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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順的斥候和馬休的手下,是在克里蘇河畔相遇了。

最開始的時候,雙方的目的都是為了取水,注意力都放在了河水上,等到發現對方的時候,都是一愣,旋即不約而同的一邊試探著交戰,一邊往後方送去了資訊。

馬休接到了資訊的時候,他正在和貴霜使者留下來的將領攀關係。

馬休如今得到了貴霜人的支援,雖然貴霜使者留下的兵力並不多,但是勝在這些貴霜人比當下的大漢更加的瞭解西域。他們在驃騎大將軍沒有派遣呂布進駐西域之前,就已經在西域待了很長時間了,對於西域的風土和地理,都是比較熟悉。

貴霜使者統領的兵卒將領叫做塔克薩。

其實貴霜當下也不如當年的風光,皇帝和權臣之間的戲碼,不僅僅只有華夏才有。一旦站錯隊伍,輕者被打壓,嚴重的甚至是全家交代。塔克薩就是再這樣的戲碼之中被牽連的人員,於是被髮配到了邊疆。

當然貴霜上層下達的軍令,不可能明寫的是發配,而是表示要守護親善貴霜的西域各國的利益,保護貴霜在西域的僑民等等,所以對於塔克薩來說,他也沒有什麼理由好拒絕這樣的調動。

甚至塔克薩還聽聞說貴霜上層還有可能會有更劇烈的變動,這使得他不禁覺得或許來西域還是一件好事?至少躲過了高層後續變動帶來的不良影響,說不得自己在西域之中獲得了一些功勳之後,反而還可以升職回到貴霜去?

『你們的,馬不行。』塔克薩對馬休說道,『這種馬,沒力氣。』

資訊傳來的時候,馬休和塔克薩正在閒聊。

塔克薩懂得一些漢語,但是明顯沒有貴霜使者那麼的流利,他說話的時候強調很奇怪,他只能一節一節的說,似乎說長一些的句子就會讓他卡在嘴裡一樣。

馬休笑了笑。

他倒不是在笑塔克薩的語調,而是在笑自己。

這個問題,確實讓馬休有些難堪。

戰馬是要一些膘的,當然也不是膘越多越好。這些膘就像是戰馬儲存的能量,在他們奔跑的時候就會燃燒這些脂肪,帶給戰馬更加持久的奔跑耐力和更強的爆發力。馬休何嘗不知道要給戰馬養膘,但是他們並沒有什麼充足的補給,就連格外給戰馬吃的夜料有時候都準備不全。

這一次出來,事情趕上了,馬休也就能騎著那些養了一半的戰馬出來,跑了一陣之後,就看見好不容易養的膘又下去了,多少也讓馬休心疼不已。

塔克薩的手下,就像是貴霜的戰馬一樣,健碩彪悍。他們和漢人一樣喜歡穿寬鬆一些的布袍,但是他們的盔甲卻和漢人完全不一樣,貴霜頭盔非常尖,身上的甲片也是橫向的居多,鎧甲中間從脖子到肚子都是橫向的甲片,護手和護腳也同樣是橫向的,就像是龍蝦的外殼。….

塔克薩手下很多是粟特人。

不過這些粟特人倒是很有意思,他們似乎很熱衷於做生意,很多甚至連漢語都不會說,但也是興致勃勃的到處找人以物易物,討價還價不亦樂乎。

塔克薩似乎並不喜歡粟特人這麼做。

馬休看見過塔克薩好幾次在罵這些粟特人,可是並沒有什麼鳥用,罵的時候這些粟特人老老實實裝鵪鶉,塔克薩屁股一轉,這些粟特人又是繼續做生意,讓馬休看了也不禁感慨,誰家的經都不好念。

