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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接上文,話說犬戎攻破鎬京,幽王慘死驪山,申侯意識到自己犯下彌天大錯,遂南下尋求援兵。
經司徒姬友指引,便來到鄭國拜訪鄭公子姬掘突。
因申侯與其父姬友私交甚厚,公子姬突厥正於大堂與眾人商儀東遷事宜,得報申侯求見,即著僕人引其書房等候。
申候隨之僕人來到公子姬突厥書房,書房內佈置倒不復雜,一張書桌,幾卷竹簡散落其上,最令申侯好奇的便是那幅掛於牆上的羊皮紙,羊皮紙上圈圈點點,也不知是何意。
申侯看的入神,卻不知公子姬掘突已到身後。
只聽到背後有人言道:“那是父君依太史伯之意,所制東遷示意圖!”
申侯聞言轉身,謙言道:“寡人多有唐突,還望世子莫要見怪!”
“不敢不敢,申侯大駕光臨,寒舍生輝啊!”姬掘突邊說邊引申侯於茶几邊坐下,隨即吩咐僕人看茶。
茶請事了,公子姬掘突續言道:“侯叔光臨敝國,可是有事相告?”
申侯撫膝嘆言道道:“寡人犯下大錯矣!”
說罷,便將借兵犬戎借兵犯週一事,原委始末詳細告及姬掘突。
公子姬掘突聞罷急而起身,雙手緊扣申侯肩臂責言道:“侯叔怎可如此糊塗也?”
說罷,稍加思索,續言道:“吾這便領兵進京,援救天子並父君!”說罷,即欲行去。
緊走幾步,申侯奮力拽住公子姬掘突臂膀勸道:“賊勢浩大,僅憑世子一人之力恐難取勝,需得各諸侯國四面救之方能戰退犬戎,如此方可有望光復王畿!”
聞其所言,公子姬掘突憤而轉身,平攤雙手怨道:“如此奈何?侯叔教我!”
申侯注目思之一陣,回言道:“中原諸侯百家,除鄭以外,晉、衛亦為姬姓諸侯,二邦軍強民富,若能說得晉衛出兵相助,定可驅除戎患!”
公子姬掘突聞其所言,心中稍慰,由是緊言道:“晉侯姬仇乃開明名君主,對周室更是敬重有加,小侄這就修書一封,請晉侯出兵相助!”
說及此處,公子姬掘突面漏難色,續言道道:“鄭衛因之邊界接壤,歷年多生齟齬,書信一封恐難請其出兵,有勞侯叔走一趟衛國,不知可否?”
見說,申候連聲應好。
公子姬掘圖躬身禮謝,隨之言道:“戰場緊急,小侄這便領兵先行!”
謀定而行,二人兵分兩路各自行動,姬掘突領兵出征援救王室,申侯則往衛國尋訪援兵。
公子姬掘突領兵剛開到酈山,便由斥候告知父親慘死,幽王亦死於亂軍之中,不由得怒火中燒,切齒罵道:“吾與戎賊勢不兩立,定要殺盡戎兵,以慰亡父在天之臨!”
言訖,調撥百餘甲士將父遺體運回鄭地,己則催兵向前進發,直往王城殺去。
不到半日光景,鄭兵行臨王城之下,亟要揮師攻城,得道甲士奏報:“晉侯姬仇獲發兵勤,及與秦君贏開一同領軍前來!”
公子姬掘突聞訊大喜道:“得之秦、晉兩國相助,定能攻破犬戎!”說完,即遣斥候回覆晉侯,言日:“破戎之戰,鄭願率先出擊,敢請晉、秦兩軍於兩翼林中設伏,待我引得戎兵出戰,三軍齊下,一舉攻入王城!”
晉侯姬仇聞訊,連聲道好,當下即與秦君贏開兵分兩路,稱著夜色,於鄭軍大營兩側埋伏。
次日午時,鄭公子姬掘突領兵出戰,於城牆之下喊道:“大膽戎賊,膽敢犯我大周,快快出城受死!”
此時,戎主悖戈爾正於王宮喝酒享樂,聞守城戎兵奏報敵軍來襲,驚問道:“來者何人?領兵多少?”
守城戎兵回道:“來人自稱鄭國公子,領兵不多,戰車不過三百,甲士不到萬人!”
戎主悖戈爾聞言大笑,豪言道:“區區萬餘兵馬,想與咱家三萬騎兵對抗,豈不是自尋死路?”
