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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散的月光灑在靜寂的城市裡,巨大的純白背後噴射的光輝閃爍了一下,隨即調轉了方向,緩慢向下降落。
最終,機甲停在一棟棟廢棄的破舊小樓之間,蹲下身子,將自己的手放在地上。
“看來我們到了。”
加斯特看了一眼周圍,拉著身旁的年輕探員跳下了機甲的手掌。
隨即機甲收回手掌,再次站起,後背噴吐出有些不穩定的光輝,飛向空中。
“喲,你還活著呢。”
一個稍顯驚訝的聲音從一旁傳來。
在沉浸的夜幕中,一個叼著細支女士香菸,身材豐滿的紅髮女子緩緩從黑暗的街道中走出。
“萊娜?”
加斯特看到眼前的女子,明顯神色一頓。
“怎麼,很驚訝嗎?”
萊娜笑了笑,走向加斯特兩人。
年輕探員下意識握緊了手中的衝鋒槍,他知道聯邦調查局雖然和安保聯合會現在是合作關係,但是之前的關係並不融洽,經常發生區域性衝突。
加斯特伸手按下了年輕探員的手上的衝鋒槍,注視著基本上沒怎麼受傷的萊娜,然後回頭看了一眼機甲消失的方向,“這是你們隱藏起來的勢力?”
“加斯特局長,我的規矩你又不是不知道。”
萊娜取下了手中的香菸,屈指彈了彈菸灰。
“這算是情報是吧?”
加斯特點點頭,“你要多少錢?”
“我們現在也算是盟友了,”
萊娜叼著煙,一輛黑色越野車從她身後駛出,“這個訊息算是白送了,”
她頓了頓,看著加斯特,眼中帶著笑意,“你覺得我們像是能養得起機甲的樣子嗎?”
加斯特目光微頓,若有所思。
然後他抬起頭,看向那輛漆黑的越野車,“你這是?”
“接了個委託,”
萊娜轉身,拉開了越野車門,“給你們找個安全屋,再找個地下醫生。”
她回頭看向加斯特,“上車吧。”
“局長?”
年輕探員扭頭看向加斯特。
“走吧,”
加斯特徑直向前走去,“沒有誰比枯樹酒吧的萊娜更瞭解風暴區。”
——
純白的機甲晃晃悠悠的飛到了一片廢棄的工廠區,後背的推進器的光輝閃爍著,隨即失去了平衡,如同飄零的落葉,有些晃晃悠悠的向下降去
而就在機甲的下方,沉默的夜色中,一棟廢棄的小樓的天台如同推拉門一般,緩緩從中間分開,露出下方的圓形平臺。
晃晃悠悠的機甲最終站在了圓形平臺上,雙手放下,並關閉了推進器。
整個平臺開始迅速下降,帶著機甲的身軀沉入小樓中。
開啟的天台再次合攏,寂靜的夜色恢復了過往的平靜。
一個鋼鐵平臺從某一層樓的邊緣延伸而出,託著一位金髮雙馬尾少女一直向前,最終停在了機甲胸口處。
咔——
機甲胸口的艙門開啟,散落出遮蓋視線的煙霧。
金髮雙馬尾少女看著這一幕,眉頭一皺,直接衝進了駕駛艙。
然後她看到一個渾身浴血的小少年從操作檯邊上走出,取下了固定在操控臺手環,緩慢的戴在手上。
他抬起頭,看到了雙馬尾少女,剛準備開口,整個身子就向前傾倒。
少女立刻伸手出去,想要扶住小少年,卻感覺一股巨力壓住了自己的手臂,然後小少年傾斜的身子直接帶著她一起向後倒去。
砰的一聲,把她壓在了操控室的地上。
她立刻探手出去,摸向小少年的頸動脈,發現還有跳動之後,才長長的鬆了口氣。
然後她努力的抬起手,想把少年從自己身上推開,但是奮進全身力氣,也只能推動一點點。
最終,她選擇了放棄,看向身前壓住自己的小少年,“你們超凡者都這麼重的嗎?你這樣我怎麼帶你去治療···”
隨即她的目光一頓,停留在少年曲起的手臂上。
小少年在暈倒前,刻意將手臂曲起向前,支撐了一部分的重量。
不然的話,她可能在剛剛直接被砸傷。
“這傢伙···”
她撇過頭去,用力微微挪動了一下少年的身體,改變了一下姿勢,把少年的腦袋放在自己柔軟的大腿上,讓少年的姿勢更自然,然後她這樣躺在地上,抬起手環,
“請醫生立刻過來一下,把所有醫療設施都帶過來,”
然後她看向少年沾滿血跡的側臉,語氣停頓了一下,“再拿一條熱毛巾。”
——
一夜過去
當清晨的光輝照耀在靜寂的街道中的時候,喧囂的槍聲似乎也終於停歇了下來。
人們日常起床洗漱,帶著疲憊的身軀坐上聯合工業公交系統的車輛。
