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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開寶元年(公元968年),春三月,東京汴梁。
立國剛剛八年,現在的開封城當然還遠遠趕不上《清明上河圖》時期那麼繁華熱鬧,然而經過了幾代雄主的先後努力,開封城在人口和經濟規模方面,依然還是達到了當世第一的地步,穩超同時代的任何一座城池。
不過與那捲著名畫軸一樣,開封城裡最熱鬧最繁華的街道,仍然還是連通朱雀門和宮城正門宣德門之間的御街,寬度達到了驚人的兩百米,並且分為三個部分,中間是皇家專用的御道,御道兩旁又有種滿荷花和載滿樹木的河溝,碧波盪漾,清澈怡人。
河溝的再兩旁則是百姓通行的御廊,臨街開滿店鋪,民眾買賣其間,熱鬧非凡。每逢皇帝出遊,老百姓聚在兩邊,爭相觀看皇家的尊嚴和氣派。
大名鼎鼎的州橋明月與同樣知名的大相國寺毗鄰,熙熙攘攘的州橋上,一個穿著褙子白袍的年輕男子背手而立,環顧四周景象間,年輕男子微黑微胖的臉龐上盡是好奇,口中雖然說著地道的開封口音,神情態度卻好象是初次來到這座宋代最繁華的城市。
這名體形有些黑胖的年輕男子真實身份十分驚人,乃是北宋開國皇帝趙匡胤的長子,而且還是嫡長子,姓趙名德昭,目前已經出閣獨居,自立門戶,只不過因為各種原因還沒有封爵,僅僅只是領了一個貴州防禦使的虛銜。
至於貴為皇長子的趙德昭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原因則是趙德昭突然心血來潮,不顧太監侍女的苦口婆心規勸,堅持換了一身百姓打扮,僅僅只帶了一個太監做嚮導,便來到了民間微服私訪。
這時,看到趙德昭終於停止了東張西望,旁邊的一個矮胖年輕人趕緊湊了上來,語氣焦急的低聲說道:“大王,今天逛夠了吧?天色不早,咱們該回家了。”
臉形胖成了皮球狀的年輕人叫王智發,是從小侍侯趙德昭長大的內廷太監,因為和趙德昭關係親密,趙德昭出宮自立時便也跟出了宮,一直伺候在趙德昭的身邊,對趙德昭絕對忠心,但有個缺點就是膽小怕事,尤其是害怕趙德昭搞出了什麼差錯,觸怒脾氣有些暴躁的趙匡胤。
至於王智發為什麼要尊稱趙德昭為大王,原因並不是趙德昭已經受封王爵,而是按照這個時代的稱呼習慣,皇帝的兒子都被尊稱為大王,排行第幾就第幾大王。
言歸正傳,王智發的好心規勸沒有起到任何作用,趙德昭連頭都沒回,直接就說道:“急什麼?早著呢?再找地方轉一轉,然後到豐樂摟吃了晚飯再回去。”
“大王,你還要在外面吃飯啊?”王智發一聽慌了,趕緊勸說道:“大王,民間的東西是否乾淨誰都不敢保證,你又是金枝玉葉的身子,萬一吃壞了肚子怎麼辦?”
“我沒那麼嬌氣。”趙德昭沒好氣的回答,然後揹著手徑直走下州橋,繼續向著南面行去。
“大王這是怎麼了?怎麼就好象換了一個人?”王智發急得額頭都有些冒汗,可是又毫無辦法,只能是趕緊追了上去。
也是湊巧,趙德昭主僕剛剛走下州橋,南面就傳來了鑼鼓聲音,接著在皇家專用的御道上,還出現了一支規模相當不小的儀仗隊伍,浩浩蕩蕩的向北而來。
見此情景,對什麼都感覺新鮮的趙德昭不由放慢了腳步,伸長了脖子去看這隊儀仗,也很快就看到了這支隊伍高舉四面赤紅大旗開道,採用的是代表皇室的四直郎儀仗,趙德昭也頓時明白,肯定是有自己的什麼親戚來了。
趙德昭沒有猜錯,旁邊的王智發很快就開了口,低聲說道:“大王,是你的皇叔二王爺來了。”
“你肯定是他?”趙德昭隨口反問。
王智發點點頭,說道:“只能是他,官家不是這個儀仗,大王你的三叔三王爺和你的弟弟二大王,全都很少出門,而且儀仗規模也比這小多了。”
“開封府的二王爺來了,汴梁城裡,除了官家以外,就只有二王爺的出行有這麼大排場。”
旁邊的百姓低聲議論,也證明了王智發的猜測正確,然後沒過多久,在無數精神煥發計程車卒、差役和從人的簇擁下,趙德昭目前的親叔叔趙光義,便乘坐著一輛平黃色輦輿(人力抬動的車子),逐漸出現在了趙德昭的視野中。
眺望著在輦輿上意氣風發的親叔叔,趙德昭的黑胖臉上突然露出了一絲冷笑,暗道:“親二叔,未來的高粱河車神,咱們終於見面了。”
事實上,現在的趙德昭已經不再是之前那個趙德昭了,在他的身體內,已經換成了一個來自二十一世紀的靈魂。
