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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年三月前後,又是每三年一次的春闈,景煬各地學子,有了秀才功名的,都在往長安方向。
趕考一事,各國都相差不大。
有錢人家的少爺,身邊至少都會跟著個丫鬟跟書童,窮人家的書生,就只能背個箱籠了。
不過要是中了舉,成了舉人老爺,那就不用擔心沒錢花了,自然會有人養著他們直至參加次年殿試。
長安城裡有許多客棧,只要是會試榜上有名的,甚至可以白住一年,等到次年殿試,只要壓中一位,不說甲榜前三了,但凡有個進士出身,那就賺翻了。
舉人老爺在我客棧住了一年,次年便中進士,我這客棧,文運昌盛啊!
雖說三月前後才開考,但大多數人老早就得趕路。
如鍾孝泉,明明可以是個破天荒年輕的狀元郎,結果回了一趟老家,來回花費太多時間,沒趕上殿試,只能再等三年了。
想必如今踏著風雪往長安去的學子,想的都是今年中舉,明年登科,鬧不好還能吃他一頓瓊林宴。
近來沿著河水逆流而上的渡船之中,時有各地去往京城的秀才。有的十幾歲而已,也有些都已經蓄起鬍鬚,拄著柺杖了。
一艘自西北往東南去的渡船,此時剛好路過洛陽上空,船上一道劍光裹挾三道身影緩緩落在城外。
有個年輕女子在此等候多時了。
景語在化龍之後,便沒有著急遠離,就在伊水附近等著,她知道劉景濁會到洛陽看望太上皇的。
而且,如今作為景煬國獸,她要等到有了朝廷正式封禪,才能光明正大的去往長安。
上次景語到了青椋山,沒見別人。
所以此時白小豆瞧見了景語,一下子就皺起了眉頭,壓低聲音說道:「師傅師傅,這人我記得,當年去過長安,說師傅是她的殺父仇人,這是不是來找麻煩的?」
劉景濁笑了笑,輕聲道:「的確是殺父仇人,而且就殺在平妖道,算起來是在如今的銀鷺郡。」
白小豆跟姜柚對視一眼,齊齊啊了一聲。
可已經走到了近前,而且那女子怎的還滿臉笑意呢?
結果景語滿臉笑意,率先抱拳:「恩公,成了。」
恩公?倆徒弟心說這是做什麼?不是仇人嗎?
劉景濁笑道:「那就恭喜了。」
同時傳音說了句:「契約之事,化龍之時你就察覺到了吧?我沒別的意思,只是出於私心,想跟你說一聲,能不見餘恬就別見。」
景語笑著說道:「多虧龍丘姑娘在斬龍臺以仙劍開路,否則我不死也要脫層皮。」
也是暗自傳音,「恩公放心,龍師叮囑過了,我與餘先生能不見就不會見的。」
劉景濁點了點頭,與景語並肩往城池方向去。
「化龍之後,在景煬王朝境內,能不能視作大半個開天門?」
景語也不隱瞞,輕聲道:「大多數時候只能當做半步開天門,但必要時候是可以當做一尊開天門的。只不過,倘若我以開天門境界與人交手,負傷時,景煬國運也會有損。」
劉景濁點了點頭,下意識灌了一口酒,隨後說道:「首席供奉的椅子你可以不用想了,但鎮國神獸決計跑不掉。還有,既然命運與景煬王朝牽扯在一起已經是事實,那就要在其位某其職。」
待會兒見著了老頭子,一定要問問清楚,這是要鬧哪樣?要讓我們兄弟反目,老死不相往來嗎?
景語點點頭,「恩公放心,我明白的。」
又走了一段,景語思前想後,還是把化龍之時瞧見的一部分黃龍記憶說給了劉景濁。中文網
「恩公,化龍之
時,我瞧見了祖龍的些許記憶。是有個人,但那人我並不認識,只是聽見祖龍對那少年人說道,今日助你離開小鎮,俱蘆洲、勝神洲、中土,各自借你一碗水,日後要報恩的。還有這把劍,你暫時沒有資格拿起,也是借給你的。」
頓了頓,景語繼續傳音說道:「那把劍,好像是恩公的獨木舟,但人不像是顧舟先生少年時,更不是恩公了。」
劉景濁點了點頭,輕聲道:「好的,接下來我注意些,你現在牽扯到景煬國運,不可跟我走打太近,快走吧,我也得去看我家老頭子了,上次沒說幾句話,估計還在生氣。」
景語點了點頭,抱拳道:「我跟兩位公主說句話,恩公不能偷聽。」
劉景濁啞然失笑,邁步往前走了一大截兒。
我像是會偷聽別人說話的人嗎?