說罷,即告全軍出城迎戰。
犬戎大軍傾巢出動,三萬騎兵浩浩蕩蕩開出城外,習性所致未見陣仗。
鄭軍列陣待敵,戰車在前,弓手兩翼展開,長矛甲士列於陣尾。
公子姬掘突領著一眾將領立於陣前,面對戎軍數萬騎兵竟是全無懼色。
戎主悖戈爾行於陣前,叫罵道:“無知小兒,敢冒犯咱家天威,定叫爾等今日有來無回!”
公子姬掘突掠陣,回斥道:“大膽狂徒,今必將爾碎屍萬段,以慰吾父吾主在天之靈!”
戎主悖戈爾聞言譏笑道:“即是如此,咱家便送爾等齊聚地下!”
說罷,戎主悖戈爾摰刀令日:“戎將聽令,擒獲賊首者,賞萬金!”
戎軍戰騎受命而往,猶如決堤洪水傾瀉而出。
重金之下,必有勇夫,戎軍個個猛如虎,揮刀嘶嘯殺出陣外,爭殺敵首,期得萬金。
見此,公子姬掘突拔劍大吼一聲:“戰車出陣!”
鄭軍陣型突變,只見兩翼弓手退歸陣中,以姬掘突為中心四面圍立,長矛甲士次之朔矛待敵,數百輛戰車快速移動亂而有序,車輪碾壓大地之聲,猶如悶雷陣陣,不多時,於外圍城一圈形似鐵捅,可謂進可攻,退可守。
一場騎車大戰就此拉開帷幕。
犬戎騎兵口中怪叫,催馬向前猛然撞向鄭軍戰車防守圈,不消一刻便將鄭軍團團圍住。
較戰厚重龐大之戰車,犬戎騎兵還不及靠近,便被車上長矛甲士朔下馬來。
欲從戰車側面突進陣內,然而戰車之間全由步戰甲士填充,數十條長矛斜立,靠近騎兵均被長矛朔下馬來。
少數突進陣中的犬戎騎兵亦難逃一死,盡為陣內甲士亂刀斬於馬下。
外圍遊離犬戎騎兵無法施展,只得張弓搭箭向鄭軍陣中一頓亂射,收效甚微,犬戎騎兵多有被其誤殺者。
鄭軍弓手亦不甘示弱,一陣連線一陣箭雨,由中心開花飛向外側,迎向敵軍劈頭蓋臉落下,殺死敵軍無數。
激戰正憨,秦晉伏軍於兩側林中殺出,犬戎軍團猝不及防,死於兩軍之手者不計其數,多有自相踐踏而死者。
及秦晉兩軍相助上陣,戰場實力突然轉變。
雖說兩軍人數相差無幾,然在如此狹長地帶,又處於守城一方,犬戎騎兵無法發揮其高效機動性,只能處於被動挨打的局面。
戎主悖戈爾見大勢已去,隨即引得殘兵敗將撤退回城,及至城門前,卻發城門緊閉。
領頭戎兵喊道:“快開城門,戎主進城!”
然見頭上一片箭雨襲來,城上一面“衛”字大旗緩緩升起,申侯與衛公姬和站立旗下。
衛公姬和笑而謂下言道:“吾已取城多時矣,爾等快快束手就擒!”說罷,大手一揮,又是一片箭雨,劈天蓋地落下。
殘餘戎兵抱頭鼠串,四國聯軍一路追殺,追及百餘里方鳴金收兵。
夕陽西下,落日餘暉撒下萬點金黃,勤王四君並馬進城。
城外屍首餘溫尚在,城內破壁殘垣。
申侯翻身下馬,獨自行走在城內青石路面上,不發一言。
四君緊跟身後,驅馬慢行。
街道兩邊商鋪大門緊閉,不時碰上三兩路人。
每遇及此,申侯都會快步上前,謂其打探著申後並宜臼下落。
問及多人,後從逃難宮女嘴中知曉,戎兵進攻王城之時,趁得看守士兵放鬆警惕,申後攜王子宜臼躲入地下密室,得以大難不死。
申侯聞言大喜,隨即領人進入王畿,於密室中救出申後和王子宜臼。
及至晚上,申侯領申後及王子宜臼於後宮設宴,誠邀晉、秦、鄭、衛四君赴宴。
席上,七男一女,均面露愁容,各有所思,安靜的只能聽到燈火跳動的聲音。
申侯當先起身致歉道:“此次戎狄進犯,皆因申某一時糊塗,釀成大禍,害得鄭公及天子慘死酈山,王城百姓生靈塗炭,申某萬死難以萬死難以辭疚!”
