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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蜀也是有騎兵,有西涼大馬,也有西涼的騎兵,只不過數目並不是很多,畢竟即便是平時走相對來說好走一些的金牛道,這些大塊頭的傢伙,按照英雄無敵的格子來說要佔四個,想要在崎嶇的山路上挪進來,著實不容易。

要知道,有些路段只是容許雙人並肩而行而已,一邊是石壁,另外一邊是懸崖,下面就是洶湧的山澗和崎嶇的岩石,四隻腿的大傢伙一旦踩空,簡直就是一場災難……

所幸,這些西涼戰馬都已經馴化得比較聽從號令,才好歹運了幾百匹進川,如今其中大多數都在了這裡。

西涼馬的個頭高,四肢長,跑動起來衝擊力不是這些川馬所能比擬的,再加上這些西涼馬經過訓練,似乎也能體會到了騎手的心情,鼓起筋肉,跑得又平又穩又快,如同滾雷一般衝向了閬中城下。

嚴顏端坐在馬背之上,手中的長刀斜斜指向前方。

之前嚴顏和魏延爭鬥負傷之後,不僅沒有得到戰士應有的榮耀,反倒是被譏諷和嘲笑,甚至是打壓,以至於嚴顏徹底的對於政治失望,連帶著斐潛到了川中之後也不願意出仕,就關了門在家中賦閒,直至這一次徐庶找上門來。

嚴顏之前不願意出仕,主要是因為嚴顏覺得政治上的勾心鬥角讓人噁心,而他又極度的不喜歡這樣的事情,加上年歲漸大,也漸漸沒有了年輕的衝勁。

徐庶其實也一直在留心嚴顏。

徐庶親自上門請嚴顏出山,便是一句話敲開了嚴顏原本緊閉著的院門。

魏延誇獎過嚴顏,說他當時差一點就輸了,在戰場上,有時候一招之差就是生死立判,魏延說如果嚴顏年輕十歲,說不得當時受傷,甚至死的就是他自己。

來自於對手的肯定,讓嚴顏開啟了門,而來自於對川蜀士族的厭惡和痛恨,讓嚴顏最終同意統領這一次的軍事行動。

川蜀的百姓,即便是無知的愚鈍,也依舊是人!

而不是可以隨意利用,隨意放牧的牛羊!

嚴格上來說,嚴顏有著川蜀人的一種犟脾氣,他之前厭惡川蜀士族假借黃巾亦或是匪賊的名頭來威脅朝堂,也同樣厭惡劉焉借張魯的五米道割據地方,並且嚴顏以為斐潛也是這樣的人,所以一開始的時候並不願意出仕。

直至徐庶標明,請嚴顏出動的目的並不是官職,也不是財貨,而是為了川蜀的百姓的安定,為了抵禦賨人、氐人等的侵襲……

因此,嚴顏最終來了。

嚴顏抬起頭,望著閬中城下的景象。大群大群的百姓,正在慌亂的狂奔,而在這些百姓身後,則是賨人和氐人拉扯出來的散兵線,就像是驅趕牛羊一般在驅趕著這些百姓。

賨人氐人不時的衝到落後的百姓群體之中,揮舞著刀槍在人群當中砍殺,濺起一片片的血霧,帶出一陣陣驚惶的慘叫哭嚎之聲,也使得百姓更加的恐懼,相互推搡著,甚至有人跌倒了都不管,徑直踩在了腳底!

嚴顏看得出來,這些賨人氐人就是想要將人群驅趕到這個方向上,然後企圖用這些百姓阻擋住嚴顏等人的步伐,使得嚴顏的陣型和佇列被這些百姓沖垮,然後進一步的圍攻砍殺,最終將嚴顏等人消滅或是擊敗。

『殺上去!無須避開!』

嚴顏咬著牙,發出了號令。並非是嚴顏冷血,而是嚴顏知曉,單憑這些手無寸鐵的百姓,是基本上無法抵抗這些賨人和氐人的殺戮的。同時如果為了避讓這些百姓,讓開了官道,先不說會不會在兩側的灌木草叢當中有坑洞導致戰馬受損,也會使得戰馬賓士的速度大大下降!

賓士越近,越能看清眼前觸目驚心的慘狀。

嚴顏只覺得一口血氣在胸中滾動,膨脹得越來越大,在這血氣推動之下,嚴顏情不自禁的怒吼出聲!

