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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下的紫禁城絢麗奪目,這是無數人的嚮往之所。
“何人,止步!”
朱驥看到匆匆來人,當即大喝一聲道。
朱祐樘雖然喜歡西苑的湖光山色,但亦是喜歡乾清宮的帝王之所,故而大多時候都會選擇返回紫禁城過夜。
雖然從西苑北上可以繞道北邊的玄武門回到紫禁城,但西苑門對面便是西華門,故而朱祐樘一直走這條便捷的路徑。
每次要從對面西華門的時候,南邊都會進行戒嚴。
朱驥在受到朱祐樘冷落後,現在變得十分的殷勤,時常親自帶錦衣衛在這裡戒嚴,面對匆匆而來的宋澄自然要進行喝止。
朱祐樘正坐在龍輦上,聽到南邊的動靜後,扭頭望向是氣喘吁吁而來的宋澄,沒想到案件這麼快就有了進展。
只是宋澄並不是一個急於邀功的人,而今這麼趕來不可能是案子交破,沒準還要給自己出難題,便給劉瑾遞了一個眼色。
若是這個案子要落到武勳頭上,倒亦算是一個不錯的收穫。
時間已經是三月底,京城的氣溫明顯上升。
朱祐樘從西華門進入便是外朝區域,通常都是從外東城繞回乾清宮,這自然免不得要經過仁壽宮。
按說,王太后應該隨行前往參加春祭,但還是以身體不適為由給推託了。
朱祐樘知道可能是剛巧身體不舒服,但恐怕主要還是王太后跟朱見深確實沒有什麼夫妻情誼,畢竟朱見深是連碰都沒碰。
只是自己身處於這個時代中,早已經是時代中的弄潮兒。他自然知道不是因為王太后長得難看,反倒是容貌在邵太妃之上,更可能是政治鬥爭的犧牲品。
若是朱見深跟歷史上的朱祐樘一般懦弱,王太后甚至都可能是歷史上的帝王一夫一妻開創制,但偏偏遇上一心想要擺脫文官掌握的帝王。
“陛下,此行感覺如何?”王太后雖然不是國色天香,但亦算是一個大美人,而今風韻不減當年,顯得十分雅靜地關切道。
朱祐樘已經很久沒有到這裡了,便是真心地道:“萬壽山的風光確實很好,朕以為下次您可以一同前往,到外面散散心亦是極好的!”
“皇陵之地豈是散心之所?陛下說話當注意才是,若傳出去的話,恐有臣子要直諫於你了!”王太后發現面前的皇帝偶爾不曉事理,便是淺淺一笑地道。
朱祐樘知道自己還是很難成為墨守成規的帝王,亦是直率地道:“無礙!前陣子萬壽山的一場冰雹,便有數十疏奏疏,但朕讓劉瑾全都燒了!此次前往萬壽山,除了祭祀的時候累一些外,風光確實是不錯的!”
“哀家聽聞是很不錯,若是陛下不嫌哀家耽擱行程,下次便隨行吧!”王太后看到朱祐樘是誠心相邀請,便是輕輕地點頭道。
朱祐樘意識到王太后不出行可能是因為怕給自己添事,便是決定改正地道:“如此便說好了,下次朕再來請您!”
聊了幾句後,王太后看著朱祐樘要離開,終究是要裝病,便吩咐身邊的宮女道:“青月,替哀家送送陛下!”
一個名為青月的年輕宮女清瘦而豐滿,生得十分嫵媚,一身青衣相形益彰,特別那雙眼睛像秋月,便是盈盈一禮地道:“是!”
朱祐樘看到這個宮女的第一眼便顯得有一種清新脫俗的感覺,不免好奇地多打量了一眼這個十七八歲的宮女。
在這個皇宮見的宮女多了,或許是自己的皇威大盛,致使很多宮女顯得有點呆頭呆腦。
朱祐樘在臨上龍輦的時候,便是忍不住詢問道:“朕在仁壽宮為何從來沒有見過你呢?”
“回稟陛下,奴婢早前一直在尚服局,太后覺得奴婢衣服縫得好,所以將奴婢要到了仁壽宮!”青月雖然不跟朱祐樘對視,但顯得大方得體地答道。
朱祐樘發現這個宮女果然給自己很舒服的感覺,注意到正拿著絲帕的雙手,不由得輕輕地點頭道:“倒是有一雙巧手!”
“謝陛下誇讚!”青月先是緊張地攥緊拳頭,旋即展顏微笑地謝禮道。
朱祐樘承認這個宮女長得漂亮,特別身上難得有一種聰慧,但皇宮最不缺便是漂亮的宮女,自己還不至於見一個愛一個。
只是讓他有所不解,王太后在皇宮已經二十餘年,為何突然要來一個年輕漂亮宮女伺候,而且還讓這個宮女送自己呢?
