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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之後的數日,博陵縣寺都無甚行動,只有胡溥廣接訴訟,不斷坐鎮縣寺解決縣內的糾紛。
而於此同時,博陵附近幾個縣正如火如荼地開展著分田運動,不斷有一些頑劣土豪在公審中被處辦,而且因為只分土豪和地頭們的田地,這一次分田行動就受到了大量自耕農的擁護。
被孤立的豪強們也普遍不敢反抗,因為泰山軍的五部野戰軍就在附近駐紮,反抗就是一條死路。
於是,不斷有豪強們主動獻土,認命了。
但總有些人放棄不了這種優渥的生活和地位,於是一場爭吵就在博陵崔氏的莊園內發生了。
……
在濡水東南處,有一處佔地極廣的莊園。
這就是博陵崔氏最大的莊園,敦本壁,也是整個崔氏的主脈所在。
作為一個綿延四百年的經學家族,崔氏家大業大,各脈系不斷開枝散葉,在安國、蠡吾都有族人和產業。
如今光塢壁就有六十多個,徒隸千人,佃戶三千戶。而博陵一縣的戶口數不過才萬戶,而此家就佔了三分之一。
不過徒隸和佃戶還是不同的。
徒隸是幾乎就是奴隸,完全賣身給了崔家,所有的勞動成果都是屬於崔家的。而佃戶卻不同,他們只是向崔家租借土地,交完主家的,剩下的都是自己的。
那為什麼崔氏不將這三千戶的佃戶都納為徒隸呢?
首先一個是不能。
因為崔氏沒有足夠的族人負責管理這麼龐大的人力,而且佃戶到底是有自己剩餘的,所以生產積極性上是比徒隸要高出太多的。
所以一般來說,崔氏並不會將奪來的田土全部隸在自己的莊園下管理,而是直接轉佃給別人,他們只要按時收租就行了。
崔氏盤剝佃戶甚狠,一開始是要將佃戶一年收穫的十之七八都要收走的。
但此世畝產本來就低,沒人剝削都不過是勉強活著,更不用說還要被崔氏奪走七八成,所以自然是活不下去的。
崔氏也知道這種程度的租米根本是那些佃戶們無法承受的,所以這個時候他們就會減輕一點。
這就是崔氏小心思的地方。
他們很洞悉下面的人想什麼。如果一開始就定一個很低的稅米,那再往上提,那必然民怨沸騰。而一旦反過來,先定一個下面人完全無法承受的額度,然後不斷降低,這個時候卻能收穫別人的感謝。
這就是人性。
就這樣經過數代的博弈,崔氏已經搞出來了一套既不會激起民怨,又能讓自己租米最大化的標準。
而且為了讓下面人弄不清租米的徵收標準,崔氏還廣設各種名目。
名義上,崔氏和下面的佃戶們只收一分的田租,這是崔氏標榜的德行了。別說什麼三十稅一,那早就是過去的事了。
但實際上呢,崔氏卻有“白地”、“種糧”等名目。
這白地是說,你要來租佃,就要先給崔氏的田地白種二十畝。換句話說,二十畝就是人頭錢。
然後你有地也不夠啊,你還要種子。種子崔氏也借給伱,但收穫後你要還一倍。換句話說,你借一斗種子,後面就要還二斗糧。
這好像聽起來不多,畢竟不是有那麼一句話嘛:
“春種一粒粟,秋收萬顆種。”
這不過一倍,不多。
但文人詩歌可當不得真,實際上在此代,即便是河北的水渠田,下種一斗,所收也不過是三鬥。
而那些下田,甚至播谷一斗,獲僅倍之。
正常畝產大概在一石左右,而一人即便不算下力氣的,那一年也要吃十二石粟。而粟又是一年一熟的,雖然有些大莊園農業技術發達可以做到麥粟輪種,做到一年兩熟。
但這種技術並沒有得到廣泛推廣。
所以對於一個農民來說,只是養活自己就要有十二畝的田地,然後又要保持三分之一能作為來年的種糧,那就需要十六畝的田地。
這還是僅僅是自己一個人,而家裡一旦多一張口,那所需要的口糧就要備之。而農業又講究三年收,一年荒。所以每年就還需要一定的儲備,來應對荒年。
總之,光崔氏的那個種糧名目,要收下面兩倍的種糧,就能讓佃戶們一年白乾。
所以每年秋天,地裡打出糧食後,崔氏的田頭就會領著僕隸,帶著鬥、斛來到場上來收糧。
他們先扣種糧、再收租米,兩下一扣,佃戶們不是兩手空空就是所剩無幾。
這個時候你吃不飽,怎麼辦。遇到災年了,怎麼辦?