『什麼?發現了漢軍?』馬休有些不敢置信,『漢軍在什麼地方?克里蘇河?這裡怎麼可能有漢軍?漢軍有多少人?』

突然出現的漢軍,使得馬休有些意外,並且也有一些憂慮起來。

馬休的憂慮,被塔克薩看出來了,他有些不屑。

塔克薩知道當年在西域之中的貴霜人敗於呂布的事

情,這件事情雖然沒有在貴霜宣揚的人盡皆知,但是在某個層面上也不是什麼秘密。塔克薩認為比起是對手厲害,還不如說這些在西域的貴霜兵卒和將領懈怠了。

所以這突然出現的小股漢軍,則是讓塔克薩略微有些躍躍欲試,『馬頭領,你上,我上?』

見塔克薩居然主動請纓,馬休自然樂得順水推舟,便是連聲表示讓塔克薩先上。

塔克薩也不傻,他主動請戰,並非是為了馬休,而是為了他自己,畢竟他不是很瞭解當下漢軍的實力,所以他想要找一個機會掂量一下。小股漢軍,正好就是他試驗的物件。勝了,他下一次就可以作為理由,拒絕出戰,敗了,也可以提高警惕,更加小心。

畢竟只有小股漢軍,難不成等大批漢軍的時候再去檢測對手強弱?

因此塔克薩很快的就帶著人,和高順碰到了一起。

高順的手下正在追殺在克里蘇河畔的馬賊。

高順的人數較少,需求的水自然也就少一些,而馬賊人數眾多,每天消耗的水也是很大,所以就有更多的人,更多的水囊,更多的駑馬。取水的馬賊多半都不是什麼強悍的馬賊,因此基本上一觸即敗,能跑的就都跑了,而那些跑不了的就成為了高順手下兵卒的靶子,或是被射死在河中,或是被砍殺在河畔,鮮血沿著河流往下流淌,暈染了一大片的區域。

塔克薩沒去管那些被殺的馬賊,他帶著人馬在河畔列隊,盯著在河對面的漢軍。

『漢軍的護甲好像還不錯,交戰的時候,記得要用重箭!』塔克薩對著手下說道。說起他自己的吐火羅語的時候,自然就是很流暢了。

重箭才能破甲。

塔克薩沒有一上來就進攻,反而是在示威。

高順也很快到了河畔,發現了在河畔那一些明顯有別於馬賊的佇列。

『果然……』高順冷哼了一聲。

高順目光在塔克薩的佇列上停留了一會兒,便是轉開,落到了面前的克里蘇河上。….

西域大部分的河流都是雪水融化而產生的,所以到了秋冬之際,河水自然就有些乾涸。

雖說河水乾涸,水深大概是到了戰馬的肚皮,但是河中的淤泥卻會使得戰馬的行動速度降低,並且戰馬的防護明顯沒有兵卒的防護強,一旦在河中變成了標靶,收到了傷害之後,就算是打退了眼前的這些貴霜人,也難以後續追逐馬賊,持續戰鬥。

『傳令,整隊,分成三列,準備渡河!』高順下令。

高順自然不可能被塔克薩這樣一隊人馬嚇住。

對面的人擺出一副要半渡而擊的架勢,目的就是不戰而勝。

繞開,或是退走,氣勢就輸了。

再說好不容易抓到了馬賊主將的位置,豈能就這麼輕易的放棄進攻?

高順分出了三隊,左右兩翼分別到上下游不遠處去渡河,而他自己帶著本部兵卒,下馬準備正面頂著塔克薩的這些人,強行渡河。

貴霜人並不清楚,高順更擅長的並不是騎軍,而是步卒。

塔克薩看得見高順留在中間的兵卒紛紛下了馬,然後熟練的從馬背上取下了盾牌,並且開始相互聚集在一起,套上了額外的防護鎧甲的時候,不由得有些驚訝起來。

這就是漢王朝的騎兵?

還能現場變身的?

