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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乍亮,雞鳴響起,空氣中瀰漫著綠草清香,一夜狂風暴雨過後的清晨,天邊泛起淡淡的橙黃,露珠從樹葉慢慢劃下,春風吹拂。

外婆院子裡的鮮花被清潤格外明媚,似是昨夜的暴雨只是夢魘。

她坐在院子裡的竹藤椅上,手中捧著一本泛黃的日記,輕輕翻閱著。

日記裡記錄著她的童年,那些無憂無慮的日子彷彿就在眼前。

“小葵,快來幫我把這些花搬到屋簷下,免得一會兒又下雨。”外婆的聲音打破了她的思緒。

她放下日記,起身幫助外婆搬花。

看著外婆忙碌的身影,一隻蝴蝶輕輕落在外婆肩頭。

它停留片刻又在她面前翩翩起舞,它的翅膀如同薄紗般透明,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她伸手去觸碰的那一刻,卻又倏然飛去。

女孩與外婆並坐在院子裡,看著如油畫一樣昳麗的小院,以往的一切都好似如雲煙漂浮。

“外婆,希望你一直陪著我,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此刻的時間永恆。”

朝陽照耀在祖孫臉上,外婆臉上溝溝壑壑的皺紋上揚顯現出慈祥的笑容。

女孩望著外婆深陷灰濁的瞳孔,倒映著的微笑,微微怔愣。

笑容熟悉又陌生,如同時光的漣漪,曾經的回憶緩緩散開。

她做了一個好長的夢……

是一個噩夢。

夢裡,回到了熟悉又陌生的學校,空氣裡瀰漫著一種令人窒息的沉默。

夢中的她如同置身與一個巨大幻境之中,周圍的同學,曾經的朋友,他們的面孔模糊而冷漠,如同眼前被一層隔膜所掩蓋住。

她試圖向他們靠近,但他們的眼神冰冷空洞,彷彿她是一個透明的存在,被遺忘在角落裡。

那些熟悉的聲音,在一瞬間變成了尖銳的嘲笑聲,如同一把利刃,刺痛她的心臟。那些聲音,那些言語,形成的一道無形的枷鎖,緊緊纏繞她的脖子,每一次呼吸都如同掙扎,每一次掙扎都伴隨著疼痛。

噩夢裡,充斥著孤立,嘲笑,排斥,傷害。

她試圖掙扎,試圖反抗,但那些聲音,那些畫面,卻如同黑暗,將她吞噬,融入幽深之中……

微風裹挾著陣陣桂花清香,潮溼的氣息吹拂過牆角苔蘚,一場夏日突如其來的暴雨過後,巷子裡煥然一新。

窗外枝繁葉茂的桂花樹,翠綠的枝葉間夾雜著淺黃色的小花蕊。

燥熱的午後因為這場雨而變得寧靜,陽光透過小窗,溫柔地灑在向葵圓潤的臉龐上。

一聲“咣噹”的開門聲打破原本的沉寂。

“向葵,別睡了,看看現在幾點了,我都在外面逛了一圈了,你還沒有起床?”

向葵猛地睜開眼,汗水浸溼了她的衣衫,心跳如鼓點,一錘一錘敲擊她的胸口。她大口地呼吸,試圖將那個夢魘在腦海裡驅散開。

她用手抹去額頭上的汗水,環顧四周,沒有記憶裡四周浸染黴斑的牆壁,這才驟然回想起此刻身處的地方。

她跂著拖鞋,一推開門,面前的紙皮箱子堆積如山,佔據了大部分空間,只剩下一條狹小的路徑。

“快點去吃早餐,馬上回房間整理,這裡一大堆東西都是你的,哦還有我剛買的習題冊,全科都有。”向媽邊整理紙箱邊說,“對了,等下還有幾箱東西要運過來,這客廳裡擠得都快沒有落腳的地方了,我要整理出來一些空地。等會兒師傅到了,你就去樓下找他幫個忙,指個路。”

不給她任何反應的機會,一整套習題冊就塞入她的懷抱,厚重的書本讓她身體瞬間下沉。

不止是物理上的重,更是一種心理上的。

向媽又不知從哪裡變出來一碟厚厚的紙張:“還有一套試卷,拿著,等下寫完一張試卷給我檢查。”

