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束觀開始了跟蹤榮苗的日子。
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他都是第一次如此長時間地跟蹤一個女人,在暗中觀察著她的一舉一動,也觀察著每一個接近她的人的一舉一動。
雖然他的目的,是為了保護這個女人,是為了找出了暗害她的修行者,但很多時候,束觀還是經常會產生一些道德上的負罪感。
因為要跟蹤監視一個女人,很多時候你不得不面對一些尷尬而又為難的時刻。
比如榮苗洗澡的時候,你該不該繼續盯著?
不管是因為什麼理由,你暗中偷窺一個女人洗澡,都是很不妥當的事情。
所以在現實生活中,有一些人,犯的罪並不嚴重,但有時候卻比殺人犯更招人痛恨,更招人鄙視,比如小偷,比如偷窺狂。
但如果你不全程盯著,那麼榮苗就在洗澡的時候出了意外怎麼辦?
要知道想要暗害榮苗的人,是一個深淺難測的修行者。
在使用降頭術失敗之後,誰知道他會不會採用更直接激烈的手段。
而一個修行者,要悄無聲息地迅速殺死一個普通人,實在是有太多的手段了。
比如讓榮苗的洗澡水,瞬間升溫沸騰,像束觀自己就可以輕鬆辦到這一點,只要在榮苗的澡盆底下貼張烈火符,用不了幾秒就能把這女子給煮熟了。
如果讓那個修行者先出手,到時候很可能就來不及施救了。
束觀不知道那個暗中施了降頭術的修行者,是為了什麼目的害榮苗,也不知道那個修行者的脾氣性格,行事手段,更不知道那個修行者除了降頭術之外,還會些什麼術法。
所以一切都是有可能發生的。
而跟蹤監視一個女人,讓束觀為難的時刻,絕不僅僅只有洗澡這麼一件事,甚至洗澡還不算是最考驗束觀的時刻,比如**,又比如***。
所以束觀有時候經常會想,這個任務或者讓三師姐來接手更合適。
真的,束觀特意因為這件事情回過善已觀,想找三師姐問一下她的意思。
可惜回觀的時候,三師姐也出任務去了,好像還是一件很重要的任務。
看來這段時間,大家都很忙。
……有些事情,你可以用藝術的眼光去欣賞……
這是束觀唯一能找到地能慰藉自己不安的理由。
而除了這些尷尬而為難的時刻,另外還有一個更加困擾束觀的問題。
那就是到底要跟蹤這個女人多久。
在當初定下打草驚蛇這個計劃時,束觀認為那個修行者有很大可能再出手。
而他也一直堅持這個判斷。
但問題是就算束觀認為那修行者再出手的可能性達到了九成,卻也還是有另外一成可能性的。
如果那修行者就此罷手了,又或者要很久以後才再次出手,自己也總不能一直暗中跟蹤監視榮苗。
所以束觀給自己定了一個期限。
那就是按照李至霞當初的判斷,榮苗體內的降頭術,最遲應該是在中術後的四九之日爆發。
束觀以此為時間節點,事實上如果超過四九之限,那個修行者不再出手的可能性,反倒上升到了九成。
所以束觀決定一旦過了四九之期,還沒什麼發現的話,自己就只能遺憾地暫時結束這次任務了。
畢竟人生總是有很多意外,就算是真正的天仙,也無法將所有事情都掌控在手中。
就像束觀在跟蹤監視榮苗之前,根本不認為自己跟蹤她的事情會被榮苗發現。
一個修行者,跟蹤一個普通人又怎麼可能會被當事者發現呢?
