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五章 傳道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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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下了列宿，正位於虛空之中的李啟有些愕然。

怎麼回事？

他環顧四周。

腳下是一個球形的世界，世界壁壘就好像一層光滑的玻璃罩，世界平穩的執行著，列宿就紮根在這個世界之上。

四周則是無垠虛空，能看見許許多多的飛舟和大船，運輸著很多戰略物資。

在他面前，則有一艘比較大的飛舟，先前那位五品指揮，正站在船頭，好奇的看著李啟：“嗯？公子啟，為何愣神？”

“不……等等，你讓我想一想……”李啟伸手，阻止對方繼續說下去。

怎麼回事？

但就在這個時候，李啟發現，自己的身體再度回到了之前。

而那位本地的五品指揮，第三次說道：“歡迎，公子啟。”

他毫無異樣。

但李啟深吸一口氣。

他奶奶的……搞毛線啊，自己這是……陷入了時間迴圈？鬧呢？還有這種鬼事？

李啟不明所以。

但他還是做出了反應，第三次，他開始正常回復：“柏指揮……”

只是，他說了幾次，這個世界都再度回朔，又回到了他剛剛從列宿出來的那一刻。

李啟微微皺眉，不過……還好吧。

雖然這個世界被困在了這幾秒鐘之內，他甚至都做不到任何事情，不斷的重複，足以將一般人人折磨到瘋，但李啟畢竟是五品，他的心智非常堅韌，來個幾百次也最多麻木而已，不太可能崩潰。

如果這就是所謂的痛苦的話，那……感覺也還行？

李啟開始嘗試別的方法。

他一下列宿，就立刻遁逃，給這裡的戰區指揮整愣了。

但過了一會，李啟又回到了原地。

這樣的事情經歷了整整兩百四十六次，李啟都麻木了。

一開始他還在不斷的嘗試脫離，但後面他發現怎麼都離不開，乾脆放棄了這種破事兒，轉而乾脆停在原地，思考著到底為什麼。

他的腦子飛快的運轉著，只是……怎麼想也想不明白。

怎麼回事？自己是被大能者控制了嗎？這一段世界被某些人切下來了？

李啟暗中計時，發現時間回朔，總是在大概三十秒之後，但並沒有一個準確的時間，只是三十秒左右，必然會出現回朔。

在第二百四十七次後，時間，終於往前進了。

李啟本來站在原地，愣神等著，沒有理睬那個指揮。

對方似乎疑惑李啟為什麼有些愣神，於是便主動上前，拍了拍李啟：“公子啟，怎麼回事？你受傷了？”

“啊？”李啟抬頭。

三十秒過了，但是沒有再觸發回朔。

怎麼回事，自己脫離了嗎？

“柏指揮……”李啟再度嘗試說話，他已經意識到了，眼前的五品指揮並沒有意識到時間有點不對勁。

“嗯？怎麼？噢，抱歉，有個訊息，我先聽一下。”這位五品指揮突然停下，然後身邊浮現出世界群陣法的紋路。

李啟不打擾對方，他也知道，作為指揮，需要隨時隨地處理大量的資訊。

卻見這位柏指揮面色一喜，然後哈哈大笑，拉著李啟說道：“啊，贏了！”

他似乎得到了什麼特別好的訊息，高興的撫掌：“公子啟還真運氣好，剛剛一來，咱們就打了個大勝仗啊！”

大勝仗？李啟愕然。

然後，他問答：“不知是何處的大勝仗啊？”

“我們和隔壁戰區的聯合行動，意在斬破人道的先遣隊，如果成功，就能阻止戰爭堡壘的建立，將人道逼退起碼三個戰區。”

