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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把椅子比喻做社會還是制度?玻璃是人情的淡漠和疏離?”

陳立安用力地拍了一下椅子說:“怎麼理解都可以,這種坐起來極不舒服的椅子,就像是時代和個人的困境,很厭惡很想更舒適一些,但是卻不得不接受,或抗爭或接受又或者被矯正。”

“其實大家都不會關注別人的苦難,有沒有玻璃區別不大。”

聽完陳立安的解釋,賈宏勝眯了一下眼睛問道:“你做過類似的行為藝術嗎?我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的主題,或許可以深入挖掘。”

“也許吧,不過我不喜歡。”陳立安淡淡地回了一句,轉頭看向王曉帥問道:“你還在糾結嗎?我今天的時間不多。”

王曉帥看了一眼賈宏勝,有些猶豫不定,因為陳立安的長相太帥了和他想象的齊雷有些不符。

“我們已經做出決定了,這個角色屬於你了。”舒琪突然開口道。

舒琪對賈宏勝並不瞭解,相比較之下他更傾向於陳立安,無論是形象還是剛剛對行為藝術的解讀都很有意思。

王曉帥張了張嘴沒有反駁,預設了這個決定,反正這兩個人都行。

陳立安抬頭看過去,然後點頭道:“好,請把劇本給我,開機的時候我會準時過來的。”

“不聊聊片酬嗎?”舒琪好奇地問道。

陳立安打量了一眼房間裡簡陋的佈置,搖了搖頭說:“你們沒錢,我也不在乎,反正也沒多少。”

舒琪有些無奈,劇組的確沒有多少錢,片酬最多最多也只能給幾百塊錢甚至更少。

陳立安是知道能有多少片酬的,所以並不是很在乎,開頭談片酬反而落了俗套。

哪怕像買菜一樣討價還價也不能使片酬變多,劇組本身就沒錢。

.......

一個小時後,陳立安離開了極度寒冷的試鏡地點,漫步在西村的衚衕裡,他想要觀察人物順便找個老師學習油畫。

西村的位置很偏僻,也很破舊,不過藝術氛圍很濃郁。

牆上隨處可見各色的顏料,不過沒有完整的繪畫,塗鴉藝術還沒有在京城流行。

遠遠看起來更像是牆壁上長滿了青苔和花藤,田園氣息比街頭氣息更濃厚。

在這裡你隨便敲開一扇門出來的都可能是一個渾身沾滿顏料的畫家或者手裡拿著刻刀的雕塑家。

只是這裡有些過於破舊了,到處都是舊房子和隨處可見的工業垃圾。

白天的西村有些安靜,藝術家們似乎都喜歡在夜間出動。

陳立安走在西村的巷子裡,想象著蝸居在這裡的藝術家們是怎樣生活的。

這對他體驗人物很關鍵。

陳立安並不熱衷行為藝術,和王曉帥他們的聊天,也只是他的表演。

在來試鏡之前,他就把自己代入到一個藝術家的身份中。

這次的表演很成功,讓他拿下了角色。

不過想要真正演好一個行為藝術家並沒有那麼簡單,這是一群不太一樣的人。

陳立安需要深入瞭解這類人的思想和內心,不然表演出來的東西只能浮於表面。

這也是今天在試鏡的時候陳立安不怎麼說話的原因。

極度寒冷並不是一部很成功的電影,沒有票房沒有什麼獎項,甚至直到96年才有錢做後期。

但這是陳立安進入第六代導演視線的一次機會。

王曉帥是國內第六代導演中第一個獨立電影人,在這個群體中有一定的代表性。

“七君子”這個稱號在後來的國內文藝電影圈裡還是很響亮的。

陳立安現在正跟在一個畫家身後,偷偷觀察他。

他的個子很高但是很瘦,正常尺寸的牛仔褲穿在身上就像是水桶牛仔,上面還殘留了很多的顏料。

最讓陳立安矚目的是他的頭髮,很長也很髒,一縷一縷的粘在一起,和歐美的街頭著名景點——流浪漢,很是相似。

不過陳立安注意到他的眼睛,細長的眼睛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現在的西村有很多這樣的人,但是十幾年後這樣的人就很少了,類似西村、東村、宋莊又或者是霍莊這樣的藝術家聚集地,幾年後就會在經濟發展的洪流下消亡。

