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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安府大庾縣城西碼頭,沈宗相坐上了一條前往白溪村的梭子船(一種形似織布機梭子的小船)。連日的舟車勞頓,宗相臉色,異常憔悴。

自巴邱上船後,過吉水、泰和諸縣,一連數天,他都呆在船艙,催促船伕曉行夜宿,日夜兼程。眼看大庾越加臨近,心裡焦慮愈深,憤慨愈重。

昨日下午,船停大庾。下船後,他來到府城東大街,看到知縣衙門,他一度想衝上去擊鼓鳴冤。理智和情感,生生拉住了他的腳步。

梭子船緩緩前行,沈宗相的心裡,如梭子船那般,上下顛簸,沒有片刻平靜。

申時初刻,白溪到了。他下船付了船資,緊了緊行囊,踏上了前往茶頭的山道。

這條山道,數年前,他隨父親來過兩回。前明崇禎年,高祖惟興公攜家遷九牛塘,置下薄田數畝,山嶺數塊。國朝乾隆朝,曾祖啟祥公又攜家遷萍鄉縣。祖遺產業,仍留故鄉,著人耕種。每年秋獲之際,父親都不辭辛勞,跋涉數天,前來收取歲租,繳交賦稅。

兩個月前,父親突遭毒手,竟致殞命。那裡到底發生了什麼?是何人?又是何因?他要趕到茶頭,趕到九牛塘,儘快知曉父親的死因。

酉時三刻,天色微暗,沈宗相趕到了茶頭。他理了理頭髮,走到族叔沈開祥家,敲了敲了半掩的門扉。

“祥叔——”宗相進門,見到聞聲走出的沈開祥,倒頭便拜,淚眼模糊。

“宗相,你終於到了。”沈開祥見到匍匐在地的堂侄,見他一臉倦色,心裡泛起陣陣酸楚。

他記得,八月中浣,沈廷貴回到九牛塘。次日,來茶頭一敘族誼,廷貴對他說,先皇乾隆四十五年佔籍萍鄉縣,已近二十載,偶然習得藥材栽種之法,家雖不甚富,餬口已無憂。

言語間,廷貴又感慨,自己年歲漸高,倘若不是祭產墳山乏人料理,斷不願年來年往,車船勞頓,顛來簸去。

此後幾日,廷貴手持地契,來往於九牛塘、五峒子印、上塘角、上塘門前、排坑尾幾處,與佃戶租戶對契、收租。

八月二十二日,廷貴持契前往排坑尾,與佃戶巫良核對。不久,兩人發生口角,繼而大吵大鬧起來。

“租谷差了整整百斤,你父親怎不氣得發抖。”沈開祥扶起宗相,回憶道。

“不租了,不租與你了。你父親氣的大喊。”沈開祥接著說道。“不租與我,不租與我!好!好!看你能租與何人?那巫良——那巫良——甚是囂張。”

“巫良,數年前過庾嶺而來,聽說是交、廣人氏。你父親見他一外地人,無處安身,便著他耕種排坑尾之地。初來之時,巫良倒也老實本分,是個勤快之人。後來染上賭博,吸食‘烏香’(鴉片),就不太乾活了——好好的一個人,被賭博、烏香害成這樣——咳——”沈開祥說著,長嘆了口氣。

宗相聽了,也是愕然。烏香,他聽人說起,說是西洋的一種“滋補藥品”,吸食後可提神醒腦,久食則上癮難戒。前朝時,南洋諸國朝貢烏香,暹羅(今泰國)一國,貢給皇帝、皇后之數,每年多達數百斤。

庾嶺當五嶺之最東,通道交、廣。沒想到,烏香已經庾嶺,滲透進來,遺禍當地。

“那晚,我與廷貴一起,宿於法雲寺。戌時,巫良在外哭喊,說是誠心悔過。不久,又喚你父親開門,說要重定租契。”沈開祥繼續說道,“你父親一時不察,穿衣起身開門。被巫良一棍砸在腦袋,當場倒地吐血不起。亥時,人就沒了。”