“現在贏了，再加上又有公子啟前來協力，真是雙喜臨門啊，公子啟請隨我來，我們一同去見小司戎。”對方感嘆完，馬上進入了正題。

李啟當然笑笑，隨即行禮，然後踏入了對方的飛舟，離開了此地。

只是，走的時候，他心事重重。

李啟在思考。

‘勝利’和‘回朔’之間，果然存在聯絡。

有大能者正在不斷sl大法，不斷的重置，試圖獲得勝利。

而自己，具備了‘實在性’，所以不會受到影響。

什麼是實在性？就是說，某個事物，不依賴於其他事物的感知，獨立於所有存在認識的存在和性質。

換而言之，就是說，哪怕所有人……不對，應該說是，所有的道都消失了，你仍然不會消失，不會死亡。

物理規則消失，四大基本力消失，高位觀測者不見了，依然能夠自我存續，依然能夠靠自身而獨立存在，這便是‘實在性’。

實在性，就是你的‘道’能夠獨自存在，完美自洽，可以在外部的所有‘大道’全部消失之後，依然能支撐起你自身的存續。

對普通的生命而言，他們是遠遠沒有這個水平的。

對他們而言，如果外部的‘道’消失了，他們的存在也就消失了。

比如消除掉一片區域的物理規則，那凡人們會立刻消散，組成他們軀殼的物質會直接崩散掉，他們無法維持自己的存在。

對於五品而言，這就不是問題，不管外界的物理規則怎麼變，五品都能靠自己，穩定住屬於自己的物理規則，讓自身長久的存續下去。

那麼，來到更高層次，比五品更高……

就好像，時空……

他剛剛經歷的時空不斷回朔。

五品，依然無法獨立於時空之外。

他們的存在是有一條時間線的，他們也需要依賴於空間來為自己提供一個位置。

所以，時空一旦被抽離，哪怕是五品，也會隨之而消散，哪怕只是單純的撥動時間，五品也完全察覺不到。

因為，想要察覺時空的變動，你只能從時空之外進行觀察才行。

以空間維度舉例，一條一維的線，他的空間維度只有一維。

現在，有一個一維的小人，正在這條一維的線上行走，他看起來自己走的就是直線。

但如果，一個二維存在，將這條線繞成一個圓形，變成一個圈。

一維的小人是察覺不到的，他一直在繞圈，但他不知道，在他的眼裡，他走的一直是直線，想要知道他在繞圈，他就必須跳出一維，來到二維。

只有二維，才能看見他走的那條線其實是圈圈。

同理，這時候，一個三維的存在，把二維的世界，做成了一個球體，二維的人也只能在平面上移動，他們也不可能察覺到自己是在繞著圈圈行走。

因為在他們的世界，在他們的維度，這就是直線，這就是平面，他們是在更高的維度被扭曲了，但在他們的維度沒有任何變化。

空間是如此，時間也是如此。

想要察覺時空本身的變化，只能從時空之外去觀察。

而如何才能來到時空之外呢？

李啟腦子裡自然而然的冒出來了答桉。

答桉是，你自身的大道，足以支撐你獲得‘實在性’，足夠你自我存續，足夠你在任何情況下都能夠完全獨立。

這樣，你才能脫離時空本身，卻依然不受到任何影響。

現在就是一樣。

李啟……他的思維脫離了時空。

不對，不能說脫離了時空，而是說，他脫離了外界的大時空，他此刻的思維……感受到的時空，是巫神內天地的時空。

他理解了。

這就是巫神所說的‘痛苦’。

李啟的視角已經具備了‘實在性’，這並不是他自己的，而是……他和巫神，共享同一個視角，他正在以巫神的視角，注視著這片不斷變換的時空。

這個時候，李啟才突然意識到，魔王子當初的表情，他掛在嘴邊的“廢墟”的言論到底是什麼意思。

整個宇宙，都是道爭的廢墟！

普通的文明，就是廢墟里的蟑螂，他們太弱小，以至於根本沒有能力去沒有發現這場已經上升到修改宇宙基本規則的戰爭，他們無法意識到……自己所在的宇宙，這無盡域外，本身就是一片殘骸。

