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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陽灑在籬笆牆上,張辰穿行過搖曳的竹影進了自家院子。先將肩上的擔子放在院子角落,又招呼著柳娘一同去水井邊淨手。
剛放下水瓢直起身子,便瞧見一身破舊麻衣、滿臉褶子的祖父張仲方拄拐站在屋門前。
張仲方天生右腿有疾,似乎是打自生下來右側小腿便痠麻無力,幾十年下來萎縮成樹枝般黑瘦的右腿,與另一側壯實的左腿形成鮮明的對比,年輕時在老家華州縣便沒少受到嘲笑,更得了個花名曰“張癱子”。
而偏偏就是這尊無用之軀,卻成功避開了後來數十年間的屢次劫難,在同齡人或是病死或是橫死的年頭,張仲方憑藉著天生優勢,得以在家中平安度日,很快成功熬死了一大批高齡人士,如今算是混到了村裡的族老級別。
而又仗著懂得識文斷字,於是方圓二十里之內的家長裡短紅白喜事,開始常常尋張仲方去主意,併成功賺得不少威望,很快將自己的花名升級成了“老癱秀才”,這稱呼似乎令張仲方頗為受用。
不過在張辰看來,只要這個“癱”字不去,並沒什麼兩樣。
今日的張仲方不知怎地,臉上的褶子依舊擰巴,卻是滿臉嚴肅,冷冷道了一聲“進來”便自顧轉身,艱難地朝屋裡挪去。
張辰不明就裡,只好應了一聲跟隨而入,留下懵懵懂懂的柳娘在院子裡不知所措。
“說說你乾的好事。”張仲方剛坐下便開口,同時抬手指著身前的案几上,一個豁口的粗瓷碗下正壓著幾頁麻紙。
循著祖父犀利的目光瞧去,張辰瞥見發黃的麻紙上的幾列小字,不外乎是一串有關生辰與占卜吉凶的記錄,大抵心中有數,卻還是鎮靜地回答道:“孫兒不知,還請翁翁明示。”
“今日便與你說道說道!”
張仲方鼻頭翕動,做出慍怒的神情,手裡的木杖重重地擊打在地面上,隨即發出一聲悶響,臉色漲紅地繼續呵斥:“此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倒是會挑揀,這是退了第幾回了?究竟因何不願?”
張辰沉住氣,無奈地回道:“自然是不合意。”
“唉!”張仲方似乎很是失望,雙手疊放在身前的木拐上,咬牙一字一頓道:“難不成你也同村裡那些痴傻後生一般,都中意那村東的李氏?!依我看,你定也是被人勾了魂,否則這些年給你說了三戶人家竟都不成,莫非真是中意那寡婦?”
怎就跟李氏有關?此人張辰自然是知道的。須知在這枯燥閉塞的村莊裡,那道為數不多的靚麗身影,以及她背後的桃色風聞,經常引起眾多田間村夫的熱議,但他心中自忖與其並不相識,又何來被勾了心魂一說?
張辰趕忙矢口否認:“不可能,絕對不可能。這定是誤會!翁翁,旁人對那李氏有想法,是旁人的事,我可與那李氏平日並無往來。”
“那是最好。”
張仲方似是鬆了口氣,眼神也放緩了些,靜靜地瞅著身前這個血氣方剛的孫兒,又不置可否地搖了搖頭:“三郎,我張家雖因前人之禍,早已不復昔日興盛,但後代子孫卻也不能渾噩度日。如今你父兄盡皆故去,我膝下男丁唯你一人而已,你的歲數也不小了......”
張辰瞥見祖父那握著木杖青筋稟起的雙手,趕忙開口答道:“翁翁,如今我張家是何境遇,孫兒又怎敢自視過高刻意挑揀?著實是那幾位娘子不合心意,若是強求反致家室不睦,豈不是不美?何況這回不僅是我不合意,他胡青牛家的女兒也看不上我。”
張仲方聽到這裡,勉強點了點頭,緊繃的雙手自然也放鬆了下來,接著又道:“既無姻緣,那便罷了!之後去了縣治,你自己再多留意留意便是,若是有好人家看得上你,那便早日定下。你成了家,我亦能安心些......”
張辰正當搖頭訥訥稱是,突然心頭一驚,追問道:“翁翁何意,要我去縣裡作甚?”