沈開祥說到這裡,聲音哽咽,淚水奪眶而出。

宗相聽了,頓時頭昏目暗,險些昏厥倒地。“父親——”他痛呼一聲,再次跪倒於地。

父親一生豪爽,卓犖不群,文武全優,沒想到竟死於此等惡毒小人之手。

“見砸倒你父親,巫良丟掉木棍,連夜逃離九牛塘。”沈開祥道,“第二日,我遣人告知巡檢陳大人,巫良被弓兵拿獲,現押於縣衙死牢。你父親遺體,我用白木棺木裝好,暫時停柩於法雲寺。”

“巫良,無恥小人,我恨不能寢其皮、食其肉。”宗相咬牙切齒。

接著,宗相朝開祥又是一揖:“祥叔大恩,小侄銘記在心。”

沈開祥見天色已晚,招呼宗相吃過晚飯,吩咐早些歇息,明日一早前往法雲寺。

次日,天剛放曉,沈開祥領著宗相,來到法雲寺。

兩人進寺,來到後院,走進偏殿,宗相看到殿中停放著一副白木棺材。

棺前,放著一張木桌,上有一塊靈牌,上寫著“故顯考沈公諱國順府君之靈位”十三字,旁書“族弟開祥泣立”。

靈牌前,擺著族叔沈開祥為宗相備好的奠儀:一碗米飯,兩葷(一肉一魚)三素(兩蔬菜,一塊豆腐),一杯米酒。

身穿孝服的宗相見到木棺,頓時嚎啕大哭。

十月下浣,萍鄉縣宣風市登船,經袁州府、臨江府、吉安府、贛州府。曉行夜宿十餘天,歷盡艱辛,艱難跋涉,方抵達大庾,換來的卻是一副冰冷冷的木棺。

“父親——”宗相放聲大哭。想到父子倆一別再無歸期,自此天人永隔,再無相見之日,宗相更是哀慟不已。

沈開祥站在一旁,燒著紙錢,不停地搖頭嘆息。

許久,沈宗相擦乾淚水,站起身來,拜了三拜。又對著沈開祥拱了拱手,泣聲道:“祥叔,侄兒明日,想赴縣衙,請縣主李大人主持公道。”

沈開祥點點頭。他引著宗相來到大殿,一一拜謝寺僧悟鏡、悟通。宗相才知道,父親身隕,事發突然,賴悟鏡、悟通諸僧之助,族叔方安排購來壽棺,壽衣,安排停棺偏殿諸事。次日報官,弓兵拿獲巫良後,悟鏡等人又前往縣衙指證兇犯。

宗相聽後,再次叩首拜謝。望著族叔、悟鏡、悟通一人二僧,心裡暗暗發誓,今日三人有恩於我,他日有成,定要回報一二。

回到偏殿,宗相坐在蒲團上,望著父親的牌位,一言不語。沈開祥站在一旁,不時撥弄油燈燈芯,火苗左右搖曳,發出“噼啪”作響。

晌午過後,沈開祥回到茶頭,為宗相抱來了棉被。他說,立冬已過,雖是晴天不雨,獨自守靈偏殿,早晚寒氣襲人,有床棉絮暖暖,不會寒著涼著。

沈開祥曾祖惟泰公,與宗相高祖惟興公為嫡親兄弟。前明崇禎年間,惟泰公佔籍茶頭,惟興公遷居九牛塘。

沈開祥與廷貴,年紀相仿,秉性相近,每次見面,兩人縱使僅是隨性暢談,亦不覺冷場。兩月之前,廷貴告訴他說,因祖遺之產,乏人料理,幾個地方的田地,被無賴、潑皮強佔多年,議定租谷,也是拖欠不交,他此番前來,乃要重複舊業。幾日奔波,眼看大事即成之時,詎料遭此毒手,殞命於此,時也命也。