『他們要來了!下馬,準備作戰!』塔克薩高呼著,然後也跳下了戰馬,取出了自己的大刀和盾牌。

河畔的淤泥不利於漢軍的戰馬賓士,同樣也不利於塔克薩這一方的戰馬衝擊。

漢軍形成陣列步行向前渡河,雖然說塔克薩確實可以在河岸這一邊進行衝鋒迎擊,但是也就這麼一次

衝鋒而已,然後很大可能性戰馬會守不住勢頭,直接衝到了河中間去,即便是能在衝擊的過程當中得到了一些戰果,但是也不免自己變成了河水中間的靶子,損傷說不得反而更多。

因此最好的應對策略,就是將漢軍攔在河水中間,這樣才能讓漢軍處於劣勢,自己則是佔據優勢。等擊敗了中間的這一波漢軍之後,兩側繞行的漢軍自然也就退去了。就算是到時候漢軍還想要作戰,自己的這一方戰馬以逸待勞,能比繞行渡河而來漢軍戰馬儲存了更多的體力,自然也就更有優勢……

塔克薩揮舞著自己的戰刀,在盾牌上拍擊了兩下,『先給他們來一些點心!拋射!』

在塔克薩身後的手下紛紛彎弓搭箭,弓弦聲聲,然後塔克薩看見不少拋射而出的箭失並沒有像他所預計的那樣,剛好落在了正在渡河的漢軍頭頂上,而是落在了這一邊的河畔上!

塔克薩起初還以為自己計算距離失誤了,但是很快他就反應過來,然後衝著一旁的粟特人大罵,『豬玀!誰讓你們用重箭的!』

粟特人也不含湖,『是將軍你說要用重箭的!』

塔克薩沉著臉,要不是現在即將交手作戰,他甚至都想要一刀砍了這個蠢貨,『重箭輕箭還用我多說麼?!遠距離拋射用輕箭,近距離破甲用重箭!下次再出現這種錯誤,小心性命!』….

粟特人的領頭不敢再說什麼,然後轉頭對著其餘的粟特人滴咕了一些什麼話,便是紛紛換了輕箭。

箭失再一次騰空,朝著高順等人呼嘯而去。

高順聽到嘣嘣的震響,便是將盾牌頂在頭上,遮住了頭臉要害部位。

周圍一陣噗噗的聲音,高順左臂上忽然一沉,發出『咄』一聲悶響,他不用看便知道是支輕箭,肯定無法擊穿他盔甲。

箭失持續落下,但是因為有盾牌和盔甲,殺傷力其實很有限。

過了一小會兒,箭失就停了下來。

高順並沒有因此就放鬆了警惕,他大聲的提醒著周邊的兵卒手下,『都注意些,他們要換重箭了!等到了河邊的時候,肯定會再次射擊!』

果然,等到高順等人開始過了河中,開始靠近河對岸的時候,就聽到不遠處的再次想起了弓弦聲,破甲重箭呼嘯而出。

塔克薩等人以為重箭之下,便是可以看到漢軍紛紛被射到的樣子,因為他們之前用破甲重箭射擊牛皮盾牌都是可以射穿的,要是射中了軀幹,也是可以直接破甲的,但是他們沒想到那些狡猾的漢軍兵卒竟然在弓弦響起的瞬間就伏低了身體,隱蔽在盾牌後面,而引以為傲的重箭,竟然不能射穿漢軍的盾牌,只是在盾牌上咄咄直響!

或許也有一些是射中了漢軍的軀體,但是也沒有想塔克薩等人所期待的那樣,看到漢軍被射死在河中,頂多只是踉蹌了一下,又很快站穩了繼續向前推進……

還沒等塔克薩從未能破防的事實當中的反應過來,就看見在伏低的漢軍後列,忽然站直了一排漢軍兵卒!

『小心!』塔克薩下意識的大吼,迅速的舉起了盾牌,縮小了自身的正面面積。

在塔克薩一側的一名粟特人,不知道是因為聽不太懂塔克薩的吐火羅語,還是因為沒能反應過來,還在傻乎乎的咧著嘴笑……

下一秒,塔克薩就看見那名粟特人的腦袋噗呲一聲,被一杆弩箭直接扎透了頭顱,連叫聲都沒發出便跌倒在地,血水很快浸出,染紅了他投下的土地。

『蠢貨!傻瓜!』塔克薩大罵。

這些粟特人,他真是受夠了!

