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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櫻服侍著盧老夫人吃過早飯時,各房兒孫也陸陸續續前來問安,盧元禮最後一個到,幽綠一雙眼離得老遠便盯著她,蘇櫻連忙躲去盧老夫人身後,低頭站著。
“大郎,”盧老夫人叫他,“你今天沒別的事吧?”
盧元禮頓了頓,話便沒有說死:“有些事,大母有什麼吩咐麼?”
“把手頭的事都先擱下,出城把崔孃的後事辦了。”盧老夫人從來不肯承認崔瑾這個兒媳婦,一直只叫崔娘,“定了三天的法事,你去照應著,第四天上頭燒化了,你再把骨灰帶回來。”
那就得整整四天,等他辦完回來,人早就跑了吧。盧元禮瞧著蘇櫻,是她的主意吧?從前看著可憐巴巴好欺負得很,這兩天幾次交手,才發現竟是個有主意的。
越發讓人心裡癢癢了。
“成。”盧元禮答應著,“我帶櫻妹妹一道去,好歹是送母親最後一程,妹妹不去不合適。”
“不用,你自己去。”盧老夫人一口回絕,“現在就走,等辦完了就回老家去,你耶耶還等著你發喪呢!”
這是一定要支開他了。盧元禮沒有辯:“成,都聽大母的安排。”
轉身離開,聽見身後語聲冷厲,盧老夫人還在發怒:“堂堂將軍府夜半鬧賊,傳出去豈不讓人笑話?這些天你們該加人手加人手,把家裡給我看牢了,休要再出這種事!”
說給他聽呢。盧元禮笑笑地出來,隨從一溜小跑跟上,低聲道:“蘇娘子的過所辦下來了,剛剛夏婆子去取了。”
“去弄來,”盧元禮翻身上馬,“今天我就要。”
過所在他手裡攥著,蘇櫻跑不了。
屋裡,眾人陸續散去,盧老夫人搭著蘇櫻的手起身散步,低聲道:“阿夏去給你取過所了,等拿回來就送你走。”
蘇櫻頓了頓:“大母,我可能得晚幾天再走。”
她若是這時候走了,竇晏平回來還得費上一番周折與她會合;再者去錦城上千裡地,難保盧元禮不會半路上攔截,那就不如等著竇晏平。況且最重要的一件,她得先封住裴羈的嘴。
盧老夫人有些意外:“為何?”
“昨日我裴阿兄說,錦城那邊我沒有親眷,他和裴伯父都有些不大放心,想商量個穩妥的主意再說。”蘇櫻挽著盧老夫人的胳膊,語聲懇切,“大母,裴伯父是長輩,他發了話,我也不好拒絕。”
只能拿裴羈裝幌子,畢竟他昨天來過,他的分量足夠讓盧家重視,而盧家跟裴家素無往來,這番話的真假盧老夫人也無從驗證。她固然很怕裴羈,但竇晏平的事現在還不能公開,也只能用裴羈抵擋。
騙一次是騙,騙兩次也是,她現在,頗有點理解蝨子多了不怕咬這句俗語。
“裴家竟如此念舊?”盧老夫人並不很相信,畢竟誰都知道當初崔瑾與裴道純和離時鬧得有多難看,“難得。”
“裴伯父對我很好,裴阿兄也一直當我是親妹妹一樣,處處關照,他前日才回長安,昨天就過來看我,還問了許多別後的情形。”蘇櫻窺探著盧老夫人的神色,輕輕靠上去,“我告訴裴阿兄大母待我很好,我捨不得走,裴阿兄便讓我以後時常回來探望你。大母,我可以來嗎?”
