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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白榆自爆湯藥有毒,自爆和其他皇子勾連,是一個沒能成功迷惑住謝玉弓的煙霧彈。

那麼白榆在“明知湯藥有毒”的前提下,卻還是突然將湯藥喝下。

才終於讓不準備再聽她胡言亂語,對她殺心沸騰的謝玉弓,產生了難以控制的驚愕。

沸騰的殺心如同燒紅的烙鐵被放入冷水中,滋啦的聲響過後,令人茫然和迷惑的煙霧開始騰騰昇起。

而白榆真正的表演,從這裡,才剛剛開始。

這騰起的白霧,是她表演前為自己營造的舞臺效果。

她喝完了藥,垂著頭又一次低低笑起來,只不過這一次的笑,其中滿是孤注一擲的癲狂和苦澀。

她沒笑多久,就捂住了絞痛的肚子,跌倒在床上,冷汗涔涔面容慘白。

白榆故意把湯藥潑了大半,還以為自己要表演一番痛苦,可是沒想到只喝了不到兩口,這湯藥的勁兒竟然大成這樣!

真疼啊。

好像有一把刀在肚子裡翻攪不休。

謝玉弓對自己真的好狠,這湯藥分明是他換了來迷惑“九皇子妃”的,對自己下手這麼狠的男人……

不愧是能反覆嘎了男女主角的大反派。

白榆還以為他在劇情之中的“毒發”是演的,現在喝了謝玉弓給自己換的藥,才明白謝玉弓走的是實感的路子。

沒有演技,只有真實!

“啊……”白榆忍不住痛苦,在床上翻滾□□。

她就喝了兩口不到啊……

她疼得眼前都一陣陣發花,看著謝玉弓出現重影。

但越是如此,白榆越是知道,這不是真的毒藥。

因為真的九皇子妃哪怕給謝玉弓加了幾倍的藥量,等不及想要讓他毒發身亡,那種毒藥一旦被引動便會瞬息死亡,不會是這般痛苦折磨。

沒有生命危險,白榆咬了咬牙,那就還要繼續。

這樣正好……畢竟這樣演起來確實更加真實。

白榆捂著肚子,已經看不清謝玉弓的神情,雙眼溼漉模糊,但是她能感覺到謝玉弓已經不裝了。

他不躲,也不抖,更沒有再發出痴傻的叫聲,正坐在床腳,毒蛇一般盯著自己呢。

白榆的選擇是“迎男而上”。

她捂著肚子想要坐起來,最終卻只是咬牙切齒地翻了個身,湊近了謝玉弓一些。

然後竭力眨動眼睛,任由眼中疼出的淚水潺潺爬過她狼藉秀美的面龐。

“別怕……別怕……”

白榆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謝玉弓的一角衣袍,最終卻只落在了謝玉弓身邊的被子上面。

她眼神痛苦渙散,裝作不知道抓的是被子,輕輕拍了一下被子,短促地勾了下嘴唇。

而後她仰著頭,汗水溼貼鬢髮,衣袍因為掙扎而凌亂。

她一半表演,一半真實,讓謝玉弓近距離欣賞她的“痛苦”。

謝玉弓恨她,這毋庸置疑,還有什麼比親眼看著“仇人”痛苦更加愉悅?

謝玉弓果然一錯不錯,如白榆預料的一樣,欣賞著面前這個歹毒女人的痛苦和掙扎。

白榆給足了他時間去享受,腦海之中整合著劇情,挑揀著對自己最有利的,也最容易洗白甚至逆反的劇情。

這才氣若遊絲地開口說:“我好想……和你再喝一次合巹酒。喝一次沒有毒的合巹酒……”

白榆說完這句話,謝玉弓因為她痛苦而感覺到的愉悅頃刻間再度化為了熊熊燃燒的怒火和殺心。

因為他正是一時疏忽,在新婚當夜喝了一杯合巹酒,才會變成面如閻羅的惡鬼模樣!

他確實想要因此制裁他的九皇子妃,但是那一夜他喝完了合巹酒就自行歇下,過了三五日潛伏的毒讓他面容開始潰爛的時候,他早已經找不到她下毒的證據。

沒料到她今日竟敢親口承認!

