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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麼在這?這是在哪裡?”

迷迷糊糊中奚慎醒來了,一睜眼就看到自己和伴當們都被捆著丟在了草叢裡。

正要思索,打眼就看到了一人,是度滿。

他正衝著自己笑,但奚慎總覺得這笑的有點不懷好意和諷刺。

畢竟他兩現在是主客相易,就在剛剛還是度滿被綁著,現在就輪到他自己了。

他又朝四周看了看,急切的想找到那名騎士。

那人才是害自己的罪魁禍首。

終於,在不遠處的小溪邊,他看到了這人。

他正和他的伴當們一起刷著馬匹,幾個趕累的牲口也被牽到溪水邊,不時喝著溪水,一片安靜祥和。

許是看見奚慎張望,那騎士和伴單說了幾句,就把馬刷丟給了旁邊人,然後朝著奚慎這裡走來了。

走進了,奚慎才真正的端詳著此人。

這人鬍鬚萌起,估計也就剛成丁,但身量高大,容止威嚴,音韻清朗,望之便有英雄氣。

奚慎抿了抿嘴,措辭道:

“君豪傑之士,不知是否就是那石將軍?”

但那騎士沒理他,這讓奚慎心裡一緊!

我講究江湖道義,難道這人是個不講究的?

奚慎只能暗暗叫苦。

沒錯,這騎士就是張衝。

先前,他領著本部和兩個什的人一路兼程到這裡時,本是打算好好贖人的。

畢竟他也不差這錢,又何必拿度滿等人的性命冒險呢。

但他一來時,就看到這群盜賊,就只有一個“弓術精通”,其他不是“環首刀,掌握”,就是“弓術掌握”的,所以他就估計那人是盜賊首領。

等後面有人上前,向他耳語時,張衝就更確定了。

那他還有什麼可猶豫的,擒賊先擒王。

就距離自己一箭之地,拍馬就到,甚至這人還沒帶他最擅長的弓箭。

那真的是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然後就是一套行雲流水,賊寇成擒,而他也繼承了:“弓術,精通。”

張衝看著眼前這蒜髮漢子,心裡倒是有點想吸納他。

他已經從度滿那聽說了這個叫奚慎的情況,和漢家有仇,又恣意不羈,典型的遊俠一派的人物。

膽大包天不說,敢去劫三公之子,更善弓馬,這樣的勇士,他自然不嫌多。

但現在不急,他看出此人還是有些自矜,覺得自己是被偷襲的。

張衝也不多話,先晾著他,然後就吩咐大夥收拾戰場,載著六車被捆得如粽子的惡少年回壁了。

在張衝他們回營時,百里外的李乾部也逶迤回營。

自那夜廝殺後,李乾部人困馬乏,一連修整了十多天。

這個過程中,李乾寫了份請罪表,李典帶著部曲又在周邊聚落打了些糧,又砍了幾十個腦袋充作軍功。

直到,附近已經沒有“通賊”的。

他們才把賊寇塢壁付之一炬,賊屍盡拋溝壑,就領著繳獲就回巡檢所了。

此時,黃土道路上,旗幟招展。

一隊隊李家部曲荷戈束甲,押著輜重車,排著縱隊向西行進著。

如果不是時不時的嬉笑,這隊伍還算嚴整。

“跟你們說個趣事。”

隊伍裡一個流氣的老卒,正用莫測的口吻,和大夥吹噓著。

“昨個,去和小李校尉一起打糧。我分的那屋,正好是一姑一媳。

我問他家男人呢?

那兩支吾半天說不出來。那我可不就知道,這家通匪嘛。

本來是要全殺死的。但我一想,這兩胡亂殺了,可不就浪費了嗎,不如讓爺舒服舒服。”

小李校尉者,李典也。

老卒的話題成功吸引了一眾傾聽者。

不光後面幾個探頭探腦,就連走老卒前頭的,也不時轉頭。

老卒也自得,說得更起勁:

“但誰知道,那媳婦還是個烈的,怎麼都不從。我又怕她吵來小李校尉,所以我就使了一招。

我拿刀在那姑子脖子上一架,就對那媳婦說:‘你要是從我,我就放了你姑子,不從?那就殺了。‘然後你們猜怎麼著?”

後面有個性子急的,搶話:

“然後你就舒服了?嘿嘿嘿?”

那老卒瞥了他一眼,然後一臉晦氣的說:

“屁咧,我為啥說這個媳婦烈嘛。那人一聽我話,直接就撞到我刀口,死了。”

“啊!這麼烈啊!那她姑子呢?你放了?”

