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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祐三年八月十七日,清晨時分,趙駿就起了個大早。

汴梁城雖然只有京畿路一地士子來趕考,但因汴梁人口眾多,所以舉子數千人,分在南北兩個貢院舉行。

他之前就已經報過了名,現在需要帶著為期三天的食物、衣服、被褥以及文房四寶前往考場。

晏殊也早早地過來,趙府的護院認識他,都不需要通稟,進門後徑直一路到了後院。

後院其實就是個小四合院,裡面種了顆參天大樹,樹葉落得地上到處都是,青石磚上都快積滿了小一層。

趙駿正在刷牙。

他連牙膏都不敢用了,每次只能擠一點點。

洗髮水、肥皂、牙膏這類東西,真的是用一點少一點,因此以前都是早晚刷牙,現在就只能早上擠那麼絲絲牙膏。

畢竟他也沒想到會跑到宋朝來,以為將來可以去縣城裡再買,早知道就多帶點洗漱用具了。

“咕咕咕嚕嚕嚕!~~~”

趙駿拿著杯子和牙刷站在後院的廊下,漱口後把漱口水噴在花壇裡。

晏殊坐在院子裡的石登上,耐心地等他刷完牙。

用毛巾擦了擦臉後,趙駿又小心翼翼地把毛巾洗乾淨,晾在廊下的晾衣杆上,然後把牙膏牙刷杯子當寶貝似地藏回行李箱中。

等他洗漱乾淨,出來走到晏殊身邊,晏殊才拿著公文說道:“這是你的公驗,之前忘了問你,你字什麼?”

他們好像一直到現在都沒問趙駿的字,主要是相比於問趙駿的字,他說的其它東西才是重點。

“我沒有字啊。”

趙駿無語道:“咱們後世都不流行起字了。”

“這”

晏殊撓撓頭,他沒有想到後世竟然拋棄了這麼重要的傳統文化,稍稍思量後就說道:“不如我給伱取一個吧,我掌管戶籍,幫你填寫就是了。”

“好吧。”

趙駿應了聲,他的古文知識肯定不如晏殊,讓他取挺好。

晏殊思索後,說道:“駿,駒也。你並非尋常之駒,乃趙家神駒,謂之神龍,又是祥瑞降臨,不如字瑞龍吧。”

“瑞龍?”

趙駿摸著下巴,聽起來不錯嘛。

古代並不忌諱以龍為姓、名、字,龍姓自古就有,以龍為名的人也很多,什麼張龍馮夢龍毛文龍之類。

至於取龍為字的更多,子龍、元龍、符龍、休龍、猶龍,甚至還有龍友、龍媒這種。

以趙駿的身份,在大宋比祥瑞還祥瑞,取個瑞龍倒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唯一的問題是.

趙瑞龍?

好傢伙,大宋允許我這麼牛逼的存在了嗎?

趙駿回過神來,便說道:“瑞龍這個名字還是差了點意思,我既是為了漢人不被奴役才答應出來救世,那就叫漢龍吧。”

“嗯,也好。”

晏殊點點頭:“你這裡有筆沒有。”

“現填嗎?”

趙駿掃了眼公驗,上面的字那一欄果然是空著的。

晏殊笑道:“這上面有公文印章,別說現填,就算上面寫你八十歲了,那都是真的。”

“離譜。”

趙駿就帶著他去了書房,用書房的筆墨在字那一欄寫上了漢龍兩個字。

之後看了下手錶,他那表是過十八歲生日的時候爸媽送的,就幾百塊錢,不是什麼大品牌,不過電池挺耐用,去年才換了個新電池,應該能再堅持三四年時間。

此時已經是早上七點鐘,今天雖然是入院,但並不是考試,而是先住進貢院,幾千名士子,都要搜身檢查,連衣服都脫光,自然消耗時間。

看時候就要快到貢院開門,趙駿就說道:“出發去貢院吧。”

“心情怎麼樣?”

晏殊與他一起走出了書房。

趙駿一邊吩咐狄青他們把東西帶上,一邊說道:“挺緊張的,參加過高考,沒參加過科舉,主要還是以新奇居多。”

“呵呵。”

晏殊笑道:“參加過一次,以後就不太想參加第二次的,被關在裡面很折磨人。”

“嗯。”

趙駿笑了笑,心道他確實不想參加第二次了,連明年春闈都不太想參加。

二人說著就一路出去。

狄青等人拿著東西跟在身後,周圍還有不少察子跟著,從清泰街出來,就一路往南向太常寺而去。

宋初貢舉並沒有固定地點,都是臨時搭建簡陋的房屋或者借用一些佛道寺院之類。

但因為科舉人數增多,這麼做比較耗時耗力,且造成佛道寺院擁擠,因此到宋真宗時期,禮部就徵用了太常寺、國子監以及太學作為臨時考場。

這段時間國子監和太學的學生都會放假,留出位置來用於考場。

因為太常寺在北面御街與橫街的交叉口,國子監與太學並列在武學街巷,因此被分成南北兩院,趙駿就被分在北院的太常寺。

太常寺離清泰街不遠,順著啟聖院路一直往南就到了橫街,再往東走幾條路便到了交叉口。

晏殊把趙駿送到了啟聖院路與橫街的交叉口,便停下腳步對他說道:“今年解試的主考官雖然不是我,但明年春闈省試官家欽點我為主考,若是讓外人見到我送你去貢院不太好,就到這裡吧。”

“謝了同叔公。”

趙駿接過晏殊遞來的公驗。

晏殊笑道:“我還是喜歡聽你叫我拉日叔。”

“行吧拉日叔。”

趙駿應了聲,正準備離開。

晏殊卻又問道:“最近這段日子,都只看見你在寫策論和經義,詩詞準備得如何?”