謝玉弓的雙眼簡直要噴濺出熔岩熱火,將這個歹毒的女人燒化。

他絕不能再容她活命。

而未等謝玉弓伸出手親自了結她,白榆卻又說:“你別怕……”

“不會再有人傷害你了。”

白榆氣息微弱,確實是疼的。

不過可能是因為她喝的量比較少,疼痛的勁兒就要過去了,她說話反倒連貫了一些。

她閉上眼睛,免得洩露眼中真實的情緒,也是給謝玉弓不用在她面前偽裝的理由。

她閉著眼說:“別怕……我死了,就好了。”

“我死了……至少短時間內,沒人能傷害你。”

“你不知道,我搜集了很多證據……”白榆頓了頓,死死皺眉忍受著痛苦一樣。

實際上是故意吊謝玉弓的胃口,免得謝玉弓沒等她說完話,就忍不住要活活掐死她。

畢竟承認了將他搞毀容這件事,確實能讓謝玉弓瘋魔。

果然謝玉弓抬起要去掐她脖子的手有所凝滯。

白榆過了好一會兒,側身蜷縮在謝玉弓的腳邊,這才重新開口。

“我雖然是個庶女……但我現在,現在是九皇子妃……”

“我死了,陛下現在對你又正是心懷愧疚之時,必定會……會徹查。”

“哈哈哈哈哈哈……”白榆低笑,似乎是想到了什麼愉悅的事情。

說道:“我搜集了一些皇子們妄圖買通我的證據,甚至還有七皇子的腰牌呢。”

“我,我又……”白榆又一次停頓下來,這一次故作痛苦地痙攣了好久,才繼續說,“我又捏造了一些。”

她聲音極輕,只有她自己和在她身邊很近的謝玉弓才能聽清。

“我把那些真真假假摻在一起,都放在我的臥房之中。”

“等到陛下找到了那些,就會知道……知道是我受人指使才虐待你,戕害你,這滿院的婢女和侍從,都會是……是人證!”

“陛下對你有愧,必然會雷霆震怒,印證了一些證據後,會發作……發作所有的皇子。”

“可惜,我沒有拿到太子的把柄……”白榆又一次痛苦地抽搐起來。

她非常擅長裝病,從小她只有在裝病的時候,才能得到父母從百忙之中抽出來的關愛。

她甚至能裝出病入膏肓的樣子。

沒想到死都死了,竟然還能在另一個世界用上這等拿手好戲。

因此白榆真情實感地笑了起來,“哈哈哈哈哈……”

她汗溼周身,青筋暴起。

就連近在咫尺的謝玉弓,也根本分辨不出她幾分真假。

白榆停頓後又說,“可只要我死,我戕害皇子,會被夷三族……夷三族。”

“咳咳咳咳……”白榆笑到咳嗽說,“我那嫡系的妹妹,和太子有私情。”

“沒人知道,但我知道哦。”

確實在劇情之中,現在沒人知道女主角白珏和太子謝玉山有私情。

所以就連謝玉弓聽了,眼中也露出震驚之色。

他把要結果了白榆的手收回來,不動聲色,準備繼續聽她說下去。

白榆雖然看不清,卻能感知到他的動搖。

她肆無忌憚地笑,畢竟她此刻這個“瀕死”瘋魔的狀態,她笑也沒人懷疑什麼。

白榆說:“只要我那嫡系妹妹因為被我牽累落罪,太子……太子一定會出手相助。”

“到那時候,他就洗不乾淨了。”

“哈哈哈哈……皇帝會覺得,他是為了和你搶奪工部尚書的嫡女,才會出手害你。會覺得,我頂替了嫡系嫁你,是……是他們聯合起來的陰謀。”

“所以你別怕……別怕。”

“只要我死了,我死了,就沒人敢再害你。”

“太子,太子也不敢。”

白榆越說,謝玉弓面上的震驚錯愕便越是明顯。

“所以你……你快點好起來。”

白榆的手指胡亂在被子上抓了下。

而後又像是被燙到一樣,迅速縮回手。

慌張說:“對不起,把你抓疼了吧?我的死,能給你爭取一段時間喘息。我好歹……我好歹是九皇子妃。”

白榆閉上眼,最後一句話幾乎聲嘶力竭地吼出來的:“我是……九皇子妃!”

到此時,聽了這些的謝玉弓神情已經是變幻莫測。

他理智上不肯相信這個女人的瘋言瘋語。

可是她喝了她自己準備的毒藥,以為自己要死了。

知道自己將死,還是她自己找死……她說這些,又有什麼用?能迷惑誰?

謝玉弓早就查過她的一切,她在嫁給自己之前,和任何一個皇子都沒有往來。

區區一個庶女,她在工部尚書府內並不受寵。

她不會是他哪個皇兄或者皇帝的人。

可是謝玉弓不懂,若她說的是真的,她做這些事,又是為什麼?