那麼多的世界，只不過是廢墟里勉強安全的角落，是碎石掩蓋之下的苔蘚碎屑。

他們都不知道自己生活在廢墟之中，包括李啟也不知道。

直到現在，他才明白‘廢墟’是什麼意思。

如此脆弱的時空，如此漣漪不斷的宇宙……

在真正的大能者看起來，這樣的世界簡直就是一個快碎掉的瓷器，好像再推一把就會徹底碎掉。

所以……人道才想要，以人代天。

所以，神道才會縮頭縮腦。

所以，巫道才會盡力阻止，甚至維持現在的平衡，哪怕為此需要付出許多大巫的生命。

整個宇宙，就是一個巨大的廢墟，大道統們便是廢墟之上的爭奪者。

這讓李啟想起了一件事……

‘傳道天下’。

昔日，沉水碧和李啟說過的。（見第五十八章）

天下的大道統聯手，想要將道統廣佈，讓人人都能逐道而行之。

帶來的結果……

是這片破碎的宇宙。

那是怎樣的亂世？

李啟想都不敢想。

若是所有的世界，所有的土著，無數種族，都有著大道統的無私傳播，都有著最頂尖的傳承，每個人都能直接聽聞巫神，聖人，真仙，佛陀他們講道……

那樣的宇宙，該是何等輝煌？

這種宇宙所掀起的道爭，又該是何等的光景？

人巫之戰已經是李啟見過最殘酷的戰爭了，但想來……和當初那一場戰爭比起來，人巫之戰只能算是極其收斂的小打小鬧罷了。

那才是真正的道爭，所有人，為了私利也好，為了道途也好，為了道之終極也好……反正，都必須手底下見真章。

宇宙，只是廢墟。

或許就連世界本身都是當初的碎片而已。

正如同當初所說的那樣。

地球，有雨林，有海洋，有冰川，有沙漠，有溫泉，有草原……

所以，這一切，是天生合該就有的嗎？

不是的，這一切不是天生就有的，甚至是‘搖搖欲墜’的，這一切存在，僅僅只是‘當前的巧合’。

世界並非天然如此。

所以，李啟懂了。

但他卻並不痛苦，雖然李啟知道自己將會被強迫，以不屬於他的視角，來經歷事情。

從此刻開始，李啟可以意識到自己被回朔，被重組，但他無法控制，他只是擁有了巫神的視角，卻不能真正的‘脫離時空’。

按照李啟自己的想法，就好像是……駭客帝國。

不具備‘實在性’的人，就是腦袋上插著管的，只能在虛擬世界存在的人，隨時可以被修改，重置。

而具備了‘實在性’的，他們就是在現實世界存在的覺醒者。

李啟將會卡在他們中間，成為一個意識到自己的虛無，並且被不斷回朔玩弄的人。

他將具備巫神的視角，但只能和其他五品一樣被不斷回朔的時空玩弄。

這，就是巫神對他所說的‘痛苦’。

但還好吧，李啟覺得……好像也沒什麼，就當多點幻覺唄。

這麼想著，他其實不覺得有什麼。

這種所謂的‘虛無’並不是說宇宙不夠現實，實際上這個宇宙非常的現實，李啟這些人存在也是非常現實的。

但……具備了實在性的存在，可以超越現實，他們自身就能做到現實同等。

凡人依賴於現實才能存在，因為現實本身就是具備實在性的。

是的，世界上第一個具備實在性的事物，就是現實本身，現實是不依賴於任何事物就可以獨立存在的東西。

而具備了實在性的修行者，他們則超越了這個誕生了自身的現實，與之對等了，他們自身，便是另一個現實。

對於和現實等同的，具備了實在性的大能者，普通凡人……大概就和他們腦中的幻想一樣，一念即滅，一念即生，這裡的生滅並非指生死，而是說的‘存在’本身。

想到這裡，李啟打了個寒顫。

這個特質，讓他想起了自己熟悉的一個大能者。

一切現實的總和，所有事物都是其本身的存在——

天魔。

對天魔而言，這個現實就是他的幻夢，除了他之外，一切皆虛無，都是可以任意塗改的自定義遊戲。

所以，他還創造了另一個幻夢，那就是眾所周知的‘欲界’，或者叫‘他化自在天’。

李啟抬起頭。

僅僅是擁有巫神的視角，共享了巫神的‘實在性’，他就對這個宇宙產生了更深的瞭解。

但這種機緣……或許也只有他有了吧。

畢竟，共享巫神的實在性啊……

這麼想著，旁邊的柏指揮突然拍了拍李啟：“公子啟？廣寒出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