承受不住的重量,導致她身體不由自主向前傾斜,平衡瞬間被打破。

她腳步踉蹌,心中一絲慌亂,終於竭力穩住了身體,緩了口氣,邁向角落的書桌。

即便客廳如此擁擠,每寸空間都被大大小小的紙箱佔據,向媽卻依然在窗邊的角落裡擠入一張書桌。

她剛才從向媽身旁經過時,感觸到了她身上氤氳著燥熱,褲子上也有明顯的水漬,可見是剛從外面回來,還沒得及換下溼漉漉的衣物。

可懷抱裡的試卷卻一塵不染,沒有半點摺痕,正中心印著“2012年中考衝刺試卷”幾個鮮紅的大字。

向葵放下沉甸甸的習題冊,這才緩緩回過神來,她的眼眸逐漸適應了周圍的環境,開始細緻地打量起這個新家。

新家裡的佈置,除了那重新粉刷的潔白牆壁,其餘的物品都顯得老舊而又熟悉。

她轉身就走進衛生間,開啟水龍頭,用冰涼的水沖刷了自己的臉,帶走了心頭的燥熱,也帶走了噩夢的餘溫。

樹葉斑駁的光影映照在潔白的試卷上,隨著電風扇的吹動,試卷隨風輕輕飄動,一滴汗水在紙張上氤氳開。

向葵略帶埋怨地說道:“媽,空調還沒修好嗎?天氣真的太熱了。”

向媽說:“你再忍忍,修理店這幾天關門了。”

向葵小聲嘀咕道:“那就不能重新買個新的嗎?”

向媽立馬停下手裡的動作,說:“別人用過的又不是不能接著用,家裡為了你買下這套房子,早就已經沒有什麼多餘的錢了,你還想換空調……”

不絕於耳的嘮叨聲被她隔離在後,拿著筆自顧自地寫起試卷。

他們一家是昨天才搬來月桂巷,距離縣城裡最好的中學只有幾條街道之遙,主要原因是希望她接受更優質的教育。

然而,這個決定背後,還藏著一個更深刻的原因——向葵在之前的學校遭受到了語言暴力。

滴——”一聲突如其來的喇叭聲突然劃破了寧靜,打斷了向葵沉浸在習題中的思緒。

她輕輕放下筆,起身走到窗前,小心翼翼地開啟窗戶,探出頭,隔著防盜網向下望去。

午後的陽光熾烈,暑氣蒸騰,整個小鎮彷彿被一層無形的熱浪所籠罩,空氣中瀰漫著慵懶而沉悶的氣息。

視線穿過熱浪,向葵看到了對面馬路上的一幕。

一輛車漆斑駁、略顯破舊的小三輪車停在那裡,三輪車司機正抬頭張望,他的目光似乎在尋找著什麼。

他身後的大三輪車承載著超出它負荷的貨物,有的貨物甚至溢位了車外,整個車輛搖搖欲倒,彷彿隨時都有可能傾覆。

向葵立刻回頭說:“媽,樓下停了一輛三輪車,是送貨的到了嗎?”

向媽說:“應該是的,你下樓去問一下,送貨的是周師傅。”

烈陽高懸著,擔心送貨師傅在樓下等待太久,緊趕慢趕地來到樓下,近距離觀察小,三輪車比在樓上看到的更為破舊。

“是周師傅嗎?”

“是的,你是楊藍繡嗎?”

“那是我媽。”

回答她的是一聲乾淨又富有磁性的聲音,顯然與“周師傅”三個字毫不匹配。

他又說到:“在幾樓?”

向葵回答道:“二樓。”

話音剛落,周師傅便自顧自地解開貨物,開始搬運,他的動作熟練而迅速,完全沒有讓向葵幫忙的意思。

太陽高懸,熱浪滾滾,向葵卻不願袖手旁觀,她看著周師傅一人忙碌的身影。

“那個……小周師傅,我幫你吧。”她試探性地說道,聲音中帶著幾分猶豫。

小周師傅說:“不用,我一個人可以搬完。”

向葵沒有輕易放棄,她繼續說道:“我就幫忙搬點輕的東西可以吧?你也可以少跑幾趟了。”

這次,小周師傅沒有拒絕,他點了點頭,向葵便走向車後,開始幫忙搬運。

在搬運的過程中,她偶爾瞥向正在運貨的少年,心中不禁生出幾分好奇。少年面板白淨,身材清瘦,完全不像一位運貨師傅應有的模樣。

他戴著一頂黑色鴨舌帽,劉海遮擋著大部分面容,讓人看不清他的長相,但從他疲憊的眼神和略顯憔悴的面容中。

當他們沉浸在忙碌中,一陣尖銳的責罵聲打破了寧靜。

樓上的大媽,從樓梯間衝了下來,她的出現如同一場突如其來的風暴,衝到了向葵面前。

她那尖銳嗓音說道:“你們這兩個不長眼的東西,這裡是我的地盤,你們這樣大吵大鬧,影響了我的休息,我覺得不會放過你們!”

