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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一個官員到新地方出任一把手的時候一定要先和當地的屬官挨個見面?
很好理解,官員和其他職業不一樣,業務能力強、專業技能高,工作交接完就能無縫銜接。
官員尤其是一把手,他的唯一業務能力,就是用人。
用對人、用好人、用自己人,工作自然就幹好了。
而如何甄別自己人,就需要靠見面時的談話。
一如現在陸遠做的事。
他沒有繞過曹大為,在這個地方,他也不可能繞過曹大為。
因此談話的第一人,就是曹大為。
“這些日子真是辛苦曹縣丞了。”
陸遠就像是一個少不更事的年輕人,對著曹大為極盡客氣之事:“本官臥病修養這些天,都仰賴縣丞操勞。”
“這是下官應該做的。”曹大為也沒想到陸遠會突然走進自己的衙房,此刻的他正帶著幾名縣衙裡的小吏耍牌九呢,看到陸遠進來,趕忙起身。
幾名小吏也是第一次見到陸遠這麼位縣太爺,感慨著年輕的同時紛紛躬身作揖。
“下吏拜見縣尊。”
陸遠瞥了一眼桌子,臉上露出笑容來:“玩著呢?不打擾吧。”
“沒有沒有。”
“要不,本官也跟著湊一手?”陸遠打腰間一摸,便取下一個錦囊繡袋,開啟來,倒出好幾錠官銀。
粗略一估,最少三十兩。
這筆錢可不算少,看的幾名小吏眼都直了。
曹大為也不知道陸遠想幹什麼,可見後者如此客氣,又主動提出想參與進來,又哪有拒絕的道理。
更何況。
這個年輕知縣,一好色,二好賭,對自己來說不更是一件好事嗎?
曹大為將陸遠請到上座,一邊整理著桌上的散碎銀子和牌九,一邊笑呵呵的說道:“到底是縣尊,非我等凡夫俗子可比,這一出手,就是足重的官銀,看來,這莊家非縣尊莫屬了。”
“就是玩玩而已。”陸遠渾不在乎的說道,順手抄起骰子,招呼著幾人下注,拋了點子開始發牌:“這病一好,可不就坐不住了,就想請縣丞你帶本官在縣衙裡轉轉,跟大傢伙認個臉熟,也是趕了巧,耍兩手。”
曹大為眯著牌,嘴裡沒停過說話:“這麼說來,縣尊在京城的時候,也常玩?”
“翰林院裡哪有人敢玩,倒是偶爾在京城賭坊裡耍過兩手。”陸遠抓了一副大點子,喜笑顏開的亮出通殺:“跟幾個同窗好友一道,只可惜如今遠離京師,還不知何時能再聚到一起。”
曹大為被殺了銀錢,臉上的笑意卻是更濃:“縣尊鴻運當頭,下官幾人今天怕是要被殺個片甲不留了。”
幾名小吏可不似曹大為有錢,才輸了一局,臉上就露出些許肉疼懊惱之色。
不過也是因為輸了,抱著翻本的心思紛紛加了注。
陸遠則繼續同曹大為搭著話:“才開始嘛,這才哪到哪,來來來繼續。”
這一局,陸遠又是抓了一把大點子,再次通殺。
隨後的幾局內,陸遠是越戰越猛,直接將曹大為和幾名小吏桌上的銀子通通殺淨,直讓幾名小吏面色蒼白,悔恨不已。
就這會功夫,他們可都各自輸了半年多的俸祿。
當下便有一名小吏不服,竟忘了尊卑,提議讓陸遠稍等,他回家取錢再戰。
“不玩了不玩了。”陸遠毫不在意的呵呵一笑:“看來本官今日確如曹縣丞所說,鴻運正盛,不過這人啊得懂得知足,要不然,哪有盡頭一說?
你們玩吧,本官同曹縣丞出去走走。”
說著話,陸遠將贏的銀子全部放到桌上,連同著自己帶的三十兩官銀也一併。
幾名小吏都愣住了。
自己輸的錢就這麼回來了?
新知縣還多賞了三十兩?
“多謝縣尊賞賜!”
失而復得的喜悅加上額外收穫,幾名年輕的小吏無不激動起來,要不是曹大為在現場,怕是都恨不得跪下給陸遠磕兩個頭。
曹大為笑眯眯看著,可眯起來的眼裡卻帶了些許冷意。
這小縣令倒是玩的好一手收買人心。
話裡話外的還把自己給噁心了。
這到底是不懂事滿口胡言呢,還是說有意為之。
胡思亂想中,陸遠已經帶頭走出這間衙房,曹大為只好跟上,同著陸遠並肩而行,話也跟著遞了上去。
“縣尊如今甫一痊癒便銳不可當,這是我們淳安縣的福氣啊。”
“借了曹縣丞的吉言而已。”陸遠衝著曹大為玩笑一句:“曹縣丞可別怪罪本官贏了縣丞的銀子啊。”
“額,哈哈哈哈。”曹大為大笑幾聲:“縣尊此言外矣,下官雖然俸祿低微,可區區七八兩銀子,還是不放心上的,說來還是縣尊豪氣,三十兩官銀,就這麼賞賜給幾名下吏了。”
陸遠微微頷首,面露些許倨傲:“三十兩罷了,本官在翰林院時,組織一頓詩筵雅聚,那也需百兩以上。”
財非權,可在大明朝無權,絕對守不住財。
聽到陸遠年輕時如此揮霍,曹大為怎麼可能不好奇陸遠的背景根腳。
這小縣令,是哪家的大少?
“那般盛景,可著實讓下官心神往之。”曹大為恭維一句,遽爾自嘲:“只可惜下官家境貧寒,區區八品薄祿,怕是無有機會似縣尊這般瀟灑豪邁了。”
“曹縣丞若有此意,他日可與本官同去。”
“不了不了,下官小吏出身,並無功名在身,如此詩筵雅會,無顏參加。”
曹大為自嘲著,復有言道:“下官在這淳安為吏多年,仰賴王撫臺之器重,擢我為官,至今一十二載,可是不敢懈怠一日啊。”
繞了半天,可算把後臺搬出來了。
王撫臺?
撫臺?那就是說巡撫了。
王姓巡撫,浙江。
陸遠翻著記憶,很快就想到了一個符合條件的人。
曹大為搬出後臺之後也覺得腰桿直了三分,說起話來中氣都足了,笑眯眯看著陸遠:“想來縣尊在京城,定也認識吧。”
這就開始摸自己底了嗎?
陸遠啊了一聲:“曹縣丞所說,可是當年巡撫浙江兼都察院右僉都御史的王蕘封,在下耳聞大名,只可惜未曾當面,引為憾事。”
曹大為頓時收起了笑意。
是真認識還是說在翰林院時期評政議政時的略有耳聞?
陸遠嘴角挑起一絲笑,話鋒一轉。
“本官雖未見過王撫臺,可當年年少之時倒是和咱們浙江當年的蕃臺,有過一面之緣。”
蕃臺?
曹大為頓時瞪大了雙眼。
說起話來也不免開始有些哆嗦。
“縣尊說的是,當年哪一位蕃臺?”
只見陸遠雙手向上一拱,用極其尊重的口吻緩緩道出。
“正是如今的,應天巡撫歐陽憲臺!”
反正老子已經成了嚴黨,歐陽必進的虎皮大旗不扯白不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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