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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接上文,鄭軍伐鄶得勝,鄭公姬掘突下令三軍不得擾民,大軍於城外紮營,只留少數兵卒於城內維護治安,自己則帶領十數騎徑直前往傷兵營區。

進入傷兵營,但聞哀嚎之聲不絕於耳,其狀慘不忍睹,鄭公一行人等慢行於營區之內。

突聞不遠處穎考叔於營帳內傳出與醫護士兵爭吵之聲,鄭公姬掘突加快腳步,撥開營帳門簾問道:“為何爭吵?”

醫護兵回道:“將軍不肯上藥,一心要闖出營外!”

鄭公姬掘突責道:“定是爾等未用心醫治!”

說罷,走進營帳,上下打量穎考叔的傷勢,只見其赤裸上身,自上而下纏滿白色布條,鄭公姬掘突雙目含淚滿帶感激之情望著穎考叔。

醫護士兵嘟囔著嘴,嘴裡唸唸有詞,鄭公姬掘突轉身正欲大罵醫護兵,卻被穎考叔一把拉住,並對醫護兵使個眼色,著其先行退下,轉而謂對鄭公姬掘突言道:“君上息怒,非醫士之錯也,乃我不願留此,意欲重回戰場殺敵,然其不允,這便吵就起來!”

聞言,鄭公姬掘突慰言道:“鄶城已破,我軍大獲全勝!如無大夫捨命接應,孰勝孰敗,還待兩說!大夫安心養傷便是,鄭室寧舍十城,不可缺失穎考叔!”

穎考叔聽罷拱手謝道:“能得君上如此看重,臣雖死無悔!”

鄭公姬掘突安頓好穎考叔之後,隨即出得傷兵營,領之護衛直往鄶君府賓士而去。

鄶君府中,關思其正出神的盯著大廳中央的擺放的一張彎弓出神,

彎弓做工精良,弓身佈滿金絲鑲嵌的火雲圖紋。

此時,鄭公姬掘突大步流星走進,大笑著說道:“關大夫亦對刀兵利器感興趣,大夫如若喜歡,寡人便將此弓贈與大夫!”

大夫關思其回過神來,笑言道:“君上莫要取笑我也!敝人一屆文臣,怎得能識得這良弓寶刀!臣不過見到此弓感慨頗多,想起鄶室先祖乃遠古火神祝融,當年何其風光,於崑崙山顛,身騎火龍大戰水神共工,直逼得共工怒撞不周山!卻不曾想到,千年之後,其子孫驕奢淫逸,為鄭所滅!”

鄭公姬掘突大笑回道:“說不定寡人便是那共工之後,千年之後特來秋後算賬!”

說罷,兩人一陣大笑。

鄭公姬掘突解下身上配劍放於案上,申手示意關思其對手就坐,繼而言道:“今召先生相見,即欲商量今後對策,今鄶室已為孤所滅,初定滅鄶虢,後通黃河之策,已然實現一半,現剩虢室盡在咫尺,孤想聽聽先生高見!”

關思其略為思索一陣,回道:“臣於來鄶路上,途聽虢室正尋求晉、魯、陳、蔡等護佑。且不說諸候願否為其後盾,只說鄭室現得鄶邑之地,已然引起各大諸侯戒備之心,如若再起刀兵伐虢,恐各諸侯均起護虢之心,屆時聯兵圍鄭,鄭室不但伐虢難得其勝,就是所得鄶地亦可能為之不保!”

鄭公姬掘突垂首回道:“大夫說的是,鄭室方納鄶地,人心未穩,不若暫緩伐虢,待得穩定鄶地軍民之心,再尋時機伐虢,大夫以為如何?”

關思其點點頭說道:“還應藉此次守護送王室重器,穩定其在王室地位,關鍵時刻,或可緩解危局!”

鄭公亦點頭稱是,說罷拿起案上配劍,拉起關思其說道:“走,進城看看!”

兩人並騎行於城中。

公元前768年,自鄶城大捷後,此間諸侯忙於整理邦中事務,出現東周期間少有之和平期。

虢室因助鄶劫略王室重器,擔心遭遇鄶室一樣的滅室之難,遂三番兩次給鄭人行禮。

鄭公姬掘突亦不客氣,照單全收,各大諸侯也放鬆對鄭戒備之心,鄭虢之事也就無人問津矣!