別急,先別急著造反,崔老爺們心善,借給你。
而這就是崔氏的另一項大業務了,就是借貸。總之,崔氏在前前後後,各個環節上都將你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讓你餓不死,不會起來反抗,也不會讓你有任何翻身的可能。總之,你子子孫孫都要給崔氏還債,種地。
當然,前提是你這種情況下還能娶得上老婆,不然哪來的子子孫孫。
所以,崔氏的莊園外,滿田的徒隸、佃戶都深深的彎著腰,在田間勞作。是他們那壓彎的腰,背起了博陵崔家的清流體面。
在這處深深的塢壁內,崔氏的家主崔泗正對著下面的侄兒崔佑怒斥:
“頑劣,為叔講了幾次讓你閉門讀經,不要去和那些強梁之輩走動,你為何不聽?”
看著下面侄兒崔佑那滿臉的無所謂,崔泗就心裡後悔。
對於這個兄長的幼子,他真的是頭疼到了極點。就因為其無父無母,族內教導又不盡心,才養成了他這樣的蠻霸性子。
正當崔泗打算以強硬手段禁足崔佑,就聽崔佑說話了:
“叔父,什麼強梁之輩,那不都是我崔氏的朋友嗎?”
崔泗大怒,張了嘴:
“你……”
但他就說不下去了。
因為自己侄子說的沒錯,那些附近的遊俠、豪寇的確都是崔氏的朋友。地方盜匪能做大,往往都脫離不了地方大族的支援。
崔氏也不例外,因為他們也需要有些人辦一些他們不願意做的事。
一個偉大的家族不會總生活在陽光下的,他的體量有多大,他的陰暗面就有多大。
但這種事情是能說的嗎?
因為說到底,結交豪寇、遊俠的都是偏房偏支,和我博陵崔氏主脈有何關係?我家子弟就是要讀經維持家聲不墜,而不是自甘墮落。
但崔泗也知道這份道理就是說給崔佑聽也是無用的。
於是他只能溫言道:
“現在外面很亂,泰山軍在各地都開始分田了。雖然咱們清河不知道為何,到現在還沒分。但這分田總是逃不過的,我已經和家裡的幾個族老商議過了,也會主動讓各房上交田土,接受分配。所以這段時間你別給家族惹事了,聽懂了嗎?”
這話本還是提點安撫的話,但咱們的崔佑聽了卻炸了:
“什麼?交田?不行!完全不行。將田交出去,咱們吃什麼?這是什麼昏聵的想法。”
崔泗也不是來聽崔佑意思的,他頗為強硬道:
“不然你要如何?還想反抗?你就是拉出數千人馬又如何?比得住盧帥的麾下虎士?你也別過問了,家裡的事你不懂。”
崔佑聽了這話,再不想多說,只是心裡發狠:
“哼,我不懂?小子就看看這事有多難。”
待崔佑氣呼呼的出了院後,就聽到一個壞訊息。
他的伴當突然告訴他,他的獵鷹被莊裡的一個佃戶給殺了。
卻是崔佑因為好勇鬥狠,平日就喜歡畋獵,所以養了一幫大狗獵鷹用於遊獵。
而這日,有一隻獵鷹因為沒餵飽,直接飛了出去。
等崔佑的伴當們一路尾隨尋到,就看到那獵鷹已經死在了一名佃戶手裡。
崔佑本就一肚子氣,他陰狠的問了一句:
“那佃戶叫什麼名字?”
