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八眼巨蛛和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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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這個懸浮在靛藍色海洋中的乳白色球體，將柔和的光芒投射在地面上。城堡房間的燈光已經熄滅了，只有走廊上的火光依舊搖曳著。遠遠的，黑湖在月光的照射下輕輕翻著銀色的波浪。

安東尼和海格在密林中走著，潮溼的樹葉在他們腳下發出輕柔的沙沙聲。

即使月光如此皎潔，越是往深處走，樹林中越是漆黑一片。在萬物生長的春天，樹木生出來的新葉將外面的光亮擋得嚴嚴實實。

海格熟練地繞過樹樁，從它凸起的樹根上跨了過去：“快到了。我打賭你已經認路了，亨利。”

夜晚像天鵝絨裹屍布一樣包裹著他們，只有遠處蟋蟀的鳴叫聲和偶爾看不見的生物的沙沙聲打破了這一片寂靜。

安東尼四處打量，卻連馬人都沒有見到。這夜的禁林彷彿只有無窮無盡的樹木。偏離了小路後，這些樹木長得更加茂密了，樹枝像瘦骨嶙峋的手指一樣伸向天空，樹葉層層疊疊蓋在一起。

地勢陡然向下，四周突然明亮了起來。

安東尼緊緊跟著海格，靠他的後背支撐著自己不要滑下去。頭上遮蔽日月的層疊樹葉已經消失了，這片寬闊凹地中一棵樹也沒有，只有大得嚇人的蜘蛛和白濛濛的蜘蛛網。

“阿拉戈克！”海格轟隆隆地喊道，“阿拉戈克！它在哪兒？”

彷彿為了回應他的呼喊，幾隻巨大的蜘蛛也咔噠咔噠地喊了起來：“阿拉戈克！海格！海格！”

另外幾隻則對海格和安東尼說：“阿拉戈克正在睡覺。”它們盯著安東尼，又看看海格，擺弄著自己的八條腿慢慢退回去了。

空地中間半球形的蛛網動了動，然後一隻大得驚人的瞎子八眼巨蛛慢吞吞從裡面走了出來。

“發生什麼了？”它揮動著大螯，疲憊但關切地問，“又有什麼事情，海格？”

海格高興地說：“阿拉戈克，看看我帶了誰來！亨利！”

“亨利是什麼？”阿拉戈克不感興趣地問。

安東尼拉了拉海格的胳膊肘，但是海格沒有注意到，只是高高舉起手中的酒瓶：“我們來找你喝酒，老朋友！慶祝……慶祝你洗脫冤屈！”

……

被從睡夢中叫醒的阿拉戈克在發現海格只是來找人喝酒之後，攔腰將海格抱了起來，吃力地把他扛到樹林中去。

海格抓著它毛茸茸的長腿，帶著醉意低聲絮絮叨叨說著什麼，在阿拉戈克爬上陡坡後才大喊一聲：“等等，亨利！”

“是啊，謝謝伱。”安東尼抱怨道，撿起他落下的酒瓶，看了看自己身旁的巨蛛，“那我也回去了，下次見。”

一隻蜘蛛貪婪地抖了抖大螯，發出咔噠咔噠的響聲。

“我好想吃人……”它說，試探性地朝安東尼邁了一步。它身旁有幾隻八眼巨蛛也開始緊緊盯著安東尼，慢慢跟隨著它，挪動自己的腿，茂密的長毛在微風下微微顫動。

站在它背後的蜘蛛說：“不！”

安東尼也平靜地說：“我建議你剋制自己的想法。”

那隻對進食提議投了反對票的蜘蛛說：“你們沒聽出來他是誰嗎？海格說了，他是那個殺了我們不說名字的怪物的人。”

主張吃人的八眼巨蛛重複道：“人。”

另一隻蜘蛛咔噠咔噠地說：“啊，人……海格的朋友……”

反對的蜘蛛說：“愚蠢，這意味著他很危險！你們儘管嘗試吧，人類，請記住我不想吃你。”

“你叫什麼？”安東尼問。

這隻蜘蛛說：“我不需要名字，海格的朋友。”

“那我應該怎麼把你和其他蜘蛛區分開呢？”

蜘蛛猶豫了一會兒，說：“你可以稱呼我為第九十七個孫子。”

“危險……”蜘蛛們猶豫了，竊竊私語的商量聲淹沒在一片咔噠咔噠擺弄大螯的聲音中。安東尼懷疑整個凹地的八眼巨蛛都在說話。

“如果你們不反對的話，我就走了。”安東尼說。

蜘蛛們討論著，八隻眼睛猶豫地在他身上來回打量。安東尼走到陡峭的斜坡邊，發現自己很難爬上去。身後，八眼巨蛛的爭論越發激烈。

想吃他的八眼巨蛛說：“走？我想有些困難……”它依舊注視著安東尼，像一個盯著盤中甜點的孩子，身子微微晃動著。

安東尼搖搖頭。

當然，他可以用亡靈魔法再給自己搭個梯子，或者直接借用禁林中各類生物（甚至八眼巨蛛）的屍體將自己送上去。但他再也不想貿然使用亡靈魔法了，因此——

“呼神護衛！”

空氣中一陣震顫。一隻巨大的熊出現在了空地上，比所有的八眼巨蛛都要大，比阿拉戈克還要大。在這個近乎八英尺高的黑熊的對比下，反射著月光的銀白色蜘蛛網也顯得低矮了。

它環顧四周後，嗅了嗅附近的八眼巨蛛（它快速跳開了），又好奇地抬頭看了看月亮，然後趴下來，任由安東尼抓著毛髮爬到背上，緩緩站了起來。

“再見了，海格的朋友的子孫們。”安東尼學著蜘蛛們的稱呼說，“以及，再見，第九十七個孫子。”

蜘蛛們一言不發，悉悉簌簌地退開了。

“走吧。”安東尼說。熊邁開步子，輕而易舉地走出了凹地。

安東尼俯瞰著禁林，看到禁林的邊緣處，阿拉戈克正往回走，蒙著白色的瞎眼茫然地瞪著天空，八條腿快速移動著，彷彿它已經對禁林的路瞭然於胸。而另一邊則飛起一些鳥，樹木顫動著，應該是海格正試圖回來。

“我們去找海格。”他低頭對熊說。

他還不知道怎麼解除召喚熊的魔法——很少會有人想要解除呼神護衛——只能等著它自己消散。

熊謹慎地低下頭，將巨大的爪子探進禁林中，差點壓倒了一株小樹。它小心翼翼地挑著更加寬闊的地方走，用爪子和吻部撥開密密麻麻交錯的樹枝。

安東尼頭一回以這麼高的高度看著地面上的樹根和枯枝，只覺得它們小得可憐。他忍不住好奇海格平時看其他人類是什麼感覺。

海格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了。熊又撥開一堆藤蔓，身子艱難地從樹間擠了過去，讓樹幹發出一陣可怕的嘎吱響動。

海格的腳步停住了。

“誰？”他大聲問，“出來！你不屬於禁林！”

“是我！”安東尼說，“別擔心，海格，我沒事。”他從熊背上滑下來，等著海格找過來。

“哦，亨利！狂奔的戈爾工啊，我真擔心你迷路。”海格聽起來鬆了一口氣，“不過，我不知道你原來是頭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