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步步為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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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亦心的言論讓陳言潤大感震驚，可他也沒有選擇追問。

打從心底，對於嫂子這般回應，他是求之不得。也因此會懼怕追問導致楚亦心改變主意，少有的自私這麼一回。

陳言潤安撫自己，隨後默不作聲的主動收拾了碗筷，甚至自己在灶房中將碗筷清洗乾淨。

一夜好眠，隔日一早陳言潤便起了床，翻了家中院子裡那塊兒小小的菜地，又打聽了現如今雞崽多少銀錢一隻。

他想嫂子在家中的日子過得舒坦點兒，即便自己要付出的多些，也不算什麼。

只要這陳家不會僅剩他一人，付出的再多又能如何？更何況嫂子心地好，比起依仗自己，反而奮力想要將這日子過好。

分明是休沐，陳言潤卻忙活了一日，楚亦心如何規勸也不聽。

待到天色略顯昏暗，回書院的時候眼瞧著便要到了，楚亦心急忙去灶房，端了幾個陶罐子出來，遞給了陳言潤。

“這些鹹菜，與一些野菜做的吃食，你若是不嫌棄便帶到書院去。”楚亦心一罐罐的指著將名字說與陳言潤，最後一罐刻意在他跟前晃了晃，“這罐子還需三四日方才能吃，你可得分清楚了。”

陳言潤一一應聲，他不知說些什麼是好，卻滿心歡喜與感動。

便是家中窮苦的近乎揭不開鍋，楚亦心仍舊一心掛念著他，生怕他在書院的吃食差了。

這般好的嫂子，年紀輕輕便只能守寡，當真是老天不公。

“我記著了，嫂子你放心便是。”陳言潤思緒萬千，說出口的卻壓根兒不與自己的思緒有關。

見他滿口應了，楚亦心又收拾了幾件乾淨衣衫，叮囑陳言潤，“衣衫穿髒了你帶回來便是了，千萬別自己在書院裡給洗了。你是去書院讀書的，不是換個地方幹活。”

楚亦心說的陳言潤都聽進去了，可到底如何做，他自己亦是有著打算，便連點頭這般的回應都沒有。

東西收拾好了，日頭已開始落下，楚亦心拉著陳言潤，一道去了村口，直到陳言潤坐上牛車，再三讓她回去，方才點頭轉身離去。

拉牛車的便還是先前的何大哥，他瞧見了這些，待到楚亦心走了方才開口：“你這嫂子待你可真是不錯，是個心好的。”

“那是自然。”陳言潤大大方方應了，若是別人誇讚他，免不得謙虛幾句，可但凡誇讚楚亦心，陳言潤都是這般大方的應下。

嫂子是極好的，陳言潤一直便這般認為。

臨上牛車前不小心被楚亦心觸碰到的手指有些發燙，陳言潤微微低下頭，揉捏著手指，眉眼柔和。

牛車上坐著的都是學堂的學生，只是與陳言潤並非同一個學堂罷了。

陳言潤所上的學堂，對於學生的學識要求頗高，似他這般家境的，能夠考進去的，便也只有幾個了。

這村子裡更是隻有陳言潤一個。

牛車慢吞吞的駛著，等到了書院，天已然擦黑。

陳言潤大包小包的進了書院，走才沒幾步，便被一高個兒白嫩的同窗攔住了。

“瞧瞧，這便是連家一塊兒搬來了吧？”那同窗長相比起陳言潤稍顯陰柔，嗓音與陳言潤同出一轍的清澈，卻滿含嘲諷不屑，“唉，若是家中貧苦，求學艱難，你大可此時便跪下朝我磕幾個響頭，十幾二十兩銀子便還是能有的。”

陳言潤目視前方，絲毫餘光都吝嗇投射到眼前這人身上，“沈竹文，你可知有句諺語？好狗不擋道。”

“你！”沈竹文氣結，陳言潤卻擦身而過，直直往宿舍而去，看都不願看他一眼。

待到了宿舍中，與陳言潤同住一屋的三位同窗，此時已盡數到了。

“奇了，你今日竟這時才到。”其中一胖胖的書生圍著陳言潤打著轉，神情可是極其疑惑與不解，“且你手中這都是些什麼？聞著……還有些香。”