然後再成為消費品重新走進京城,為經濟發展繼續做貢獻。

陳立安記得上輩子自己在15年的時候去過一次798藝術街區,那個時候搞藝術的大多都是穿著前衛時髦的偽藝術家了。

他們的表情很孤傲有種把自己和世界劃分開的特立獨行。

看起來很像是“藝術家”但實際上大多數人只是在裝樣子。

在陳立安看來更像是一種很幼稚的表演和偽裝,又或者說是一種很低階的炫耀。

十幾年後的那群人遠沒有現在的這群人純粹。

陳立安跟在那個人身後,一直來到他租的院子,雜院裡有四五個房間,在院子中間還有一張桌子,上面殘留著昨晚的剩菜和啤酒瓶。

瘦高男人急匆匆地穿過院子,推開西邊的一間廂房走了進去。

看樣子這裡居住了好幾個人,大機率都是央美畢業的畫家。

陳立安跟著進了院子,看到瘦高男人沒有關門,就走到房間門口看過去。

瘦高男人坐在一個小馬紮上,從水桶裡抽出一隻畫筆在褲子上蹭了蹭,松節油瞬間浸溼了他的褲子。

松節油那特有的氣味立馬出現在陳立安的鼻腔裡,似乎連空氣都開始變得藝術起來。

瘦高男人拿起調色盤,在一堆五顏六色的顏料中沾了幾下就開始往空白畫布上抹。

陳立安就靠在門口看著他畫畫,不過還沒有看出來他想畫什麼。

陳立安也不好奇,他對畫沒什麼興趣,他的注意力更多是在人身上。

瘦高男人真的很投入,眼睛裡閃爍的興奮光芒甚至有些刺眼。

陳立安眯著眼睛仔細觀察,然後發現他的身體有些微微顫抖,但是拿著畫筆的右手卻很穩。

在畫布上筆觸沒有受到絲毫的影響。

這是進入了一種自我的世界中,全身心的投入。

陳立安覺得自己很幸運,隨機挑選的路人就有這種狀態,給他提供了很好的觀察物件。

就在陳立安認真觀察的時候,肩膀上突然多出了一隻圓潤白膩的手臂。

“老趙朋友?他這是開新畫了,色彩很熱烈啊。”

一個有些沙啞的聲音出現在陳立安的耳邊,語調中帶著一絲慵懶。

陳立安轉頭看去發現是一個留著短髮的姑娘,臉很小身材卻很豐滿。

身上穿著一件手工塗鴉的白色短袖,臉上還帶著睡覺壓出來的紅印,看起來性感又可愛。

陳立安轉過頭,柏清才看到他的正臉,原本帶著倦意的眼睛立馬亮了一分。

“你好。”陳立安打了一聲招呼,又轉過頭繼續看“老趙”創作了。

這樣的人物狀態,可遇不可求,陳立安需要仔細揣摩理解。

柏清的胳膊還搭在陳立安的肩膀上,身體的重心偏向陳立安看向房間裡的老趙。

“老趙最近在尋求轉型,不過過程很艱難,寫實主義對他的影響太大了。”

柏清靠在陳立安的身上,毫不避諱地嗅了嗅鼻子,想透過氣味來分辨這個男人。

味道很好聞,只是新衣服的氣味有些過重了,而且沒有油彩顏料的味道。

陳立安沒有回話,只是靜靜地看著房間裡的老趙。

也許是有了新的靈感或者對某種藝術理念有了新的認知。

老趙的狀態非常投入,手裡的畫筆慢慢也變得肆意,色彩更是奔放大膽,似乎成功擺脫了寫實主義的影響。

這樣的人很難演出來,用力過猛會演成瘋子,太平淡又會演成呆子。

特別是眼神中的那抹亮光和亢奮的精神狀態非常難以把握。

柏清觀察著陳立安,臉湊到陳立安的耳朵旁邊問道:“你在觀察老趙,你不是他朋友?”

“嗯。”

陳立安拉了一下頭上的針織帽,把耳朵遮了起來。

柏清往後縮了一下,搭在陳立安肩膀上的手指捏住黑色毛衣上的一根線頭扯了下來。

“搞話劇的還是寫小說的?”

“行為藝術。”

陳立安在調整自己的狀態慢慢進入人物狀態,對自己的身份認知也在刻意模糊。

“什麼主題?”

“邊緣藝術家的生命價值。”

“我們這群人的確挺邊緣的,你觀察我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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