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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什麼,便是有什麼。
當白雀看到遠方煙塵掀起來的時候,便知道他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能在河西走廊強橫逞兇的,便只有騎兵,白雀等人雖然也是騎兵,但是和這些基本上一生都生活在馬背上的騎兵比較起來,在騎術上依舊是還有些差距的,而這種差距,越是到了疲憊的時候,便越發的明顯了起來。
“快!快!”白雀大喊道,“馬賊不可能脫離老巢過遠!衝過去!衝過去!”
這些時日,白雀統領著這些原本是該被斬殺的黑山大小頭目,一路向西,如今又準備重新返回,吃了多少苦頭就不說了,單人員在路途之上的折損,就差不多已經是近半,若不是白雀這個人本身處事公正,性格也好,恐怕也早就離了心,散了志氣,淪落成異鄉的匪賊流民……
如今被馬賊所追,眾人自然也是聽從白雀的指令,壓榨著馬匹的極限,儘可能在馬賊的追殺攔截之前逃出去。
白雀頻頻回望,當看見落在後面的幾人的時候,眼神之中充滿了痛苦。這幾個人或許是因為戰馬的原因,又或者是因為人的原因,導致在落在了後面,而這些落在後面的人,必然就是最為危險的,如果不能儘快的逃離,也就幾乎等同於死亡了。
馬庫斯雖然是色目人,但是出乎意料的騎術也是相當的嫻熟,和白雀幾乎是只差了半個馬身的距離,見白雀回頭,便大吼道:“韋森麼要跑?泥確定四馬賊?”
“白痴!”白雀懶得理會,也沒有心情解釋,馬庫斯願意跟就跟著,不願意跟著白雀也不攔著。
在河西走廊,甚至在西域各國,都有一個不成文的認知,但凡是沒有打出旗號的部隊,不是匪徒就是馬賊!
有沒有馬賊耍小聰明利用這個規則來欺騙?
自從那幾個不懂規矩的二傻子被周邊眾多國家和部落聯合起來清剿乾淨,為首的被活活剝下人皮在烈日之下曝曬而死之後,也就沒有人敢挑戰這樣的規則了。
就算是混亂的環境當中,人依舊是有等級區分的,而一旦有了等級,必然是有秩序,完全混亂邪惡的地域,就連惡魔都看不上眼。
“快!”白雀指著前方的山口,大聲的鼓舞道,“衝過山口!快衝過山口!”雖然每個人都顯得疲憊不堪,可是誰都不敢脫離大隊,竭盡所能的也要跟上。誰都知道,只有跟上大隊,結成陣列,才有可能在馬賊的追襲當中掙扎出一條性命出來,一旦是落單,基本上就是離死亡不遠了。
活著,回去!
此時此刻,就連平日裡面話最多的馬庫斯也都安安靜靜的,每個人都竭盡全力的趕路,,只能聽見在馬蹄聲中,夾雜著人員緊張而急促的呼吸聲。
馬賊大聲呼嘯著,從側翼包抄而來,想要將白雀等人攔截在山口之前,雙方的距離越來越進……
這群馬賊,看起來似乎是也曾經當從過軍,行進之間並非完全雜亂無章,似乎隱隱的分出了前隊和後隊,還同時保持著有一個衝鋒的勢頭,和一般馬賊雜亂無章的賓士有著本質上面的區別。
白雀越看便越是覺得心驚,心知肚明僅僅憑藉著自己這些因為長途趕路才鍛煉出來的騎術要和這樣的馬賊在馬背上進行較量,還是有一定的差距的,但是同時,心中也不由得生出了一些疑惑,這些馬賊究竟是從何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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隴西,一隊軍馬,正在緩緩的向西行進。
走在前列之中的,正是徐晃,他領一千軍馬,去援應退回來的白雀等人。徐晃在隴右,也是待了一段相當長的時間了,騎術也在姜冏等人的教導之下,比起在幷州的時候要好很多,可以正式的成為一個騎將,而不是上了馬的步將。