街邊的帳篷拉開拉鍊,一些穿著單薄衣衫的人們從周圍還圍繞著積雪的帳篷中走出,手裡拿著半塊麵包,打著哈欠擠在公交站臺邊上。
靠近公交站臺的位置也是好位置,在這裡支帳篷早上就能多睡會兒覺。
這些位置通常是流浪者不能決定的,被一些幫派和安保公司所控制,想要在這附近支帳篷,需要給幫派或安保公司額外交一筆‘位置費’。
如果帳篷所在的位置是聯合工業的產業,交‘位置費’的物件就變成了聯合工業。
當然,這種情況在阿卡區比較常見,阿卡區有十分之七的公共設施都被賣給了聯合工業,其中包括公園和道路。
而在風暴區,這個數字是不到十分之一。
造成這種結果的原因有很多,風暴區的公共設施異常破爛沒什麼價值是其中一個原因。
而安保聯合會這個在風暴區根深蒂固勢力的阻礙,則是其中更重要的一個原因。
萊娜將目光從街邊的帳篷上收回,看向前方。
顯而易見的,很快,風暴區的所有公共設施都會成為聯合工業的產業了。
她已經接到了曾經‘同伴’的訊息。
在失去聯邦調查局的支援之後,安保聯合會顯然不能對抗聯合工業和永恆密教的聯盟。
最終許多外圍的安保聯合會的成員選擇了直接對聯合工業投降,並得到了聯合工業的庇佑。
安保聯合會本身就不是一個堅固的團體,這種情況下發生倒戈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過曾經安保聯合會的大部分核心‘領袖’們,則團結到了一起,現在帶著自己的人化整為零,潛藏在風暴區中,繼續和永恆密教以及聯合工業的勢力戰鬥。
當然,並非是他們沒有想過投降。
而是事實上,現在所有人都清楚,聯合工業和永恆密教想要的是一個完全受他們掌控的‘風暴區’。
在這個前提下,這些還活著的,具有威望的,隨時能拉起一大幫人的曾經安保聯合會的領袖,則成為了強大阻礙。
所以這些核心領袖必須死。
哪怕投降了,最終也是死亡的結局。
當然,從這龐大的實力差距來看,後面肯定會有越來越多人撐不住聯合工業和永恆密教的圍剿,抱著不切實際的‘期待’投降的。
越野車的車輪壓過平靜的路面,在即將碰到一個封鎖路口的時候,拐了個彎,進入了一條小巷。
萊娜扭頭看了一眼後視鏡中將道路封鎖的鐵荊棘。
那條被封鎖的道路向後延伸,就是昨晚上被摧毀的永恆密教主教堂。
最終主教堂廢墟上兩撥人的戰鬥,似乎是永恆舊教的人戰勝了永恆密教的人。
不過永恆舊教小範圍的勝利並不能改變大範圍的結局。
從目前的情報來看,昨晚上似乎是聯合工業負責對付聯邦調查局,安保聯合會,以及支援主教堂。
而永恆密教則將所有的力量都彙集起來,用來對付永恆舊教的勢力。
當然,舊教也不是完全沒有反抗能力,這同樣信仰永恆光芒的兩撥人之間發生了激烈的戰鬥。
雖然萊娜也沒有得到具體的兩教戰報,但是從眼線反饋的結果來看,最終舊教應該輸了,大部分的據點都被摧毀了。
當然,永恆密教贏得也不怎麼完美,也付出了大量的代價,並且主教堂也沒了。
其實可以很明顯看出,這是聯合工業和永恆密教準備已久的‘殺局’,他們幾乎做好了無法反抗的佈置,在每個細分戰場上,都是絕對的優勢。
如果昨晚上主教堂的‘陷阱’成功,那位擁有恐怖戰力的B級主教能返回戰場的話,舊教恐怕是會被壓著打的。
而因為那位主教沒能返回,主教堂倒塌,主教堂的密教勢力被舊教戰勝,導致了主戰場密教的勢力失去了原本應該出現的強援。
進而導致永恆密教花費了遠超出預料的代價才剷除了舊教勢力。
同時因為空天巨獸的墜落,導致聯合工業的勢力也被削弱,使得聯邦調查局許多僱員都從那場圍殺中逃脫。
這些因素組合起來,使得聯合工業和永恆密教昨晚上都拿不出足夠的力量來對付安保聯合會,最後讓安保聯合會保留了有生力量,持續阻礙‘聯合工業-永恆密教聯盟’對於風暴區的控制。
而如果繼續往前推,可以發現昨晚上這場‘大亂鬥’,並非是在永恆密教和聯合工業原本的規劃中的。
提前到來的突然亂戰使得原本縝密的計劃出現了各種疏漏,也使得聯合工業倉促之間的反水並沒有取得應有的效果。
萊娜曾經認真思考過,如果讓聯合工業和永恆密教的謀劃按照他們的原計劃推行,她能有反擊的可能嗎?