目睹族弟殞命,他起初大驚失色。報官、報訊,一應後事,事無鉅細,他都盡力維持。

此次,見到宗相前來,見其落落大方,處事有條,略覺欣慰。

“祥叔——”宗相看到沈開祥抱來被子,鼻頭一酸,感動的眼淚又流了下來。

“明日,我與你一同前往縣衙,定要為我故去的大哥討個公道。”沈開祥見宗相淚如泉湧,發狠道。

次日卯時三刻,沈開祥、沈宗相叔侄來到縣衙門前,只聽“咿呀”一聲,大門開啟,兩人走了進去。

門口的衙差見到有人告狀,接過狀紙進衙稟報。

稍後,一個衙差出門,將叔侄倆引進大堂。

知縣李毓機,端坐堂上,沈開祥見了,趕緊雙膝跪地。

沈宗相朝堂上的李知縣拱手一拜,遞上拜帖,泣聲道:“晚學沈宗相,見過李大人,晚生有天大的冤屈,懇請大人做主。”

李毓機乃貴州舉人出身,見前來告狀的沈宗相頭戴方巾、身著藍衫,方巾上纏著一圈白布,他看了遞上來的拜帖,知沈是袁州府萍鄉縣秀才,今年的府、縣兩試古文案首,不由高看幾眼,輕聲說道:“沈天驕無需多禮,坐下說話。本縣初任大庾,嫉惡如仇,汝有何冤屈?為何來此訴冤?慢慢說來,本縣定為你做主。”

候在一旁的師爺把沈宗相的訴狀,遞到李毓機手上。

李知縣接過狀紙一看,上面寫著:

具狀人沈宗相,年二十四歲,住袁州府萍鄉縣名惠鄉惠津裡二保二圖一甲民籍。

呈為惡犯罔法逞兇懇準嚴究事,晚生亡父沈廷貴,年五十三歲,本年八月中,與族叔沈開祥,往九牛塘收取租谷,二十二日戌時,遭兇犯巫良用棍棒砸頭,倒地流血不止,亥時不幸命歿。晚生族叔見兇犯逃遁,報官緝拿,現今兇犯押在大牢。懇請大人電鑑俯賜,飭提訊究。晚生沈宗相戴德霑恩。

李毓機看罷,眼中怒火噴射。稍停,他對著跪在地上的沈開祥問道:“堂下跪著的,可是沈開祥。”

“回青天大老爺,小老兒正是沈開祥。”沈開祥又是磕頭。

“你住何處?如何與亡者沈廷貴相識?”李毓機問道。

“小的住內良隘茶頭,亡者沈廷貴,乃是小人的堂兄,自小與小人相熟。”沈開祥回答。

李毓機點點頭,回頭對身邊的師爺說道:“兇犯巫良既已拿獲,你且往典史廨一走,請錢大人將兇犯帶到堂前,即刻審問。”

“諾!”師爺轉身往堂後典史廨而去。

典史錢仕麟,以北京大興監生典大庾,掌大庾緝捕、稽查、獄囚、治安諸事,因他秉公執法,不避權貴,人皆憚之。李毓機到任後,凡有大案皆派他查處。

兩月前,沈廷貴被暴徒巫良棒擊腦袋,身隕九牛塘,沈開祥次日前來報官,錢仕麟派出手下弓兵,將已逃出大庾的巫良捉拿歸案,打入大牢。

不多久,錢仕麟走進大堂,身後,兩個衙役押著兇犯巫良。

錢仕麟朝李毓機拱了拱手,喝令巫良跪在堂前,然後站在李毓機旁邊。

此刻的巫良,腳戴腳鐐,蓬頭垢面、兩眼呆滯,哪有半點亡命之徒的凶煞模樣。

沈宗相看到錢仕麟進來,站起身來,拱手一揖。隨後又見到跪於堂前的殺父仇人,頓時兩眼圓睜,上下唇緊抿,雙拳越握越進緊。顯然,他在心中強忍著滿腔的怒火。

“大膽巫良,爾可知罪?”李毓機驚堂木一拍,大聲喝道。

“小人——小人——罪——罪——該——萬——死。”巫良登時一驚,嚇得瑟瑟作抖。

“既知罪該萬死,還不將所犯之事快快如實招來。”李毓機驚堂木又是一拍。

“小人——小人——”巫良癱倒於地,嘴裡一蠕一蠕。

片刻,巫良一五一十交代道,他來自交州,自幼父母雙逝,靠鄰居接濟長大。因身強體壯,被商隊看中,跟著搬運貨物。後來,商隊過庾嶺,遇到土匪,他流落於大庾,靠打短工過活。