鑑於此,鄭公姬掘突君臣商量,一致認為伐虢時機成熟。

鄭公姬掘突便親自前往洛邑面見天子,陳述虢人助鄶掠奪王室重器一事,求請天子召書,令之領兵伐虢以平民心。

周王姬宜臼因念鄭室勤王護寶有功,亦擔心與鄭翻臉於已不利,便默許鄭室伐虢之事,進而搬下天子召。

即得天子默許,鄭公姬掘突隨即領軍伐虢,一行浩浩蕩蕩開往虢地。

虢君虢叔自知難逃滅室之難,便於虢城之下遞交降書,舉室投鄭。

不廢一兵一卒便拿下虢室,鄭公姬掘突大喜,便奏表天子,念及虢君惜民之心,不念其過,遷其君臣於夏陽,以度餘生。

自此鄭公待領鄭室臣民排出萬難,勵精圖治,將月夜君臣四人所定室策行之於民,百姓得惠亦對鄭公感恩戴德,鄭室一步一步走向大邦強室之列。

公元前767年,入秋!鄭公姬掘突宴請群臣。

席間,天際一顆明星突發耀眼光芒,隨即隕落於北方燕室境內。

鄭公姬掘突不禁問道:“天現異像,何人可知所為何意?”

大夫祭仲站起回道:“天星隕落,其尾如帚,主貴人去世,其星隕落之地為燕人境內,得知燕侯近來命懸遺留之際,不日燕室弔唁室書便會抵鄭!”

鄭公姬掘突將信將疑,心中亦並未在意,繼續與群臣共飲。

三日之後,鄭公姬掘突與祭仲於園中信步閒聊,此僕人遞上燕室室書。

鄭公姬掘突看完說道:“祭大夫果然未卜先知,燕室弔唁室書!”說完,便把室書遞於祭仲,慢步前行。

祭仲看完笑道:“不知鄭公做何打算?去還是不去?”說完,合上室書,快步追上鄭公。

鄭公姬掘突抬頭略為思索說道:“燕室與鄭遙隔千里,亦無往來,去與不去亦無大礙。然孤現為周室司徒,如若不去,恐惹諸室閒話,有損孤在王室威望。孤思之再三,還去趟為好!”

祭仲回道:“鄭公見微知著,真乃明君也!”說完二人爽朗一笑,繼續前行。

歷經半月有餘,鄭公一行人等抵達燕室都城薊城。

靈堂之上承讀天子悼書,諡其為燕頃侯,燕侯之子承襲侯爵,領政燕室,後世稱之為燕哀侯。

周室禮儀繁瑣,在此不不再熬述。

且說靈堂之外鄭公姬掘突巧遇秦公贏開,兩人久別重逢感慨良多。

鄭公姬掘突說道:“鎬京一別三載有餘,秦公近來可好!”

秦公贏開苦笑著搖搖頭說道:“自鎬京勤王大勝,周王念秦之功,晉爵封侯,並賜以岐、豐之地於秦!”

鄭公姬掘突聽聞說道:“得遇如此美事,秦公為何愁眉不展?”

秦公贏開微微一笑接著說道:“鄭公有所不知,這岐豐之地佈滿戎狄,實際掌控並未在秦室之手,三年來多次征伐未果,鄭公切莫再言此事為美事!”

鄭公姬掘突亦不再戳其痛處,轉而言道:“秦室距燕甚遠,秦公為何不遠萬里,赴燕憑弔?”

秦公贏開大笑著說到:“鄭室距燕亦不近,鄭公能來,秦人豈有不來之理”

說罷,兩人同時發出爽朗大笑之聲。

公元前766年,周平王五年。

鄭室日益壯大,鄭公姬掘突亦權傾朝野,並向周平王索取了溱、洧等地,鄭桓公初定十六字擴張方略基本實現。

相較之,秦室現狀卻是不容樂觀,正值入秋收穫之時,便遇戎、狄勾結,糾集重兵進犯室境。

此時,秦公贏開正於邢、渭兩岸巡視,督促秋收之事,得知此事,便帶領隨身侍衛急忙策馬趕回西垂大營。

數日賓士,秦公一行抵達西垂軍營,此時秦室大小將領齊聚中軍大帳,只聽見見帳外馬蹄聲聲,秦公快步走進大帳。

秦公進賬便問道:“戰況如何?”

老將世父快步上前回到:“犬戎勾結西戎越過岐山,猛撲舊都鎬京!”

秦公贏開眼光行遍眼前將領,唯獨不見太子贏文,自己不在期間,由太子領室,現下軍情緊急,卻不見其身影,於是問道:“太子贏文何在?”

