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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荒遠古時期,人類最先誕生的道途,便是武與巫。
習武以強身,面對荒野之中的無數挑戰。
而武者始終只能作為前驅的戰士,過高的傷亡率也導致了斷層的出現,無法持久的領導剩下的民眾。
所以,誕生了最原始的‘巫’。
最初的巫覡們, 遊走在大地上,在各個強大的神靈之間遊說,利用自己的智慧,透過交易和各種巧妙的計策換取神靈對弱小人族的庇護。
這時候的巫覡,便是人群中的領袖,他們是部落的核心, 傳播文化,治療傷者, 占卜天象,溝通神祇,庇護人民,幾乎同時擔任領袖,老師,醫生,術師等等職責。
所謂‘巫醫’‘巫史’‘巫師’之類的名頭就是這麼來的。
雲方禮儀周到,聲音洪亮的答道:“我曾閱讀過人道典籍,其中《國語》有云:”
“古者民之精爽不攜貳者,而又能齊肅衷正,其智慧上下比義,其聖能光遠宣朗, 其明能光照之,其聰能聽徹之, 如是則明神降之,在男曰覡,在女曰巫。”
“是使制神之處位次主,而為之牲器時服,而後使先聖之後之有光烈,而能知山川之號、高祖之主、宗廟之事、昭穆之世、齊敬之勤、禮節之宜、威儀之則、容貌之崇、忠信之質、禋潔之服,而敬明神者,以為之祝。”
“使能知四時之生、犧牲之物、玉帛之類、採服之儀、彝器之量、次主之度、屏攝之位、壇場之所、上下之神、氏姓之出,而心率舊典者,以為之宗。”
“聖賢雖察不自專,故立卜筮以質神靈,蓍之德圓而神,卦之德方以智,略以助政,示有鬼神,明己者,以之為卜。”
“於是乎有天地神民類物之官,是謂五官,各司其序,不相亂也。民是以能有忠信,神是以能有明德,民神異業, 敬而不瀆,故神降之嘉生, 民以物享,禍災不至,求用不貴。”
這一段話的意思是:
古時候,人族之中,精神專注而且又肅穆中正的人,他們的才智慧使天地上下各得其宜,他們的聖明能光芒遠射,他們的目光明亮能洞察一切,他們的聽覺靈敏能通達四方,這樣神明就來到他那裡去,這樣的人,男的叫做覡,女的叫做巫。
這些人中也有差別:
有的人能制定神所處的祭位和尊卑先後,規定祭祀用的牲畜、祭器和服飾,能懂得山川的名位、祖廟的神主、宗廟的事務、時代的次序、莊敬的認真、禮節的得當、威儀的規則、表象的修飾、忠信誠實、穿著潔淨,而且能溝通神明的人,就被稱之為‘祝’。
有的懂得四季的生長、祭祀用的牲畜、玉帛的種類、採服的禮儀、祭器的多少、尊卑的先後、祭祀的位置、設壇的所處、上上下下的神靈、姓氏的出處,而且能遵循法的人,就被稱之為‘宗’。
有的人則在後方,聖人賢人和神明雖然精明,但也不能專橫獨斷,就用卜筮的方法來質疑他們,用占卜和智慧讓他們明己,這樣的人,就被稱為‘卜’。
剩下的,還有掌管天、地、民、神、物的巫覡,這就是五官,各自主管不同的職事,不相雜亂。
因此,古時候的人民能講忠信,神靈能有明德,民和神的事不相混同,不輕慢也不敵對,神靈降福,社稷生長,百姓把祭品獻祭給神,換取禍亂災害不來,物資也不貴乏。
(註釋:這一段對巫中的‘祝’‘宗’‘五官’的概括出自《國語》,對‘卜’的概括出自《論衡》,一本是周朝的,一本是漢朝的,都可以看出實際上巫覡是最初的華夏文化承載者,中國傳統的道、哲、理、文、史都是由巫覡所承建,雖然後面逐漸沒落,被更先進的百家思想取代,但巫的思想也滲透了諸子百家思想,道儒法等等都受到了這些原始巫覡文化的影響,構成了華夏多元文化的重要組成部份,正因為如此,所以才說人道脫胎於巫道。)
“可見,先古的人道聖賢,也是對巫道推崇有加,而縱觀史料,人道也是從巫道之中發展而來,為何如今之人,卻鄙巫覡以蠻夷呢?”