說罷,朝四君各作一揖。
公子姬掘突起身慰道:“申侯亦是為天下創生著想,只是方法不當,放才引來戎狄之亂!現下,戎兵已被驅逐,王城光復,侯叔亦不必太過自責也!”
晉侯姬仇接其話語言道:“及初,天子寵幸褒姒,不理朝政以致奸臣當道,數舉峰火以亂諸侯,遭犬戎進犯命喪酈山,亦算天道所為,因果報應!”
申侯含淚訴說道:“諸公不必再勸,今日宴閉之後,吾便攜宜兒回申,再不問政事!”
秦君贏開急道:“申侯繆矣,先王身死酈山,太子伯服亦隨之而去,還觀王室上下,惟餘王子宜臼乃是有識開明之士,亦是先王血脈原定太子!國不可一日無君,吾等公推公子宜臼即位天子,以正諸侯視聽振興王室!”
說罷,秦君贏開站起身來,面對申侯拱手一拜。
鄭公子姬掘突亦隨之起身言道:“先父在世之時,亦常於我說道,先王廢嫡立庶之舉實乃亡國之道,現值群龍無首多事之秋,鄭室亦願擁立王子宜臼即天子位,匡扶王族大業!”說完,亦謂申侯俯身一拜。
此時,晉侯、衛公亦起身拱手拜道:“吾等亦願追隨王子宜臼,擁立王子即位天子!”
四君非但未追問其引狼入室之罪,且公推其子即九五之位,申侯心生感動,老淚縱橫道:“諸公抬愛,申某感激不盡,吾與犬子願從各位之意,藉此苦酒一杯,敬謝諸位!”
說罷,申候提樽一飲而盡。
四君亦端起面前酒樽,陪同一齊飲下。
這時,一旁的王子宜臼起身說道:“各位叔伯安坐,多謝各位叔伯厚愛,小侄亦有兩事有求於各位叔伯,如若不允,小侄寧願歸引山林,亦不願坐上這百姓離心,諸侯記恨之周室王座!”
申侯聞得孫兒如此說話,由是斥道:“無知小兒,還不住嘴!”
晉侯姬仇倒是淡然一笑說道:“申侯莫要動怒,先聽王子所說何事,再做定奪也不遲!”
公子宜臼接言道:“也不是甚大事!其一,先王乃小侄生親,吾不忍看其拋屍山林,懇請諸位叔伯應準小侄收其屍首,歸葬王陵!”說罷,便朝四君各施一禮。
晉侯姬仇笑言道:“百行孝為先,公子欲收先王屍骨歸葬王陵,乃人倫之請,吾等若是攔住不讓,定會被天下百姓唾罵至死!”
鄭、晉、秦三君亦都點頭稱讚。
申侯依然嚴厲的說道:“且說第二事!”
公子宜臼續言道:“其二,便是遷都洛邑!”
鄭公子姬掘突大驚道:“遷都乃國之大事,涉及國運命脈,且問公子何以有此想法!”
公子宜臼釋言道:“原因有二!一者,犬戎日益強大,王城鎬京時刻面臨破城之險!二者,鎬京城內遭犬戎劫掠搶奪,願本繁榮昌盛的鎬京城,現已面目全非,軍臣百姓皆因戰亂逃離王室!如此失民意,惑軍心之地,實難再為都城!”
秦君贏開聞言讚道:“難得公子有此長遠目光,吾願領兵護送!”說罷,舉樽相敬。
四君附之,恭敬新王。
席間愁雲消散,六人開懷暢飲,申後亦做起了倒酒使女,直飲至天際發白方散。
公元前771年,春初!因之幽王身死酈山,公子宜臼登基即位,收先王屍首歸葬王陵。
進而傳徼海內:拜鄭君姬掘突、衛公姬和為上卿,職任左右司徒;秦君贏開賜公爵,自此名列諸侯。
申侯則攜申後回申地定居,專心打理邦內事務,不再過問王室政事。
月餘之後,新王宜臼於秦公贏開領兵護送之下,遷都洛邑。
司徒姬友戰死驪山,全民領孝舉國哀悼,追諡日桓公,是為鄭氏三公之首。
公子姬掘突世襲君位,行畢完父君的葬禮,遂行首次朝議。
廟堂之上,鄭公姬掘突當先言日:“父君在時,曾諳言王室多有變故,禍患將至!果不其然,僅得兩年有餘,天子被殺,周室被迫遷都洛陽!藉此提議遷民京城養息,時至今日,遷徙已成!然則鄶虢勾結,數侵遷徙之民,諸卿可有應對之?”
