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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逸和徐靜雖然沒有開口說話,但兩人都不約而同地停在了通往就寢的那片區間的簾子外頭,細細地打量著裡頭的景象。

因為這裡顯然是第一案發現場,裡面每一樣東西都有可能是找到兇犯的關鍵證據,自是不能莽莽撞撞地闖進去。

徐靜忽地,低頭一看,眉頭皺了皺,道:“方才有人進來過,地上都是腳印。”

夏季的溫度高,在這樣的季節,如果不是大灘的血跡,一般血跡離開身體,二十到三十分鐘就會完全乾涸。

但地上的腳印除了泥土的髒汙,分明還混著淡淡的血色,說明在死者死後沒多久,她就被發現了。

唯一慶幸的是,今天外頭陽光燦爛,沒有下雨,因此那些腳印沒有髒汙到完全覆蓋地面上原有的痕跡。

蕭逸看了看地上的腳印,眉頭也微微蹙起,隨即,他的視線慢慢轉移到了一旁的梳妝檯上,道:“梳妝檯上的東西十分凌亂,且首飾盒被開啟了。”

梳妝檯上的東西本便瑣碎,那些瓶瓶罐罐的東西此時都倒在了桌面上,脂粉和各種胭脂的粉末撒得到處都是。

而放在右上角的那個三層首飾盒此時大敞著,裡面空無一物。

莫非是有賊人進來偷東西,剛好撞見了女主人,所以把她殺了?

不,不對,事情沒有這麼簡單。

徐靜想了想,道:“勞煩蕭侍郎扶我過去看看死者的屍體。”

蕭逸側頭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扶著她走到了床邊。

她這次出門,身邊沒有驗屍的物什,估計是沒法解剖了。

但屍體的體表情況,同樣能告訴人許多事情。

方才在不遠處看著,徐靜便已是有了一些判斷,此時走近了,屍體的情況就更清晰了。

卻見死者身上的血跡主要集中在脖子處和右半邊的肩膀處,右半邊肩膀的衣服和下面的床褥,已是被血紅色的血水浸透了,紅得刺眼。

死者脖子右側有一個深可見骨的刀痕,從靠近喉嚨的位置往上斜斜地切開,那傷口血肉模糊,看肌肉的收縮情況和血流情況,這是生前形成的。

這顯然就是死者的致命傷了。

徐靜想伸手檢查一下那傷口,卻無奈她現在沒帶手套,就這樣伸手去摸不太方便。

就在她想跟蕭逸說一下這個問題的時候,外頭突然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並一個不善的冷喝聲,“讓讓!讓讓!官府查案,無關人等都讓開!你們兩個,怎麼還不讓開?!”

緊接著,蕭禾溫潤帶笑的聲音響起,“不好意思,妨礙了查案,我等與刑部的蕭侍郎剛好宿在景寧縣的杏花客棧,誰想突然發生了這起命案,蕭侍郎因為職務原因,已是入內勘察了,我們兩個閒人便也只能在外頭等待。”

最開始那個冷喝聲帶著濃濃的嘲諷響起,“你唬我呢?堂堂刑部侍郎怎會突然來到我們這個小縣城,你說那是刑部侍郎就是刑部侍郎了,妨礙辦案者,便是天皇老子來了都……”

突然,他的聲音詭異地一頓,下一息,便傳來一陣整齊劃一、誠惶誠恐的行禮聲,“下……下官見過指揮使,未……未知指揮使和蕭侍郎大駕光臨,請指揮使和蕭侍郎莫要見怪!”

徐靜微微揚眉。

指揮使?指的是外頭那兩人中的哪個?

她雖然不清楚指揮使是個什麼職務,但聽起來很厲害的樣子。

最重要的是,這卻是省了他們很多解釋的功夫了。

徐靜不禁再次感嘆,不管是在哪個世道,權勢都很好使啊。

就在這時,一旁的蕭逸突然看了外頭一眼,沉聲道:“可是縣衙來人了?可有帶仵作,讓他進來一下。”

最開始那個聲音立刻道:“帶了帶了,孫仵作,你快進去協助蕭侍郎辦案!”

很快,一個身形傴僂、其貌不揚的老頭就戰戰兢兢地走了進來,蕭逸看了他一眼,道:“把你驗屍的工具留下,便出去罷。”

剛準備行禮的孫仵作:“???”

蕭侍郎這是什麼意思?莫非他要自己驗屍不成?

京城來的大官,竟然連驗屍都會麼?