為了減輕戰馬的負擔,徐晃不得不改小了戰斧的型號,減輕了重量,幸虧在黃氏工房之中有不少好鋼,在縮減了斧頭厚度的同時,依舊能保持一個非常大的硬度和強度,才算是讓徐晃勉強接受這樣的改變。
徐晃原本以為在隴右還有許多硬仗要打,但是沒有想到戰局變換莫測,韓遂投降之後,使得原本在金城周邊的許多部落以及當地的豪右,也都相繼放棄了對抗,隴右很快就評定來下了……
想想也是,以前這些豪右和羌人部落,喜歡叛變和劫掠的原因一個是大漢管轄西涼的官吏不顧民生死活,二來是見到劫掠叛亂反而更有好處,自然是平而復叛,現在叛亂明顯沒有好果子吃,再加上徵西將軍斐潛指定的不管是稅賦還是交易的制度,都讓這些豪右和羌人部落感覺到了些許的公平,所以自然沒有人願意繼續叛亂下去。
沒有叛亂,徐晃姜囧等人自然是沒了對手,整日閒得發慌,當傳來徵西將軍的號令要去接白雀等人的時候,三四個人一陣好爭,最後徐晃以微弱的優勢勝出,成為了這一次的領兵的將領。
隴右空曠,人煙稀薄,有時候走了五六里地,都未必能見到一個人,越是往河西走廊深處而去,便越是如此。
怪不得朝廷不願意在此地維護……
徐晃一邊在馬背上搖搖晃晃的前行,一邊想著。此時的太陽已經開始偏西,天色漸漸暗淡下來,若是正常的話,也差不多該找個地方安頓歇息了,忽然徐晃凝神一看,望見前方天際之處似乎隱隱約約有些煙塵!
旋即,煙塵變大了一些,三名斥候拍馬而來,未到近前便大聲嘶吼道:“將軍!前方有四十里之外察有煙塵,有兵馬跡象!”
“什麼!”徐晃一擺戰斧,“再查再探!全軍!戒備!準備迎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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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雀等人狼狽不堪。
被馬賊一路追趕,白雀甚至想辦法將一些原本攜帶的東西都拋棄了,還將有些銀錢散落在黃沙之中,結果發現經過的馬賊有的憑藉身手抓上一把,而更多的人則是根本看都不看,徑直向他們衝殺而來。
他孃的這不是求財,這些馬賊是要命的!
白雀急切的尋找著逃脫的方向,發現如果按照這樣的速度和方向,他們將會在山口的位置被馬賊趕上……
而狹小的山口一旦被堵上,對於已經拉扯出了一條長長的零散佇列的白雀一方來說,就幾乎是等於死地!
白雀猛的轉頭,揮舞著手臂,大聲吼叫道:“向北!上山!向北!上山!”山地不利於戰馬馳騁,也就等於是將馬賊在騎術上面的優勢和自己這一方扯平了,但是同樣也意味著自己這一方失去了機動能力,只能是等待救援……
但願,但願隴右的徵西兵馬,能趕得上!
當年漢代李陵就是在距離漢家邊境不足三十里的地方被匈奴所圍住,結果彈盡糧絕沒有等到漢朝的援軍……
白雀身後大多數都是原本跟著白雀的手下,這時候下意識的也沒有多想,便跟著白雀撥轉了方向,朝著北面的山奔去,其餘的人不由得也跟著轉向,馳騁到了山下,然後紛紛下馬開始向山上爬去……
正常來說,馬賊得了馬匹和財物,也不見得非要將人趕盡殺絕,然而這一群馬賊的統領卻不是一般的人,而是馬超。
馬超見白雀等人上山,鐵青著臉,咬牙下令道:“下馬!追上去!殺光他們!”
龐德在馬超身後,聽了馬超的號令之後有些奇怪的說道:“為何要追殺?這些人已經盡棄財物馬匹,縱然身上有帶一些,恐怕也沒有多少……“
馬超咬著牙說道:“這些是徵西小賊的人!下馬!殺光他們!殺!”馬超對於徵西將軍斐潛的恨意,簡直就是滔天一般翻湧著,如果不是徵西,馬超覺得或許自己應該是在長安,縱然未必成為朝廷重臣,也能夠把持地方,至少一個二千石是少不了的,然而現在,竟然不得不淪為馬賊,依靠劫掠才能養活跟著自己的手下兵卒,這其中的差距何止天地!