見君有問,大夫穎考叔上前奏道:“虢、鄶欺吾鄭地無人?何其無禮,微臣不才,願領兵伐之,以謝國人心頭之恨!”
待其說完,大夫祭仲出而駁道:“穎考叔此言差矣!桓公新喪,國人傷心欲絕士氣低迷!且鎬京勤王之戰,雖獲大勝,然我軍亦是損兵折將元氣大傷,至今猶未恢復!以此兩點觀之,近日不可再生戰事!以鄭當前之勢,當以安撫為上!臣請為使,前往虢鄶以禮說之!”
一時間,堂前文武大臣一片哄議。
文臣主和,武將主戰,各執一詞。
鄭公姬掘突首次開堂議事,面對滿朝文武突如其來的爭執攪得心亂不已,即欲轉身離去。
此時,群臣中走出一布衣士子,大聲上言道:“臣有一策!”
鄭公姬掘突心煩不已,是戰是和心中亦未有定數,突聞有人大聲獻策,由是定身觀之,而見獻策之人原來是客卿關思其。
鄭公姬掘突面無表情冷冷說道:“主戰?主和?”
客卿關思其大聲回到:“臣不主戰,亦不主和,主戰亦主和!”
話音方落,大夫穎考叔連連大笑,譏諷道:“客卿是否昨夜侍女太過殷勤,以致精神恍惚,遂於朝堂之上胡言亂語,客卿還是回府歇息吧!”
滿堂鬨然,就連鄭公姬掘突都忍不住笑道:“客卿,有話直說,勿須遮掩!”
客卿關思其亦苦笑道:“臣之所言,既臣心之所想,不期卻成各位臣工之笑柄!”說完,平攤雙手,示之無奈。
鄭公姬掘突斂容正色道:“既是客卿心之所想,便知戰既是戰,和便是和!卿卻言既戰又和,卻是何道理?”
客卿關思其亦正色回言道:“臣之所以言戰,是鄭之能戰,其由有三!一日政,鄭自桓公以來,廣施仁政,德布王室上下,及鄭公承國,政令暢通,百姓擁戴!二日軍,得鎬京勤王大戰勝機,軍民士氣高昂,百姓參軍之情甚熱,後續戰力得以延續,戰則有氣吞山河之勢!三日民,桓公寄孥,得以逃離戰亂,休養生息,心繫鄭地,若戰虢鄶,必能得之百姓擁戴!依此三點,謂對虢鄶之戰,鄭必勝也!”
鄭公姬掘突由是問道:“卿之意欲使寡人出兵伐之?”
“非也!”關思其搖頭回道。
大夫穎考叔急言道:“能戰為何不戰?客卿是何用意?”
客卿關思其也不理會,接言道:“鄭之能戰,然卻不可戰,其由亦有三!”
鄭公姬掘突聞言起興,即問道:“竟有能戰而不可戰之說?先生不吝賜教!”說罷,申手虛請一回。
可卿關思其激情言道:“鄭之不可戰,原由三點!其一乃為天,虢、鄶地處洛邑兩側,為王室屏障,鄭若發兵伐之,塗惹口舌是非,於鄭不利!其二則是地,鄭室新立,自桓公伊始,至今不過數十年而以,腳跟未穩,此時用兵,恐不利鄭之發展!其三再說人,鎬京勤王之戰,鄭軍精銳損失殆盡,新增兵丁,操練不足,及至上陣殺敵,尚需時日,強行出兵以伐虢、鄶,雖必勝,然鄭經此一役,勢必損失慘重一蹶不振,若得其他諸侯必會乘虛而入,其時鄭室社稷能否存續亦是問題!”
鄭公姬掘突聽的冷汗直冒,待其說完,後背衣衫已被溼透。
大夫祭仲由是請道:“既不可戰,臣願為使,前往議和!”
客卿關思其接言道:“議和可也,然卻不可失之身份,穎考叔可領兵於虢鄶二地邊境處,造成大軍壓境之像,使其不敢再擾鄭室邊境之民,亦可更好操練新進兵丁!待其時機成熟,我軍即可一鼓作氣,攻取虢、鄶二地!”