但事實是,束觀還真的差點露餡了。
首先要說明的是,束觀跟蹤監視榮苗,並不是一直用隱身符貼身跟在榮苗身邊的。
束觀用的隱身符,甚或包括李至霞在內的所有人用的隱身符,都是安子春畫的。
而安之春畫的隱身符,隱身效果的持續時間,在二十分鐘到半小時之間,至於到底是二十分鐘還是半小時,則完全看安子春畫符時的狀態。
就算按最久的半小時計算,束觀一天二十四小時都隱身跟在榮苗身邊,那就要用掉四十八章隱身符。
而製作符紙的過程,可不是拿起筆在紙上畫幾筆就好的,而是一個非常複雜的過程。
對於如何將自己所悟之道傾注在符紙上,對於如何控制靈力達到合適的程度,都是一個非常耗費精神的事情。
以安子春的修為境界,如今一天也只能製作七八張符紙,而且大家都要用,也不能光畫隱身符。
所以平常看去安子春是觀內最悠閒的一個人,遇見的時候總是坐在松下喝茶,但其實不過是安子春剛畫完一張符,正在休息調整罷了。
所以師兄弟們為了不讓安子春負擔太重,平常用符紙也是能省則省,除了了像忘身符這樣省不了的符紙,其他的則是秉持著能不用就不用的原則。
因此束觀跟蹤監視榮苗,大部分時候都是靠自己超常的目力耳力,遠遠地觀察著。
大部分情況下,束觀的這種辦法都沒有問題,但總有些時候,你卻不得不靠近去。
……
第一次意外地暴露在榮苗的眼前,是在一家餐廳中。
那是一家位於法嵐國租界中的餐廳,名字叫做茉莉花餐廳,這是在整個荊城都頗有名氣的西式餐廳。
那一天,榮苗和她的幾個朋友相約在這裡吃午飯。
束觀跟蹤她來到了這家餐廳之外,透過裝飾的落地玻璃,發現餐廳中的客人很多,而容苗和她朋友坐的位置,卻恰好被擋住了視線,在餐廳外任何一個角度都無法看見。
而且因為餐廳中人多嘴雜,各種聲音混雜在一起,就算束觀的耳力,也很難再分辨一些特別需要注意的聲音。
在這樣的環境中,是很容易出意外的,如果那個修行者要動手的話,這裡無疑是一個非常好的下手之所。
所以束觀夜不得不進入了那家餐廳。
得幸事前已經有所預料,束觀帶了好幾套衣物,以使自己能適應不同的場所。
比如想要進入這樣的西式餐廳,肯定是要穿西裝的,而束觀也恰好從六師兄桑立人那裡借來的一套備用。
換上西裝,走進那家餐廳,特意避開榮苗的視線,束觀選了一個角落裡的僻靜位置。
然後一名白人侍者拿著選單朝他走了過來。
應付這樣的場面,束觀自然沒有任何問題,對於這樣的環境他也並不陌生,他可以用流利的因吉麗文和對方交談,絕不會發生一些因為溝通不暢的事情引起他人的注意。
只是在束觀看到選單上的價格時,沉默了一下。
最終他只點了一杯清水和一份最簡單的蔬菜玉米沙拉,想著這樣的跟蹤再來幾次的話,自己恐怕就不得不提前破產,連桃源村那幾名老師的工資都付不出來了。
這一餐午飯,榮苗和她的朋友吃了兩個小時。
至於束觀則是坐在角落中,在滿屋誘人無比的各種牛排鵝肝濃湯的誘人香氣中,喝著清水,嚼著一顆顆玉米,煎熬了兩小時,其間還不得不忍受那些經過的白人侍者投來的鄙夷目光。
兩個小時後,榮苗和她的幾個朋友終於結束了用餐,走出了這家家餐廳。
而在等了兩分鐘之後,束觀也起身結了賬,朝餐廳外走去。
就在他走到門口的時候,玻璃門被推開了,榮苗再次從外面走了進來。
“我的包好像掉在餐廳裡了,你們等一下。”
她對身後的朋友說了一句,接著轉頭就看見了正從裡面出來的束觀。
兩個人相距一米,沉默對望了幾秒鐘,各自都有些意外。
然後容苗含笑跟束觀打了聲招呼道:
“束長官,真巧,沒想到今天你也在這裡吃飯。”
“是啊,好巧。”
束觀強笑了一下,有些不敢和容苗對視。
不是因為這次意外的遭遇,而更多是因為這幾天的暗中監視,對這女子產生的某種羞愧感。
“束長官,小雪球的那件事情,進行地怎麼樣了?”