世父回道:“大戰一觸即發,太子不及上奏,便領兵三千先行趕往鎬京,整頓城防,籌集糧草去了。”

秦公聽完亦不答話,轉身面對牆上羊皮紙所做地圖,陷入沉思。

良久方才轉過身來,面對諸將說道:“秦室方才得立諸侯之列,便遇戎狄強兵入侵,秦室能否在這西垂邊境站立腳跟,在此一戰。然秦室世代與狄戎敵寇作拉鋸之爭,大損室力,如此戰不勝,便有滅室之危!”

老將世父拱手說道:“臣每思及被俘之辱,無不心痛難擋。臣請將令,領兵出戰,阻敵於岐山以西,殺盡戎狄,一雪前恥!”

秦公贏開臉色凝重,說道:“父兄所言及是,秦室已到生死關頭。戎狄逼得我等退無可退,我等唯有與其決一死戰,驅逐敵寇!”說罷,轉身凝望這牆地圖,語氣亦緩和許多,接著說道:“此戰戎狄勢強,來勢洶洶。勝則秦室萬幸,如若不勝,孤便隨秦室而去。”

世父等一眾將領受秦公豪言感化,無不熱血上湧說道:“共赴室難,雖死猶榮!”

秦公贏開聽到眾將士氣勢如虹之吼聲,亦熱血沸騰,快步走上大賬中央將臺說道:“眾將聽令!”

兩邊將士一起站起拱手齊聲答道:“在!”

秦公接著說道:“著世父為將,今夜三更造飯,五更起行,全軍開往鎬京,殲敵城下,人在城在!”

眾將答道:“謹遵將令!”

秦公走下將臺邊走邊說道:“各自準備,鎬京再見。散!”

出得西垂軍營,秦公贏開帶領百人輕騎,直奔鎬京而去,掠起一路塵煙!

及至黃昏,太子贏文正無於視察城防,落日餘輝之下,遠見一隊秦軍輕騎正朝鎬京賓士而開。

贏文吩咐隨行千夫長蘭廷如此如此,自己下城駕車飛馳而去!

秦公贏開進得城裡,不多時便來到鎬京王府門前,等侯在門前的千夫長蘭廷快步向前,接過秦公戰馬,邊走邊說:“屬下已備好熱湯,特為秦公洗塵。”

秦公手持馬鞭嚴厲回道:“大戰在即,還洗個甚。喚太子回話。”

蘭廷吃了一訓,再不敢打馬虎眼,如實說道:“秦公進城之時,太子駕車而去,屬下實不知太子身在何處。說是去接人,吩咐屬下備好熱湯飯菜,待秦公沐浴進食,其時太子自來請罪!”

秦公素知太子贏文秉性,大戰在即,善自離營,必定有大事纏身,便對蘭廷說道:“隨他去吧,鎬京城防,現在情況如何?”

蘭廷回道:“城牆還算完好,維有西邊城門年久失修,一時無法修復!”

秦公怒道:“為何現在才報?犬戎大軍現到何處?”

說著便來到王府大廳羊皮紙地圖之前,蘭廷指著地圖說道:“犬戎已翻過岐山,以目前犬戎行軍速度,不消三日便會兵臨城下。”

秦公盯著地圖若有所思,不時與蘭廷商量守城之法。不多時,太子贏文領一老者進入大廳。

秦公贏開一眼便認出來者便是太史伯王父,連忙上前行禮。

太子贏文笑著說道:“臣於遷離城中百姓遠離戰亂之時得遇太史公,說及秦公不日將抵鎬京領軍抵禦犬戎入侵,要求務必為其引見。今天於城頭望見秦公身影,便架車接引太史公來見。”

聞言,秦公起身對伯陽父說道:“贏開區區一介武夫,怎敢勞駕太史公親自前來探望,要探望也是贏開前去探望大人才是。”

邊說邊扶伯陽父於大廳首座坐下,自己坐於次位,太子贏文及千夫長蘭廷於庭下站立。

伯陽父扶著柺杖笑著說道:“非常之時,不必拘泥常禮,公子將軍都坐吧。”

說罷伸手示意贏文蘭廷就坐,秦公贏開接著說道:“太史公此次來訪,有何示下?”

太史伯陽父笑著說道:“秦公新立諸侯,一室之主。吾乃一介史官,怎敢示下。”邊說邊搖手晃頭,笑著接著說道:“早聞秦邦父子英雄,今特來一見!”