鄭公姬掘突大喜,讚道:“客卿好計,一席說辭便解了寡人心病!”
客卿關思其拱手禮言道:“謝鄭公繆獎,然臣獻策但為求官而已!”
鄭公姬掘突心中疑雲消散,又有賢士求官助鄭,隨即回道:“客卿乃棟樑之才,寡人求之而不得,今得客卿自求為官助鄭,寡人豈有不應之理?濯任客卿鄭國大士!”
客卿關思其笑言道:“吾即為求官而來,區區大士自不放在眼裡,臣所求者,乃為卿大夫,望鄭公恩准!”
話音落下,朝堂眾臣竊竊私語起來。
鄭公姬掘突見得如此場景,笑而慰道:“非是寡人不捨得,只是無功而受祿,恐他人心有不服也!”
客卿關思其笑著說道:“以制邑之地換之,不知可否?”
鄭公姬掘突幸言道:“果能如此,何惜一官半職,寡人定將親自與爾授爵!只是不知客卿如何成此大功?需鄭如何輔助!”
客卿關思其搖頭擺手笑道:“不敢勞鄭之士,臣請一車一童赴洛既可!”
鄭公姬掘突驚訝道:“一車一童?取下制邑?客卿莫不說笑耶?”
客卿關思其躬身回言道:“臣非說笑,一車一童足矣!如其不信,請立軍令狀,其時如若未取得制邑,甘受軍法從事!”
見其所言如此肯定,並當眾立下軍令狀,寄言不費一兵一卒,便可得制邑之地,鄭公姬掘突由是大喜道:“今晚設宴,君臣同樂,不醉不歸!”
客卿關思其卻拱手相辭言道:“慶功酒暫且存起,待某取得制邑,臣定與君同醉!事不宜遲,臣這便起身前往洛邑!”說罷,轉身徑直而去。
鄭公姬掘突自語道:“怪人!”
待得關思其走遠,鄭公姬掘突遂命穎考叔領軍鎮守虢鄶邊境,以武力震懾鄶虢!命祭仲為使,與虢、鄶議和,以驕其心,並尋機會分化離間之。
次日,各便起行。
客卿關思其得之鄭君座駕,須臾數日隨即來到周室新都洛邑,周王姬宜臼厚禮相迎。
見諸廟堂,周公姬宜臼謂其言道:“自鎬京一別,已有月餘未見到鄭公,寡人甚是掛念,不知鄭公可好?”
“不好!”客卿關思其面帶愁容直言回道。
周王姬宜臼略一正身說道:“來使所言不好,是謂何事不好,若需王室相協,孤當鼎力相助!”
客卿關思其嘆言道:“桓公鎬京護王慘死酈山,今鄭公新立,地小邦微,僅存京城之地得以養民,各諸侯心輕鄭人,即如虢、鄶者,亦敢侵襲鄭地邊民,我主鄭公敢怒而不敢言,常言邦小兵微,不堪王室重職,特譴小臣前來交還卿士印章,以便專心治理鄭地!”
說罷,便著隨童敬上印章。
隨童會意移步上前,將隨身攜帶銅匣高舉頭頂,敬上大印。
周王姬宜臼見此場景,心想:“吾若收回大印便是有負忠臣,必定失信於天下!”由是回言道:“鄭公有功之臣,而今有難求於寡人,寡人怎能坐視不理?需王室如何扶助,來使但說無妨,這卿士大印,寡人卻是萬萬不能收回!”
客卿關思其聞言遂喚隨童退下,繼而拱手禮拜道:“謹謝王上體恤鄭民之心!”說罷起身,續言道:“及初,宣王在世之時,念及桓公之功,特賜桓公為侯,封地棫林!其後因犬戎之難,桓公於虢鄶寄孥!及至四國勤王,勝而光復鎬京,然則棫林之地,至今仍為犬戎侵佔,以致鄭室已成無地諸侯!人微言輕,鄭公因此遣臣交還上卿之職,恐因此有損失王室威信!”
周王姬宜臼接言道:“鄭公有心之人,亟需寡人如何相助,鄭使不妨直言!”
客卿關思其亦為心思縝密之人,聞其所言知事已成,由是鎮定應到:“鄭公所求,無非想得王室護佑,以求制邑之地養民,制邑臨近王室,想必其它諸侯亦不敢輕動鄭人!”
