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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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張太醫頓了一下,想起剛才張九齡說的必須咬死,便不再猶豫,道:“是結脈。”
“結脈。”李琩若有所思,說道:“我父皇,母妃,還有我娘子,是不是都知道我患了這個病?”
“都知道。”張太醫點頭。
“唉!”李琩裝模作樣的嘆了口氣,又問道:“那我這個結脈是天生就有,還是後天才得?”
“是……”張太醫思考了一下,如果要說是天生就有,那小時候就應該被診斷出來,所以只能是後天,因此他肯定道:“是後天所得。”
張太醫又一次配合了李琩。
但李琩此話,是在試探張太醫是否知道他在裝病。
李琩早上的操作,只能偽裝成心臟病的症狀,根本不能以此區分是先天性還是後天所得。
所以,張太醫最好的回答,應該是不知道,需再一步診斷。
但他直接給出了結論。
這就說明,他在說謊。
“這樣啊。”李琩眼神裡閃過一抹訝異之色,然後點點頭。
張太醫注意到李琩的神情,回神一想,明白自己說錯了話。
現在,李琩已經知道他在撒謊。
張太醫有點心慌了,他望著李琩,生怕李琩突然站起身來,對他大加斥責。
但李琩沉默了片刻後,道:“張太醫,我的身體能遠行嗎?”
張太醫聞言一怔。
他知道李琩的病裝的,自然能遠行,而且即使真的是結脈,不到後期,也可以遠行。
但李琩為什麼要問他呢?
張太醫想了片刻,明白過來,心道:“他想出遠門,不願親口對聖人講,想讓我講,也好。”
念及此處,張太醫道:“自然可以,殿下所患之病,並不需要臥床,出門遠遊,開拓視野,豁達心胸,興許比在家悶著調養更好。”
“謝張太醫指點。”李琩客氣一句,“父皇為了我,已經下旨召天下名醫前來為我醫治,明日應該就會有人來我府邸。”
李琩已經清楚張太醫配合他裝病的事,既然張太醫已經配合,那就讓他配合到底。
因此他這話,是想讓張太醫幫他瞞過其他醫者。
專業的事,交給專業的人做。
張太醫也聽出了言外之意,道:“天下醫家千萬,有藏於江湖的妙手,也有欺世盜名、害人之庸醫。太醫署除了看病之外,也有鑑別、監管這些醫家的權利,殿下儘管放心,聖人所召之醫,下官自會鑑別,他們若為殿下治病,下官也會陪同,絕不會讓庸醫害了殿下。”
李琩聽明白了張太醫的話,拱手道:“如此,多謝張太醫。”
“殿下多禮了。”張太醫連忙起身還禮。
李琩微微一笑,看了一眼天色,道:“即將宵禁,我便不多打擾了。”
張太醫道:“下官送殿下。”
“嗯。”李琩沒有拒絕。
張太醫將李琩送走,回到大堂。
此時,張九齡已經從內堂走出了出來。
張太醫嘆了口氣,兀自坐下,對張九齡道:“今天的壽王叫人好生害怕,他知道內堂有人,卻什麼也沒問,又一句話便試探出我知道他在裝病。”
“他應該猜到了是我。”張九齡附和著,“後面他兩句看起來正常不過的話,又讓你替他辦兩件事,以前我和他接觸時,從沒感覺他有這樣深沉的城府。”
張太醫點點頭,疑惑道:“只是他要出京城做什麼?”
“或許是為了明哲保身,遠離權利中心,或許他只是想寄情山水?”張九齡搖搖頭,想了想,道:“無論他想做什麼,他出了京城,就不會影響太子之位,這對他,對太子,對朝局,都是最好的選擇。”
“不錯。”張太醫跟著道。
“還有,”張九齡轉眼凝視張太醫,“此事只能你知,我知,他知,絕不能讓第四個人知道,就算是太子也不能說,否則便是彌天大禍。”
張太醫道:“我明白。”
張九齡點頭,看向剛才李琩離開的地方,心道:“敢行此事,壽王不僅城府極深,其膽識也非常人可比,只盼他能做個公忠體國之人。”
……
李琩回到府邸。
此時楊玉環正坐在院子裡,雙手枕著下巴,愣愣出神。
聽到有人進府,才回過神,見來人是李琩,連忙迎了上去,道:“郎君。”
“嗯。”李琩望向楊玉環,見她模樣比之前似乎更加憔悴了。
按理說,新婚燕爾,正是花前月下,快樂齊天之時。
可是因為他裝病,讓楊玉環只剩下愁苦。
李琩心中有些愧疚。
但他還是不能告訴楊玉環真相。
因為一來,他不知道楊玉環是否能守住秘密,即使能守住,楊玉環也只是從郎君患病的愁苦換到陰謀計算的牢籠,從一個坑跳入另外一個坑,這沒有意義。
二來,正是因為楊玉環的憔悴,別人才會更加相信他是真的病了。
至於張太醫,他已經上了這條船,而且什麼事都是他做的,他暫時肯定不會說。
還有張太醫府邸內堂那個人。
那個人是太子黨,又和張太醫關係十分親密,那就只有張九齡。
張九齡雖然扶保太子,但他是個忠誠正直的能臣,無論從人品,還是這事背後利害的關係,張九齡都不會張揚出去。
不過李琩雖然不能告訴楊玉環真相,卻可以告訴楊玉環,他知道自己的病,她不用強顏歡笑。
這樣,至少可以減輕一點她的壓力。
李琩拉著楊玉環坐到院中,道:“娘子,我進宮後去拜會過張太醫,我知道我患的是結脈。”
“嗯?”楊玉環一怔,看著李琩,眼眶瞬間紅了,一行眼淚掉了下來,道:“郎君,吉人自有天相,你不會有事的。”
昏黃的夕陽灑在楊玉環的臉龐,把她睫毛上晶瑩的淚珠映得閃閃發光。
她絕色的面容,在夕陽與眼淚中,更憑添了幾分驚心動魄的美。
李琩微微愣神,伸手抹去楊玉環臉上的淚珠,道:“你都說我不會有事的,你怎麼還哭,而且……”
李琩覺得後半句不合適,沒有說下去。
但楊玉環卻十分好奇,問道:“而且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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