“這東西還要準備嗎?他出什麼題目,我肯定有對應的詩詞。”

趙駿笑道。

晏殊想了想道:“今年解試考官是孫巽,他這個人比較喜歡寫詞,雖然寫得不咋樣,但我覺得今年出試詞肯定較多,那我考考你,寫一首《臨江仙》怎麼樣?”

宋代科舉有詩詞歌賦,考分佔比還不小,分別為試詩(詞)、歌(賦)、論各一首,一般情況下宋代都按唐代科舉要求寫試詩,但解試畢竟難度不如省試那麼大,再加上宋人喜歡詞,因此的確有時候會出現限制題目的試詞出現。

而一千多個詞牌名當中,每一種詞牌名都有其對應的字數、格律、平仄和韻腳,所以這種試詩試詞難度才大。

畢竟詩詞種類繁多,給你考試的時間又很少,要在那麼短的時間內寫出規定格律、平仄和韻腳的詩詞,考驗的是急智慧力,堪比曹植的七步成詩了。

趙駿聽到晏殊的話,稍稍思索後,忽然略有所想,憋著壞笑說道:“夢後樓臺高鎖,酒醒簾幕低垂。去年春恨卻來時,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記得小蘋初見,兩重心字羅衣。琵琶弦上說相思,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

“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

晏殊睜大了眼睛,細細琢磨,他自己就是寫詞大家,頓時覺得精妙無比,驚喜說道:“這詞是抄的那位後世大家的?”

趙駿不樂意了,說道:“難道就不能是我自己寫的?”

晏殊鄙夷地看了他一眼:“這詞寫的是與一位叫小蘋的女子在一起時的往事,你來大宋才多久,就能認識一個叫小蘋的女子了嗎?何況我也不信你有如此文采!”

“好吧。”

趙駿只好承認道:“這詞是你寫的。”

“我寫的?”

晏殊當時就差點尿了,怒髮衝冠,作勢要打:“你竟真抄我寫的詩詞?”

趙駿也差點嚇尿了,頭一次見晏殊真發火,連忙抱頭鼠竄,跑路間回頭見晏殊居然生氣地追了過來,知道對於這些愛詞如命的人來說這是真要了他的命,不迭驚慌說道:“我開玩笑的,怎麼可能是你寫的,你認識那個叫小蘋的女子嗎?”

“啊這.”

晏殊停下了腳步,遲疑起來,因為他記憶裡確實沒有這個叫小蘋的女人。

但萬一以後有了呢?

他想到這裡,便大喝道:“那你說是誰寫的?”

趙駿見他停下來,哈哈大笑兩聲,撒丫子開溜,風中只留下一句:“你兒子晏幾道寫的。”

“我兒子晏幾道?”

晏殊納悶。

以前趙駿說過,仁宗一朝有不少寫詞高手,禍害了後世的中學生,如“晏殊、蘇軾、柳永、歐陽修、晏幾道、范仲淹”之類。

當時還以為這晏幾道只是同姓,或者叫燕几道,沒想到這個人居然是自己的兒子。

問題是自己如今幾個兒子沒有叫晏幾道的啊!

晏殊一頭霧水。

正要追問,抬頭一看,趙駿已經跑遠了,不由得氣地跳腳。

但對方要去參加貢舉,晏殊也無奈,只好回去。

一路上晏殊都在琢磨那首《臨江仙》。

等到了府邸,忽然有家僕過來,一臉喜色道:“家君,家君,張小娘子有喜了,這段時間常嘔吐不止,肚子也越來越大,找了大夫看過,竟是有喜。”

“有喜了?”

晏殊聽到這個訊息,頓時激動起來。

他前段時間長住在宮裡,少有回家,五月的時候由於孟夫人得了重病,就請假回去住了一段時間,也就是那段時間跟小妾同房了。

沒想到就是那次同房讓小妾懷上,讓晏家再添一丁,真是件值得慶祝的事情。

晏殊連忙前往後院去探慰了一下小妾,等說了些讓她好好休養,安心養胎之類的話後,這才懷著激動的心情回到了自己的書房。

此時他心裡已經被喜悅衝昏,倒是忘記了《臨江仙》以及晏幾道之事,只想著老晏家又有孩子了。

他坐回自己書桌,準備看看書平復一下激動的心情。

恰好書桌上還留著昨日自己翻閱的一本《道德經》,窗外徐徐清風吹過,風帶著紙張翻了一頁,露出了《道德經》第八章。

“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故幾於道!”

晏殊低下頭,正看到那故幾於道四字。

故幾於道故幾於道?

默唸了這幾句。

隨後晏殊驀地從椅子上彈了起來,情緒更加激動。

好傢伙。

莫不是這孩子就是晏幾道?

TM的趙駿!

晏殊氣得三魂出竅,七孔生煙,指著窗外破口大罵:“趙駿你個小兔崽子,連還未出生的孩子都抄,你還是個人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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