周王姬宜臼回道:“制邑乃洛邑防範外敵入侵之重地,寡人若封於鄭,恐其它諸侯心有芥蒂,然制邑以東之地可供鄭公養民,孤便將制邑以東之地封於鄭,如何?”
客卿關思其謹謝道:“如此甚好,鄭室上下定會對王上感恩戴德,吾即刻回鄭,告知鄭公此等天大好訊息!”
說罷,即與周王姬宜臼拱手做別,隨即領得隨童離宮駕車回鄭。
周王姬宜臼雖對制邑以東之地心有不捨,然能以一邑之地換的鄭國鎮守制邑以東,洛邑便會更加安全,再也不用擔心敵寇入侵王室。
想及此,周王姬宜臼亦放心鄭國治理制邑,自己便潛心打理遷都事宜,意圖重振王室輝煌。
再說祭仲出使虢、鄶,一行人等首先到得虢邑。
驛站稍歇,一連數日不得虢君召見,隨行人員很是著急,唯有祭仲氣定神閒,並不急於求見,每日於驛館飲茶擺子。
而此時虢侯府中,虢君虢叔卻是愁眉不展,思慮再三舉棋不定。
只因多次聯合鄶人劫略鄭地京城寄孥之地,雖然地屬虢人,然早於桓公之時便賣於鄭國,以供其寄民養息,違約而行,恐其責難。
現下鄭室譴使前來,莫非是前來下達戰書?
近來耳聞鄭國穎考叔帥師進軍京城,駐紮於京城與虢、鄶二地交界處,每日清晨於邊界處操練士兵,其步履整齊撼動大地,喊殺之聲響徹雲霄,若是如此該當如何?
虢君虢叔思來想去亦無定論,最後決定先行與祭仲私下交涉,若果真如此,也還有迴旋餘地,一旦於朝堂之上公佈戰書,便無迴天之術矣,虢人只能硬起頭皮領兵接戰。
權衡利弊之後,虢君虢叔遂下令於書房召見祭仲。
不多時,侍從領祭仲踏入書房,兩人想會互施一禮,既而分賓主於房子坐定。虢君虢叔當先言道:“貴使不顧路途艱辛,駕臨敝國,招待不周,請勿見怪!”
說罷,拿起桌上茶杯,申手示意祭仲飲茶。
大夫祭仲並未理會面前茶水,拱手笑著說道:“虢君嚴重了,仲等前來叨擾貴國,得遇虢君記掛,不曾遭遇叼難,該仲等多謝虢君才是!”
待其說完,虢君虢叔放下手中茶杯說道:“不知貴使前來敝國有何貴幹?”
大夫祭仲站起身拱手正色道:“仲奉鄭公之命前來與貴國締結友好盟約!”
虢君虢叔驚道:“寡人多次侵擾貴邦京城之地,貴邦不興師問罪,並欲與敝國締結盟約,使者莫不是說笑耶?”
大夫祭仲笑著說道:“此等關乎兩邦命運之大事,仲怎敢拿此事說笑!”
說完,端起面前茶水飲上一口,續言道:“鄭、虢兩邦自桓公在世之時便為同盟友好之邦,至於京城被襲之事,鄭公囑咐我等,此事定是虢君受鄶君脅迫而為之,鄶君才是鄭國大患!鄭公為答謝起初借讓京城之地,為表心意,特備下糧草百車,良駒十匹饋贈虢君,還望虢君笑納!”
虢君虢叔聞言大喜道:“鄭公不問孤罪,並備厚禮饋贈敝邦,敝邦自當恭敬不如從命!寡人這便下令斷絕與鄶人之來往,以表敝邦同盟之誠心!”
大夫祭仲面帶笑容說道:“如此甚好!”
說罷,起身告辭。
虢君虢叔亦未遠送,待其走遠,便吩咐隨從起草同盟協定。
大夫祭仲回到驛館,便令隨從快馬回鄭,告知君上驕虢之計已定,並已成功離間虢鄶。
次日兩人於虢室朝堂互換國書,達成盟約。
歷經十餘天,交接完虢地事宜,祭仲一行人等正欲收拾行裝去往鄶國,而得收到鄭公密信:“鄶君得知虢君反水大怒,於朝堂之上大罵虢君忘恩負義,然覬覦鄭人京城大軍,不敢公然與鄭、虢二邦斷絕邦交,便遣使歸還所奪鄭室財物,稱臣於鄭!”
