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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貞觀以來施行科舉磕磕絆絆,可世家依舊是我行我素,科舉施行的這幾年,選官之時就會考慮到出身和家世,儘可能避免世家子弟。
李世民喝下一口水,神色凝重地放下手中的卷宗。
王公公端來一個陶鍋,“陛下,這是魏王殿下準備的飯食。”
忽然覺得有些餓了,想到之後還要和李靖商談火器之事,李世民便收拾了一番心緒。
再看眼前這個清澈的肉湯,不管是羊肉還是牛肉,只有在驪山才能熬製出這麼清澈的湯水。
李世民嚐了一口疑惑道:“驪山哪裡來的牛肉?”
王公公解釋道:“這肉不是耕地的黃牛,而是吐蕃苦寒之地的犛牛。”
李世民瞭然點頭,“吐蕃的牛?”
“稟陛下,現在河西走廊互市往來很是熱鬧,有不少關內外的商客在河西走廊走動,聽說有個吐蕃女子賣了三百頭犛牛,只是那些犛牛出了苦寒之地後便活不了多久。”
“與其看著它們因為水土不服死去,不如殺了給人吃,它們是不會耕地的。”
李世民撈起一塊筒骨,吸溜著骨髓。
王公公繼續道:“聽說那吐蕃女子與當年西征之時的蘇定方有些往來,那女子賣了牛之後就去了長安城尋蘇定方將軍,還說是特意感謝驪山,送了五頭過來。”
將領的私事李世民不想管,在松贊干布帶著兵馬與大唐周旋的時候,蘇定方和李道彥也在那個時,拿下了松贊干布的大後方。
期間收服了不少吐蕃人,功勞是功勞,將士的個人品行就是另外一回事。
只要蘇定方忠心於大唐,至於他與什麼女子上了塌,李世民沒有興趣。
吃罷陶鍋中的牛肉,李世民擦了擦嘴,午後小憩片刻又走出了小行宮。
還沒到耕種的四月,驪山就開始忙碌了。
皇帝邁著腳步,目光依舊打量著村子裡的一切,他路過造紙坊的時候,就見到李泰帶著人在歡呼。
李世民走近一看,有幾張深褐色的紙張剛剛烘乾好。
“父皇,這是朝中給的舊紙,我們用這些舊紙製成新紙了。”
看李泰欣喜的神情,現在的他在驪山製造一途,漸行漸遠。
朕的兒子怎麼會對這些事有如此天賦。
李世民有幾分欣慰,又覺得無奈,好像兒子長壞了,不!應該說是被張陽帶壞了。
青雀從十歲開始就跟著張陽廝混。
好歹張陽從未帶著李泰做過什麼錯事,也沒有闖過禍,還能教導李泰一些學識,想來也就由著他了。
再怎麼說也是自己的兒子,看著他神情,李世民低聲道:“這紙很好。”
“父皇,驪山建設都是為了民生,不只是用於驪山,往後能夠用於整個中原,讓紙張更加廉價。”
李世民拿起他手中的紙張,“顏色深了。”
李泰笑道:“兒臣還可以再調配配方,會讓紙張更加乾淨,一樣樣配方試用,總會成功。”
“這種紙張所用舊紙幾何,能夠產出幾何?”