“五年前,沈老闆來九牛塘,見小人氣力大,誠實本分,便和小人簽訂租約,小人租下排坑尾三畝水田耕種,歲交租谷二擔七鬥二升。”巫良道。

“三畝水田,年收谷幾何?”李毓機問道。

“豐年之時,年收六、七百斤有零。”巫良道。

“年收六七百斤,只收二百餘斤租谷。如此厚道之人,你如何下得去殺手?”李毓機厲聲問。

“小人——小人——是小人該死。”巫良悔恨不迭。

“爾為何如此心狠手辣?是租谷大增,還是另找他人耕種?”李毓機問道。

“並非如此。是小人那晚桌上輸了錢,沒錢吸食烏香。日裡又被沈老闆說了幾句,氣不過,就——就拿了粗棍砸過去。”巫良說罷,涕淚交加,悔不當初。

眾人這才明白,好端端的一個巫良,染上了賭博和吸食烏香,就變成了殺人不眨眼的魔鬼。

至此,案情大白。沈宗相聞聽,早就泣不成聲。

賭博、烏香,害了巫良,更讓無辜的沈廷貴,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巫良畫過押後,李毓機讓衙役把巫良押回大牢關押。待呈送卷宗,上報知府大人後,再聽候處置。

莫雲、沈開祥兩人離開衙門,來到碼頭。趕在天黑之前,趕回法雲寺。

“賭博、烏香,害己害人,我與賭、毒勢不兩立。”路上,沈宗相一言不發,心在滴血,暗暗發著狠。

酉時三刻,沈宗相回到了法雲寺。時近立冬,寺內涼氣襲人。

“金牌山、雪竹垇,此刻,涼意更甚吧。”望著木棺前搖晃不止的油燈小火苗,宗相不由想起了雪竹垇。

猶記年少時,王家坊被洪水所毀,全家移居雪竹垇。初以栽種玉米,獵捕走獸勉強果腹。後二年,偶得白朮培植之法,日漸小康。嗣後,雪竹垇被祝融所忌,住屋被焚大半,與諸叔父分家,移居金牌山,父親則延師立館,訓迪諸兒,更對他寄予厚望。今春,他兩奪案首,父親更是喜上眉梢。此刻,若在金牌山,該是闔家共圍爐,煮茗話科舉吧。八月一別,整整兩月,父親音信全無。而今,父子近在咫尺,卻隔著冷冰冰的木棺。

悽風枯雨刮秋葉,古寺殘燈近暗明。此生,再無機會目睹慈顏。慘哉!悲哉!恨哉!

“父親——”宗相悲不自勝,淚水長流。

“宗相——宗相——”悲思中,宗相感覺有人拉了他一把,他睜開迷濛的雙眼,看到一張熟悉的臉,那是他的祥叔。

在這個生他的陌生故鄉,祥叔是他唯一的親人。

“祥叔——我——我——”宗相臉露悽苦之色,嘴裡喃喃道。

“宗相,你怎麼了?沒事吧?”沈開祥擔心地問道。剛才他進門時,宗相頭髮凌亂,臉色蒼白,渾身發抖。

“小侄讓祥叔費心了。”宗相站起身,一揖到底。

“賢侄不可。我一鄉野村夫,你是秀才,怎行如此大禮!”沈開祥連忙扶起宗相。

“賢侄,我此番來,有緊要事要與你說。”沈開祥臉色凝重。

“祥叔,你說,我聽著。”宗相道。

“宗相,你父親身故,祥叔痛心不已。今日,李大人已審明案情,巫良也俯首認罪。你父親身故,停於寺內,已兩月有餘。他的後事,你可想過?”沈開祥問道。

“父親——孩兒不孝。”沈開祥提起這事,宗相頓時悲從心來,跪在父親靈前,磕起頭來。

許久,宗相起身,跪向沈開祥,道:“祥叔,小侄我已六神無主,還請教我。”

沈開祥趕緊拉起宗相,說道:“宗相,我們客族,三日入土安措。而今,兩月有餘,你若扶柩歸葬,路途遙遠,恐曠日持久,也難以抵達。況,沿途耗費,怕是——不如——”

沈開祥話音停頓,沒有再說下去。

沈宗相一聽,也是明瞭。他明白祥叔之意:父親身隕,常例三日安葬,現已愆期兩月,如若再扶柩返萍,沿路怕是再有一月,也是不夠。如此這般,父親魂魄,何日能安?

