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瓶女-戲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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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一踏入村莊,黎應晨就感覺到了不對。
這村裡空無一人,一條小道直通向村莊深處,再沒有別的岔路。周圍的民宅一座擠著一座,房門大敞,黑洞洞的,宛如深淵巨口。
“這是請君入甕啊。”黎應晨呢喃。
她揚手,叫了針女出來。人皮小姐比她高一頭,鎮定地飄在她的身後。針女的陰歌如期而至,如泣如訴,屢屢哀聲,卻聽的黎應晨心神一定。
黎應晨也不躲,就走在大路中央,帶著針女向前行去。
一路看著沉沉死寂,聽起來卻熱鬧異常,總有聲音從宅邸中飄出來,各有悲歡離合,家家戶戶不同。
一片熱熱鬧鬧的歡笑高談中,中年男聲笑道:“抓得好!就道大兒是最有出息的那個,爸媽都盼著你呢!”
噼啪的毆打聲和尖叫聲中,有人哭著怒罵:“天生下賤坯子的孬貨!若不是你,他又何苦,嗚嗚……”
一片沉寂中,老人嘆息:“家裡實在添不起兩張口了,這也是娃兒的命數……”
歡喜的人聲鼎沸裡,有人扯著嗓子中氣十足的喊:“一拜天地——”
……種種不一而足。
不管多麼熱鬧喧騰的聲音,往房屋裡看去,都是一片沉寂的黑暗。對比鮮明詭異,令人無端的寒戰。
黎應晨回頭和針女姜堰對視一眼:“婚喪嫁娶,人間百態。”
針女微微點頭。
黎應晨沒打算走進任何一個房間。
想也知道,瓶女姐姐自幼吃盡苦頭,對這人間百態大抵沒有什麼好態度。這一片漆黑裡,恐怕不是什麼好去處。
她沿著路中大道,一路向前,走了不知多久,眼前豁然開朗。
這是山村中央的廣場。八條大道自村中八方延伸而來,聚攏於此。開闊的空地上有一舊木戲臺,戲臺上擺著幾副桌椅櫃子。戲臺旁邊,一張大旗迎風招展,上書一個【姜】字,後面放著幾處草草搭起的布棚屋。
姜家戲班。
空蕩蕩的廣場上,只有唯一一個座位擺在正中央。
咣!
不知何處,一聲鑼鼓鳴響。
戲要開了。
“這是打算請我入座嗎?”黎應晨笑了。
她低頭沉思一下,卻沒有在那座位上坐下,而是三步並作兩步,助跑幾下,一躍跳上了戲臺。
黎應晨在嘎吱作響的舊木上盤腿而坐,拄著下巴微笑道:“別那麼見外啊,我坐這就成。”
瓶女姐姐半生悲苦,憤怨難當。看客遊人站在臺下付錢,將她姐妹兩個活生生的人,當做奇玩異獸來賞樂。說她不恨,黎應晨是不信的。
黎應晨不打算把自己當成一個“看客”。
她像當年的瓶女們一樣,坐在戲臺中央,俯瞰著空空蕩蕩的觀眾席。
咚鏘咚鏘咚鏘……
開幕鑼鼓逐漸急促,沒有對她的行動做出任何反應。
“嫂嫂啊——”
一聲帶著笑意的悲鳴響起。
帷幕拉開,一群人隨著鑼鼓的腳步登上戲臺,將黎應晨團團圍住。赫然是一群面色慘白、腮紅如血的紙人。黑洞洞的眼睛一個個直勾勾地俯視著她。
黎應晨面無懼色,卻也不再微笑。她撐著下巴和紙人們對視。
鑼鼓未停。慘白僵硬的肢體推推搡搡,將一個紙人推倒在了黎應晨面前。紙人伏地,開腔,抑揚頓挫地唱:
“我的哥哥啊,你怎麼走得這麼早啊——”
父母先死,親戚哭喪。黎應晨一下意識到,這演的是瓶女姐妹的一生。
只聽那紙人唱道:“——這就去了,連血脈都未留下一個,可讓我們——怎生是好啊!”