“回父皇,只用四成的舊紙泡成紙漿,再用六成的新紙漿混合。”
在驪山有個規矩,每每在技術上有所突破所有參與的工匠都要大聲歡呼。
李泰滿臉的笑容,“父皇,這是大唐的紙張,往後再也不愁沒有紙張。”
以往的紙張確實很貴,而且就算是驪山的紙張,不論是材料還是工序,都是很大的成本。
現在有了舊紙回收之法,成本上便可以省去很多。
這種技術對生產帶來的改變,在驪山時有發生。
“以後就叫貞觀紙。”
“謝父皇賜名。”
李世民頷首點頭,又邁著步子離開,他打算去看看上官儀。
朝中才俊確實多,像上官儀這樣的人正是李世民一心想要的,人才從來沒有夠的一天。
如果全天下的人都能為社稷著想,大唐何愁不強大。
如此李世民又瞪了一眼驪山山頂。
這個村子經過三次改建,如今分成了田畝區,工業區,居住區,三個大塊。
張陽將封地分為三塊,人們起居生活也在這三片地中。
在驪山有個很奇怪的城樓,聽說是當年玥兒和張陽一時興起建設起來的。
那時候的驪山還在初建起來,這個圓筒形的城樓建設好之後,夫妻倆就沒有在其中住過。
而現在,這裡就成了村子裡的辦事處,上官儀和武士彠都在這裡忙碌。
李世民邁步走入這座城樓,從一個過道走入,再沿著石階走上去,最頂層便是上官儀所在的房間。
石階盤旋而上,整個城樓都是用這種上好的石料鋪設而成。
李世民的心裡對他的這種鋪張浪費鄙夷了一番。
頂層樓臺的一處寬敞屋子,上官儀平日裡都會在這裡安排事宜。
走入這間屋子,這間屋子南北兩面各有窗戶,還有冷風灌入這裡。
屋內很凌亂,擺放著很多的卷宗,還有各式各樣奇怪的物件。
李世民抬眼看到的是一張巨大的地圖,地圖上描繪的是以驪山為中心,圈起來好幾片地。
正在桌案上翻找著卷宗的上官儀見到陛下先是愣了愣,急忙行禮,“陛下。”
李世民擺手道:“你不用多禮,這張圖是驪山以後要做的事?”
上官儀將懷中抱著的一堆卷宗放下,整了整自己的衣衫解釋道:“其實這是太府寺的事,這些圈起來的地方是今年我們準備耕種的田地。”
“高陵那片地確實是李道宗的。”
“宗室給了縣侯一個情面,說是能夠給予太府寺方便,就給了這些田畝,不過驪山只是幫忙種植,種出來的蔬菜是可以分得一部分收益。”
“朕知道。”
見陛下沒有怪罪,上官儀心中踏實不少,又道:“下官去看過各地的水土,這些田畝所種的蔬菜各有不同,不同的水土種不同的蔬菜。”
李世民從地圖上收回目光,看向樓下走動忙碌的村民,“以你的才能,這小小的驪山留不住你的。”
上官儀躬身道:“陛下,臣此生有兩次收穫最豐厚的時候,第一次是寒窗苦讀之時,第二次便是現在。”
“驪山並不大,臣一直看著它如何壯大,如何富裕,還有很多有意思的治理方略。”
“如果只是一個小小驪山,你如何做出更大的成就。”李世民看著窗外,伸開雙手朗聲道:“這天下社稷之功,誰都在爭!許敬宗可以爭,哪怕是褚遂良,或者是岑文字,他們都是青年翹楚,你也可以爭,與他們爭,與張陽爭。”
上官儀低下頭沉默不語,不知該如何回答陛下的邀請,更沒有做好步入朝堂的準備。
李世民頷首又道:“朕可以等著你的回覆,時機不會等你,誰先捷足先登,誰就能得到最大的成就。”
聽罷這番話,上官儀低著頭躬身行禮,用沉默再次婉拒了陛下。
見到上官儀的態度,李世民便知道再多說什麼也沒用,點了點頭表示明白了心意。
上官儀獨自站在房間中,目光向窗外看去,就見到了陛下離開的背影,看著這個背影走遠心中的壓力也就消散了。
他又坐下來給自己泡上一杯茶水,轉頭看向掛在牆上的地圖。
少頃,他站起身離開了這個房間。
張陽就在田地裡記錄著作物成長的情況,而一旁小郡主騎在熊背上,乖巧地看著書卷。
倒春寒的天氣時常有陰雨,而在關中便是凍雨,這些天的天氣一直都是陰沉沉的。
“縣侯,陛下來見過在下了。”
“陛下說什麼了?”