秦公拱手說道:“不敢當,不敢當,今戎狄來襲,還望太史公早離前線,以避戰亂。”

伯陽父斂顏說道:“如此說來,秦公以有退敵良策。”

秦公贏開嘆了口氣接著說道:“何來良策之有?如今之計維有據城死守,保室安民而已!”

伯陽父點點頭若有所思的說道:“秦公所言或可避一時之禍。”

秦公苦笑著回道:“秦室疲弱,此次若可退敵,便是秦室之幸。”

太史公側臉問道:“秦公可想一勞永逸,涉險一搏!”

秦公起身面對伯陽父拱手說道:“願先生教我,如若能為秦換的數載安寧,何惜一命!”

太史公連聲道好,棄杖起身扶起秦公,轉身說道:“奕棋之道寧棄一子,莫失一先,與其戀子以求生,不如棄子而取勝。”

說罷,拿起柺杖來行於地圖之前,杖指地圖說道:“秦公可出奇兵一支繞至戎狄之後,佔據岐山,岐乃三川發源之地,亦為戎戎退歸西垂邊境必經之地。此地湖河縱橫交錯,山川雄偉險峻。秦兵可憑險設伏,斷敵退路,殲敵於內,一勞永逸。”

秦公再拜說道:“太史公於秦之再造之恩秦室上下沒齒難忘!”

太史公柱杖上前扶起秦公:“此本險棋一著,戰勝不易,勝則秦室興勝,敗則你我便是秦室罪人。若非秦公英雄,吾實不敢獻此險計。”

秦公獲救室良策大喜,欲拜太史伯陽父為室卿,然再三請求之之下,伯陽父均以年老眷顧鄉野而辭謝。

無奈秦公只得吩咐太子贏文護送伯陽父送離鎬京以全退隱之心。

及至太子贏文送走伯陽父歸來,便下令太子贏文於鎬京,待世父領兵到來,固守城池。

自己則領蘭廷及城內現有三千兵馬,繞敵後側,設伏岐山,以斷戎狄歸路。

贏文聽後力爭前去岐山,秦公則說將令不可更改兩人爭吵良久亦未有結果。

最後變至冷戰,良久秦公贏開開口說道:“此戰兇險……”

不待秦公說完,贏文便打斷說道:“正因此戰兇險,父親乃一室之主,置身於險地,如若父親有何不測,兒如何向秦室臣民交待。”

秦公聽完說道:“如若孤有何不測,汝便接孤之職,任秦室公,執掌秦室!”

贏文反駁道:“可是……”

不待說完,秦公申手打斷,嘆了口氣說道:“孤常年征戰在外,戰場之上爾不如孤,然許多年來室內大小事務皆由爾一力操辦,治室之能孤不如爾,有爾替孤坐鎮秦室,孤便可專心於戰場之事,此戰事關秦室未來,如若戰死沙場,亦為父之所願。”

贏文為父親之言所動,黃昏餘暉之下目送三千將士踏上征程。

次日清晨,世父帥領秦室主力大軍抵達鎬京,不及休整,便在太子贏文指導下佈置城防,有條不紊!

全城將士緊急備戰,每日派出探子出城打探敵兵訊息,一連三日不見敵兵蹤影。

及至第四日,太子贏開與世父於城頭商討禦敵之法,忽的探子奏報狄戎大軍不知從何處得之退路被斷,便悄然退兵,此刻正於岐山與秦公激戰,求援信使大部被敵兵劫獲,只剩蘭廷將軍身被重傷突出重圍。

太子秦開贏文聞言大驚道:“蘭廷現在何處?”

探子回道:“已送回軍營,交傷兵營治理傷勢。”

贏文轉身急步走下城樓,翻身上馬,朝大軍營區急馳而去,世父緊跟其後。

不消一刻便抵達營區,贏文撥開營帳快步走進,只腳蘭廷滿臉血汙躺於病榻之上。

蘭廷見太子進賬挺身欲起,卻被贏文一把按住說道:“將軍傷重,躺下說話即可!”

