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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年那天,宋男來在內的十位登樓直奔北邊兒海上,聲勢極其浩大,生怕別人不知道似的。

又過了三天,自中土遠道而來的渡船終於停靠新島。

若非大瑤王朝與醒神王朝南北山君接力運送,十幾天越過一座青鸞洲,有些吃力。

刑寒藻與姬泉等在新島迎接,本來只是接吳赤,領他去北邊兒兵廬而已,沒想到與一同下船的,還有另外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

姬泉仔細一問,才知道這是在瘦篙洲坐上青椋山渡船的丹道大宗師,裴搗裴藥工。

可把姬泉高興壞了,心說這不齊活兒了嘛?半月前來了個符籙大宗師,現在又來倆,三位大宗師算是湊齊了。

姬泉領著二人北上,三處院子,煉器師的院子最大,丹師與符籙修士的院子,相對要小很多。

丹師……數量好像更少,加上裴搗,也才十幾人而已,這其中,能煉製靈丹的,就一個,還是七姓本土修士。

領著裴搗進去之後,百餘間煉丹房中,零零星星幾個地方有火焰湧動而已。

姬泉面色有些尷尬,訕笑道:“丹師數量實在是太少,讓前輩見笑了。”

老人搖搖頭,笑道:“有十來個已經不錯了,別擔心,鈞爐山那邊已經有一幫丹師在來的路上。”33

鈞爐山?姬泉一愣,“裴前輩是鈞爐山修士嗎?”

老人一笑,“那倒不是。”

姬泉這才喘了一口氣。

鈞爐山對於煉丹師來說,就是煉氣士之於脊背山,那都是聖地。

結果裴搗冷不丁一句:“我是他們開山祖師。”

姬泉險些被一口唾沫噎死。

老人笑道:“不必大驚小怪,有什麼事兒放心安排,戰場上急需什麼丹藥,直說即可。我得了師尊法令到此,就是聽劉山主調遣的。”

鈞爐山開山祖師的師傅?我那老表弟這麼好人緣兒?

姬泉訕笑一聲,“暫時,需要的就是溫養魂魄、白骨生肉的靈丹,品秩無需太高,具體需要前輩去煉製什麼丹藥,得他從戰場上返回之後安排。”

裴搗點點頭,“那我就開工了,姬姑娘到時來收東西就行。”

姬泉麻溜兒跑路,路過兵廬之時就瞧見那位境界不高手藝極高的脊背山傳人,在跟歐鈺扯閒淡。

這歐鈺,實在是欠揍。

而刑寒藻還在渡口那邊,這會兒人才下了個七七八八而已。

一道身影由打渡船落在刑寒藻身邊,滿臉歉意,“邢姑娘久等了,客人下船之後,我要親自去尋閱一遍,耽擱了些時候。”

刑寒藻咧嘴一笑,“李姐姐哪裡話,都是自家人,何必這麼客氣。”

李萃潼笑了笑,輕聲道:“咱們上船清點貨物,需要的東西已經列好了,咱們對價置換就行了。”

刑寒藻搖搖頭,“李姐姐稍等一會,得等個人,到時候咱們一塊兒清點。”

就這麼清點入庫,有點兒左口袋出右口袋進的意思,刑寒藻是青椋山牒譜修士,李萃潼是青椋山客卿,若沒第三個人,日後有點兒什麼事就百口難辯了。

從一開始,山主就說了,以後跟錢沾邊兒的事情,不能過他的手,這就是避嫌。

後來阿祖爾來了,一場清點,一直到了次日清晨才完,可想而知,這艘船帶了多少東西來。

清晨時,戍己樓傳信吳赤,然他去一趟東邊兒中島。

兩個時辰之後,吳赤氣喘吁吁到了中島,老遠就瞧見躺在城樓藤椅上以雪為被的劉景濁。

看著海景,喝著小酒,好不瀟灑啊?

一步躍起,落在城樓之上,吳赤氣極,“著急忙慌把我喊來,就讓我看你怎麼享福?”

劉景濁轉頭看了一眼,緩緩起身,隨後一揮,面前便有一幅輿圖出現。

劉景濁開門見山道:“東北、東南,要各自修建一座島嶼。”

指了指前方戰船,劉景濁輕聲道:“大致就是數倍於他的一座島嶼,與你來時搭乘的渡船差不多大小就可以。”

吳赤瞪大了眼珠子,沉聲道:“你不會還想著,可以跟這戰船一樣架上幾百上千門符籙大炮吧?”

劉景濁一笑,“不錯,前輩是聰明的。”

吳赤擺手不止,作勢扭頭就要走,“辦不到,老子是煉器師又不是造船匠,不對我路子,辦不到。”

劉景濁淡然道:“吳老前輩,我說的是一炮可以轟死真境的法寶,類似於大炮,做不做得到?”

老人撇撇嘴,“你不是已經讓金鼎宮那小子做出來個模板了嗎?還有什麼辦不到的?”

劉景濁抿了一口酒,輕聲道:“我說的是仙品。”

險些沒把吳赤嗆死。

“劉景濁,我好歹也是景煬王朝前任冬官,沒必要一上島就把我當驢使吧?”

劉景濁轉頭看去,輕聲道:“前輩只需要告訴我,做不做得到,多久可以做到?”