張陽輕描淡寫的態度也不知道該說是好還是壞,對他來說陛下不過是驪山的常客,一位客人而已。
更不需要全村人的照顧,皇帝在不在驪山,這裡都是一樣的。
將陛下說過的話語複述了一遍,上官儀憂愁道:“在下沒有答應陛下。”
張陽頷首道:“就像是陛下說的,有的人捷足先登,就有可能得到最大的成就,可誰的腳步先動並不說明他的腳步一直領先。”
或許是因為個人經歷導致的,上官儀並不認同陛下的這番話,人與人之間的成就高低,不是爬山,並不是說誰走在前頭就一定能夠最先到達頂峰。
人生很漫長,上官儀覺得就算自己還在山腳下,也絲毫感受不到他人帶來的壓力。
“上官儀,你一定會有一番大成就的。”
“縣侯,下官以為能夠做好太府寺的事,便是此生最大的成就。”
深吸一口氣,再緩緩吐出來,放眼這關中平原,剛剛從寒冬中過來不久,這片大地的草木還未甦醒。
張陽在田埂邊走著,載著小清清的熊大也走著。
上官儀跟上腳步,“還望縣侯莫要將在下交給朝中。”
“上官兄說笑了,是否留在驪山全看你自己的決斷,當初讓你教書的時候我們就約定好了,你若想離開隨時都可以,只要你還在驪山,我一直給你工錢。”
張陽揣著手繼續走著,“一開始所有人都在山下,當有人開始登山的時候,便會有人跟隨而上,與你講個龜兔賽跑的故事吧。”
“下官願聞其詳。”
龜兔賽跑的故事,小清清聽了許多遍了,聽爹爹還要給上官儀講,好奇道:“爹爹,大人也要聽故事嗎?”
面對這個孩子,上官儀打心裡很欣賞,這孩子如今也四歲了,她比尋常孩子聰慧許多。
張陽本就是一個特別的人,他的孩子也很特別。
龜兔賽跑的故事耐人尋味,講的是一隻驕傲的兔子和一隻堅持不懈的烏龜之間的賽跑。
起初所有人都覺得兔子會贏,就連兔子也覺得自己會贏。
卻沒想到最後贏了賽跑的是那隻烏龜。
很是荒誕的故事,可放在人與人之間,卻又是這般地諷刺。
讓兔子失敗的,是它的驕傲自大。
烏龜會贏是因為它堅持不懈。
“我以前的老師說過,要當烏龜,不能當那隻兔子,人人都可以是烏龜,人人也可以成為那隻兔子,就算是再天賦異稟也可能因為驕傲,最後會一敗塗地,泯然眾人矣。”
“就算是天資再差,也可以透過後來的努力,成就一番大事。”
上官儀躬身道:“謝縣侯指點。”
張陽又道:“不過是一個故事而已,算不得指點,每個人對這個故事的看法都是不同的,其實這些道理你都懂,我說這些不過是多此一舉,你也不要見怪。”
說著話,張陽走上驪山,熊大也邁步往山上走著。
最近這頭熊神情很低落,小清清撫著它的頭,低聲道:“等到了開春之後,你就可以犁地了。”
這頭熊打了一個哈欠,它過了一個很無趣的冬天,除了它的熊窩多了兩個品種不一樣的熊貓。
在這個冬天確實沒有什麼新鮮事。
這頭熊過了一個冬長得更大了,小清清的身形還小,現在爬上爬下很吃力。
只有讓這頭熊伏在地上,她才能順著皮毛滑下來。
也不知道李靖和陛下談得如何了,村口多了一支兵馬,這支兵馬多半是用來掌管火器的。
這皇帝對火器的熱忱很急切,他指望這火器一炸,大唐萬勝。
張陽在華清池邊嘆息,要讓這個大唐好好的,還真是不容易。
尤其是皇帝的種種行為,令張陽想發瘋,想與皇帝一決高下,也分生死。
想法是好的,事實總是事與願違的。
皇帝想要火器,他就勢在必得。
這不,王公公在傍晚時分又來了,光是那三個火藥筒並不能滿足皇帝。
可能李世民發現了,這不過是個橫著放的煙花,只不過在內部做了一些手腳而已。
“陛下說了,往縣侯可以在清明之前,作出一些像樣的火器出來。”
“像樣的火器呀……”
張陽苦惱地撓了撓頭,“火炮他喜歡嗎?”
“縣侯說的火炮是何物?”
“也是一種殺傷利器,要鑄造這火炮,需要很多銀錢,五千貫。”
聞言,王公公神色犯難,“縣侯莫要為難老奴了,陛下只是想見一見火器,怎麼要如此多的銀錢。”
張陽神色依舊淡然,“王公公,陛下想要一門火炮就需要拿出這個價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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