她想了很久,最終得到的結果是,不可能。
哪怕把聯邦調查局、永恆舊教、安保聯合會綁在一起,哪怕三個勢力能親密無間的合作,他們都不可能戰勝擁有不止一個強大B級超凡者和空天巨獸的聯合工業-永恆密教聯盟。
這就是事實。
這是一個絕對的死局。
聯合工業和永恆密教將徹底掌控這座城市,她不知道那是一個怎樣的未來,但是她有一種預感,那將是一個比現在還要絕望的世界,這絕望甚至不會侷限於溫特市。
如果歷史的走向真的走到那一步,萊娜覺得自己除了投降和死沒有其他選擇。
永恆密教大概連逃走的機會都不會給她。
當然,歷史最終並沒有走向那個方向。
越野車繞過了街道上巡邏的聯合工業傭兵,停在了一家簡陋的殯儀館門前,萊娜伸出手去,推開了車門,走下了越野車。
一個披著白色裘衣的金髮雙馬尾少女此刻正站在殯儀館的玻璃門內,端著一杯奶茶,似乎正在等待她。
眼前的女孩面板白皙,模樣精緻動人,從其站姿來看,很顯然受過專業的禮儀培養,大機率來自於大財團的上層。
不過手指內側有完全不符合她身份的輕微的磨繭,或許還有機甲駕駛經驗。
大小姐,機甲駕駛員,是因為愛好嗎?還是某種特殊身份?
在見面的第一瞬間,萊娜就大概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觀察所得。
而雙馬尾少女在看到萊娜的一瞬間,也愣了一下,然後她下意識的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腳尖。
不過少女很快就收回了目光,伸手拉開了玻璃門,看向萊娜,低聲問道,“萊娜?”
“嗯。”
萊娜輕輕點頭,幫著推開了玻璃門,走進了殯儀館內。
其實這裡她昨天已經來過一次了,幫伊洛將他的父母帶到這裡來。
“維莉。”
金髮雙馬尾少女伸出手來,自我介紹道。
“萊娜,賞金獵人。”
萊娜伸出手,和維莉輕輕握了握手,還是自我介紹了一遍。
“我知道,”
維莉輕輕點頭,“伊洛最後發給我的郵件有提到你,他說他昨晚上在郵件裡和你約好了今天在這裡見面,”
她伸手拿起一旁的水壺,又拿起一個空杯子,倒了一杯奶茶,“要喝奶茶嗎?”
“謝謝。”
萊娜接過了奶茶,然後有些疑惑的說道,“伊洛呢?他現在還沒到嗎?”
“他···”
維莉的聲音停頓了一下,端著奶茶走向殯儀館深處,“你跟我來吧。”
兩人推開一扇小門之後,一個純白的小床出現在了兩人的視野中。
身形有些消瘦,肌膚泛白的小少年正躺在小床上,一個白色的藥袋掛在小床旁邊,藥袋下連線著一根純白的輸液管,輸液管的一頭的醫用輸液夾正夾在他手腕上。
小少年身上的血跡似乎都被仔仔細細的擦拭過,甚至連頭髮縫隙間的血漬都被清除掉了。
“他這是?”