蘭廷滿目淚水說道:“秦公被困岐山,望太子速發援兵救之,晚則秦公沒矣!”說罷,一口鮮血噴於病榻之上,緊閉雙眼昏死過去。

贏文扶其躺下。便出賬外與老將世父商討出兵援救,最後決定世父領兵援救,贏文留守鎬京,以防不測,室不可一日無君。

援救方案即定,世父便聚將點兵,一行浩浩蕩蕩趕往岐山。

此刻秦公正於岐山激戰犬戎,所帶三千將士只剩千餘傷兵,心中早已不記得是第幾次打退狄戎進兵搶山。

秦公滿臉血汙站立山頭,眼望山下狄戎營區。

幾日熬戰,狄戎亦損兵折將,傷亡慘重,正忙於休整企圖再攻岐山。

是夜,秦公贏開正於賬內查閱兵書,忽聞賬外人喊馬嘶。

秦公多年征戰在外,一聽便知是戎狄夜襲營區,連忙拔出配劍衝出賬外。

只見營區之內車馬橫行混亂之極,連忙拔起賬外帥旗,翻身上馬殺入亂軍之中。

營中秦兵見狀,紛紛殺向帥旗之下,片刻功夫帥旗之下便聚集數百秦軍將士。

秦公將手中帥旗交於掌旗士兵,高舉手中血刃大喊道:“隨我殺入敵營,擒殺賊首!”說罷,便策馬揮劍殺出營區,直奔敵營而去。

身後數百秦室將士亦勇往直前,緊跟其後殺出一條血路。

犬戎營區大部騎兵均被抽掉夜襲秦營,留守大營士兵亦不過千餘之數,且老弱傷殘者居多。

夜襲秦營的部隊被秦營士兵纏住一時不得脫身,部分追擊騎兵又被其遠遠甩在身後。

秦公帥領所剩秦兵輕騎,直衝敵營帥旗之下的中軍賬。

戎兵護主心切,亦不惜性命加以阻攔。

秦軍亦不示弱,只顧衝殺向前,好不容易得以殺到中軍大賬之前,戎主帶領十數人近衛士兵退回大賬,被其團團圍住,進退兩難。

然秦軍亦傷亡慘重,進營時的數百之眾,此刻所剩不到百餘人。

戎兵回援部隊亦已進得營區,逐漸迫近中軍大賬。

戰況逆轉,秦公不急思索,命令部隊賬前守護,自顧翻身下馬,舉起手中利刃,用力揮下,斬斷賬前帥旗,二話不說,轉身走入大賬,剛入賬內,迎面殺來十餘戎兵,一陣廝殺,十餘戎兵皆倒地不起,秦公亦身批數處刀傷。

然秦公似無查覺,手提血刃,徑直殺向敵首。

戎主抽出牆上所掛彎刀,越過越過軍案,便砍向眼前血人。

秦公雙目火紅,挺起手中長劍,上前接戰。

賬外戎兵已到賬前,然有秦兵把守,一時無法突破,進賬營救戎主。

賬中不時傳出現一聲聲吼叫,激勵雙方士兵奮勇殺敵。

秦兵猶甚,無不以一當十,靠近戎兵無不倒地不起,或傷或亡。

然兵力懸殊及大。秦軍士兵漸漸體力不支,一個接一個死於戎兵彎刀之下。

東方破曉,一縷晨光照向大地,賬外秦兵死傷待盡,賬內亦無動靜。

戎兵撥開簾賬,只見戎主倒於血迫之中,已無力迴天,殘刀立於軍案之上,秦公贏開雙目怒視前方,端坐軍案之後,單手杖劍杵地。

膽大者上前試探鼻息,適才得知已全無氣息。

然抬頭觸及秦公目光,驚得失足倒地,連連向後退去。

正當戎兵不知所錯之時,秦將世父領兵殺到,戎兵群龍無首,只得做鳥獸散,退回岐山西方大漠。

世父領兵一陣追殺,直追過岐山百里之外,方才收兵回營,戎兵或死或傷或散者無可計數。

回得營區方才得知秦公力戰戎狄匪首,不幸陣亡。

世父面無血色走進大賬,單膝跪地,強忍淚水說道:“臣援救來遲,吾弟先行一步,待殺盡戎狄,兄自來與弟同聚。”

說罷,便吩咐左右將秦屍首入斂,並快馬報知太子贏文,並令全軍盡皆披麻戴孝,隨後大軍起行回師鎬京。

經此一戰,戎狄元氣大傷,短期無法恢復戰力。

秦室亦損兵折將,三千將士魂留岐山,更有秦公贏開陣亡於此,此戰雖慘烈之甚,然秦室大軍主力盡皆堅守鎬京,並未傷及根本。

經此一戰,秦室盡得岐豐之地,為後世秦室強盛,奠定穩固基石。

日暮之下,整個鎬京一片金黃,太子贏文立於城頭,身後孤單身影被夕陽拉至城下。

世父護靈部隊離鎬京已不到五里,黑衣白孝好不悲傷。

然部隊行進整齊,旗幟分明,不見一絲凌亂之像。

悲傷之處見強軍本色,與世父平時治軍及為嚴格分不開關係。

一柱香燃過,世父抵達城下,城門吱呀一聲,慢慢朝兩側開啟,護靈部隊陸續進城,落日餘暉之下,兩扇猩紅城門,猶如一張血盆大口,似要吞噬這無邊的落寞。

太子贏文終於無力支撐身體,雙膝齊跪,癱軟在地!