她滿臉孺慕地望著,弄得盧老夫人也開始相信自己對她的確很好了——想來也是,她們母女倆給盧家帶來那麼多麻煩,她不曾磋磨她,反而處處庇護,的確是仁至義盡。“來吧,以後該走動還走動,”盧老夫人嘆了口氣,“你是個乖巧的,不像你娘,要不是……”
要不是生得太美,攪得幾個兒郎不得安生,便是留下她也無妨。
蘇櫻乖巧點頭,心裡明白這一關應該是過了,半真半假的謊話最難看破,況且裴羈的分量也實在不容忽視,接下來幾天盧老夫人對她只會加倍關照。
“老夫人,”夏媼慌里慌張走來,“我剛剛取了過所回來,一個眼錯不見就沒了!”
盧老夫人吃了一驚:“什麼?”
“櫻娘子的過所,”夏媼搓著手,“真是奇了怪了,我貼身放著,方才進門的時候還在,門口碰上大郎君身邊的劉武說了幾句話,一回頭就不見了。我再去找找。”
她著急著要走,又被盧老夫人叫住:“不用找了,必是劉武拿了,混賬東西!”
所以過所,落到盧元禮手裡了吧。蘇櫻低著頭,有一霎時灰心。沒有過所,各處關卡都過不去,便是補辦也要許多天,況且盧元禮不會讓她辦的,他身為右金吾衛將軍,城中各司都熟,只要他想攔,這過所,她怎麼都拿不到。
“你先彆著急,”盧老夫人看她一眼,“我來想辦法。”
“是,”蘇櫻點頭,急也沒用,唯一慶幸的是這幾天她還不著急走,“我聽大母的安排。”
“把劉武找來,我來問他。”盧老夫人沉著臉吩咐夏媼。
這天直到晚間也不曾找到劉武,蘇櫻懷著一肚子心事,四更天才勉強睡著,合上眼便是亂夢連篇。
假山幽暗,細竹叢生,她提著裙角在花木間穿行,一閃身躲進隱蔽的山洞中。這是裴家花園,她從前與竇晏平幽會的地方。
明明滅滅,是夏日的流螢,潮溼微涼,是山洞獨有的氣息。竇晏平等在那裡,像從前那樣喚她的乳名:“念念。”
他緊緊擁抱她,她踮著腳尖,湊近了吻他。他的懷抱很暖,唇也是,她依偎在他懷裡,所有的重擔都已經卸下,喃喃地喚他:“平郎,帶我走吧。”
帶我走吧,我好累,好想你。
竇晏平輕輕撫她的臉頰,低頭說著什麼,蘇櫻聽不清,焦急著湊近,他伏在她耳邊,聲音冰冷:“騙子。”
他的臉突然變成了裴羈。
長眉鳳目,帶著洞悉一切的掌控,無喜無怒地看著她。
蘇櫻猛地驚醒。
窗紙上發著白,天亮了。
心咚咚亂跳,額上一層溼涼,是驚出來的汗。蘇櫻抓著被角,極力平復。她是騙子,騙了裴羈,騙了竇晏平,但做都做了,後怕也無用。當下最要緊的是穩住裴羈,不讓他說出去。
竇晏平如今,是她的愛人,她的退路,她不能失去他。
外面突然有人敲門:“妹妹。”
是盧元禮。
蘇櫻急急披衣坐起,盧老夫人也醒了,沉著臉問道:“你回來做什麼?”
盧元禮隔著門回話:“母親的遺骨昨夜已經燒了,我送骨灰回來給櫻妹妹。”
蘇櫻怔了下,邊上盧老夫人也愣住了:“混賬東西!讓你第四天燒,誰許你自作主張?等著!”
一刻鐘後。
小小的骨灰罈放在案上,清冷冷地泛著瓷光,蘇櫻的呼吸突然有片刻凝滯。此時此刻才真真切切意識到,母親不在了,那個冷淡疏離,讓她怨念,又是她唯一親人的母親,已經不在了。
她從此之後,只是孤零零一個了。
“我陪櫻妹妹去灞橋撒了吧,”盧元禮躬身行禮,“她一個人去我也不放心。”
盧老夫人窩著火,但事已至此,罵也無益,況且他又是盧家兒孫中最有前程的一個,只要不做得太過分,也沒必要為了外人跟他撕破臉。冷哼一聲:“快去快回!”