這是一個悲傷的故事,在二十一世紀的時候,趙德昭原本是一名以文科生身份考進野雞大學的優秀學子,又在野雞大學的開卷考試中僥倖過關,沒有送禮走後門就成功拿到了畢業證,圓了父母把他撫育成材的心願。
再接著,在幾名骨肉至親的鼎力幫助下,趙德昭還順利進入了一家公立醫院,成功拿到了正式編制,成為這家醫院的一名優秀——後勤工作人員。
醫院的後勤工作工資不是很高,然而收入卻相當豐厚,再加上家庭給力,趙德昭自然很快就買到了車子和房子,而且還是全款不貸款的買車買房,生活條件甩開了同齡人好大一截。
人生走到了這一步,趙德昭接下來當然就只剩下了結婚生子和升職加薪的問題,然而天有不測風雲,就在趙德昭每天尋思應該對那一名漂亮女護士或者女醫生下手時,酒桌上的一場大醉,卻把趙德昭從二十一世紀送到了這個時代,變成了趙匡胤目前只有十七歲的長子。
從一個公立醫院的後勤工作人員變身成一名皇帝的長子,同時還是一名嫡長子,按理來說趙德昭應該是感覺就象中了彩票頭獎一樣,然而事實卻恰恰相反,終於弄清楚了自己的新身份後,趙德昭卻是叫苦連天,甚至還一度考慮過又把自己灌醉,嘗試一下能否穿越回去?
至於原因嘛……
當然是歷史上的趙德昭人生太杯具了!
後世史書記載,趙匡胤的這個嫡生長子壓根不得皇帝老爸的喜愛,不僅沒能繼承皇位,還在趙匡胤的有生之年裡都始終沒有獲得王爵,燭光斧影后趙匡胤神秘死亡,繼位的親叔叔宋太宗倒是非常大方的給趙德昭封了一個郡王,然而多久,卻又背上了不白之冤被趙光義活生生逼死,差點連種都沒有留下。
想起後世史書的這些記載,再看看在輦輿上威風凜凜的便宜二叔,趙德昭心裡不由有些發憷,暗道:“有什麼辦法改變歷史?讓我這個便宜二叔將來別幹掉我?只要他答應放我一馬,皇位問題我可以和他坐下來好生商量啊。”
自言自語到了這裡,趙德昭突然輕笑一聲,在心裡自嘲道:“別做夢了,忘了伱當初進醫院上班的時候,為了和那個學西班牙語的傻叉爭編制,在私底下鬥到了什麼地步?一個醫院的後勤編制尚且如此,更何況皇帝的位置?這種事情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手下留情發善心那是在犯傻!”
自嘲過後,很清楚自己未來結局的趙德昭心裡難免又生出了一個新問題,暗道:“那我將來怎麼辦?要不要和我這個便宜二叔鬥一鬥,看誰能搶到那把椅子?”
這個問題當然不是輕易就能做出決定的,目前趙德昭又急著瞭解和熟悉這個時代,所以念頭一轉間,頗為信仰及時行樂的趙德昭還想起了一件渴望已久的事,忙向王智發問道:“智發,聽說開封城有些地方會舉行女子相撲,你知不知道那裡有?”
“女子相撲?!”王智發的胖臉頓時就白了,忙低聲說道:“大王,你在開什麼玩笑?你知不知道什麼是女子相撲?那是一些形同娼妓一樣的女人在臺上扭打比武,動不動就衣不遮體,袒胸露那裡,傷風敗俗!”
“廢話,不知道我會問你?”趙德昭反問得理直氣壯。
“那你還敢去?!”王智發緊張得聲音都有些變形,說道:“如果讓官家知道你去了那種地方,你知不知道是什麼後果?”
“那別讓他知道就行了。”趙德昭語氣輕鬆的回答道:“你不說,我不說,誰能知道?別羅嗦了,你不知道在那裡?”
“小的不知!”王智發趕緊大搖其頭。
“沒事,我問其他人。”
趙德昭的回應差點沒讓王智發哭出聲音,再接著,對開封娛樂行業嚮往已久的趙德昭還真的回過頭,四處尋找適合打聽訊息的物件,結果……
“冤枉啊——!”
帶著哭音的慘叫突然響起,趙德昭與無數路人一起循聲看去時,卻見一個頭發花白的瘦弱老頭突然衝出人群,跌跌撞撞的衝過河溝上的便橋,衝到御道邊上雙膝跪下,雙手高舉了一張狀紙,哭泣著放聲大喊道:
“青天大老爺,草民的親侄子死得冤啊!請青天大老爺為草民做主,給草民的親侄子一個公道啊!”
這時,輦輿上的趙光義也把目光轉向了那個告狀老頭,看清楚瘦弱老頭跪在地上嚎啕大哭的模樣。趙光義同樣有些黑胖的臉上不由露出一絲微笑,心道:“揚名立萬的機會又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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