劉瑾早已經侯在仁壽宮外,而今看到四下無人,當即跟在龍輦之側,將宋梁澄匆匆而來的彙報的進展如實相告。
“興安伯府?”朱祐樘得知鐵象山是受興安伯邀請吃席而丟的雪楓刀,不由得微微地蹙起眉頭道。
劉瑾觀察著朱祐樘的反應,顯得一本正經地道:“陛下,此事似乎跟興安伯無關!鐵象山在離開的時候還帶著刀,只是在回程的時候跟人產生爭執才弄丟的,而那把刀又恰好被一個京城的地痞賣給了安南使團的人!”
“即便如此,那麼就按宋澄所求,讓朱驥即刻派人追回安南使團吧!”朱祐樘沒想到事情還是繞回到安南使團身上,當即便傳達指令道。
他覺得事情不可能像表面中簡單,像鐵象山丟刀表面跟興安伯沒有關係,但一切的起因正是興安伯的那一場宴請。
既然現線上索已經指向了安南使團,一旦能夠證實確實是安南使團的黎廣度購得雪楓刀並用於殺害占城使臣文錦,那麼自然就要進行嚴懲。
只是事情發展到了這一步,有嫌疑的人反而越來越多了。
像同意對安南使團放行的禮部左侍郎劉健,宴請鐵象山的興安伯,甚至連最早提出遣送安南使臣離京的萬安都有嫌疑。
朱驥在接到命令後,當即安排人員在城門關閉前離開。
所幸,由於占城使者文錦的案情耽擱了一些時間,導致遣送安南使臣離京的時間延後,而今快馬加鞭還是很快能追回來。
乾清宮,燈火通明。
朱祐樘終究是大明皇帝,所面對的不是一城一池,而是要管理兩京十三省。此次前去天壽山,自然積累了一大堆的政務需要處理。
在沐浴過後,他不再思考案情的事情,亦沒有心思去揣摩王太后的意圖,便是來到東暖閣繼續處理兩京十三省的政務。
兩淮都轉運使司下轄泰州、淮安、通州三個分司,以及泰州、淮安兩個批驗所。
泰州分司下轄十個監課司,分別是:富安場、安豐場、何垛場、梁垛場、東臺場、栟茶場、角斜場、丁溪場、草堰場、小海場。
兩淮都轉運使司下轄11個巡檢司:白塔河巡檢司、安東壩巡檢司、西場巡檢司、西溪巡檢司、安豐巡檢司、海安巡檢司、掘港巡檢司、石港巡檢司、廟灣巡檢司、長樂巡檢司、臨興巡檢司。
“掌泰州分司事兩淮都轉運司判官劉銘!”
“白塔河巡檢司巡檢李石!”
“安東壩巡檢司巡檢陳昇!”
“西場巡檢司巡檢張長春!”
……
“富安場場大使林柱!”
“安豐場場大使孫鵬!”
“何垛場大使趙北斗!”
……
“富安鹽倉倉大使鐵三金!”
“安豐鹽倉倉大使楊東來!”
“何垛鹽倉倉大使李永壽!”
……
朱祐樘看到王越剛剛上呈的奏疏羅列了很多官職,上面有很多人的名字,羅列了很多數字,直到看到最後才明白王越的用意。
明明已經三月底,而今天氣已經轉暖,但卻彷彿突然回到了寒冬臘月。
在兩淮下轄的三個鹽場中,泰州可以說是鹽弊最真實的寫照。
歷史總會出現很多有趣的事情,一些明明正在認真做事的官員,結果只要是“非其同類”,那麼往往就會遭到瘋狂抹黑。
鄢懋卿最受人詬病的正是其總理鹽政的期間,地方御史指其個性奢侈,以文錦被廁床,白金飾溺器等,又用十二女子抬橋等。
只是很多人都不曉得,鄢懋卿或許是一個奢靡享受的人,但正是他們人人罵打的眼中釘,卻是捅破了一層窗戶紙。
雖然歷史很容易被掩蓋,但資料卻不會騙人。
在鄢懋卿總理鹽政後,泰州的鹽產量迎來了大幅增長,一舉超過了半數,成為淮鹽三司當之無愧的老大。
到了雍正時期,泰州下轄的皋縣劃歸通州,而所轄東臺縣劃為揚州府直轄,相應的鹽場自然被划走。
儘管如此,到了清朝的乾隆年間,這裡的產量還是增加了一倍,佔淮鹽的58%,但這是削減鹽場後的數額啊!
大明鹽政的癥結除了官商勾結外,更大的問題是有人有意隱瞞食鹽的真實產量,而這些產鹽不僅沒有讓朝廷獲益,反而透過他們走私渠道擾亂食鹽市場。
朱祐樘反覆看著王越奏疏上所羅列這幫官員的罪名,仔細看了良久,這才從字縫裡看出字來,滿折都寫著兩個字是吃人。
揚州的官員很多,而泰州的官員同樣不少。
朱祐樘不認識這些官員,但知道他們大抵是喜歡“共亨太平之福”的人。
他能想到這些人貪到錢財時的興奮嘴臉,燒死苟火旺的屋子大抵是囂張的,即便知道苟火旺的老孃在屋裡亦是猖狂的,但既然都是一幫該殺之人,自己又何必婆婆媽媽呢?
朱祐樘覺得今晚的自己是瘋狂的,在王越所呈的一百個名單之上,捻袖寫下了一個字:“準!”。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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