“放個屁?老是老了點,就將就用咯。你別說,在女屍旁做那事,真有點晦氣。後面看那姑子一直哭,爺只能給她一刀,送她姑媳黃泉相認。”

眾人咋舌,這老卒真的是個禽獸,竟然能做下這般事來。

有個黑壯的,義憤填膺:

“你真他孃的不是個人,這種事做了和禽獸有何區別。”

老卒也不讓著,譏諷道:

“少給你乃翁擺譜,你做的事,能好多少?你去打糧,一粒粟都不留給人家。

最後他們不還是得死?你餓死人,就比我殺人,來得要好了?還敢教訓你乃公,好大的威風。”

黑壯漢子被噎得話說不出,就要揮拳揍老卒。

走在隊頭的什長,不好再視而不見,哼了兩句,讓黑漢子去後面輜重車幫忙押運。

誰知,那黑漢子扭頭就說:

“我不去,什頭,要喊就喊那老禽獸去。那車上全是人頭,隔著幾里地都能聞到惡臭,更不要說當面去拉車了。

再說,我是正卒,這次賊寇的腦袋都砍了三個。那老禽獸上了戰場就肚子疼,賊殺不了幾個,婦孺倒殺了不少。這死人活,就該這樣的人去幹。”

說著,就給相熟的眼色。

伴當們心領神會,一起起鬨,讓老禽獸去。

起鬨聲引得前頭的隊伍不時側目,那什長臉色難堪。

又是這個黑刺頭,早有一天要讓他知道,刀厲害有屁用,遲早要栽在乃公的嘴上。

但什長也不想鬧大,趕緊就讓老禽獸去後頭運車,他也噁心這人。

老卒無措,看著大夥,想找個幫腔的說幾句。但只看到大夥在橫笑,臉色一暗,只能老實去後頭運車去了。

看著老卒灰溜溜走了,黑壯卒子得意洋洋的笑了,還看了臉色難看的什長一眼。

“哼,就這也想踩在乃公的頭上,呸。”

隊伍就這麼走著,突然前頭不走了,隊伍就塞在了道路上。

很快,就有人從後面傳話:

“為何不走?”

話是從李乾中軍傳來的。

黑壯漢子接了這指令,然後就傳給前面,前面再傳到前面。

軍隊行進時,一般都靠這樣人傳人來發指令,指令務必簡單。

很快,前頭就傳來回令:

“前有大車阻路。”

然後又一路傳回到了中軍。

不一會,一隊人馬,插著背旗,手持大梃就從中軍衝到了路邊的溝壑。

他們沿著崎嶇難走的溝壑,一路朝著隊頭飛奔。

黑漢子打眼一看,就知道他們是中護軍,幸災樂禍的對他們伍的人說:

“我看吶,前頭有人要吃棍子了,讓那幫李家族兵再神氣的。”

黑漢子他們伍的,和他一樣,都是李家的賓客,本來就和李家的族兵不對付。

所以,聽了他們頭的話,盡皆譏笑。

果不然,不一會前頭傳來一陣哭喊聲。

那隊護兵一到隊頭,話都沒給那個李傢什長說,就扒了他衣袴。

當著他小隊的面,就是一頓梃擊,打得血肉模糊。

然後,護軍們又指揮這什的人,把堵路的大車全推下了溝壑。

那些個路人,早被那一頓棍,嚇得失了神,只呆看著這幫兵子粗蠻地將他們的大車推下了溝壑。

打完人,推完車,這夥護兵就威風赫赫地回中軍了。

只留下一屁股傷的什長,趴在地上哀嚎。

見護軍走了,什長的部下們才敢找來一輛糧車,載著傷了的什長,繼續開路。

就這樣,短暫的插曲後,李家部曲繼續向著西邊逶迤而去。

但也就走了幾里,一背郡旗的郡吏,沿著西邊的馳道飛騎而過。

那人是郡裡的騎卒,領了令,送檄書至蘆葦澤的李氏大營,沒想到在路上碰到了。

他和前頭計程車卒確認了這就是李乾本軍後,就舉著檄牌,高呼:

“府君軍令,沿路避讓。”

然後不待李家族兵反應,就縱馬急馳,要向著李乾中軍報去。

一些躲讓不急的軍卒,只能跳下溝壑,看著飛馳而過的郡吏,罵罵咧咧。

按軍法,這種衝撞軍伍的,一律要被就地格殺的。

但李家部曲不敢動手,因為這人是郡卒,還帶著軍令而來。

就這樣,只一騎就在李乾軍中橫行無忌,本還算嚴整的隊伍,被衝擊的七零八落,無人敢制。

郡吏心中暢快,覺得這乘氏李家也不過爾爾。

總說這李氏部曲威風,但還不是在他的馬下東躲西避?

現在他是千軍辟易,等後面他再把府君的檄書在李乾面前宣讀,具陳其罪。

看到這等豪傑在他馬下,伏罪流涕,那才叫真正的威風。

就在郡吏幻想,其人已到了李乾中軍。

有護軍要攔,郡吏一鞭抽來,罵道:

“你這等狗奴,還不避讓,也敢犯府君之威?”

“你也敢犯我軍法?”

一聲暴呵就從前面傳來。

郡吏一哆嗦,就看到一人,站在不遠處的輜重車上,鬚髮皆張,引弓直指自己。

郡吏認出來人,心中一慌,正要說話。但那漢子就已經一箭射入其脖頸。

郡吏努力想抓著箭矢,但還是無力地栽倒在馬下。

那射箭的漢子,正是李家族長李乾。

他是真怒了,這部伍到底是師老兵疲,散漫懈怠至此。

前有一車就能攔他軍,後有一騎就能衝他隊。

看來回去真要整飭整飭兒郎,不然就廢了。

“對了,有人知道那狗奴是誰,幾大的狗膽,也敢犯我軍威?”

李典等護軍聽此言,指著那地上揹著“郡”字小旗的郡吏,面面相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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