“難道,是你們悖離了人道聖賢嗎?數典忘祖,無有規矩,連人道脫胎何處都忘了嗎?”
雲方義正嚴詞的說道。
兩邊雖然打不起來,但嘴上是絕不可能停下的,所以雲方顯得有些咄咄逼人。
所以,當大巫雲方說出父子之說的時候,人道的幾位至人臉色都陰沉了下來。
不過,畢竟是至人,他只是略微沉默了半秒鐘,馬上就回答道:
“巫覡有拯救先民之德,此事自然是真,然而父子之說卻是無稽之談了,君不見昔日九黎亂德,民神雜糅,不可方物?”
“夫巫作享受,家為巫史,無有要質,民貴於祀,而不知其福,烝享無度,民神同位,民瀆齊盟,無有嚴威,神狎民則,不蠲其為,嘉生不降,無物以享,禍災荐臻,莫盡其氣,此非巫覡之禍焉?”
這句話的意思是,昔日尊崇巫覡的九黎一族,擾亂德行,讓民和神相混雜,不能分辨名實,巫覡人人都以都舉行祭祀為由收取祭品,家家都自為巫史,沒有了相約誠信。
百姓窮於祭祀的貢品之苦,卻得不到賜福和庇護,祭祀沒有法度,民和神處於同等地位,百姓輕慢盟誓,沒有敬畏之心,神也對人的的那一套不再感興趣,祭祀不再潔淨,穀物不受神靈降福,沒有食物來獻祭,禍亂災害頻頻到來,人族的氣數都要盡了,這些事情,難道不是巫覡引起的禍端嗎?
說到這裡,至人朝著中原方向躬身,口吻恭敬的說道:“幸有人皇顓頊,受命而降,乃命南正重司天以屬神,命火正黎司地以屬民,使復舊常,無相侵瀆,是謂絕地天通!”
接著,他扭過頭,對著雲方厲聲喝道:
“後世人皇,堯覆育重、黎之後,不忘舊者,使復典之。以至於夏、商,故重、黎氏世敘天地,而別其分主者也,自此,巫作享受之事不再有,淫祀野神斷絕,人道昌盛!巫之正統,乃在中原,爾等蠻夷不過竊巫之頭銜,何比之有?!”
這話就說的重了。
雲方的表情都變得有些不舒服了。
大概的意思是,後來終於誕生了人道,當時的人皇顓頊承受了這些,於是命令南正‘重’來主管神這邊的會和,命令火正‘黎’來主管會合民的事宜,以恢復原來的秩序,不再互相侵犯輕慢,這就是所說的‘絕地天通’,旨在斷絕人神溝通的途徑,祛除巫道對人的影響。
巫覡,本就是溝通天地神人鬼的中間人,去掉了中間人,兩邊自然難以互相交流了。
等到後世的人皇堯,他重新培育了重、黎的後代,不忘記他們先人的事業,讓他們再度司掌祭祀的事,一直到夏國、商國,仍舊由重氏和黎氏世代主管天地,來分辨民與神的祭位和先後,如此,淫祀野神這種勞民傷財的時候才被斷絕,巫覡藉著祭祀之法為自己牟利的事情也不再有了。
所以,巫覡的正統是當初的重氏和黎氏,而這兩支巫覡,都在中原作為人皇的臣子,世代負責祭祀之事,而你巫神山一脈,不過是竊取了巫覡的頭銜的而已,怎麼能比得上我中原地方的正統呢?
言外之意,自然是巫神山都是名不正言不順的野巫,人道是脫胎於巫道沒有錯,但正統的巫道並不是你巫神山,你們只是當初那一批害人害國的禍端,是造成災殃的起始。
這樣的巫神山,憑什麼敢說和唐國有‘父子之實’呢?
雲方聽罷,立刻出言反駁。
雙方唇槍舌戰,開篇就揪著人道與巫道的分析開始撕扯起來。
祝鳳丹一臉煩躁,看著雙方互噴。
雖然引經據典,辭藻華麗,第一次看的人估計會覺得雙方都文采極佳,但對於祝鳳丹來說,實在是有些無趣了。
這樣的爭執……
巫神山和唐國不知道進行過多少回了,不過爭執多少回也沒用。
道統之爭,怎麼可能扯出結果?