老人無奈道:“仙品做不到,上品靈寶可以保證,一月起碼給你兩門。”

劉景濁這才一笑,“那前輩覺得,船給誰造最好?”

吳赤撇撇嘴,“天底下能造巨型渡船的只有龍丘家,找你老丈人去。況且,這一艘船,即便可著你做,沒有三五年下不來的。”

劉景濁豎起三根手指頭,輕聲道:“一年給我三臺仙品的。”

吳赤破口大罵,“辦不到,最多一臺。”

劉景濁咧嘴一笑,“成交,方才說的話鏡花石都錄著著呢,這算是軍令狀了,辦不到的話,是有軍法的。”

“你小子陰我?辦不到又怎樣?”

劉景濁笑道:“當然不會斬立決,只會由魚雁樓邸報刊發訊息,脊背山傳人、景煬王朝前任冬官、拒妖島兵廬之主,被驅逐出拒妖島,永世不得再登島。”

頭髮花白的老人皺著眉頭,“你可真噁心啊!”

劉景濁笑道:“彼此彼此,我總不能拿我娘教我的攝魂法子來逼前輩吧?”

吳赤恨得牙癢癢,他孃的,到了才知道,上了這小子的惡當了。

“老子服了!我叫吳赤,你們父子是真無恥啊!當爹的劍架在脖子上逼我當勞什子冬官,當兒子的忽悠我做什麼廬主,我吳赤這輩子,就敗在你們父子手裡了!”

眼瞅著老前輩御風折返,劉景濁笑著說了句:“榮幸之至。”

堂堂煉器大宗師,險些從雲海掉了下去。

對面城頭有探子稟報:“拒妖島上那位身騎風生獸的合道,去了北邊海上。另有十位登樓修士聯袂往北趕去。”

紅酥緩緩轉頭,輕聲道:“這劉景濁,不可小覷啊!”

蘭巖鶴淡然道:“並不高明,佈局在不對的時候,有什麼用?”

玄衣邁步走上前來,輕聲道:“一旦他躋身煉虛,或是兩重琉璃身,你在他手裡一個回合都走不出來。”

蘭巖鶴譏笑道:“說得像你在他手裡走過一個回合似的,被人登樓斬合道了,有臉說?”

玄衣抬手握住劍柄,拄杖老者冷冷一句:“死了個壁黃了,你們也想死,我不攔著。但你們最好把我要乾的事兒做完了再去死。”

一夥兒人一下子噤聲,多餘一句話都不說。

拄杖老者笑盈盈看向對方,輕聲道:“打仗,光疑陣多,起不了什麼大用的。”

他微微眯眼,沉聲道:“把剩下的人,分成三批,增強攻勢。最後三天了,留著他們也沒什麼用。除夕夜裡誰要是放過來一個人族修士,那他就可以投身無盡輪迴之中,在戰場上做那隻知道衝殺小畜生。”

紅酥皺眉道:“司閽,話重了,我們同族。”

老者笑盈盈轉頭,“人家罵我們是畜生,罵得對啊!我本就是南天門外一條狗,這不,有個好聽稱呼,就成了司閽了。玄衣就是給人踩在腳底下的王八,你紅酥就是崑崙山上被人豢養的一隻赤狐啊!”

轉頭看向蘭巖鶴,“現在也就你不算是真正畜生了。”

青年人冷冷開口:“她死之後,我就是妖了。”

萬年前,中土神洲有一座以蘭巖命名的千丈高山,後來山中常有一鶴哀鳴。

司閽淡然道:“陳芝麻爛穀子,大家都不要提了,喚醒那個存在,是暫且來說的重中之重。”

頓了頓,老者一笑,輕聲道:“過年嘛!來而不往非禮也,他糊弄我們,我們又怎麼好不回禮呢?我記得青鸞洲北海,是有幾個暗樁對吧?”

紅酥沉聲道:“那年九月初三,過門之時,中土方圓的已經用完了,青鸞洲北邊兒海底,倒是還有一頭遺骸,喚醒它,至多就是兩刻時間保持在開天門。”

司閽點點頭,輕聲道:“那就以此回禮,不能讓人家白忙活一場。宋男來也北上了,看看能不能帶走第二位七姓家主吧。”

片刻之後,這位坐在城頭近四月的老人,拄著柺杖返回了朽城。

一座朽城,懸浮歸墟海面,沿著一處密道往下,其實就是海里了。

老者化作一頭黝黑巨犬,刨水往下,很快便到了近三萬裡之深的海底巖壁,距離真正底部,還不知有多遠。

在這漆黑海底溝壑的崖壁之上,有個手腳被束縛的巨人石像,三十餘丈高,隱約還在變大。

司閽化作人身,嘆息道:“你家老祖宗手賤,怪不了別人的。想報仇也沒地方去了,人族早就沒有大帝了,不過,還有個人皇。”

一頓,他繼續說道:“返祖之後,你重回五百丈真身,壽命還是一樣,一萬八千載。但八千年時間,你被關在歸墟,也就只有萬年壽命了。想報滅國之仇,你就得與八荒為伍。”

巨大石像有了些許裂紋,司閽微微一笑,隨即大笑不止。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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