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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三日,史進便已經打探得真切,那馬太守在搶了玉嬌枝進府之後,卻因這馬家的大夫人太過悍勇,不出兩日,就將玉嬌枝趕出了太守府。
但這馬太守又捨不得玉嬌枝,便在城南置下了一處宅院,用來金屋藏嬌,安置玉嬌枝,而馬太守隔三岔五的就必會來此住宿。
史進又在暗中觀察了數日,探實了馬太守的行止規律,便尋了一隱身之處靜候。
這日傍晚,馬太守由一眾護衛相隨,前呼後擁地離了太守府,徑奔南城而來,直到玉嬌枝住處。
史進在暗中看得清楚,馬太守與一眾親隨飲酒賞樂直到二更方散,馬太守自去玉嬌枝房中睡下,眾親隨也各自回房。
史進藏住身形打坐練氣,直到三更,等馬太守及其隨從眾人皆已睡沉,史進便從藏身之處出來,輕輕一縱,已是躍過院牆。
史進先是摸到馬太守隨從的住處,將一眾隨從護衛全都用重手法點了死穴,最後才來到馬太守與玉嬌枝的臥房。
史進用暗勁震斷門栓,閃身進到房中,剛剛站穩身形,就聽暗中有人輕聲問道:“是誰?”
史進心中一驚,身形急閃,已是撲到了發聲之人所在之處,手起掌落,便要拍在那人的天靈之上。
掌風激盪之下,幾縷髮絲飄起,卻有一雙明亮的大眼睛直看著史進,臉上還掛著幾滴淚珠。
之前這幾日史進在暗中觀察,發現這玉嬌枝足不出戶,整日只在房中,飲食用度也皆由僕人送入,所以史進從未見過玉嬌枝的真容,但此時史進心中一動,當下掌力凝而不吐,輕聲問道:“你是玉嬌枝?”
那女子輕輕點頭,史進便又輕聲道:“我來救你。”
玉嬌枝頓時眼睛一亮,剛要張口說話,史進馬上用眼色制止,玉嬌枝立即閉口不言,只用眼睛定定地看著史進。
此時史進正伏在玉嬌枝身上,二人四目相對,年輕男子的氣息直撲在玉嬌枝面上,玉嬌枝不由氣息一頓,面孔羞紅。
史進卻未察覺,只是收回手掌,輕輕起身,站在地上用眼色示意玉嬌枝。
玉嬌枝會意,也輕輕起身,站在史進身邊,那馬太守卻仍是酣睡如死。
史進示意玉嬌枝馬上隨自己離開,玉嬌枝卻未動身,只是看向睡在床上的馬佩,又看了看史進腰間的雁翎刀,忽地伸手抽出史進的雁翎刀,轉身便向馬佩刺去。
史進從身後輕輕握住玉嬌枝持刀的手,玉嬌枝回頭望向史進,臉上卻已經滿是淚痕,眼中更是無限的恨意。
史進搖了搖頭,將雁翎刀收回鞘內,回手一掌輕輕拍在馬佩的頂門之上,馬佩本是如雷的鼾聲立刻寂然無息。
“他已經死了。”史進回身說道,拉起玉嬌枝的手向外就走,玉嬌枝沒有絲毫拒絕之意,但史進卻聽到玉嬌枝深深的一聲喘息。
史進來到廚房,勾出灶膛內的餘火,引燃傢俱,二人便退出到房外,其時正逢春季,天乾物燥,不一刻的功夫,便火舌四起,這座獨立的小院瞬時陷入一片火海。
火勢驚動了鄰居,四鄰紛紛前來救火,而史進二人卻早已悄然無蹤。
史進帶著玉嬌枝來到城外尋到玉義,父女二人一見面便抱頭痛哭。
玉嬌枝看著玉義的滿頭白髮更是泣不成聲,原來這玉義的年紀並不大,只因這些時日的憤怒,屈辱,再加心痛女兒,竟是一夜白頭,四十幾歲的人看起來就像六十多歲一般。
玉義父女拜倒在地,叩謝史進的搭救之恩,史進連忙將二人扶起,又道:“此處不是久留之地,還是要速速離去。”
而後史進又擔心玉義父女二人在路上的安全,便一路護送二人返回大名府,等到將二人全都安置妥當之後,史進才又再次登程,趕奔延安府尋找師父王進,這一來一往,時日不短,所以直到今日才到了渭州。
“魯提轄。”史進講述完經過,便起身向魯達一抱拳,說道:“魯提轄,你是官府中人,我如今有命案在身,你若覺得史進有罪,就請將我押解見官,我史進絕無二話。”
魯達尚未說話,小舞卻早已拍案而起,大聲喝罵道:“馬太守這般的狗官,如此欺男霸女,畜生一樣的東西,早就應該一刀一個,殺了乾淨,大郎哥有何罪,我看哪個敢解你去見官!”