雙方的箭支弩失往來,塔克薩慢慢開始焦急,他在盾牌之後微微探頭一看,只見數個漢軍盾牌前後相連,已經快要接近河岸,塔克薩趕緊用右手抓緊刀

柄,高撥出聲,『準備接戰!』

高順將頭臉埋在盾牌後面,厚實的盾牌給與了他非常強的安全感。

這是第三代的驃騎制式裝備,看起來似乎和原先的盾牌沒什麼兩樣,但是實際上已經和之前大漢所用的盾牌完全不同。最早的漢制盾牌是木質的,蒙上一層牛皮就算是完事,而且因為牛皮和木質的差異,使得盾牌質量也是參差不齊。

自從驃騎入主關中之後,對於兵器的研發,並沒有因為局勢相對穩定而停下了腳步,如今高順等人拿著的盾牌,雖然外表依舊是牛皮,但是其內膽卻有很大一部分改成了精鋼,重量控制和原本的木質盾牌相差不多,看起來雖然更加的薄,實際上防護力則是得到嘞進一步的加強。據說還有更新的盾牌,全精鋼的,然後中間有夾層的,但是據說因為價格昂貴的原因,所以暫時沒有配裝。….

高順等人身上的武器鎧甲也是一樣的精良。

和製作盾牌是一樣的,所有兵器上都有編號和隱藏的標識,可以用來識別出產地和型號,以及製作工匠和使用者等等,一旦出現了問題,不管是質量問題還是什麼其他的問題,都可以找得到人。

高順沒有在兵甲上剋扣,所以他穿得的兵甲其實就是和其他手下一樣,當他往兵卒佇列當中一貓的時候,就像是一滴水彙集到了河流之中,外人根本分辨不出那一個人才是將領,也自然沒有辦法提前做出什麼針對性的佈置。

箭失依舊呼嘯而來,時不時紮在盾牌上,有時候也會紮在了高順的戰裙上,只不過因為戰裙甲片如鱗片一般相互堆疊,如果不是角度刁鑽,也無法射透,就算是射透了第一層的硬甲,也會被第二層的牛皮和第三層的綢布擋住,入肉也不會太深。

所以別看當下高順等人不斷地被箭失射中,但其實就像是沉重的石頭砸在了甲片上,疼痛自是難免,戰後鎧甲下面定然一定是青一塊紫一塊的,而真正破甲流血的卻並不是太多。

當然,更近一些之後,箭失的威力也自然會更大,被射透的風險也就更多,因此如何從河中最快的踏上河畔,進而殺進對方的陣列之中,使得對方後列的弓箭手失去作用,就成為了當下最為危險,也就是最為艱難的一段路。

高順瞄見對面盾牌也動了起來。他知道,對面是要將他堵在河畔之處,這樣對面腳底下就是相對堅硬一些的河畔,而他們只能是踩踏著淺水的河泥作戰……

高順做出了對應策略。

在盾牌後面,高順將銅哨銜在了嘴中,然後吹出了簡短的訊號,同時他也一邊將刀掛在了盾牌後面,然後從背後摸出了騎兵短弩。

騎兵短弩比不上步卒所用的強弩,但是勝在短小和攜帶方便,上弦的也可以用手臂直接開弦而不用藉助腿腳腰力等,雖然在威力上略有些不足,無法射透厚甲,但是在近距離,或是對付無甲薄甲目標上,還是具備不小的殺傷力。

高順再次吹出了短促的哨聲,這是表示準備射擊,並且射擊的目標,是對方的下半身。

這當然不是高順本人有什麼特殊的愛好,只是在戰場之上,對方也同樣舉著盾牌,再加上高順他們用的都是騎兵短弩,若是針對對方有盾牌防護的上半身,效果定然不好。

在又承受了一次對方的箭失洗禮之後,高順抓住了間隙,吹出了長長的哨音,旋即和他周邊的兵卒一樣,將盾牌稍微向左歪斜了一些,露出了藏在盾牌後面的短弩,然後扣下了懸刀……

弩失呼嘯而出!.

馬月猴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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