……未留血脈?黎應晨一愣。
咚嗆咚鏘咚鏘……
紙人伏地痛哭著,鼓點卻未停。其餘紙人一個一個地將臺上的桌椅、衣櫃、糧缸,全都一一搬了下去。
吃絕戶。
這個詞跳進了黎應晨的腦袋裡。古時候的農家女子沒能力保護自己的財產,如若家中男丁皆死,很可能會被親戚吃絕戶,帶走所有的遺產,將寡女棄於街頭。
女子在這些人的眼裡,是不算血脈的。
黎應晨不假思索,一把抓住身邊的一個紙人,手裡微微施力,咔嚓一聲,紙人的手腕應聲而碎。
“讓你動了嗎?”黎應晨冷道。
下一秒,她突然一陣眩暈。白光閃過,天旋地轉。
再睜開眼時,那紙人重新撲通一下摔在她面前——
“我的哥哥啊——”
彷彿時間回溯,剛剛上演過的戲碼,又一次上演了。
黎應晨:“……”
不能改變劇情的走向嗎……她抿了抿唇,只能憋屈地坐在原地,看著紙人們一邊哭喪,一邊把戲臺上搬得空空蕩蕩。
宛如當年只有兩歲的小姑娘,被親戚領著,懵懵懂懂的站在家裡,不明白好端端的自己的家,為什麼就成了別人的了。
也是。黎應晨抓著腦袋想,都是八十年前已經發生的事情,自己改變這一個戲臺上的紙人又有什麼用?
必須得把當年發生的事情演完了才行。
紙人們把東西搬空,又將黎應晨圍了起來。巨大的笑容掛在他們慘白的臉上,連哭喪時那假模假樣的悲傷都不見了。他們伸手來抓黎應晨,手指像是鐵爪一樣,一下嵌進了黎應晨的肩膀裡。
黎應晨毫無反抗之力,被推來搡去,拎著站起來。又有一個紙人掐住黎應晨的下巴,像是看牲口一般打量著她的牙口,繞著她轉了兩圈,逼她抬手,用一根軟尺量她的每個尺寸。
黎應晨什麼時候受過這樣的委屈,一股火從心裡頭往外燒。她有心想叫針女來,又生生忍住了。
她有針女,當年的姐妹可沒有。
“十斤小米!”買家宣佈。
你開玩笑吧。一股荒謬感從黎應晨的心底升起來。十斤小米?老孃分分鐘就能掙回來,你就拿這個買斷我整個人嗎?
“好價!識貨!”親戚吊著嗓音,比出大拇指,喜上眉梢。
黎應晨:“……”
起了殺心,但是忍。
她繼續被推搡著。戲臺上的紙人們齊唱,咿呀行腔之間,背景輪轉,轉而又到了一個富麗一點的房子。
黎應晨的腦袋被按下來,咚的一聲撞在地上。黎應晨皺著眉,滿心窩火的看著眼前的地板。
她隱隱地意識到自己的心情有點不太正常。雖然現下情況被動,但總的來說並沒有超出她的預料。戲的內容和村長婆婆講述的故事相差不大,針女也在待命,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沒道理這麼著急。
眾人歡呼雀躍著,引了一個小東西上臺。它跑得顛顛,好像整個戲臺都在顫動。
莫名的恐懼一下侵襲了黎應晨。她被壓著,什麼也看不見,下意識拼命掙扎起來。
“這就是你日後的丈夫了,妮兒!”
紙人叫道。
黎應晨抬起頭,一隻白花花的公豬仔貼在她的面前,哼哧哼哧地喘氣。
“——”
她瞳孔驟縮。
嘔!
一股酸水從她的胃裡翻上來。黎應晨想也不想,張嘴哇一口吐了出去,噴了那野豬一身。蒲扇大的巴掌立馬就扇了下來,扇得她渾身一哆嗦。她嗆咳著蜷縮起來,拳打腳踢如雨點一般砸下。黎應晨努力繃緊脊背,蜷縮起來護住柔軟的內臟。
你看,每個人天生就明白怎麼捱打。
你不明白也沒關係,這東西學得很快。
“我的兒唉!沒規矩的,怎的傷了我的兒!”
“好兒!莫要哭了!”
“髒也!髒也!須得調教!”
黎應晨被打的沒力氣了,攤在地上,無人問津。眾人去將那豬仔團團圍住,眾星捧月般地抬在手裡。
黎應晨帶著恨意抬起眼睛,倏然一驚。不知何時,觀眾已經圍滿了整個廣場,密密麻麻整齊地排列著。男女老少皆有,巨大的笑臉,如同同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一般,無數的目光帶著笑意凝視著她的慘狀。
人群中央,那個給黎應晨準備的凳子還空著。
已經沒人管黎應晨了,只要她想離開戲臺坐回去,隨時可以。
“……”
黎應晨咬咬牙。
“我不。”她咬著牙說,聲音透著一股狠勁兒,“我不下去。”
“我有機會坐在那裡,只是因為我還算幸運罷了。有的是人沒得選,也沒後路。”
“這一次,我不想當幸運的那個。”
滿天繁星之下,少女惱怒的犟音擲地有聲。
鐺!