竺束也識趣跟上了劉景濁,他問了句:「快到了嗎?」
劉景濁點點頭,「快了,我去見個長輩,明日就可以搭乘自家渡船返回,趕在臘八前就到了。」
也不知景語跟那兩個丫頭說了什麼,反正沒過多久景語便抱拳離去,劉景濁帶著三人去往行宮。
這些年劉景濁但凡在景煬,也是往西南西北了,去東邊的次數實在是屈指可數,長這麼大了,到洛陽,其實才是第三次。
走了一會兒,劉景濁放緩了步子。
白小豆還在準備送給太上皇老爺子跟權忠的東西,是從狼煙渡買的小物件,手串之類的。
姜柚壓低了聲音問道:「桃子,我見了太上皇,喊什麼合適些?」
其實不去最好了。
白小豆歪著頭想了想,這才說道:「跟我一樣,喊老爺子吧。」
姜柚點點頭,那還行,叫爺爺她是真叫不出口,上次要不是因為師傅,她都不戴那紅布。
她心說,我又不是沒有爺爺。
可她想來想去,還是跑去前面,問道:「師傅,我能不能不去?」
劉景濁點了點頭,「可以,不去的話就帶著竺束逛一逛去吧,不要惹事。」
姜柚笑嘻嘻拉起劉景濁肩膀,嘟著嘴,哼哼唧唧,就是不說話。
劉景濁一把推開姜柚,瞪大了眼珠子,「一枚五銖錢啊!就花完了?照你這麼花錢,以後誰敢娶你?」
不遠處的竺束剛要開口,結果被姜柚瞪了一一眼,他趕忙閉嘴。
劉景濁嘆息一聲,又取出一錠銀子,沒好氣道:「長大了想著還我。」
姜柚一把接過銀子,笑意不止,衝著竺束使了個眼色,扭頭兒蹦蹦跳跳的走了。竺束緊隨其後。
其實竺束有些納悶兒,至於這麼攢錢嗎?上次每人一枚五銖錢,就買了些吃食與小玩意兒,估計都沒花一兩銀子呢。
兩人走去集市當中,竺束想問又不敢問,只好跟著,待會兒幫忙付錢唄。
姜柚笑著說道:「是不是覺得我好像很喜歡錢?」
竺束眨了眨眼,沒敢點頭。
他生怕但凡一點頭,就被前方那瘋丫頭一把薅住脖領子。
不過姜柚並沒有生氣,只是笑著說道:「我對錢不感興趣,只是我師傅要去很遠的的地方,很久都回不來。我不得好好攢錢,萬一想他了,偷偷摸摸買一張船票不就走了?」
她的想法很單純,努力修煉,早日結丹,然後回離洲看看爺爺,然後就去歸墟看師傅。
這麼些年來,很少跟師傅分開,現在快分開了,當然會捨不得。
劉景濁帶著白小豆也到了行宮,進門之時,劉景濁忽然停步,輕聲道:「有一件事一直沒告訴你。」
白小豆抬起頭,「啊?」
劉景濁沉聲道:「記得九月初三那場大雨嗎?那是權忠下的,他死了。」
少女站在了原地,發起了呆。
劉景濁也沒著急打擾,生死之事,越長大,遇見的只會越多。白小豆也不是小孩子了,沒必要去瞞著。
我已經跟好多人,再也見不到了。
片刻之後,白小豆擼起袖子,把早已準備好的手串放回了百寶囊。
少女輕聲問道:「權爺爺葬在哪裡?」
劉景濁給了白小豆一個準確又模糊的答案——景煬。
走入行宮深處,一處農家小院映入眼簾。太上皇趙煬跟個老農似的,身著黑衣,正在鋤地。
劉景濁一時之間不敢確定,前方那老人,是不是乾爹。
他喉嚨動了動,試探開口:「爹?」
趙煬緩緩抬起頭,把白髮往邊上捋了捋,回過頭,瞪了劉景濁一眼,沉聲道:「還曉得來看看我?」
白小豆飛奔過去抱住趙煬,哽咽道:「頭髮怎麼全白了?上次見都沒這樣啊!」
趙煬哈哈一笑,按住白小豆的腦袋,輕聲道:「我家小豆豆可比三個不孝子貼心多了,都曉得爺爺頭髮白了?也沒法子,老了嘛!」
劉景濁邁步走過去,輕聲道:「怎麼不讓太醫開點藥調理調理?」
趙煬點了點頭,「是得調理調理,再不濟也要用墨汁兒塗黑了,要不然咋好意思去神鹿洲?就這樣子去,不得被親家公笑死。」
他已經決定了,劉景濁再度離鄉之時,他也會去往神鹿洲,提親。
那麼好的丫頭,你小子不著急,我這個當爹的著急。
趙煬輕輕推開白小豆,走去劉景濁身邊,笑著說道:「這有什麼好傷感的,人都會老嘛!放心,我儘量撐到你返鄉,我還想瞧見你跟老大成親呢。」
先皇后,現在來說就是太后了,已經離世十五年。
這十五年裡,每一刻對趙煬來說都是煎熬。可惜從前太忙,沒空去想她。也幸好從前太忙,沒空去想她。
現在好了,我可以在院子裡種上了她最喜歡的花兒,每時每刻都可以想她了。
以前還年輕,所以不敢想。
如今頭髮都白了,還有什麼不敢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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