“小舞姑娘果然是女中豪傑,這話句句說到灑家的心坎裡,灑家佩服。”魯達哈哈大笑,又起身對史進抱拳說道:“灑家平生最恨這些欺壓良善的貪官惡霸,不瞞諸位,灑家原本是老種經略相公帳下的軍官,只因曾經路見惡霸欺人,心中不平,便出拳教訓那惡徒。
不想那廝太不經打,灑家只一拳,就打得那廝重傷不起,要不是有袍澤攔阻,必定要了那廝的性命,只是如此一來犯了軍紀,好在老種經略相公愛惜灑家的品性,不忍治罪,便將灑家發到這小種經略相公帳下聽用。
此次大郎宰了那貪酷害民的什麼馬屁太守,實是為民除害,是何等痛快之事,又何罪之有,灑家心中只是敬佩,大郎請受灑家一拜。”
魯達說罷,對著史進便拜了下去,史進見魯達對自己下拜,緊忙伸手相扶,不想魯達這一拜之勢竟是重若千鈞,史進不願用力與之相抗,便也對頭拜了下去。
王倫見魯達與史進相互敬重,便哈哈大笑道:“大郎為民除害,魯兄抱打不平,二位兄弟皆是有情有義的熱血漢子,都快些起身吧,咱們繼續飲酒。”
魯達與史進哈哈大笑,相扶而起,二人惺惺相惜,自此成為生死之交的兄弟。
王倫看了朱武一眼,朱武會意,便也向魯達講述了自己落草少華山以及劫取花石綱一事。
“朱武兄弟不必多言。”魯達聽完卻大手一揮,笑道:“當年朱武兄弟的事,灑家也有所耳間,各中緣由自不必說,若是灑家在場,也必定要了那小舅子的性命,只可惜灑家到小種相公帳下的時候晚,沒能早遇上你,不然我們早就是過命的兄弟了。”
朱武連忙起身稱謝,魯達卻嘿了一聲,又道:“還有那什麼狗屁花石綱,依灑家看早就該劫,這當今的皇帝老兒實實是個昏君,不納忠言,身邊盡是些奸佞小人,更不知為民造福,整日只知玩弄什麼花鳥魚蟲,胡寫亂畫,不幹正事。
而各地的那些貪官為了自己升官發財,便絞盡腦汁地去逢迎聖意,根本不計民生,個個都去弄什麼奇石異樹,爭相貢獻,更可恨的是這些貪官還要藉此變本加厲地搜刮民脂民膏,只鬧得勞民傷財,處處民怨沸騰。”
“我看這大宋江山早晚要毀在這昏君手裡!”魯達越說越氣,怒目圓睜,鬚髯乍起,已是憤怒至極,但隨即卻又長嘆了一口氣,說道:“不瞞眾家兄弟,灑家本也是江湖出身,只因幼時父母亡故,灑家只得孤身一人闖蕩江湖,後來又遇到了仇家追殺,眼見性命不保,幸得老種經略相公搭救,才撿回一條性命。
老種經略相公對灑家有活命之恩,為了報答老種相公的恩德,灑家便投身在其帳下從軍,以報恩情,只是這些年來,眼看朝廷綱常敗壞,貪官惡霸橫行於市,良善百姓受盡欺壓,民不聊生,灑家心中早已是憤恨已極。
每每撞見這些惡人,灑家都想出手除了,但只恨身在軍旅,卻不能任性而為,這些年要不是念著老種經略相公的恩義,灑家早就想脫了這身官衣,快意江湖,除盡天下惡人,也好還這天下一個太平世界。”
魯達說罷又是一聲長嘆,端起酒碗一飲而盡,王倫見魯達心胸豁達,又深具憂國憂民的情懷,心中也是越發地敬佩,更加的想傾心結交。
王倫便為魯達將酒斟滿,舉杯向魯達敬酒,又道:“老種相公經略西北,保境安民,實為我大宋的擎天柱石,魯兄知恩圖報,以一身本領投軍報效,也是理所應當,只是這報恩也有大恩與小恩之分,魯兄可知?”
魯達一徵,若有所思,又沉吟了一下,才道:“請大阿哥賜教。”
“不敢。”王倫還了一禮才道:“魯兄當年為受點水之恩,便以湧泉相報,投身於老種經略相公麾下,盡心竭力聽其驅使,也算以義報德。
但如此一來也必然要受人約束,由人掣肘,處處縮手畏腳,眼見不平之事,有心除惡卻又顧慮重重,即便忍無可忍憤然出手,卻仍要受到軍法懲治,最終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些禍國殃民之人逍遙法外。
路見不平無法拔刀相助,眼看貪官害民,又不能出手除惡,心中空有為國為民之志卻不得施展,如此大好身軀竟為報一人之恩而棄天下萬民,如此報恩不是小恩還是什麼!
而大丈夫立於天地之間,當以天下為已任,鋤盡天下不平,鏟滅當世貪官惡霸,驅逐圍籬惡獸,還天下以太平,保萬民之平安,才算得舒胸中之氣,展凌雲之志,也只有如此,才算報得天下百姓之大恩。”
魯達越聽眼睛越亮,端起酒碗一飲而盡,大聲道:“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大阿哥一句話,才真的是讓俺茅塞頓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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