左右上前救下,送回王府養息。

靈堂之上,小將蘭廷身纏白色布條吊臂胸前,帶傷直挺挺跪於秦王靈柩之前。

身後文官武將一陣抽泣,哭聲不絕於耳。

眾人見蘭廷久跪於地,傷口處涓涓鮮血直流。

不時有人上前,擔心其傷勢加重,欲扶其坐下,均被蘭廷一把退開,面色凝重目露兇厲,滿含淚水仍舊久跪不起。

一旁世父見狀大聲說道:“老秦精壯不懼戰場捐軀,何惜膝下黃金,老夫與子同散千金送秦公。”說罷,與其同跪秦公靈前。

太子贏文於城頭昏厥方才甦醒,體虛乏力,在侍從攙扶之下來到靈堂。

手握一份羊皮書卷出現在眾人眼前,隨即慢步行於秦公靈柩之前,眼光略過堂下眾人,良久轉身坐於靈堂主位。

隨即將手中書卷交於隨行侍從,只見侍者彎腰接過書卷轉身面對堂下眾人,慢慢打來書卷,隨即大聲說道:“新君詔書。”說罷一頓,只見堂下一片鬨然。

此時,世父大聲接道:“臣世父謹遵詔令。”

說罷,一頭拜下。

原本一片鬨然的靈堂,此刻變的鴉雀無聲。

良久眾人方才拱手一拜齊聲說道:“臣等謹遵詔令。”

侍者轉頭看了眼太子贏文,見其面無表情,目光緊盯棺中秦公面容,便回過頭接著說道:“秦公新喪,本不可說此不忠不孝之話。然室不可一日無君,為秦室將來計,即日起即位秦室新君,承父爵,執掌秦室,並諡亡父襄公尊稱。諸位願留秦者,秦室幸之。如有異議,不願留秦者,秦室亦絕不阻攔,並賜百金,聊表諸位久事秦室之功。若他日得遇賢良,孤退位讓之。”

聞言,眾人齊聲詠道:“新君英明神武,秦室大興。”

新晉秦公贏文勉力站起身來,走近靈柩,端詳著棺內父親臉龐,良久轉身說道:“著大夫世父,主持室葬,以周易最高之禮安葬襄公。”

說罷便在侍從攙扶下走出靈堂。

老將世父再拜說道:“謹遵君令!”

然身邊小將蘭廷自始至終跪於靈前,身板挺直,不發一言,此刻再也按耐不住心中悲傷追出靈堂之外,立於新君贏文身前,目光緊盯贏文臉龐,似有話說。

贏文亦將目光停留蘭廷臉上,面無表情,不發一言。

良久蘭廷拱手大聲說道:“臣請殉葬!”

“為何?”贏文簡單兩字問道,目光依舊。

蘭廷接著說道:“岐山三千將士,唯獨活得蘭廷爛命一條,吾不願獨活世上,願歸地下,效命秦公鞍前。”

贏文接言道:“孤知你心痛!”說罷,轉身一指。

蘭廷順著方向看去,只見秦襄公棺木停留靈堂之內,但聞贏文怒道:“彼處所躺乃寡人之生父,秦室上下皆能面露悲傷之情,獨餘孤不能顯露心中苦痛,天缺一隅,總得有人頂著,你頂?還是城下百姓來頂?不能!只有寡人,只有孤寡人能頂上!縱使背付不孝之名,亦不可掉落半滴淚水。”

說罷,踉蹌著走近蘭廷,指其臉龐續言道道:“你記住,我大秦勇士生來便是狼,或死於追擊獵物的路上,或死於抵禦外敵之疆場。把眼淚給我留在今天。從今以後我老秦精壯能留的便只有血。”說罷,轉身而去。

蘭廷楞立當場良久,此時秦襄公靈堂內,已無一人,蘭廷行於靈前,雙跪地說道:“秦公遣某求援,三千將士留餘一命苟活。”說罷,抽出腰間短刀接著說道:“得遇秦公大恩,留得性命,餘謹以鮮血三滴於靈前起誓:餘生事秦,跟隨新君,驅除戎狄,振興秦室。如有二心以此為終。”