萊娜下意識的握緊了手中的咖啡杯。
“他現在生命體徵已經穩定了下來,昨晚上我差點以為他要死了,”
維莉也握著咖啡杯,緩聲說道,“不過醫生說他的身體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非常非常虛弱,有可能是太疲憊了,恐怕要休息一段時間,才能醒過來。”
萊娜看了一眼旁邊的凳子,坐在了少年身旁,注視著小少年虛弱的臉頰。
她其實並不在最近才聽到‘伊洛’這個名字的,以前每次開會,諾維斯都會在閒聊的時候和她說自己的小兒子如何如何可愛。
她也曾經見過小伊洛的照片,那時候的伊洛臉圓圓的,可可愛愛,一看就很討人喜歡。
但這一切都在‘伊洛’出事的那一天戛然而止。
從那以後,她再也沒有聽到諾維斯談到過自己的小兒子。
但是每次安保聯合會裡有人問諾維斯‘你兒子’的時候,諾維斯總會反問是‘哪一個’,並且認真的強調,自己有兩個孩子,都在世。
說起來,當年伊洛的‘營養艙’,也是諾維斯托她從維特蘭‘購買’的。
她不知道‘伊洛’是什麼時候醒來的,但是她知道,伊洛醒來的時候,恐怕並不是什麼‘好時候’。
恐怕只有最令人絕望的經歷,才能將一個已經半隻腳踏進地獄的孩子喚醒。
她瞭解的神秘學知識並不多,但是她很清楚,這個世界是等價交換的。
要讓一個普通人突然獲得強大的力量,必然付出了常人所無法理解的代價。
“你很早就認識他嗎?”
維莉也搬了個凳子,坐在了萊娜旁邊。
“我以前認識他的父母,他父親是安保聯合會的成員,在聯合會裡很有威信,”
萊娜回過頭來,看著維莉,“所以你是怎麼認識他的?”
“因為一場‘意外’。”
維莉猶豫了一下,簡單把自己和‘伊洛’相遇的事情複述了一遍。
“所以你是‘暮光會’的人?”
萊娜有些好奇的看著維莉。
她知道‘暮光會’這個組織,知道這個組織一直在抵抗永恆密教,甚至暮光會還找她買過情報。
不過她沒有想到暮光會會有這麼多臺‘機甲’。
“嗯。”
維莉點點頭。
“原來是從‘暮光會’開始的麼···”
萊娜若有所思的說道。
“什麼意思?”
維莉有些疑惑。
“嗯,”
萊娜看著眼前的金髮‘大小姐’,在短暫的思索之後,將自己之前的分析簡單陳述了一下,然後總結道,
“我之前一直在想永恆密教和聯合工業原本的計劃是什麼,現在看來,他們最初的打算應該是‘逐個擊破’。
“先解決掉你所在的與他們矛盾最深,同時擁有機甲戰力的‘暮光會’,然後再合併吸收掉最弱但是最難剷除的安保聯合會,最終再正面解決掉聯邦調查局和永恆舊教,完成對整座城市的控制。”
“最終他們一個都沒解決掉,”
維莉思索著說道,“甚至因為第一環的錯誤,導致了其他環的連環錯誤,
“沒有解決掉我們‘暮光會’,最終導致了有機甲能參與到對付空天巨獸的戰鬥。
“沒能同化成功安保聯合會,導致了現在安保聯合會徹底成為了敵人,並且破壞了他們在風暴區統治的穩固性。
“不過,最大的變數還是···”
她轉過頭去,看向躺在床上的小少年。
如果不是這個小少年,她幾天前就死在了雪原裡了,暮光會也會被徹底摧毀。
這後面的一切,都是空談。
“是啊。”
萊娜也扭頭看向床上的少年。
在聯合工業和永恆密教試圖駕駛著歷史的馬車駛向他們規劃好的目的地時候,一隻小手伸了出來,拉動了那緊繃的韁繩,讓這輛馬車駛向了完全不同的方向。
雖然聯合工業和永恆密教現在依舊保持著優勢,但是優勢已經沒有那麼恐怖。
這場布在城市裡的棋局,已經從死局變成了活局。
陽光穿過裡屋的小窗灑在小少年的臉頰上,在那單薄的肩上,朦朧之中,一隻虛幻的蝴蝶虛影正在緩緩舒展開翅膀。
那緊閉的眼眸,微微顫動了一下。
五千字超大章,求個月初保底票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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