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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暮猝不及防之下,被雷聲灌入耳中,駭得跌倒在地,身體緊緊貼在岩石之上,眼眸依舊直直盯著空中的大雕。
大雕漂浮空中,像靜止一般,渾身流竄著一團團流光溢彩的光暈,像一塊碩大的斑斕寶石,散發出絢爛多姿的光芒。
“雕兄他……”葉暮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一幕。
這樣的情形並沒有持續多久,烏雲中突然躥出一道道幽藍色的閃電,像一個大網一般把大雕團團束縛。
讓葉暮詫異的是,大雕對此沒有做出一絲抵抗,好像早就料到會如此一般,安靜地立在空中,神態安詳之極。
“莫非雕兄乃是精怪之類,此時正在渡劫?”葉暮想起在景州城內市井街坊之間流傳的精怪傳說,禁不住做出如此推測。
渾厚的啼鳴再次響徹天地之間,葉暮只覺右手掌心一熱,掌心赤紅色的小刀圖案仿似活了過來,散發出一道豔麗之極的紅光。隨即眼前一花,那把鏽跡斑駁的小刀突然出現在掌心之上的虛空。
葉暮震驚地望著浮動在掌心上的小刀,怔怔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葉暮把目光投向空中,當接觸到大雕澄亮如星的眸子時,一股不捨、悲涼、解脫的情緒兀然在心頭浮起。
心突然變得好難受,葉暮突然讀懂了,雕兄這是在向自己告別,不對,是向自己掌心的小刀告別。
葉暮突然立起身子,朝大雕嘶聲喊道:“放心吧,雕兄,我會替你好好看管這把刀的!”
似乎聽懂了葉暮的話,大雕頭顱上揚,再次發出一聲嘹亮之極的啼鳴,原本被幽藍電網圍住的身軀燃起滾滾白色的火焰。
火焰明亮如陽光,卻比陽光更為刺目,瞬間衝破了天空厚厚黑雲,把天地照耀得一片通明。
葉暮眼睛一陣刺痛,禁不住閉上眼睛。
他知道,雕兄離開了。
天地間安靜下來,樹木不再簌簌而響,岩石不再崩碎,行走于山林的鳥獸也停止了嘶鳴。
葉暮再次睜開眼睛時,天空中只剩一輪夕陽殘照,那些厚厚的黑雲、幽藍的閃電、繚繞刺目白光的大雕……都消失不見。
他沉默許久,翻開手掌,在掌心的血色小刀圖案上輕輕摩挲,卻再也感受不到一絲真實的氣息。
這把刀,就像一枚刺青,像一個烙印,隱匿在掌心紋路之中,妖豔而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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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暮進入景州城門的時候,天色已經黑透,城內街道上燈火點點,已經到了吃晚飯的時間。
他顧不得身體疲憊,一路小跑,來到城東一條街市,懸壺藥行就在街市一側。
還沒走近藥行大門,佇立在門口的一個小廝朝他揮手叫道:“葉暮,趕緊去煉藥樓,就差你一個了。”
“哦,我馬上就到。”
葉暮心裡一沉,加快腳步走進大門,朝煉藥樓跑去。
小廝望著葉暮背影,搖頭笑道:“這傢伙今日晚了兩個時辰回來,恐怕免不了被管事懲罰。可惜,我看不了這熱鬧了。”
另一個小廝模樣的從門中走出,聞言問道:“什麼熱鬧?”
“還不是葉暮,他晚了兩個時辰才回來,而今日家主恰巧前來,此時正在煉藥樓內清點藥草和人數,施祥管事都小心翼翼地在一邊陪著,你說這傢伙是不是得捱上一頓臭罵?”
“唉,這也不能怪他,現如今靈桐山的藥草是越來越稀少了,能採到足夠數量的藥草就夠不容易了,晚一點怕什麼。”
“怕什麼?哼,少一株藥草,就少一大把的花花銀子。臭罵葉暮一頓都是輕的,說不定,他今日還要受到刑罰呢!”