但見其揮起短刀,斬向手指。

轉瞬間,左手食指與其手掌分離。

蘭廷嘴角一陣抽搐,面無表情揀起地上食指,扯下一片身上白布包起手指,放入秦襄公手中,凝望良久轉身而去,只留下一地鮮血流於靈前。

公元前765年,秦公贏文遷居西垂,葬父秦襄公於西垂故土。

升任蘭廷將職,領軍駐紮西垂大營,平時駐營操練強軍,戰時領軍抵禦外敵。

老將世父則被文公留在身邊輔佐領政。

一日,文公睡夢中忽見一蛇自天而降,其身赤黃,頭懸酈邑之野,尾連九天邊際。

夢中秦公贏文策馬賓士於酈邑無邊原野之中,回頭望去,只見頭上黃龍張開巨口,一股血腥之氣迎面撲來,一股烈焰自黃龍口中噴射而出,頃刻間,茫茫原野化為一片灰燼。

夢及此處,贏文挺身坐起,於夢中驚醒,額頭冷汗沁沁。

良久方才回過神來,起身下榻,來到廳中,端起桌上安神茶,若有所思的想著夢中之事。

一口安神茶下肚,遠本慌亂的心跳,此刻已平復許多。

經此一夢,早已睡意全無,文公下茶杯,拿起身邊衣架之上黑色披風,走出房門,來到廊中,儀欄而坐,抬頭仰望長天,只見一輪明月高掛碧空,銀色光芒灑向人間。

次日清早,秦公尋來世父,說及晚間之事,隨後將室中大事,簡單說於世父,讓其酌情定奪。

世父不知所錯,又氣又急問道:“不過黃梁一夢,君上為何如此懦弱,不堪一夢之驚?”

秦公贏文正在翻查案上文卷,待其說完,邊將手中竹簡放於世父手中邊笑著說道:“世父此言真羞殺我也!孤又不是三歲孩童,豈能為一夢所驚。”說罷,手中竹簡亦已放於世父手中。

再次轉身翻找案上竹簡,接著說道:“自遷居西垂以來,幸得世父不棄,助孤處理室中大事,各種疑難瑣事,一一迎刃而解。今室中無大事,夜來夢見酈邑之野,孤便想去那邢、渭兩河間走走。近來,戎狄復甦,時常侵犯我兩河之地。”說罷,手拿兩卷竹簡轉過身來面對世父接著說道:“正好借用此次機會巡訪兩河,一來可解心中困惑,二來亦可探訪兩河民情。三來偶遇一、二不世奇才,說之其事秦,亦未可知。”說罷,一陣大笑,隨之將手中竹簡堆於世父手中。

世父則回道:“如此甚好,但不知君上何時啟起,又何時歸來。老臣或可在君上下巡之期撐持數日,然君上方為一室之主,切不可長時間疏離政事。”

贏文指著世父手中竹簡說道:“此三卷為蘭廷奏請出領兵出戰戎狄之書,剩餘兩卷為鎬京城防修葺請金之書。”

世父急道:“此二事不難定奪,方今秦室實力尚不可一戰驅除戎狄之患。如做拉鋸之爭,一則加劇室府空虛,二則戰火四起,民心不附,便會失民失地,蘭廷之請不可允。然鎬京城防修葺之請,關乎民生大計,不可遲緩,所請金數核查之後允之便是。”

秦公贏文聽完笑道:“有世父輔室,孤之大幸。”

然世父卻面無表情說道:“君上還未回答老臣,君上何時啟行,何時歸來?”

贏文見世父如此認真,便也斂顏回道:“隨行兵馬已交蘭廷選定,明日便可起行,不出意外旬日便可歸來。”

世父拖起手中竹簡拜道:“旬日之後,老在此等後君上歸來,老臣告退。”說罷,轉身而去。

秦公贏文站在門前望著世父遠去的身影,笑著搖了搖頭,便也轉身走到書案跟前,坐於案後,整著之前被翻亂的竹簡。

次清晨,蘭廷抽調秦軍勇士七百護送秦公贏文訪兩河之地,一行浩浩蕩蕩開出城門,綿延數里,好不壯觀。

秦公與蘭廷並馬行於佇列之首,沿邢、渭兩河前行,遍訪沿河村邑,所到之出無不受民夾道相迎,然秦公臉上卻絲毫不見喜悅之色。

數日之後,數百人馬抵達酈邑,贏文獨寄前行,心中感慨良多,蘭廷引軍在後護衛。

行得數十餘里,秦公提僵駐馬,仰天長笑,不時朝著空曠原野大喊。

蘭廷見狀,亦下令部隊停止行進。獨自策馬向前,來到秦公身邊問道:“一路走來,不見君上展顏,何故到此荒蕪人煙之地,君上反而爽朗大笑?”