蘇櫻跟在盧元禮身後向大門走去,白瓷的骨灰罈抱在懷裡,冷冰冰的染得心裡也是透涼,盧元禮回頭跟她說話:“妹妹偷偷辦了過所,是要去哪裡?”
蘇櫻恍惚著抬頭,他橫身擋在面前,高大的身軀帶著陰影,黑壓壓地將她罩住:“我可捨不得妹妹走呢,這過所,我留下了。”
那些恍惚的情思硬生生被掐斷,拖回現實,蘇櫻閃身逃開:“好呀,不過……”
聲音軟軟地拖著,尾調上揚,像羽毛拂過心尖。盧元禮心裡驟然一蕩,伸手來捉她:“不過什麼?”
“不過我得問問我裴阿兄,”蘇櫻輕輕巧巧再次閃開,“裴阿兄很是關切我,我是走是留,你說了不算,我裴阿兄說了才算。”
又是裴羈。盧元禮輕哼一聲,瞅準了正要抓住,餘光忽地瞥見門外一抹素色身影。
蘇櫻也看見了,是裴羈。剛下馬,隔著門檻望著她。
額上霎時驚出一層薄汗,思量著這距離他不可能聽見,心還是砰砰亂跳起來,蘇櫻大著膽子喚了聲:“阿兄。”
盧元禮冷冷看過裴羈,又看與他同行的人。黃衫黑履,宦官裝束,向他躬身行禮:“盧將軍,王樞密要你過去一趟。”
是宦官頭領、樞密使王欽的心腹。他丁憂在家,若不是有事,王欽不會差人找他。滿腔旖旎頓時全都拋開,盧元禮快步迎出去:“走。”
兩個人並轡而行,很快走得遠了,蘇櫻偷眼看著裴羈。方才她跟盧元禮的糾纏他看見了,她說的那些話或者他也聽見了,該怎麼解釋?思忖之時,裴羈已翻身上馬:“走吧。”
他當先領路,去的分明是灞橋的方向,蘇櫻恍惚著上了車,後知後覺地想到,裴羈怎麼會知道她要去灞橋?難道盧元禮的行蹤他早就知曉?那麼盧元禮離開,是否也是他的安排。
蹄聲得得,夾在轆轆的車輪聲中,裴羈不遠不近跟著。蘇櫻從窗縫裡偷偷望著,想起她認識的人裡,即便兇狠蠻橫如盧元禮,都不曾像裴羈這樣令她懼怕——不,不全是懼怕,是猜不透,無法掌控,還有在他面前無所遁形的恐慌。他彷彿什麼都知道,哪怕他從來不說什麼,就那麼無喜無怒地看著,就能讓人亂了方寸。
更何況她還有那麼多把柄落在他眼中。但她決不能失去竇晏平。蘇櫻推開窗戶:“阿兄。”
裴羈回頭,她露著半邊臉,日色一照,近乎透明的白:“阿兄。”
她是要他過去。裴羈撥馬靠近,剛到窗邊,她伸手,抓住他一點袖子:“你不會怪我吧?”