『大漢百姓,讓開!讓某殺賊!』

『讓開!讓開!』

『殺賊!殺賊!』

三色戰旗之下的騎兵也跟著紛紛大喊,驚醒了數千在道路上奔走哭嚎的百姓。這些百姓紛紛抬頭而望,才發現遠處的三色戰旗奔到了近前,驚愕之下不由得便是往道路兩邊而走,讓開了中間,即便是精疲力盡的老弱,也儘可能的往兩邊挪動,若是真的走不了,便是撲倒在地,哪怕是被自家軍馬踏死,也好過給賨氐之人如犬羊一般的沿途宰殺!

戰馬噴著響鼻,邁開四蹄,從人群之中讓開的道路疾馳而過,而在大隊百姓後面的那些賨人氐人,也開始大呼小叫著搭上了弓箭,不管不顧的朝著嚴顏等人射來!

這些賨人氐人,就像是山野當中的豺狗,看見弱小的便是一擁而上的欺凌,然後血淋淋的高聲叫鬧著,便是自以為強大和武勇,似乎天地間一切都可以踩踏在腳下,但是當賨人和氐人在真正面臨嚴顏的衝殺的時候,這些賨人和氐人才發現,其實他們的武力根本不足以抵擋眼前的悍勇之師!

不管是魏延,還是嚴顏,對於賨人氐人而言,都是夢魘!

賨人氐人彎弓而射,但是並沒有稍微阻礙一點嚴顏等人賓士的速度,只見嚴顏怒吼一聲,雪白的鬚髮皆張,如同雄獅一般,直撲進了賨人氐人的佇列之中!

人馬碰撞之聲大作,兵刃入肉之聲四下響起。一時間響徹閬中縣前的,就是這些如豺狗一般的賨人氐人的慘叫之聲!

閃耀著寒芒的兵刃揮動,百鍊的戰刀此起彼伏的揮動著劈砍著,在當下大漢幾近於最精良的兵器戰甲的加持下,又有長期訓練的戰鬥技巧,再加上這麼多年一漢頂五胡的氣勢,這些氐人賨人毫無抗手能力,或者身上噴濺出一道道的血霧,綻放出一朵朵的血花,亦或是乾脆頭顱起飛,殘臂脫離,然後就像是下餃子一般,撲通通一個個的跌落。

西涼戰馬原本就比川中馬要高大,而且性格也更加的暴躁,馬背上的驃騎騎兵揮舞著戰刀,胯下的西涼戰馬也毫不客氣的張嘴就咬,看見擋路的川中馬不僅是直接撞,甚至還會用腳踹……

嚴顏衝殺在最前方,長刀左右盤旋,上下紛飛,每一次寒光閃動,便是一名敵手落馬,隨著嚴顏不斷的往前奔殺,跟在嚴顏身後的驃騎人馬也一同狂飆,勢如破竹一般直接將攔擋在前面的賨人氐人的騎兵直接捅破,打了一個對穿!

而在道路兩側的那些逃亡百姓,近乎於呆滯的看著嚴顏等人如同砍瓜切菜一般,將這些原本看起來凶神惡煞的賨人氐人打得落花流水,腦袋當中就像是有什麼禁錮的東西破裂了一樣,愣在了當場。

從劉焉的時候開始,不,比劉焉還要更早的時候,在川蜀當中掌權的,不管是官吏也好,士族鄉紳也罷,都給這些川中的百姓灌輸著一個理念,就是老老實實幹活,什麼都別想,什麼都別問,生下來就是賤命,長大了就是賤民!

當這些百姓被賨人氐人追殺的時候,難道沒有怨恨,沒有痛苦麼?

有,都有,但是這些百姓不知道怎麼反抗,因為他們從來都沒有反抗過,也沒有任何人支援他們反抗過,甚至他們企圖反抗的那一小部分人,在反抗之後還被出賣,被同樣屬於百姓的人出賣,然後全家上下死得更慘!

所以這些川中的百姓習慣了不反抗……

直至現在。

馬背上的驃騎騎兵狂吼著:『揍死這些哈慫!』

『捅後溝子切!』

西涼籍貫的騎兵哈哈笑著,喊著讓川中人有些迷茫的口號。

這些逃亡的川中百姓猛然間才發現,這些似乎殺人不眨眼的賨人氐人,居然也會被打得屁滾尿流,也在慘叫,也在哀嚎,也在淚流滿面的哭喊!