不如直接上手,打一頓。
不過……
對方有二品大員的手書……
在唐國,就連官職都是九品制,人道有特殊法門,以王朝氣運為引,任職到幾品,你就可以晉升到幾品。
比如這位尚書令,是二品大員,所以,他的修為也自然會提升到二品。
雖然只是暫時的,而且對比普通二品要弱,但卻是半點沒有虛假的二品。
等到卸任之時,這些修為會自然褪去,留給下一任繼任者。
這根本就是匪夷所思的手段,不需要修煉,沒有任何負擔。
只要你任職到某個官位上,有人皇的長卷大印誥封,那麼你就可以立馬擁有這個官位的品級和所需要的所有神通。
當然,這些神通和品級,都是這個官位所擁有的,而不是官員有的,一旦卸任就會消失不見,而且任職時間也有限制。
其實大概原理和沉水碧那個陣法類似,官位是一臺高達,官員是高達的駕駛員。
不管是誰上去都能駕駛高達發揮能力,只是根據駕駛能力的不同會有所區別而已。
這一系列的措施,導致唐國有一個很奇異的現象,那就是高階戰力總數不變,但人卻不停的換來換去。
所以,祝鳳丹很看不起這些流水的唐國官員。
不過,除了這些流水的之外,還有一些真正的強者,靠自己能力修行上去的。
他們有些也待在在官府之中任職,有自己的官位,平素裡只用自己職位的神通和能力,但實際上真實修為可能比自己的高達要強得多。
另一些,那就是江湖高手,鄉野遺賢,大內侍衛之類的人,也不容小覷。
不過……眼前這幾個三品,除了那個道門地仙,都是靠官位提升的品級。
兩位護軍勳,官職從三品,掌管宮廷禁軍,應該是人皇的親信。
還有一位領頭的尚書左丞,就是念方才手書的那位,也是從三品,為尚書令及僕射的屬官,掌尚書檯錢穀等事。
至於那道門地仙,就是貨真價實的三品,也不知道怎麼會摻和進來的,道門和唐國依然和以往一樣相輔相成嗎?
明明道門洞天羅浮山都被毀滅了,道門在想什麼?還是說當初斷絕羅浮山一脈,其實道門也插手了?
為什麼?只是因為日月真鉛鼎?那大可不必吧,道門拿不出其他二品法寶了嗎?到時候跟她換一換不就行了嗎?
祝鳳丹一邊在旁邊觀看他們唇槍舌戰,一邊腦子裡思索著背後隱藏的事情。
到了後面,甚至就連扯皮停止了。
約莫數個時辰之後,引經據典的內容結束了,下面該上手了。
卻見兩方端坐在原地,不再言語,四周道韻翻騰,講述著對普通人來說近乎無窮的資訊。
這是超脫語言的語言,只要能夠感知到‘道’的存在,那麼道韻就可以用這種方式傳達難以置信的資訊含量。
這就是在‘論道’。
既然一句兩句言語上說服不了對方,那麼更有說服力的方式就是論道。
這些道韻,甚至可以精確的展現出一種未來,一種經過推演而得到的未來。
論道,就是透過無窮的道韻計算推演,如此來決定誰才是的‘對的’。
說白了,就是你我各執一詞,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那麼不如把自己如何得出結論的細節全部展示出來,所有人都可以看見某一方的推演過程,就像是擺在明面上的公式,誰的推演更有說服力一目瞭然。
這種論道,一般不會有決定性的勝敗,因為歸根到底都是機率,未來並不確定,哪怕一邊勝率是九成,但也有一成不確定的因素存在,所以只能用來分高低,而難以分出勝敗。
但論道所展現的資訊量實在是太大,大到四品以下的人看見就會腦子爆掉,所以只能用於這些高階修士互相之間溝通交流了。
這一論,就是整整四個時辰。
祝鳳丹百無聊賴的坐著等,看著雲方以一敵四。
只是,突然之間,他站起身,看向遠方。
那裡……是百林國?
這個動靜,自己那個徒弟在行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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