“此事正要與你提及,你可還記得你的四舅劉鴻?他便住在縣裡。”
張辰皺眉細忖,好似有了印象:“有多長時間沒見過四舅了,怕有兩年半了?最後一次應是給爹爹和兩位兄長落墳時來看過一眼。”
不經意提起了傷心事,張仲方眼眶微微泛紅,捋了捋長鬚輕嘆道:“嗯,你孃家舅舅裡,劉鴻算是個好的......他今年已做了押錄,前陣子我寫了封信託他替你在縣裡尋個差事,如今有了迴音。或成家,或立業,你總要有個打算。”
“不知是何差事?”
“這倒未曾言明,只說是在縣衙做事。不過劉鴻與你是甥舅,你又懂些識文斷字,想來是撥你在他手下做事。有他從中照顧,你放心大膽去便是。”
張辰沒有吭聲,卻也並未拒絕。誠然依照祖父的描述,就憑劉鴻這個押錄之職,他在縣裡的確已經是了不得。
莫小看這押錄一職,雖然連“官”都不是,只能算是“吏”,但一個縣的親民官又有幾個?屈指可數罷了。如今大宋邊境戰事不斷,賦稅日益沉重,使得地方政務越來越繁雜,而偏偏知縣只能異地任官,且任期不過三年,頻繁調動往來,最後想做事只能依靠這些盤踞在鄉土的“吏”。
故而上官想要做出政績,往往只能對底下的“吏”貪贓害民的行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相互勾連,更有甚者竟能把持縣權,久而久之便形成如今大宋胥吏橫行的局面。
而在這幫胥吏中職位最高的正是押錄,又稱押司,收發文書、催收賦稅、協辦案獄,幾乎什麼都管,可稱是一縣的主吏。
劉鴻雖然做上押司才幾個月,人脈實力還需打點,羽翼未豐,但到底做上了這個位置,自然也是上頭有人,已經不可小覷。若能在劉鴻的照顧下去縣衙做事,將來吃上公家飯也做個“吏”,就已是溫飽無虞令人豔羨了,至少比隻身投軍好點,好歹不會被看不起。
可“吏”終究不是“官”,由“吏”轉“官”的例子更是少數,就算走了大運轉了官也非正道,常受排擠,升遷極難......
張辰心底計劃做的事太多,但他又不知從何說起,因為想當官這樣的想法未免不切實際,畢竟自己根本無法參加科舉,官路註定渺茫。
“你不高興?”見張辰一直沉默不語,張仲方的眼神裡滿含疑惑,這種好事換了旁人定然歡喜雀躍。
張辰不敢與祖父對視,仍然怔怔地看著身前的案几,終究有些不甘心,只得隨口回應道:“不是高興不高興的事。”
這時張仲方又道:“將來總比你父兄活得長些。”
聽到這句話,張辰察覺到祖父話裡的傷感,似乎還帶著些苦楚,他明白自己不得不妥協,想開了這也算是條能走的路,於是想了想道:“柳娘怎麼辦?”
張仲方道:“不必擔憂,柳娘自有我看顧,家中田地我會佃出去。你到了縣裡安心做事便是。”
“好罷!一切聽翁翁安排便是。”張辰乾脆利落地點頭應允。
不知不覺日頭已然昏暗,兩人又相互好言勸慰了幾句,張辰便轉身出屋去。
只見院中的小麥已經碼放好晾得整齊,柳娘怯生生的聲音傳來:“三哥要走了麼?”
“啊?”低頭迎著柳孃的目光,片刻後張辰回過神來,想必屋裡的對話早被她偷聽了個大概,立刻咧嘴露出了笑容:“去縣裡。”
“那三哥還回來麼?”
“自然要回來的。”
這句似曾相識的話令柳娘有些沮喪,她並未繼續答話,只是點了點頭自顧往灶臺邊走去,小小的身軀在斜陽的半影籠罩下,似是顯得更加消瘦了一些......
夜深人靜,張辰翻來覆去地睡不著,並不是因為隔間張仲方如雷轟鳴般的鼾聲,而是出行之前讓他忍不住思緒萬千。也許是在家中閒了太久,今日這事兒如同一顆小石頭般,驟然在平靜的心海上砸出了波瀾。
狹窄的屋內光線昏暗,隨著木床發出最後一聲“吱呀”的呻吟聲,張辰已然昏昏睡去。
屋中唯一的陳設物便是張破舊的案几,上頭一盞黝黑的油燈正發出微弱的光芒,短小而無力的火苗依舊搖曳著,似乎不甘熄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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