一名賨人騎兵跌落在馬下,半天爬不起來,吭哧吭哧的喘氣,然後視野當中突然出現了好幾個人頭……

賨人騎兵下意識的就要拿刀砍,卻發現自己的刀在落馬的時候已經不知道掉到哪裡了,手中空空的什麼都沒有,便是連忙又急著去抓在腿上綁著的小刀,卻見到一個牙齒不剩幾個的漢人老者,張嘴嚎叫了一聲,便是搬起了一塊石頭砸了過來!

『還老漢的兒子的、媳婦的命來,還老漢的孫子的命來!』

石頭咣的一聲砸在了賨人騎兵的臉上,頓時將其鼻子砸塌了下去,鮮血潑濺出來。賨人騎兵嚎叫一聲,咬牙切齒的想要向老者撲去,卻發現有更多的百姓撲了上來!

不知道什麼時候,這些原本懦弱如綿羊的百姓,也紛紛發出了怒吼,舉起了木棍,抓起了石頭,甚至有的空著手,也朝著那些跌落馬下的賨人氐人圍了上去,尖叫著,哭喊著,用木棍敲,用石頭砸,甚至用牙咬用腳踹,將這些賨人氐人淹沒在了人潮之中……

轉眼之間,呼嘯而起的百姓跟在三色旗之後,將這些臨時拼湊起來的氐人賨人騎兵絞殺了一空,只有寥寥幾名僥倖生還,渾身發抖的朝著賨人氐人的步軍陣列逃去。

賨人王雷垌和氐人統領齊梔見到了嚴顏如此兇悍,不由得對視了一眼,然後從對方眼中都看出了一些驚恐和慌張。

巴人王樊棗之前有勸說過賨人王雷垌和氐人統領齊梔兩個人,說攻到了巴中之後就不需要繼續南下了,畢竟巴中距離大巴山比較近,萬一有什麼變故也好及時退回山林裡面去……

然而賨人王雷垌和氐人統領齊梔沒有聽。

因為這兩個傢伙覺得,既然魏延已經去了漢中,而且在巴中的劫掠和攻佔這麼順利,就說明了川蜀之中已經沒有什麼像樣的武力,更談不上什麼威脅了,這麼好的機會如果不趁機狠狠的劫掠一番,又怎麼能彌補之前的損失?

尤其是賨人王雷垌更是上躥下跳,表示他的損失最大,如果就這麼回去,他怎麼也不會甘心!為了部落能夠生存下去,能夠彌補寨子的損耗,為了能夠確保退回山中之後能熬得更久,未來更有發展,這一次大巴山當中的賨人幾乎是空巢而出,就是為了將損失從川蜀身上給彌補出來!

就這麼退去,肯定不成!

所以賨人雷垌死活不願意就此罷手,並且說動了氐人齊梔,聯合一同南下,而巴人樊棗則是不願意繼續,於是三方憤慨,巴人樊棗在巴中地帶,而賨人和氐人繼續向南侵襲。

一開始的時候都很順利,從巴中一路勢如破竹,焚燒搶掠過來,巴中巴西的這些普通郡兵望風潰散,川蜀百姓被賨人氐人如犬羊一般屠殺驅趕。簡單來說,只要是跟著南下的,哪個寨子不是搶得盆滿缽滿,多少川蜀婦孺牲口財貨糧秣,不斷的在朝著北面山中的寨子轉送?而且巴人樊棗可還對他們拍胸脯擔保了,以天神的名義發誓,他們搶來的東西就收一成的轉運費,其餘就全是他們的,一分都不會少!

而一路順利的戰事,也讓這些賨人氐人對川蜀的輕視達到頂點。一些險要的軍寨,不經抵抗就被放棄,多少川蜀的百姓,在他們面前只會哭喊逃跑,而巴中巴西的這些郡縣守備兵卒,頂多就是在城中瑟瑟發抖!

賨人氐人恍然大悟,原來,在川蜀之中,能打的就只有魏延那些人啊!

在這些賨人氐人心中,殺戮搶掠之餘,則是生出了深深的嫉恨。憑什麼這些軟弱的川蜀漢人,就可以佔據這麼富庶的地方,擁有這麼多財貨,過得這麼富足平靜?憑什麼自己就必須躲在山林之間,和蟲豸走獸做鄰居?憑什麼?!