因此當馬超意外得知有一批人準備返回隴右,似乎就是徵西將軍的手下的時候,馬超就生出了殺意,一定要殺了這一群人,也好稍微減輕一些自己的恨意。
龐德微微皺了皺眉,但是看了馬超一眼,也沒有說些什麼,便下了馬,帶著人手開始跟在白雀等人的身後,向山上攀爬追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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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雀看著後方緊追不捨的馬賊等人,皺著眉頭,腮邊的咬肌跳了一跳,忽然將馬庫斯扯了過來,從懷中掏出了一個小包,塞到馬庫斯手中,然後緊緊的連帶著將小布包和馬庫斯的手一起握住,非常嚴肅的說道:“馬褲子,你是色目人,他們不是衝你來的!拿著東西,從另一側走!記著,帶著東西,去找徵西將軍,有你的好處!”
馬庫斯下意思的看了一下手裡的小布包,似乎感覺不到有什麼分量,遲疑的說道:“什麼?真喜間君?”
白雀懶得和馬庫斯羅嗦,再次強調了一下:“去長安!知道麼?長安!徵西將軍!別丟了!收好!重複一下!長安!徵西將軍!三個顏色旗幟的徵西將軍!”
“殘按,真喜間君……”馬庫斯喃喃的重複唸叨道。
“對,對!快走,從那個方向走!”白雀一指側面的方向,對著馬庫斯吼道,然後推了他一把,隨後便帶著人從另外一個方向而去。
馬庫斯愣了一下,然後看著後方逼近的馬賊,打了一個寒戰,連忙將小布包揣到了懷裡,竄到另外一側的方向,手腳並用的攀爬著,一邊害怕忘記了,還不聽的唸叨著:“殘按,真喜間君……殘西,按喜見去……啊,是去見什麼來著……”
一旁的白雀看著馬賊似乎對於向側面逃竄的馬庫斯不怎麼在意,只是分出兩人去追趕,然後其餘大部都緊緊盯著自己這一波追殺而來,不由得狠狠的罵了一聲:“他孃的!果真是衝我們來的!”
白雀摸了摸懷裡的另外兩個小布包,咬了咬牙,吼道:“快!快!天快黑了!只要天一黑,馬賊必然回退走!快走!”白雀一度懷疑是這個馬庫斯引來了追兵,因為只有馬庫斯的外表特徵比較明顯,結果還是讓白雀有些失望,這些馬賊依舊是盯著自己這些人來的。
然而白雀的運氣似乎用光了一般,繼續向上攀爬了不久,就到了山頂,而又往前奔了二三十步,才猛然發現這個小山頭的另外一邊竟然是幾乎是垂直的斷崖,直上直下近三四層樓的高度,然後才是一個緩坡往下!
此時已經有十餘名的馬賊趕了上來,見到白雀等人沒有繼續往前奔跑了,愣了一下之後也明白了過來,頓時不約而同的也放緩了腳步,舉起刀槍,喘息著,笑著,還有些馬賊叫囂著一些什麼,似乎是在嘲笑白雀等人……
白雀將背後的戰刀抽了出來,左右看了看,說道:“既無去路,便只有放手一搏!抱歉了諸位!沒能帶諸位回家!待九泉之下,再給諸位斟酒賠罪!”
“哈哈!白統領說什麼話!既然都是兄弟,便是同生共死,別無二話!”
“當年就已經死過一回,現在的日子都是掙來的,已經是足夠了!”
“就是就是!他孃的,讓這群賊子也知道俺們黑山的厲害!”
“黃二狗子,我們是徵西麾下了,不是黑山了……”
“……他孃的,都到這個時候,徵西黑山有區別麼?你計較個屁!”
眾人嘻嘻哈哈的笑著,叫著,然後紛紛抽出了兵刃,轉身面對著追來的馬賊,排成了一個簡單的陣勢。
追上來的馬賊見白雀等人毫無懼色,也就漸漸的收了無用的譏諷和哄笑,也陸陸續續的站成了一排,一步步的逼迫上來。
白雀回頭望了一眼向了東方。
回家,這是千百年來,殘留在漢人心中的那一份牽掛,那一份期盼。在目光所不能及的地方,白雀知道,那裡是隴右,那裡是長安,那裡是他們的家鄉,然而未曾想到,臨到了家門口,竟然回不去了。
天色已經漸漸昏暗下來,就像是他們生還的希望也隨之暗淡了一般……
白雀扭過臉,憤怒的大吼了一聲:“殺!殺了這些讓我們不能回家的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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