“家中嫂子做的吃食。”陳言潤沒有全部回答，反而是挑了自己想答的。

“那我可要飽一飽口福了。”那胖書生笑得見牙不見眼，伸手便拿走了陳言潤手中的包裹，裡邊的陶罐有些墜手，他隨意挑了一個，便開啟來。

不過是瞧著平平無奇的鹹菜罷了，卻一股兒清透的香氣，比那些大酒樓中的招牌菜餚還要吸引這胖書生，他問都不帶問，伸手便拿了一塊兒鹹菜往嘴裡塞。

“這龐胖子，也不嫌髒。”另一個瘦小的書生調笑著，看了眼陳言潤，對方輕輕點頭後，也拈了一塊兒放到口中。

片刻功夫，二人的目光急速變換，最終都化為了相同的動作。

他們又從陶罐中各自拿了一塊兒鹹菜，吃的是徹底拋棄了文雅。

“龐兄胡兄這也太誇張了些。”餘下的書生淡笑發言。

陳言潤可不這麼覺著，楚亦心的手藝確實極其出眾，便連家常小菜都能做的讓人想將舌頭都一併吞下去。

只可惜嫂子身為女子，若是個男子，推到那大酒樓中當主廚，定也是熾手可熱。

頭一回，陳言潤的眼中，這世間人對女子的看法，太苛刻太偏頗了。

但凡男子女子同視，楚亦心這般廚藝，便也不會被埋沒。

“哪兒有丁點兒的誇張？陸弟你倒是一併嚐嚐看。”龐胖子絲毫不在乎吃相的難看，邊說邊舔了舔沾著菜汁的手指。

被稱作陸弟的那位同窗，最終也吃了一塊兒，還因此做了一首誇讚楚亦心廚藝的詩。

這三位同窗，與陳言潤的關係一向不錯，尤其四人中年歲最小的陸行安，他聯想到陳言潤的家境，便主動提議，“你不如與家中嫂子商議，這手藝若是隻自家食用，未免可惜了些。”

“我自有盤算，無須憂心。”陳言潤抿唇輕笑，“只是你們吃了我的，可得替我守話，任誰問起也不能說是出自我嫂子之手。”

“這等小忙，定然沒問題。”龐胖子龐霖合第一個附和，胡巷展也連忙點頭應聲。

陳言潤已是盤算好了，這幾日便將嫂子做的吃食少量分發給各位同窗，待眾人的語調探出來了，便在休沐時與楚亦心提提看，若是願意，當一門營生倒也不賴。

這頭的陳言潤算盤打得響亮，家中送走小叔子的楚亦心卻愁的皺緊了眉頭。

廚娘是當不了了，僅憑前幾日的接連碰壁便可見一斑。

楚亦心左思右想，叫上了張媽，打算再度去山上看看野藥材，卻碰巧張媽出了門。

正當她發愁時，麻六拎著十個雞蛋來了，見楚亦心在張媽門口，他幾步便趕過去，主動招呼道：“張媽早早便出去了，你若是有事情找她，恐怕得幾日後了。你瞧這雞蛋，我特地帶來的，平日……平日你能煮幾個補補身子。”

麻六來的恰好，楚亦心沒收他的雞蛋，卻帶著麻六上了山，尋找藥材。

天色雖已快黑透，但楚亦心覺著還能尋上一尋。

麻六沒問她上山的緣由，只是悶著頭帶路，二人很快便上了山。

一番尋找，除了被挖出的土坑，楚亦心竟一株草藥都沒能尋到，她疑惑且失落，一旁的麻六見著了，猶豫片刻小心翼翼問道：“你這趟上山，是想做些什麼？”

“我想採些草藥去賣，哪知道似乎被人捷足先登了。”楚亦心便連說話的語氣都止不住的低落，她心知小叔子給的那些銅板，再加上家中剩餘的那些，根本抗不了多長時間。

若是接著如此下去，過不了多久，便得與陳言潤一同喝西北風了。

“採草藥？”麻六有些意外，他沉思了片刻方才盡數與楚亦心說了，“前些日子便有藥商與村長商議，付些銀錢，每月派人來山上採摘野藥材。”

“竟有此事？”這無疑當頭棒喝，楚亦心心中一片冰冷。

她以為不過是今日被人捷足先登罷了，要按麻六所言，那便是偶爾才能發現幾株被遺漏的野藥材。

可這麼丁點兒的野藥材，如何能養得起她與陳言潤二人？不過是杯水車薪罷了。

楚亦心深吸口氣，奮力穩住心緒，她看向麻六，“你說的可是已然板上釘釘的事情？”

“這……我也說不好，但前幾日確實見到了那藥商帶著人到山上來採摘野藥材。”麻六摸摸鼻子，忽的覺著自己有些無用，竟連這般的小事都沒能好好打探。

“今日便先下山吧，天色也不早了，你下山後也快些回去，多謝你了。”

也不知是不是楚亦心這幾日的擔憂陳言潤心有靈犀，本打算按部就班徐徐成事，他卻加快了程序，這幾日便不斷的有著同窗與陳言潤打探吃食的來歷，也被零零散散的要去不少，眼看便要見底了。

“哎，陳兄。”與陳言潤隔著兩人而坐的一同窗實在忍不住了，他看了眼那陶罐，想到裡面那特殊的美味，最終還是決心直言，“你賣了這麼多日的關子，我也不與你繞圈了，這鹹菜乃是何處所買？你今日定要給個答覆才成。”

陳言潤算著時機亦是差不多了，刻意等周圍的同窗往自己這邊圍了些，方才介面道：“這些，都出自家中嫂子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