黎應晨的面前被扔了一個紙紮的盆與一盆衣服。她一時間不明所以,一個巴掌又落了下來。於是她立即明白了該幹什麼,蹲下身去,試探著搓起來。
那豬仔對她耀武揚威,一腳一腳地踹她。
黎應晨深深地吸一口氣,忍了。
在這裡的生活很穩定。每天早起割草餵豬,中午燒火做飯,下午去地裡幫忙,晚上在溪邊洗衣服。有時候也會臨時安排一些雜活兒,日子也還算過得去。
第一日清晨,黎應晨割完了草豬仔才起床。他鬧哼哼地衝過來,一腦袋將黎應晨割好的豬草打翻。
黎應晨蹲在地上將草收攏,放回揹簍裡。
剛剛收好,豬蹦跳著又拱翻了一次,哈哈笑著跑走。
白光閃過,這一日過完。
第二日,豬仔在黎應晨洗衣服時找了過來。黎應晨不願理它,它就故意跳進水盆裡跳兩下,黎應晨洗好的衣服就又髒了,只能重新洗。
黎應晨搓洗衣服直到凌晨。
白光閃過,這一日過完。
對任何人說都沒用。說了捱打的也只會是自己。黎應晨面無表情,一下一下的洗著。
第三日,豬仔在黎應晨燒火的時候惡作劇,反向鼓了下風,黎應晨一下子被火星迷了眼,燙的尖叫一聲。
這次她沒忍住,針女的針狠狠地刺了過去。
白光閃過,沒有任何事情發生。
第四日來臨了。
豬仔的報復更猛烈的降臨。
黎應晨咬著牙,慢慢習慣了。
這正是當年瓶女姐妹過得日子。她們能熬得住,能熬到那豬仔死了,她怎麼就不能?
反正改變這一切也沒有用,最終也會回到常態去,那就只能繼續熬著了。
一日。一日。又一日。
割草,砍柴,餵雞,做飯,洗衣。
無盡時間中的某天,黎應晨在滿天星斗下抬起頭,只看見耀武揚威的豬仔,和臺下熙熙攘攘地看著她的人。
今天如此過完了。
明天也應該是如此吧。
這樣的日子,是不會有盡頭的。
黎應晨笑了。
她的腦子混混沌沌,在這漫長的折磨中已然不大清醒。她朦朧的記著,白光似乎是閃回的標誌,所以現在的情況不對勁,她有什麼地方做錯了。
——是什麼地方做錯了?
哪怕沒有任何的推理。她也知道該做什麼。
在這一瞬間,她無師自通地明白了,自己有一個非常嚴重的誤解。
或者說,村長婆婆有一個非常嚴重的誤解。
她蹲下身去割草,度過這一天。
直到晚上洗衣服,豬仔蹦蹦跳跳地跑過來,一腳踏進她的盆子裡。
黎應晨毫不猶豫,狠狠地拽住豬仔的肥腿,扯倒豬仔,一腳踏上去。
“哼哧——”
一聲劇烈的慘叫伴隨著骨骼崩裂的聲音爆發。黎應晨狠狠又一錘砸下去,咚的一聲,筋骨俱碎。豬崽殺豬般地慘叫起來,黎應晨一腳踩住它的喉嚨,咔噠一聲壓住了。
閉嘴!哪那麼多話。她目光冰冷。
豬崽顫抖著伸出蹄髈求饒。黎應晨毫無動搖,狠狠一推,將豬仔扔到了臺下。
撲通!
豬仔明明是掉入了虛空中,但是響起了巨大的落水聲。
他破損的喉嚨嗆咳著,撲騰出了翻滾的水花和嘈雜的水聲。
咚!咚!咚!
黎應晨蹲下身來,合著水一起,用力敲打著盆裡的衣物,蓋過了那些嗆水的聲音。她的目光死死地盯著臺下,盯著在水中撲騰的豬仔,盯著滿場座無虛席的觀眾。
豬仔拼命掙扎,嗆咳,吐著水,也吐著血,慢慢地沉了下去。
咕嘟。
……
她等了很久,白光沒有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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