然後榮苗問了這麼一句。
“很遺憾,榮女士,你的貓恐怕找不到了。”
“我已經預料到這個結果了。”
榮苗遺憾地嘆了口氣道:
“不過還是非常感謝束長官你們的努力。”
榮苗真誠地道了歉。
然後她往餐廳內自己剛才的座位走去,只沒走幾步,卻突然回頭朝束觀揮了揮手。
“束長官,很高興遇見你。”
她看著一身西裝,身姿挺拔地站在那裡的束觀,淺淺笑了一下,臉頰上的兩個梨渦,無比動人。
這是束觀跟蹤榮苗的那段日子中,第一次因為意外出現在榮苗的身前。
不過這一次,榮苗並沒有懷疑什麼。
……
第二次相遇,是在一個雨夜。
那一天榮苗在麗興紡紗廠工作到很晚,似乎是因為幾批訂單的質量出現了問題,她和那個方廠長,還有幾名骨幹工人一直在廠房車間中討論著,束觀則是坐在大樹的樹枝上,遠遠地透過車間的窗戶看著,然後發現那幾名骨幹工人,居然基本都是桃源村的村民。
等一群人就工作上的事情討論完畢,已經是深夜十一點左右,然後榮苗獨自開車離開了麗興紡紗廠,回位於江口同興裡的家中。
從江陽到江口,普通的平民百姓基本靠坐渡輪,但兩個城區之間還是有一條簡易的跨江大橋,平常只允許軍用車輛或一些擁有特殊牌照的車輛透過。
榮苗的車,就是擁有特殊牌照的車輛,所以她可以每天駕車來回於工廠和家裡之間。
榮苗開著車從麗興紡紗廠出來,沿江邊的大道開了十來公里來到那座跨江大橋,然後過橋後繼續往回開。
雨下得越來越大,或許是視線受阻的原因,她的那輛汽車磕到了一塊大石,然後熄火拋錨了。
榮苗舉著一把雨傘從車上下來,察看了一下車輛情況之後,似乎束手無策。
這不是束觀穿越來的那個時代,一個電話就能叫來道路救援。
像發生這樣的事情,一般只能是自己人先走回去,然後再叫人來拖車。
只是在這樣下著大雨的深夜,一個女子又如何走十幾公里的路回到家中。
看著那個站在風雨中無助的女子,束觀只能騎著腳踏車過去了。
他騎的是四師兄的那輛腳踏車,這幾天跟蹤容苗,總不能一直用腿追人家的汽車,追是追得上,但沒必要不是,所以他把四師兄的腳踏車借了出來。
此時他又換上了巡捕制服,穿著雨衣,騎著腳踏車像是恰好從這裡經過,然後停下車子,舉起一個手電筒照了一下。
“這位女士,需要幫助嗎?”
等榮苗轉過身來,方才裝作這才認出對方的樣子。
“原來是榮女士,你的車是不是拋錨了。”
束觀舉著手電筒朝榮苗走了過去。
“你是什麼人?”
黑夜之中,又是風雨交加,榮苗只是個普通人,自然看不清束觀的樣子,有些戒備地問道。
“我是束觀,剛才剛好辦完一件桉子經過這裡。”
束觀反轉手電筒朝自己臉上照了一下。
“啊!”
榮苗驚呼了一聲,頓時放下了所有的戒備。
舉著雨傘,在大風大雨中已經澆溼了半個身子的清雅女子,在那一刻眼中泛起的情緒,絕不僅僅是隻有驚喜和意外那麼簡單。
只是束觀沒有和對方對視,他先是假模假樣地去檢查了一下榮苗的車子,卻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這種原始古老的汽車,他確實不懂。
接著對榮苗表示這輛車肯定暫時開不了了,不過自己可以先送她回家,明天再讓人來處理車子的事情。
榮苗沒有拒絕。
然後榮苗坐在了腳踏車的後座上,一手舉著雨傘,一手拉著束觀雨衣的衣襬,束觀蹬著腳踏車,衝進了風雨之中。
十幾公里的路,束觀足足蹬了半個小時才把榮苗送到同興裡景福路8號的家中。
他當然不可能在榮苗面前展露這輛腳踏車的真正速度,不過倒是一路上暗中施展了控水術,沒有讓榮苗再被雨水打溼。
將腳踏車停在了榮苗家門口,束觀單腿支地,傾斜著車身,讓榮苗踮踮腳就能從車後座上下來。
“好了,榮女士,你到家了,那我就先告辭了。”
“束長官,要不進去喝杯茶吧,你的衣服都溼了,我讓人給你熨一下。”
“不用了,剛才的桉件我還要趕緊回局裡交差。”
“那你騎車小心點,今天真的要謝謝你了。”
站在鐵門之外,一對男女交談了幾句。
然後束觀蹬著車,朝著街口騎去,轉過街頭,束觀將腳踏車停在了小巷之中,然後揮了揮手,傾盆暴雨在他身週一米之處靜止了下來,再也不能落下。
數月苦練對靈力的控制,他的道術越發隨心順意,簡簡單單地控水術,已然足可控制天地之力。
然後一道澹澹的火光在周身遊走了一遍,身上衣物瞬間乾燥如故。
接著束觀飛身而起,躍上了邊上房屋的屋頂,朝景福路八號的方向望去。
今日雨夜,亦是風險極高之夜,所以監視不可鬆懈。
只是抬眼望去的一剎那,束觀呆住了。
數百米外,暴雨之中,昏暗的燈光之下,那位身影修長窈窕的女子,依然站在門口,一手撐著傘,一手插在風衣的口袋中,望著自己剛才離開的方向。
這一剎那,束觀體內的九轉純陽功,奔湧如潮。
他慢慢地蹲了下來,蹲在屋頂,拿出了煙桿,默默地開始抽菸,身周的雨水開始繼續落下,澆了他滿頭滿臉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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