“祥叔,如何是好?”只一瞬間,宗相就有了決定,但他還是問下祥叔。

“宗相,我看,還是就地安措為妥,讓你父親早日入土為安。”沈開祥道。

“一切但憑祥叔做主。”宗相有行了一禮。

“既如此,明日一早,我即往內良隘墟市,請堪輿高仙師過來,為你父親擇一吉地。”沈開祥說道,“現今,我叔侄前往前殿,與悟鏡、悟通兩位大師商榷,安排明日引魂之儀。”

宗相擦乾眼淚,跟著沈開祥來到前殿,找到悟鏡、悟通二僧,與他倆商量次日薦亡引魂一事。

翌日一早,沈開祥前往內良隘墟市,悟鏡、悟通二僧來到後殿,薦拔歿者沈廷貴之靈。

悟鏡、悟通儀畢,宗相跪於父親靈前,暗自默禱:

“慈父沈廷貴,赴故鄉酌理祭產,天不弔兮,臨大庾而殞命,乃三百里之贛水長咽,盡是悲聲,而廿餘載之夢寐常親,殊多異狀。雖雲素帷丹旐,柩返葬而無計。竊恐黑塞青林,魂歸來而輒阻,是以夜臺駿惠永銘。事實痛心,言堪泣血。不孝男宗相泣血拜上。”

內良隘墟市,沈開祥來到堪輿仙師高若無的家,說明來意,請他點一吉穴。高仙師聽罷歿者沈廷貴生辰、身隕時間,掐指一算,已知端的。沈開祥見高若無臉色凝重,說道:“請仙師釋疑。”

“觀歿者生辰八字,本應貴不可言。卻不想命運如此多舛,更遭此大劫,命隕於此,惜哉,惜哉!”高若無一臉惋惜。

沈開祥聽了,不敢多發一語,逝者已登仙界,說什麼也是無益。眼下,他只關心生者。

“懇請仙師為我堂兄尋一吉穴。”沈開祥拱手道。

高若無聞言,翻開一書,沉吟片刻說道:“老夫昔日赴粵省仁化,過長江,得一驥龍戲珠穴。若有逝者葬之,後代富貴,無人能及。”

沈開祥聽後,大為驚奇,禁不住問道:“既有如此富貴之穴,為何至今無人安葬?”

高若無聞言,臉露尷尬之色,解釋道:“此穴,位處長江橫山甲之陽,頗具盛名。只是——只是——”

“只是什麼?還望仙師賜教。”沈開祥又是拱手。

“此穴與他穴,多有不同。且聽老夫道與你聽。”說罷,高若無嘴裡念出一段歌訣:“長江橫山一龍靈,串珠數節走江村。誰知身上不結穴,脫胎換骨遠州結。後龍只得主星雄,偷脈過田中三州。”

沈開祥聽到“遠州結”“中三洲”六字,心中恍然,原來如此。不過,若得此穴,安措廷貴,豈不正好?廷貴歿前住袁州府,此地為南安府,中有贛州府,不多不少,正好三州。想到這裡,沈開祥大喜過望,說道:

“高仙師,此穴端的是吉穴。就選此穴,就定此穴。”

“歿者原住何處?”

“袁州府萍鄉縣。”

高若無聽完,嘖嘖道:“天意,天意如此。天佑沈家大發其祥。”

又說道:“此穴午山子向,驥龍戲珠,當為上穴。獅象潭前匝,文武兩邊分,前後山形俱佳。歿者生年為鼠,歿年為龍,若葬於此,巽水艮宮流,富敵十三州。第三代裡出神童,六代為官封萬戶。下五尺五寸深,有小石,品字為記。葬時風雨,立見永遠富貴。”

