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腰提示您:看後求收藏(第三十章 京兆尹,我見公子多有病,桃腰,試讀吧),接著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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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主恩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嚴家的。恍惚間似乎聽到嚴文寬留他住上一晚,他也不知道是怎麼答的,只渾渾噩噩間猛然驚覺,才發現自己已然騎在馬上出了城。
三壽是強行扯住了秦主恩的韁繩,並將他連攙帶扶地拖下馬來。否則秦主恩有可能就這麼一直騎馬狂奔下去,最終不是馬被他累死,就是他被馬拖垮。
此刻天色已黑,主僕二人所投的客棧正是當日與嚴恬初遇的那對邱家父子所開的小店。
邱掌櫃立馬認出了秦主恩,一邊招呼兒子趕快上些熱湯熱飯,一邊親自上前伺候,又笑著問道:“自上次之後不想還能再見到秦大官人。也不知那位田小兄弟如何了。上次多虧了二位幫忙,邱某心中一直掛念著……”
田小兄弟?不就是當初喬裝改扮的嚴恬?三壽趕緊去看秦主恩,果然見自家主子的面目表情逐漸奔喪化,眉梢眼角幾乎快要耷拉到地上了。
“邱老闆,給咱們備兩間上房,再把屋子燒得熱熱的才好。”
三壽這話一出,邱老闆立馬拍著腦袋告罪:“我這是糊塗了,這天寒地凍的,可不正應早點生了炭盆。”說著便急匆匆下去準備了。
耳根子到底清淨了,可卻改變不了秦主恩此刻出殯一樣的心情。
三壽嘆了口氣,伸手抓起桌上最大的那個雞腿,惆悵地啃了起來。
……
在秦主恩失魂落魄地走出嚴家後,嚴文寬很想和女兒說點什麼。可卻又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他是父親,有些女孩子家的話到底要母親來說才方便。可嚴恬沒有母親,她從小就是這樣長大的。嚴文寬並不是很瞭解女兒作為姑娘家的那部分心態。他每到此刻都會感到一種深深的無力。那是來自於想極力保護女兒卻發現自己並非無所不能的老父親的無力。
嚴恬面上八風不動,甚至帶了絲比平時更加沉穩的微笑,禮數週全地向父親告辭,在老父親欲言又止又滿心擔憂的目光下,施施然迴轉她住的小院。
秦主恩今日的求娶在她看來不過是一場興師動眾的胡鬧。長公主的兒子,皇上的外甥,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人物,從小看慣了低眉順目百依百順的京中貴女,突然遇到她這樣並不亦步亦趨安時隨分的野丫頭,便覺得新鮮。
嚴恬邊走邊垂眸自嘲一笑,那晚月下的磊落少年或許和秦主恩眼中的她如出一轍,都是鏡花水月的幻象罷了……
……
京城,公主府。
襄寧公主於燈下仔細看著一幅畫。碧草金輝,一紅衣女子持劍揮綾狀若飛天。
“公主又在看這幅畫像?”瑾嬤嬤端了碗牛乳進來,“才從宮裡出來,陪了太后這些日子,回來後也不說歇歇。”
“陪自己的親孃,有什麼好累的?!”公主端起牛乳一飲而盡,轉而又去看那副畫像,“據說這是齊家曾祖,第一位寧國公所畫。畫中女子是聖智皇后年輕的時候。那時聖智皇后還只是個郡主,封號太安。”
“聖智皇后是有大智慧之人。”瑾嬤嬤收了碗,笑道。
“不光有大智慧。曾祖母還佔盡了天時地利人和!方才能以女子之身成就不世偉業。可惜命數無常,她老人家尚未等到入京便因病崩逝。隨後曾祖父聖武皇帝因傷心過度,沒幾天也駕崩了。其長子,也就是我的皇祖父興武先帝進京登基。
“說來,這些皆算得上是齊家的大運氣!據傳聖武皇帝與齊家曾祖有大仇,聖智皇后還射過他一箭。若當年聖武皇帝未於中途駕崩,而是直接入主京城,卻不知齊家那時可會被封為一品國公府?
“若未能得封,或許也就不會是後來這個下場……呵,福兮禍所倚,禍兮福所伏。塞翁失馬,卻說不清究竟是福是禍……”
“公主!”瑾嬤嬤皺眉攔道,“多少年的事兒了,您怎麼還提?”
襄寧公主笑而不語,抬頭看畫。
瑾嬤嬤嘆了口氣:“我知道,公主您自小就崇拜聖智皇后……”
“何止崇拜,我還曾一度欲去效仿。可惜……以己為棋,以身為餌……卻原來真非常人能為!”
“如此大智慧的女子,必是得了上天垂愛,佔盡天時地利人和之勢,到底鳳毛麟角……”
“我自然知道。可惜就可惜在我天時地利人和卻一樣不佔!”