……
懸壺藥行規模頗大,聞名景州,生意極為興隆。
但近一個月來,藥行的生意卻漸漸變得冷清,由於靈桐山各種藥草大量銳減,諸多丹藥無法煉製,前來問詢買藥之人雖多,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沒有貨源,也只能乾瞪眼,瞎著急。
當然,懸壺藥行也沒淪落到關門歇業的地步,雖說藥草少了,但是丹藥的價格卻蹭蹭往上直翻。以前一顆最普通的化氣丹只賣三兩黃金,現如今漲了三倍,賣到九兩黃金。這樣的價格,足夠景州城一個普通家庭一年生活所需了。
在這物價飛漲的時候,懸壺藥行若能擁有充足的藥草原料,那掙銀子的速度絕對比流水還快。
懸壺藥行也的確看到此點,再次僱用了三十名採藥人,和原來的加在一起,足有一百來號人。以前三天一進山採藥的規矩,也變成了一天一進山。
但即便如此,所採集到得藥草數目,依舊滿足不了懸壺藥行的需求,甚至有許多丹藥因為藥草不足,不得不停止煉製出售。
生意自然日漸凋敝。
楚雲庭心情複雜低落,他是懸壺藥行的大掌櫃,更是景州楚氏一族的家主。
擱在尋常,他絕對不會踏足煉藥樓一步,這些瑣事交給下人打理就足夠了,他楚雲庭哪有功夫耽擱在這上邊?
可是今日他不得不來,懸壺藥行是楚氏最重要的經濟來源之一,懸壺藥行的生意凋敝,也就意味著楚氏一族的生活將受此牽連,動搖家族根基,這種情況下,他不能無動於衷。
此時他就立在煉藥樓大廳內,面前是一百多號採藥人,身側則是懸壺藥行的大管事施祥。
“施祥,人還沒齊?”楚雲庭眉頭一皺,沉聲問道。
施祥心中一顫,擦拭了一下額頭汗水,拱手道:“啟稟家主,還只差葉暮一人。”說話時他偷看了一眼楚雲庭,見家主神色陰沉如水,心中暗恨這個該死的採藥奴誤事。
楚雲庭再不言語,眼眸從百多個採藥人臉頰一一掃過,眉頭漸漸蹙成一疙瘩。
一百多人僅採集不到十斤的藥草,還都是一些普通貨色,養這麼多人又有什麼用?
簡直就是一群蠢貨!
夜色越來越濃,楚雲庭的耐心已到了邊緣。
就在此時,一個少年急匆匆跑了進來,這少年約莫十五六歲,青稚的面頰上有一雙濃郁的劍眉,讓他看起來要比實際年齡顯得成熟,體格削弱,一身青布棉衣髒兮兮地,仿似剛從泥漿裡打過滾一般。
施祥見葉暮這幅邋遢模樣,面頰一陣抽搐,強忍怒火,沉聲問道:“葉暮,你覺得自己與他人不同?”
“小的不敢。”葉暮低首垂眸,平靜回答道。
他早在進入大廳時,就細細打量了一遍四周情況,當看到楚氏家主楚雲庭時,心裡已經做好最壞的打算。所以他的語氣並不慌亂。
這是一個奴才該有的語氣嗎?
看來,自己以前還是太過縱容這些低賤東西了……
施祥深吸一口氣,冷冷道:“你不敢?讓大家在此等你一人,一等就是兩個時辰,這就叫不敢?尤其可惡的是,你竟敢讓宗主大人也陪著大家在此等你!我倒要問問,你有什麼不敢的,簡直無法無天了你!”
說到最後,他終究按捺不住心中怒火,一掌拍在身側桌子上,大聲咆哮出來。
木桌粉碎成末,聲震大廳之內。
大廳內百多名採藥人面色一變,紛紛怨毒地盯著孤零零立在那裡的葉暮。
葉暮似乎渾然不覺,沉默少許,抬頭望著施祥蒼老狠戾的面容,緩緩說道:“我知道藥行的規矩,採藥晚歸一時辰,罰一餐飯,扣五錢工錢;晚歸兩個時辰罰三餐飯,扣半月工錢。今日我遲到兩個時辰,就按藥行規矩處置就是,我殊無怨言。”
施祥似乎聽到了極荒謬的笑話,氣極而笑道:“你這奴子和我講規矩?今日我偏偏不按規矩來了!”
他揮手喚出兩個健壯奴僕,冷聲道:“給我把他的雙腿敲折了,跪著和我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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