大夫祭仲得信大喜,隨即收拾行裝,歸還鄭國。
公元前769年,周平王二年,關思其因說周王得制邑以東之地,獲鄭公姬掘突委以重任,職任鄭國大夫,與祭仲、穎考叔平坐。
一日,秋高氣爽,豔陽高照,鄭公姬掘突遂邀祭仲、穎考叔、關思其三人賞月飲酒。
入夜,三人不約而同來到公府後園,四人分賓主坐定,鄭公姬掘突首先發話道:“今日邀請諸位,名為賞月飲酒,實為商議鄭國今後發展大計。時光流逝,轉眼一年有餘,去歲鄭室可謂喜事連連,先得制邑之地,後平虢鄶之亂,使其臣服於鄭。孤幸得爾等事鄭,中原大地之上方才得我立足之地,薄酒一杯,敬謝各位!”
祭仲、穎考叔、關思其一齊站起,三人異口同聲說道:“謹謝君上!”
四人高舉酒杯,月光之下,四隻青銅酒杯碰撞在一起,酒杯撞擊之音悅耳嘹亮,經久不消,四人同飲杯中酒。
飲罷,鄭公姬掘突申手示意三位落座,續言道:“鄭室雖得以立足中原,然鄭地四周列強林立,晉、衛、宋、陳、魯等,均為世之大邦,鄭人於其夾縫中求生步履維艱!今日宴請各位,便是想問諸位,鄭室今後該當何從?”
大夫祭仲摔先回道:“制邑之地多灘塗荒地,若得開發利用,可增良田千畝!”
鄭公姬掘突大聲說道:“好,卿言好計策!”
大夫祭仲續言道:“養民之地有矣,還需解民之惑,教民之理,臣思不如多建鄉校,白日務農於地,入夜聚校聽講,開民心智,更易於攏聚人!”
大夫穎考叔接著祭仲話語說道:“還應發展商業,去除商人奴籍,放其自由出入鄭地,將富餘之物出賣,換取稀缺貨物,豈不兩全其美!”
鄭公姬掘突聞言悅道:“兩位所想既孤之所想,鄭國能有今日之盛貌,全仰仗各位鼎力相助!為得鄭國室立足強邦之列,再飲一杯!”
說罷,鄭公、祭仲、穎考叔三人同時站起,端起面前酒杯。
四人同飲,卻只見三隻酒杯,三人同時望大夫關思其,
大夫關思其回過神來,這才發現鄭公邀其同飲,便也立即站起來同飲這第二杯酒。
飲罷,鄭公姬掘突謂對關思其說道:“關大夫沉思不語必有良策,何不說於我等聽聽!”
大夫關思其放下酒杯,面色凝重嘆言道:“吾深為鄭室前景擔憂!以鄭室京城及制邑之地,抗衡四周列強,無異於以卵擊石!若遭其蠶食,則鄭國時日無多矣!”
鄭公姬掘突聞言笑道:“關大夫原來為此事憂慮,真乃鄭國之頂樑柱也!此事孤亦早已慮及,只是尚卻契機!”
大夫關思其驚而問道:“願聽尊教!”
祭仲、穎考叔亦被挑起莫大興致,鄭公姬掘突申出雙手示意三位坐下聽說,隨言道:“先父桓公在世之時,便曾對孤提及鄭人未來之謀劃,暫且稱之為十六字之方略!這十六個字便是:前華後河,左洛右濟,主芣、騩而食溱、洧。眼下已得京城及制邑之地,左洛右濟已成!現下緊要之處便是滅虢、鄶,主芣、騩而食溱、洧,後取胡而抵黃河!”
穎考叔聽完起身拱手說道:“既然如此,何不發兵伐之,臣願為將!”
鄭公姬掘突走過來拍拍穎考叔的肩接著說道:“此時虢、鄶二國名上為鄭國盟邦,我若出兵伐之,便是出師無名,途遭天下恥笑,並會遭至臨邦強國前往救之,真乃偷雞不成蝕把米!”說罷,面露苦笑於對坐坐下。
此時,關思其則大喜道:“鄭公若為事煩惱,則大可不必,眼前便有一天賜良機!”
鄭工姬掘突聞言驚道:“大夫快快說來!”