幽淡的女兒香氣絲絲縷縷往鼻子裡鑽,她溼著眼軟著嗓,紅潤的唇微微開合。心底突地蕩起曾經柔軟香甜的滋味,裴羈轉開目光。
“阿兄。”蘇櫻心裡越來越驚,他連問都不曾問,彷彿早知道她要說什麼,甚至她還有個可怕的感覺,她做的那些事,所有的事,他早就已經知道。不,不可能,如果他知道,怎麼會不攔著她?低眼,眼角一滴淚欲落未落,“我知道我做錯了許多事,只求阿兄憐憫,包涵則個。”
她想她真是瘋了,竟敢一而再再而三,在裴羈面前弄鬼。她怎麼敢這麼大膽呢?是了,因為他一母同胞的妹妹裴則。
比她還小一歲,她到裴家時,裴則剛剛十三。掌上明珠一般養大的嬌女,一夜之間父母離散,從雲端跌落地底,裴則總是發脾氣,尤其是對她,對母親,她恨母親毀了她的生活,連帶著也恨上了她。
那天裴則又跟她鬧,裴道純看不過去,訓斥了幾句,裴則哭著跑開,她追出來時,看見裴則就這麼抓著裴羈的袖子,向裴羈訴說自己的委屈憤怒。
“錯了什麼?”裴羈垂目,看見蘇櫻抓著他袖子的手,指骨纖長指尖圓細,淡淡粉色的甲蓋,底下一痕淺白月牙。
“我,”蘇櫻咬唇。錯了什麼她不能說,至少,不能全說。就算他猜到她那些算計,也不可能知道所有細節,她又怎麼能自投羅網,“我和竇郎君,我們,我們是從前在家裡的時候,開始的……”
抬眼,眼角那滴淚倏一下,順著腮邊滑下。裴則那次也哭了,裴羈不曾責怪,不曾追問,他給她擦了淚,輕聲安慰,他說離婚①之事錯在裴道純,無謂遷怒他人。
她看得呆了。想起了過世的父親,驚訝冷淡如裴羈也有這麼溫柔的一面,又羨慕裴則有這樣的兄長,強大,溫暖,可以依靠。
她就是在那時候,動了接近他的念頭。她想要這樣的兄長,她也需要得到他的庇護。
***
裴羈看著她,沒有說話。
淚痕幹了,細風一吹,嗖嗖的涼。蘇櫻心裡越來越沒把握,他好像並不相信她。定定神,換了話題:“盧元禮偷了我的過所,他夜裡還想闖我的臥房,阿兄,我真的很怕,我只能用阿兄來嚇唬他……”
見他入鬢的長眉忽地一抬,一閃而逝的怒意。蘇櫻怔了怔,他是生氣嗎,為她?然而不等她看清,他便恢復了平靜,彷彿方才的一瞬只是她的錯覺:“知道了。”
知道了,是什麼意思?相信她,還是不信?蘇櫻拿不準,緊緊抓著他刺繡同色暗紋的素色袍袖:“哥哥,我日夜懊悔,只怕你誤會。我和竇郎君,我們是真心的,我過去年紀小不懂事,我都已經改了,求你了哥哥,不要告訴他。”
裴則是喚他哥哥的,她不敢,他實在不是容易親近的人。阿兄是個安全的稱呼,親近,又不那麼親暱,所以她當初斟酌之後,喚他阿兄。但眼下,像裴則那樣喚他,或者更能激起他對她的兄妹之情。
她是真的改了,她現在是真心愛著竇晏平,她不能在這時候出紕漏,失去竇晏平。
哥哥。裴羈心裡突地一跳。那個昏暗的傍晚,不可控制地重又浮上心頭。
他知道她的意圖。她哪有什麼懊悔?她只是懊悔被他發現,懊悔他可能說出去。她提盧元禮,是為了引他同情,她說對竇晏平真心,是想得他諒解,她口口聲聲說做錯了,可錯了哪些,隻字不提。
她到現在還在騙他。但她不知道,她那些算計利用,他從來都看得清清楚楚。唯一不在預料的是,他放任她,還被她亂了心。
“哥哥。”蘇櫻又喚一聲,餘光突然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裴羈等著她說,她卻不說了,眼睛張得大大的望著遠處。裴羈看見她眸子裡突然跳躍起來的光亮,亮得很,比日色還明媚,她笑了,柔軟的紅唇翹著,她突然跳下車跑了出去,裙角翻飛,像白色的蝶。
裴羈看向她奔去的方向,是竇晏平,迎著她跑來,老遠就朝她伸開雙臂,她便如同飛蛾,不顧一切地撲過去。
裴羈沉默地看著。原來她對真心喜愛的人,是這副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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