那伴當本就擔心這事連累到自己,忙說道:
“是魏癩子。”
崔佑哪認識這人,直接讓伴當帶著自己去。
此時,殺鷹的魏癩子正被綁著跪在一處草舍,看臉上的傷痕,顯然是剛被打了一頓。
等見到崔佑來了,剛還在呻吟的魏癩子忙起身,哀嚎道:
“郎君,真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如果知道是你的鷹,我魏癩子就是吃了豹子膽也不敢動一根毛的呀。求求你,饒過我這一次,我願意賠。我還有一個老母,求求你了。”
魏癩子覺得自己太冤枉了。
就在上午,他還在家裡劈著柴。突然看到一隻老鷹飛來要抓著他家的雞子吃。
這雞子是魏癩子的心頭肉,哪會讓這惡鷹得手,說時遲那時快,就對著鷹頭一斧子。
本還覺得能多加一頓肉的魏癩子突然看到鷹脖子上掛著一骨牌,他當時就嚇壞了。
因為他知道這肯定是崔家的鷹。
就在魏癩子打算偷偷隱藏這事,外面就闖進來了崔佑的伴當們。
伴當們也嚇壞了,不由分說就將魏癩子抓回了莊園。
但冤枉也沒用,早就知道崔佑狠辣的魏癩子知道,這一次要是不出血,沒準這一次就要送命。
但好在,魏癩子在這一片是有幾分薄名的。他之前是黎陽營的一名老革,但因為犯了軍法,穿耳遊營後被趕出了軍營。
之後魏癩子就回到鄉里,一邊奉養孤母,一邊教授一些鄉人童稚角觝。
而崔佑的伴當們就有幾個當年在魏癩子下面學過點角觝,所以這會忍不住上來勸和,他們對陰鷙的崔佑,小聲說道:
“這魏癩子既然要陪,那就讓他陪。這人有點積蓄,正好對著。”
誰知道崔佑回罵道:
“我是差了他家這點?好,他不是要賠嗎?那就這麼賠。我崔家的狗,雖然是畜生,但也你他們這些佃戶的命貴。現在我的狗死了,此人就要給我的狗賠命。”
就在崔佑拿刀要親自給魏癩子一個結果的時候,一個伴當情知不好,忙陪笑道:
“郎君,我有一個方法。保叫這魏癩子活著比死了還難受。”
隨後,此人就說了個法子。
他讓魏癩子打一副棺,然後陪葬兩隻雞,十隻兔,再找上八個吹白事的吹鼓手,給崔佑的鷹送葬。
到時候就讓魏癩子捧著鷹的牌子,讓他像送亡父一樣給鷹哭喪。每走一步,就要喊一聲“鷹父”。
就是讓全塢壁的人看到,咱崔氏的鷹都是你們這些人的父,更別說我們崔氏。
對於這個法子,崔佑大呼厲害,繼而欣然接受。
當天,魏癩子就將家中的田地給賣了,然後又找了幾個之前的徒弟做吹打手,一路羞辱的捧著獵鷹的排位高喊“鷹父。”
本來家也破了,名也毀了。魏癩子心裡再悲憤,也覺得是自己倒黴。
但誰知道到最後,崔佑帶人將他父親的墳給掘了,將鷹棺給放了進去。
指著魏癩子的頭,崔佑是這樣說的:
“既然是你的父,那怎麼能不和你親父合葬呢?”
望著被挖出一地的骨殖,魏癩子直接吐了一口血,暈倒在地。
而在他暈倒前,他聽到了自己的母親悲憤的哭道;
“我和你們拼了。”
……
這件事鬧的很大,事後崔佑被族長崔泗當中打了一巴掌,帶走禁足了。
當魏癩子醒來的時候,他看見自家老母已經被擺在了席子上。他沒有問在場的那些鄉人,是誰殺的。
魏癩子只是無聲留著淚。
在場的鄉人們也沒有多說,畢竟事關崔氏,他們也不敢和這事有瓜葛。於是在安慰了魏癩子幾句後,這些人也找由頭離開了。
最後,只有一個經常往縣城販貨的販子留下了,他看著雙眼空洞的魏癩子,想著過去曾受他的恩,就咬牙開口:
“老魏,你不行就去縣寺找縣君。之前我看那位縣君開堂審案都是當眾而行,很是殺了一批縣裡的城狐社鼠。我聽別人說,現在的縣寺和過去不一樣,做主的事泰山軍,而泰山軍專給咱們窮人做主。”
見魏癩子還是沒反應,這販子也不知道該怎麼講。他臨走時默默留下了一串銅錢,然後就離開了。
而魏癩子還是眼神空洞,一無反應。
直到他在地上躺了兩天,他的母親的屍體都開始有些發臭的時候,魏癩子在夜裡消失了。
在出現時,他已經敲開了博陵縣的大門,他要狀告崔氏草菅人命。
此時的魏癩子走投無路,只能將全部的希望放在泰山軍身上。
只希望他們真的像別人說的那樣,是給窮人們做主的。
此案為真實事件改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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