贏文聽其說完,收住笑聲應道:“所過村邑,皆依河而駐,兩岸沃地千里。然開慌耕種之地寥寥無幾,何也?”

蘭廷回道:“難不成是狄戎做亂,毀壞良田?”

贏文回過看著蘭廷,笑著說道:“還不笨,有張進!”

說罷,申手拍了重重拍了下蘭廷肩膀。

隨即眼望原野接著說道:“然原因不盡於此。狄戎習於遊牧生涯,居無定所,每及入秋收割之時,便會越過岐山前來搶掠糧食。秦室大軍皆駐於西垂大營,遠離邢、渭之地,待其援兵抵達,戎狄賊子早已將村邑搶劫一空。各村邑雜亂無章,遇狄兵入侵,一時很難有效組織精壯抵禦外敵。其四,自秦受封西垂秦地以來二百餘年,其間戰火不斷,邊民苦不堪言,流失眾多,至此千里良田荒蕪。”

蘭廷回道:“此前秦公爽朗大笑,定是有良策化之。”

贏文回過頭望著蘭廷大笑數聲,申手指著前方,笑著說道:“良策便在眼前。”

蘭廷望了一眼前方,說道:“此地荒野一片,不知君上何意,還請示下!”

秦公張開雙手說道:“孤欲在此處建造秦室第一座城邑。”

蘭廷聽完,驚道:“君上欲在此處建造城邑?不知於邊民流失,良田荒蕪有何關連?”

贏文沉浸於喜悅之中,笑著說道:“若是在此處建得一座城邑,分兵駐守,與西垂兵營首尾相顧,則可有效抵禦狄戎入侵劫掠。其二可集兩河村邑之民入城定居,則民心歸附。若遇狄戎強兵來襲,亦可據城堅守,以避無謂傷亡,更可使婦孺弱小免受戰火塗炭。可謂一舉多得,孤勢必為之。”

蘭廷聽完接道:“營建城邑如此大事,依秦室先例,需先佔卜以測吉凶,吉則可為,若遇兇強為之恐滿室城民不附,君上需早做打算。”

贏文回頭朝蘭廷神秘一笑說道:“此等小事,無需掛心,孤乃一室之君,夜夢黃龍降臨,不及巫師一卦乎?”

蘭廷拱手笑道:“若此,臣預祝君上成此不世功業!”

贏文爽朗一笑說道:“只靠孤單身一人難成此事,還需軍民一心方可成事,還將軍鼎力相助,合理排程軍兵民夫。”

蘭廷拱手回道:“臣定盡心處置,不負君望。”

秦公贏文大喜道:“如此甚好,走,回西垂!”

說罷,調轉馬頭賓士而去,蘭廷於身後領軍追趕。

數日之後,贏文領軍回到西垂,世父帥領臣民於城門迎接。

不久秦公贏文搬下詔書,著蘭廷集中排程軍兵民夫,全力營建酈邑,世父負責糧草供應及建城物資採集。

上下齊心,軍民一心,歷時兩載有餘,酈邑建城,秦公贏文立於城頭,感慨良多,東方旭日升起,一抹金色朝霞灑向大地,光茫萬丈。秦室亦如初升朝陽一搬,崛起於西方大地,勢不可擋!

隨後十數年間,秦公贏文相繼營建多出城邑,集西周遺民入邑定居;並設立史官,記載室中大事,教化百姓;設立連坐刑法,懲惡揚善。

籍此室力大增,於公元前750年,秦室出兵攻伐狄戎,將其驅趕至岐山以西,並派出重兵呃守岐上抵禦狄戎。

隨後為提升其在東周王室地位將岐山以東百里之地獻於周天子姬宜臼。

自此中原各室在不敢小覷西垂邊境崛起的這股新興勢力。

秦公贏文在位五十年,於公元前716年去世,諡為文公,其孫繼位。

史書評說:秦起襄公,章於文、繆,獻、孝之後,稍以蠶食六室,百有餘載,至始皇乃能並冠帶之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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