“公主怎能如此說!如今正是太平聖世,多好的天時……”
“曾祖母生於亂世,北有戎狄,西有回鶻,內有外戚,亂賊橫行,卻不知亂世出英雄,這才是最好的天時!”
“公主自小生於宮中,天下致極富貴之地。地利自是無人能及。”
“呵呵……”襄寧冷笑,“卻也是天下致極的牢籠,一輩子逃脫不得。曾祖母卻可於京城、西北、遼東任其馳騁。”
“公主還有太后皇上的疼愛!這人和……”
“焉知沒有防備警惕之心?”
“公主!”瑾嬤嬤的聲音陡然拔高,滿眼驚懼。
襄寧公主垂下眼睛,知道自己太過激越一時忘了形。隨後氣勢一收,竟立時全然不見了剛剛那個凌利如刀的女子,轉而一位雍容平和的美人便恬靜地坐在原處。
她眼波流轉,看了看聖智皇后的畫像,隨後笑語盈盈地問起瑾嬤嬤另一件事:“阿恩真的和你說想要搬去洛洲居住?”似乎剛剛那個憤世嫉俗的女子從未存在過一般。
“何止是他要搬去洛州!”瑾嬤嬤有意將剛剛那番驚世駭俗的對話遮掩過去,於是便做出百倍神采笑道,“他還說要帶了您和我同去洛州,讓我們在那兒養老呢……”
說著瑾嬤嬤倒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連帶著公主也忍俊不禁。
“要在洛州給咱倆養老?”
“可不是!我這把老骨頭倒算了。當得起養老二字。可公主你風華正茂,這個阿恩,竟也能說出養老的話來?!”
公主看著瑾嬤嬤在那兒樂不可支,自己笑了一會兒便垂眸輕聲一嘆:“這傻孩子!從小到大都是個實心眼子。看著機靈古怪行事詭譎,實際卻是最單純良善的一個孩子。這回能說出這種話,看來洛州城那邊兒是真讓他動了心。且又如此認真……”
“讓他認真的難道是個姑娘?”
襄寧點了點頭。
“不能吧?”瑾嬤嬤有些詫異,“年前我還說讓他尋個家世清白的正經姑娘給娶回來。他倒好一頓頂我。還有那定安侯府的二姑娘,雖是庶出,身份低了些,可我看模樣談吐都還不錯,對阿恩也算痴心。可他卻愣是看不上人家。整日……”瑾嬤嬤突然住了口,覷了公主一眼。
“整日只流連花街柳巷,和些妓子廝混?你倒不必替他遮掩,他自己都從未想過遮掩。長公主的獨子吃喝玩樂、好色紈絝,又是京城街面上一等一的霸王……這些別說是我,連皇上太后那兒都有所耳聞……”
“這些您倒大可以放心。阿恩面上再怎麼了胡鬧,心裡卻是有數的。斷不會鬧出什麼故事、領回些什麼上不得檯面的人惹您生氣。這次若真是因為個什麼姑娘,也定會是個家世清白的。便是個小門小戶的……也不要緊。這大齊上下,誰家的門戶在長公主府面前不是小門小戶?”
“你先不必為他說好話。”公主笑道,“說得彷彿他這一去就能把人帶回來似的。人家還不一定願意呢。”
“喲!長公主的獨子,這京中各家的閨秀誰不上趕著?更何況是那洛州府的鄉野小戶女子?”
公主聽了這話,垂下眼睛讓人看不出情緒:“卻也並不是什麼小戶姑娘……”
瑾嬤嬤不由得一驚:“如此說來……皇上那兒已經得著信兒了?”
公主挑了挑嘴角,卻不知是笑還是嘲諷:“阿恩想把咱們帶去洛州養老,這事是不能成的。不過都說孃親舅大,他親孃舅自然會為他打算……”
三日後,洛州知府衙門。嚴文寬接到聖旨,擢升其為四品京兆尹,於一個月內攜家眷入京,徹查方玉廷一案……
升遷,進京,聖上欽點……樣樣似乎都是無尚的榮耀。可嚴文寬卻眉頭緊鎖,似乎於此事中隱約覺察到一絲風雨欲來之勢……
……
長公主也就隨口說說,卻沒想自己這個久經情場花間高手的兒子還真就被洛州那丫頭給拒了。看著三壽像扛根木頭一樣扛回個半死不活的秦主恩,那滿眼的頹廢,滿臉鬍子老長,像炸了刺兒的豪豬,公主暗暗嘆了口氣。
雖然自己兒子是個奇葩,但為人父母的,該救還是得救。
她坐到了秦主恩對面,捋了捋那因為幾天沒有盥洗而出油打綹兒的狗頭,只說了一句:“皇上已經下旨,命嚴文寬攜家眷不日進京,接替鮑營柏,任京兆尹之職。”
果然,秦主恩的眼神慢慢聚焦,隨後終是有了神彩,陡然一個鯉魚打挺,他竟然就又活過來了。
“娘,您說的可是真的?”
公主想:要不,還有不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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