而就在謝玉弓正滿心猜疑百思不得其解之際。

白榆終於醞釀好了,扔下了今天最後一個重磅炸.彈。

能不能置之死地而後生,全看謝玉弓能不能被炸飛了。

白榆翻了個身,眼神沒有聚焦般盯著床幔上空。

自言自語一樣,用氣聲說:“你肯定不記得……我們……我們三年之前見過的。”

她聲音太小了,謝玉弓聽不清楚,只能動了動,朝她傾身。

白榆說:“在皇宮的合歡殿……是太后邀約所有官家女子,是我孃親……求我爹爹許我去的。”

“我看到你……”

白榆的聲音更小一些。

謝玉弓死死皺眉,只能將頭低得更低一些,湊得更近。

白榆說:“你笑起來,眼睛好像月牙。”

白榆幾乎是氣聲說:“我那時定了親,是主母家的表侄,年輕俊朗,那對我來說,是很好的,很好的親事了……”

“可我在白天,看到了彎月……”

“我見過月亮,我便看不見……看不見螢火之輝。”

“我退親,被打得好疼啊……”白榆閉著眼睛,抽噎著淚水洶湧流出。

她嗓子裡發出細小的,痛苦的哀嚎。

“好疼啊……”

但是她哭著哭著,卻又突然笑了。

這個笑容極溫和釋然,她最後動了動嘴唇。

謝玉弓實在聽不清,已經將耳朵湊到了她的嘴邊。

白榆最後用氣聲說:“我是……九皇子妃。”

白榆說完之後就徹底閉目閉嘴。

她也確實是因為肚子的絞痛撐不住了。

她裝了一會兒就真昏死過去,並不知道也不關心謝玉弓到底是什麼反應。

因為成敗在此一舉。

白榆把能洗的不能洗的,全都扯出來硬洗了一通。

這次要是不行,保不住命,那白榆也沒有其他的辦法了。

只能嘆息一句重生不易,躺平等死了。

而真的昏死過去的白榆,並不知道謝玉弓聽到了她最後的幾句話,手撐在她上方,保持著傾身附耳的姿勢許久。

像是被定格一般。

嶙峋的佈滿醜陋傷疤的面容之上,仇恨和陰鷙都被茫然取代。

他甚至短時間都沒能反應過來這個女人在說什麼。

“我是九皇子妃”這是什麼意思?

他看著她徹底昏死,淚水順著她的眼角滾落,前所未有地近距離看著她秀麗卻絕望和釋然交織的眉目,許久都沒有動。

可白榆的一系列舉動和頭尾不靠的言語,就像是點燃炮火的引信,像是開槍前扣動的扳機。

謝玉弓不是個真的傻子,他聰慧絕倫。

他手撐在白榆上方,從她今日突然衝出來攔住毒藥開始串聯。

滋滋啦啦,炮火引線迅速在他的神經上燃燒。

她喝下毒藥,她看似瘋癲的自言自語,實際上是對著一個認定了的“瘋子”不再顧忌的剖白。

她喝下那一碗“毒藥”,是最後扣動的扳機。

“我是九皇子妃”她重複了三遍。

那是……最後一截兒燒空的炮捻。

謝玉弓將一切串聯的那一刻,突然如同中槍一般劇烈顫抖了一下。

而後又似被炸彈轟飛一樣,從白榆的身邊彈射一般後退,因為幅度太大用力過猛,直接“砰”地一聲,狠狠撞在了床裡面。

謝玉弓這一刻的眼神之中那些陰鬱和殺機都被轟得徹底銷聲匿跡,只剩下如煙火炸開之後瀰漫了天地的星火般的驚懼。

他緊緊看著床裡面,血紅的眼睛死死瞪著躺在那裡昏死過去的白榆,猙獰的面容因為他的情緒劇烈震動,他此刻形容簡直堪稱可怖。

謝玉弓腳下意識蹬了下被子。

本能想要離她遠一些,手也無意識回手抓了一下,卻什麼都沒能抓住,只是徒勞地在空蕩的牆壁上撓了兩下……

好似此刻毫無抵抗力,隨意就能殺死的白榆是什麼洪水猛獸烈火驚雷。

怎麼可能呢?

她難道是……怎麼可能呢?!

謝玉弓現在甚至有一種要將被子扯過來,蓋在自己頭上的衝動。

面對這種從未預料也無法預料的“真相”,他的第一反應,竟是逃避。

謝玉弓下意識屏息看著不遠處的無知無覺的女人,胸腔的窒息感近似疼痛,卻和真實的疼痛無法相比。

疼痛能夠忍耐,他習慣忍耐。

可窒息感讓人手腳發軟頭腦不清,用不上力。

這讓他無所適從。

他很快在憋到極限的時候張開嘴,渴水的魚一般劇烈地呼吸起來。

他迅速從恍惚茫然的情緒之中抽離,沒有再去看一眼床上昏死的女人。

他開口聲音嘶啞地叫他的死士:“來人。”

死士悄無聲息地落在地上,如一個輕飄的陰影跪地,聽候差遣。

謝玉弓依舊不去看白榆,死死擰著眉說:“把她……”

他咬了咬牙,繼續說:“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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