她叉著腰,肥胖的身體幾乎佔據了整個樓梯口,她的每一步都伴隨著地板的輕微震動,彷彿整個樓梯都在她的重壓下嗚咽。

她的臉龐圓潤,雙頰因為憤怒而泛起了不健康的紅暈,眼睛眯成了一條縫,裡面閃爍著不滿與怒火。

隨著她的接近,一股混合著廚房油煙和香水味的氣息撲面而來。

向葵本能地皺了皺眉,這味道讓她感到不適,不自覺地向後退了一步。

大媽卻似乎注意到了她的動作,她肥胖的手臂猛地伸出,如同一隻突然襲來的猛獸,緊緊地抓住了向葵的胳膊。

她的力氣出奇的大,向葵感到一陣劇痛,彷彿那肥胖的手指正在深深地嵌入她的面板,留下難以忽視的印記。

“你還想走?今天不給我個說法誰都不許走!”

疼痛和恐懼瞬間襲上心頭,她試圖掙脫,但大媽的抓握異常緊實,彷彿鐵鉗一般,讓她感到一陣窒息般的壓迫。

就在這一刻,小周師傅一個箭步上前,毫不猶豫地抓住了大媽的手腕,用力而精準地將她的手從向葵的胳膊上拽開。

他將自己置於向葵和大媽之間,用他的身體為向葵擋住了大媽咄咄逼人的氣勢。

“你站在我後面。”小周師傅輕聲說道。

他的背影並不寬厚,卻為她築起了一道保護的屏障。

“大媽,我們已經儘可能地放輕了動作,但搬運總會有聲響。您如果覺得我們打擾到了您,我們願意在完成後向您道歉,但這並不意味著您可以無理取鬧,如果你還站在這裡不依不饒,那我只能報警了。”小周師傅的聲音不高,但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帶著不容置疑的力度。

大媽的怒氣在小周師傅不容小覷的氣勢面前,漸漸消散,最終她哼了一聲,轉身回到了樓上,樓梯間再次恢復了平靜。

隨著大媽的離去,空氣中瀰漫的緊張氣氛逐漸消散,向葵的臉上也漸漸褪去了那份驚嚇帶來的蒼白,她深吸一口氣,似乎在努力調整著剛剛因驚嚇而加速的心跳。

向葵輕聲說道:“謝謝你。”

小周師傅挺後,只是輕輕點頭,隨後就繼續搬貨。

到最後,向葵累得直接坐在樓梯口上,大汗淋漓,後背都被汗水浸透了,更別說小周師傅。

向葵也不知哪來的勇氣,匆忙地攔住了他,說:“你別走,在這等我一下,我馬上回來。”

向葵沒有多做停留,轉身就往樓上跑。

她再次下樓時,手裡多了一堆東西,直接全部塞到了小周師傅的懷裡。

向葵說:“這條毛巾是新的,你擦擦汗,還有這幾瓶水也是剛從冰箱裡拿出來的。”

小周師傅遞過來一張紙條,說:“謝謝你,嗯,還有你的東西,這是我的號碼,你存一下,回去看看有沒有落下的東西。”

這張紙條看起來是剛寫下的,邊緣還帶著微微的皺褶,顯然是在匆忙中寫就。紙條的一角,有一滴汗水正慢慢氤氳開來,將紙張微微浸潤。

向葵疑惑地看著這張紙條,說:“我媽不是存了你的電話號碼嗎?”

小周師傅說:“那是我爸的,這個號碼才是我的,以後還有需要運貨地就打這個,那個號碼以後都不用了。我還要去運下一趟貨物,就先走了。”

好奇心使然的向葵抬頭,視線驟然對上頹唐的眼睛。

沒有任何情緒,如同一攤死水,臉頰冒著鬍渣使得他格外憔悴,空洞的眼神迫使她閉上了嘴。

她推門而入,巡視一圈沒有發現向媽的身影。

她走到父母的房間門口,向媽坐在小沙發上,拿著一本老舊的相簿,眼神流露出一絲溫柔和懷念。

開門聲響起,相簿迅速“砰”的一聲合上。

她的手指在相簿邊緣輕輕摩挲,眼神中閃過一絲猶豫與不安。

向媽努力保持著鎮定,試圖掩飾內心的波動,但那微微顫抖的手指洩露了她的真實情緒。

當她抬頭看向葵,開口詢問時,聲音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東西搬完了嗎?怎麼這麼久?”

話音未落,她的眼神已從柔情似水轉變為了凜冽嚴厲。這種突如其來的轉變,讓向葵心中不禁生出一絲疑惑,甚至懷疑自己剛才看到的一幕是否真實。

向葵頓了頓,勉強開口說:“搬完了,剛剛樓上的大媽下來鬧事了。”

向媽的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懷疑,但很快,她便決定不去深究,或許在她看來這些小插曲並不影響到她的生活。

可向葵在意。

向媽直接拿起相簿走向房間,但在到達房門口的那一刻,卻不由自主地停頓了一下。

回頭望向向葵,她的話語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趕緊去學習吧。”

然後毫不猶豫把房門關上了。

她看著緊閉的房門,站在原地,久久未能挪動腳步,被一陣莫名的壓抑和不安籠罩著。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情緒波動,充斥著迷茫與疑惑,找不到逃離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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