祭仲、穎考叔亦同時望向大夫關思其。
大夫關思其說道:“因犬戎侵犯西垂邊境,秦國抽掉原本護送周王東遷兵馬回國抵禦外敵!現舊都鎬京還剩一批王室重器待運新都洛邑!君上何不主動請纓,將其運抵洛邑?”
鄭公姬掘突面帶疑惑之色問道:“此事於鄭何益?於孤征討虢、鄶又有何關?還請關大夫直言說於我等,以解心中之惑!”
大夫關思其低聲言道:“重點乃在此批王室重器之上!起運之前,派出細作扮做江洋大盜,將此訊息透露給虢、鄶二君,慫恿其劫略鄭人壓運之王室重器!二君皆是均唯利是圖之主,在其慫恿下,必定見財其心,起兵前來劫略,其時吾等再出奇兵,一舉功下二邦!此舉既獲護周美民,又得師出有名,三者一舉攻滅虢、鄶盡得其地,而四方諸侯亦無話可說,可謂一箭三雕!”
鄭公姬掘突等三人聽完大喜,均言天賜良機,不可錯失,一片讚美之言。
末了,鄭公姬掘突舉杯言道:“為得鄭室富強滿飲此杯!”
說罷,四人高舉酒杯,一氣飲盡這第三杯瓊漿。
時過月餘,鄶君自鄭人細作處得知鄭人壓運王室重器不日將抵臨鄶地,便宴請虢君密議劫取王室財物。
然一切盡在鄭室君臣掌控之中。
數日之後,鄭人壓運車隊便抵達鄶國城下,為首大將穎考叔出列喊話:“王室車隊借道,快開城門!”
城頭無人應話,原本緊閉的城門卻慢慢開啟,穎考叔想也沒想便帥領車隊進城,進得成門才發現城內已空無一人。
不多時,鄶君現身於城頭,朝著城內穎考叔車隊喊道:“穎考叔,別來無恙。留下車隊,放爾等一天生路!如若不從,休怪吾等待客不周!”
城下穎考叔哈哈大笑,全無懼色大聲回道:“大膽狂徒,欲劫王室重器,今天便教爾等葬身於此,爾等雕蟲小技,吾國君主早已看破!”
鄶君亦不甘示弱大罵道:“死期將至,還口出狂言!今天教爾等識得吾輩厲害!”說罷,申手一輝,只見城頭伏兵盡起,兩邊民舍亦衝出無數敵兵!
穎考叔也不答話,拔劍謂眾喊道:“眾將士!”
車隊士兵聽聞將令,紛紛從押運車輛中抽出兵器,隨即大吼一聲。
穎考叔得到隨行士兵回應,遂令道:“點然車輛,升煙示警!”
鄭軍甲士紛紛點燃裝滿溼稻草的壓運車輛。
鄶君自知中計,亦知鄭國大軍於城外設伏,所幸早先已預知此局,於虢君商定亦於城外設伏以防不測。
鄶君心中暗自慶幸,亦對城下穎考叔等人恨之入骨,於是大手一揮喊到:“殺盡鄭賊!”
只見一片箭雨於城頭飛向鄭軍車隊,車隊士兵傷亡慘重。
兩邊民舍之中所伏鄶軍,待其箭雨落下亦於兩邊殺出,加入激戰。
然鄭軍此次入城士兵,皆於京城所練新兵中所選精兵,皆能以一當十,經鄶軍數次衝殺而不亂陣形,為首大將穎考叔更是勇猛無比,身帶數箭亦無所查覺,拍馬舞劍向前,直往城門方向殺開一條大道。
設伏於城外的鄭國大軍,見城內狼煙升起,這是事先約定好的攻城訊號,鄭公一聲號令,伏兵盡起,戰車開道,步兵緊跟其後,殺向鄶城。
城內激戰正憨,鄶君立於城頭觀戰,忽聞守城士兵奏報:“城外鄭軍已殺至城下!”
鄶君連忙問道:“虢君大軍何在?”
守城士兵回道:“不及鄭軍一個衝鋒,便做鳥獸散,大敗而走!”
鄶君頓感頭暈目炫四肢無力,一頭栽向城下,墜城身死。
此時穎考叔已殺至城門前,帶領車隊士兵開啟城門。
城門開啟不到一半,只見鄭公匹馬仗劍躍進城內,身後鄭軍亦緊跟其後魚貫而入殺進城裡。
鄶軍群龍無首,各自奪路而逃。
鄶人被立諸侯,著世二百於餘年,於此為鄭所滅,就此退出歷史的舞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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