他自然也看到了徐靜,只是在蕭逸的威壓下,他便是有再多的困惑也不敢說出口,連忙應了一聲,把身上揹著的工具箱放到了地上,便退出去了。

徐靜立刻就明白了蕭逸這樣做的用意,揚了揚眉,不用他開口說什麼,就把工具箱拉了過來,開啟看了看,滿意道:“這仵作的工具還挺齊全。”

她快速地翻找出手套帶上,彎下身子細細地檢視死者右脖子上的致命傷,從死者傷口的出血量來看,她顯然是傷到了動脈,在短時間內死亡的。

傷口十分平整,長約一點六寸(五厘米),兇犯應該是用一把十分鋒利的小刀,乾淨利落地劃開了死者的脖子。

從傷口從下往上傾斜的情況來看,兇犯顯然高於死者,或者他行兇的時候,處於一個比死者高的位置。

而且,傷口是從靠近喉嚨的地方一直劃到了死者耳後,兇手是在死者身後動的手。

因為死者的頭髮披散著,有許多髮絲被血液黏在了死者的傷口處和脖子面板上,徐靜要一點一點地把她的頭髮清到一邊,才能看清這個傷口。

清著清著,徐靜眉頭微微蹙起。

整個過程中,她竟然,沒有找到一根斷髮!

便是有掉了下來的髮絲,也是一整根完整掉下來的。

這按理來說,幾乎不可能!

是在什麼樣的情況下,死者的傷口才會這麼幹淨?

就在這時,許是見他們進去的時間太長了,衛大東的聲音響起,“蕭侍郎,請問……請問案子查得如何了?能找到殺害晚娘的兇犯嗎?”

徐靜抬眸看了蕭逸一眼,兩人已是合作了許多次,看到徐靜的眼神,蕭逸便知道,她定是查出了什麼。

他略一揚眉,扶起徐靜道:“還要繼續驗屍嗎?”

徐靜點了點頭,道:“要。”

她還只是看了死者的致命傷處,其餘地方還沒看呢。

蕭逸於是點了點頭,淡淡地回答外頭的衛大東,“再稍候片刻。”

徐靜立刻抓緊時間,把死者身上的衣服脫了下來,從頭到腳細細查驗。

很快,就讓她發現了一處不同尋常之處——死者的後腦勺摸起來,有微微的凹陷感,然而撥開頭髮看,頭皮上卻沒有任何的腫包或傷口。

這隻有兩種可能——

一,死者生前曾不小心摔到頭,摔得還挺嚴重,以致頭骨有微微的凹陷,但如今傷口已是痊癒了,只剩下凹陷的頭骨無法復原。

二,這是死者死後形成的,有人在死者死後,用什麼重物狠狠敲擊她的後腦勺,因此那傷口處沒有任何生活反應,只有骨頭凹下去了。

徐靜不禁輕嘖了一聲,若她能解剖,能看出來的情況會更多。

但如今條件有限,也只能用其他方法彌補無法解剖這件事了。

而除了後腦勺這處輕微的凹陷,死者身上再沒有其他可疑的地方或傷口。

檢查完後,徐靜幫死者穿好衣服,朝蕭逸點了點頭,蕭逸立刻會意,把她扶了起來,走到了外頭。

外頭果然比他們進去時多了一批人,為首的中年男人穿著淺綠色的官服,見到蕭逸,立刻走上前行了個大禮,笑得甚是狗腿地道:“下官見過蕭侍郎,蕭侍郎的蒞臨實在讓本縣蓬蓽生輝,不知道蕭侍郎方才有什麼發現,下官剛好可以學習觀摩一番。”

蕭逸看了他一眼,道:“我不過是剛好路過此地,見發生了命案不好不管,你自在做事便是。這位娘子是我特意請來的仵作,方才我讓她對死者進行了驗屍,這會兒正要說驗屍的結果。”

那縣令一臉愕然地看向徐靜,還是頭一回見到,有女子從事仵作這樣的賤職!

若對方不是刑部的侍郎,他定然以為有人在拿他開玩笑!

然而,接下來,那女子說出口的話,卻是讓他更震驚了。

“死者已是開始出現輕微屍僵,身上尚未出現屍斑,推測死亡時間為半個時辰以內。

死者的致命傷為脖子右側的刀傷,傷口平整,深可見骨,兇器應該是一把小巧鋒利的匕首,傷口從下往上傾斜,兇犯應該是從死者身後殺死死者,且兇犯比死者高,或者行兇時的體位比死者高。

而且……”

徐靜說著,頓了頓,微涼的眼眸緩緩地掃視了面前眾人一眼,淡聲道:“兇犯,是與死者十分熟悉,或者說,是死者不會設防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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