然後現在一面三色戰旗給出了答案……

悽慘逃回的賨人氐人騎兵,就像是騎著竹馬然後要和真馬乾架的小屁孩一樣,被扒光了衣服露出小來,哭哭啼啼的跑了回來,也使得在後面的賨人氐人的步軍渾身上下開始冒冷汗,就連呼吸都有些不順暢。

為什麼三色旗的漢人就能這麼強?

而其他的川蜀漢人就跟軟豆腐一樣?

這些漢人是同一個品種麼?

在賨人和氐人心中,三色旗的漢人,可謂是十成十的強軍,不管是步戰還是罵戰,既穩如山嶽,又鋒銳無比,先前不足半個時辰的對線,賨人氐人的勇士紛紛落馬,慘叫聲接地連天,那躍馬撞入他們陣中的三色戰旗的甲士,彷彿人人都如地獄中冒出的惡鬼一般,鐵面開口處噴吐的都是毒煙烈焰,揮舞的兵刃彷彿都有幾丈長,尤其是當先那名老將,更是兇悍無比,揮舞著的長刀怕是有幾百斤的分量,隨便碰一下就是骨斷筋折!

就這麼一轉眼之間,賨人氐人死傷就已近千,而換來的對手性命,還不知道有沒有超過二十!

該死的,這要怎麼打?

賨人王雷垌和氐人統領齊梔看著那面飄動的三色戰旗,不住的吞嚥唾沫,卻仍然覺得口中乾澀無比,相互對視,企圖下一刻對方能說我上你先撤的話語來,可是等了許久,才發現對方也是在等著自己說這樣的話。

雖然賨人王雷垌和氐人統領齊梔,心中都隱隱知道,這些三色旗幟的漢人遠道而來,未必有充沛的體力,戰馬也不一定能有全部的體力,所以如果說豁出命去,用人命去堆,未必沒有將這些三色戰旗的漢人擊敗甚至消滅的機會!

可問題是,誰去?

如果是先前剛剛撲出大巴山的時候,說不得還有這樣的勇氣,因為那個時候所有的賨人氐人都兩手空空,甚至是前肚皮貼著後肚皮,反正什麼都沒有了,只剩下一條爛命,不是搞死旁人就是自己被搞死,哪還有什麼可以猶豫多想的?幹就是了!

可是現在,當撈取了一定的好處之後,心中盤算起有了多少上好的牲口,又有了多少搶來的財物,甚至那些漢人的婦孺,女人們可以給羊馬擠奶,可以縫補漿洗還可以任他們蹂躪,生出下一代的賨人氐人……

然後要現在賨人氐人不顧這些一切,捨生忘死的撲上去……

是的,只要敢於衝上去,就還有勝利的希望!

賨人王雷垌手中全部都是冷汗,甚至覺得腦後也有汗珠順著頭髮往下流淌。賨人王雷垌不斷的在回想,在鼓勁,甚至用目光給氐人統領齊梔打氣,上,你上,你快上!你上我就一定會幫你!

然後在另外一邊的氐人齊梔也在看著賨人王,透露出同樣的心思。

在這相似的目光之中,兩個人都沒有看到勇氣,只是看到了遲疑和萎縮。

良久良久。

賨人王雷垌最終垂下頭,擺手下令,『撤退!我們撤退!』

一聲號令之下,賨人王雷垌甚至聽到了身後一大堆的人齊齊鬆了一口氣的嘆息聲!

『噢噢噢噢……』在閬中周邊的川中百姓看見了賨人氐人退去,便是歡呼起來。

坐在馬背上的嚴顏,見到了賨人氐人退去,也是微微鬆了一口氣。

如果嚴顏本身就在巴西,亦或是巴中,氣力充沛,以逸待勞,又怎麼會將這些亂七八糟的賨人氐人放在眼裡?

只要帶著麾下這一些精銳,一次衝擊,少說割下一兩百個腦袋來!三波衝擊,便可以直撞入中軍,或是砍倒中軍令旗,或是割下其統領的首級!

可是現在,嚴顏卻沒有完全的把握。

嚴顏能感覺到戰馬依舊還在急促的喘息……

畢竟遠道而來,再加上比不上賨人氐人的數目,如果說第一次的衝擊不果,陷入了敵軍陣列當中,那麼就是噩夢來臨!

如果能夠再多幾百的騎兵,亦或是……

算了,嚴顏目光微冷,看著賨人氐人遠去,將手中的長刀上些血跡甩了甩,然後轉頭吩咐道,『傳令,整隊!進閬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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