沈開祥見高若無眉飛色舞,心裡也是高興。他租了一輛馬車,載著高若無駛向法雲寺。

半個時辰不到,沈開祥、高若無趕到法雲寺。此時,薦亡引靈儀式已完畢。沈宗相聽到葬地已選好,心中頓覺好受了一些。

高若無見宗相彬彬有禮,又是府縣兩試案首,也是欽佩不已,又趕緊把驥龍戲珠吉穴歌訣吟於宗相聽。

宗相向高若無長長一揖,說道:“多謝仙師賜教。仙師此恩,晚生暫且記下,他日定當厚報。”

高若無連忙回禮。

翌日,高若無、沈開祥、沈宗相來到粵省長江橫山甲山,找到驥龍戲珠吉地。遠望來龍,其峰形如大鐘覆地,圓中微方,高大端正,上下一體,無欹足枝腳延伸。如貪狼而不尖,如巨門而帶圓,主子嗣聰穎,文章及第,富貴榮華。

一行三人下山,沈開祥找到宗親沈瑞輝,瞭解到此地為鄧家橋壽、聖謀、六妹、元興四家所有。沈瑞輝出面,出紋銀二十兩,買下直四丈,橫三丈,用於安措沈廷貴。

與鄧家簽好購地契約,沈宗相、沈開祥、高若無告別沈瑞輝,回去準備擇日安措沈廷貴事宜。

粵省仁化縣長江橫山甲,距內良隘不過半日路程。內良隘、長江兩地,沈開祥都有不少熟識之人。挖井、抬棺、安措,這些都需要人手。很快,他就在內良隘找齊了抬棺之人。長江這邊,宗親沈瑞輝出面,也找妥了人手。

入葬當天一早,茶頭、長江沈家族親、佃租租戶紛紛前來送葬。主奠人沈開祥和眾人向廷貴靈前三鞠躬後,沈宗相身著重孝,跪在亡父沈廷貴靈前謝禮畢,由法雲寺悟鏡、悟通二僧繞著棺木誦唸經文後,引魂出門,抬棺人抬起木棺,直往長江橫山甲而去。

當日酉時三刻,靈柩到了橫山甲,在震天的鞭炮聲中,木棺緩緩放入預先挖好的長方形土坑裡,悟鏡、悟通邊唸經文,邊往宗相身上撒“糧米”。高若無看了看葬地後山山勢,再次手持羅盤,確定棺木放置朝向。

“嗯,子山午向,兼癸丁三分,火、土、水、金元素兼具,主後代丁財兩旺。好,好!”高若無滿意地點點頭。

此時,天色昏暗,下起突然小雨,淅淅瀝瀝的雨點敲打著木棺,“噗噗”作響。片刻雨歇,落日的餘輝灑在眾人身上,讓人感到溫暖舒適。

沈宗相見了,抬頭看著高若無,心中有些感激。沈開祥、沈瑞輝幾人,也是一臉敬佩。高若無臉上露出淡淡的笑意,此穴開挖時,下五尺五寸深,果有“品”字小石數顆,此刻小雨,不過再次應驗而已。

“沈家,他日,必不平庸。”高若無暗想。

戌時初刻,橫山甲之陽,一座孤零零的黃土墳佇立,身穿藍袍、頭戴白巾的沈宗相端起一杯酒,灑在父親的墓碑上,眼中噙滿淚水。

“父親——”

望著“故顯考沈公國訓之墓”九個字,宗相滿腔的思念與痛楚、憤與恨,全在這一刻,交織在這一杯傾倒的米酒中。此時,天色漆黑一片,沈開祥和另外幾人,舉著火把,扶著宗相下山。

次日,宗相上山掃墓畢,與沈開祥一同,辭別沈瑞輝,回到內良隘。

第三日,他去了一趟縣衙,拜見李毓機。李知縣告訴宗相,案卷已呈送南安府衙,而後轉送至臬司和巡撫大人,上報內閣批紅,聖上親裁後,方可執行。

沈宗相聽了,頗感無奈,只得作先行返回萍鄉縣打算。

此間事已了,返回萍鄉之前,宗相回到沈開祥家,取回父親寄存的契約等物,仔細核對幾處租谷的收取、此次安措父親的花費。剩下的錢穀,繳交糧賦,已去大半,餘下的錢財,他索性交於沈開祥,作為請他代為清明、冬至兩節掃墓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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