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積風山巔,海邊小亭,狼煙渡裡,這三道身影,都是劉景濁。
估計白小豆小時候最想要的就是這種神通,可以一個分身練武一個分身讀書,本體就在家裡,坐著玩兒躺著玩兒。
積風山上的白衣身影攥著剛剛篆刻好的印章,輕聲道:「那你當年出現在大月,其實是剛剛從浮屠洲回來對吧?」
佘儒點了點頭,沉聲道:「我先去了菟絲嶺,是小如來幫忙,我才拿到冉遺本源的。人情疊加,我上次也算是出手了,是有點說不過去,但我還不能死。」
冉遺,與阿達一般,屬於傳說中的異獸,已經絕跡於九洲了。
傳聞冉遺之魚,食之使人不眯。
劉景濁抿了一口酒,問道:「剩餘兩味主藥呢?即便你弄到了冉遺本源,那驚神草跟扶桑木上哪兒弄去?」
雖然煉丹手藝不強,但高低算是個丹師,這等傳說中的丹藥,當然聽說過。
況且,這驚神丹的丹方也不是什麼秘密,所用的三味主藥幾乎有點兒見識就知道。
但問題是,這三味藥,都是九洲尋不見的啊!甚至有好多人都懷疑人世間有無驚神草。
佘儒苦笑道:「所以我用定風珠與芭蕉扇,外加一柄撥浪鼓,積風山代代相承的三道仙寶,換來了一截扶桑木。」
劉景濁略微詫異,「撥浪鼓?與止水塔相生相剋的那玩意兒?」.z.br>
佘儒重重點頭,「積風山最早是在青鸞洲的,後來妖族開啟歸墟門戶,殺到了青鸞洲,我們才無奈搬離,兜兜轉轉兩千年後,在千年前落地中土,正巧北海那隻大妖遺骸掀起了大風,中祖想著將定風珠藏於山中,止住大風,也算是功德一件。我們山門四種至寶,有一件遺失在神鹿洲了。後來我們山門煉氣士凋零,中祖便把撥浪鼓藏了起來,只示人芭蕉扇,免得因為寶物而致使山門覆滅。」
好嘛!原來還有這層關係呢?
當年一戰之後,妖族倒戈,被趕去了八荒。是三千多年前,妖族強行開啟了歸墟門戶,險些打的青鸞洲半洲沉沒。
沒想到這積風山,居然如此久遠。
有一件事,劉景濁也不敢確定,他試探問道:「拿走寶物的人,是不是個老頭兒?讀書人模樣?」
佘儒重重點頭,「是,身邊還帶了個年輕人。」
劉景濁伸手拍了拍腦門,嘆息一聲:「那好吧,不過即便你得了扶桑木,驚神草上哪兒找去?我看楊貞,時日不多吧?我比較好奇,她因何染上這夢魘的?」
佘儒苦笑道:「二十一年前,她尚在我腹中,我當時機緣巧合有了破境契機,便走了一趟十萬大山,想碰碰運氣。結果,境界是破了,腹中胎兒卻沾染了十萬大山那瘴氣,從六歲開始,她只要一入夢,就會被夢魘住。在她三十六歲前,若是還不能服下驚神丹,恐怕會被夢魘奪舍,我一點辦法都沒有。」
怪不得,原來是被十萬大山之中那瘴氣所傷。那可是登樓境界都得小心又小心的瘴氣,她佘儒之所以無事,恐怕就是因為瘴氣全數被她腹中胎兒吸食去了。
劉景濁抿了一口酒,扭頭一看,一炷香剛好燒完。
他沉聲道:「為什麼不能說呢?我在渡口沒給你機會嗎?」
佘儒苦笑一聲,到底是女子,再是山主也有柔弱一面。
「我要是不給,貞兒會受牽連,我還拿不到扶桑木。可我給了,險些害得生靈塗炭,怕被景煬清算。所以……」
劉景濁嘆息了一聲,呢喃道:「何必呢,何必要一而再而三的試探我的脾氣呢?跟你好好說話,是懶得嚇唬你而已,真覺得我脾氣就這麼好?」
佘儒神情一滯,還沒來得及開口,便有
一道月華自劉景濁手中瞬發,月華散去之後,佘儒眉心便被洞穿,戳出來一個拇指大小的窟窿。
佘儒如夢驚醒,趕忙摸了摸額頭,可並無傷痕。
而此時,劉景濁好像剛剛說完那句:「何必呢?」
堂堂一尊煉虛,居然對不遠處的白衣身影,產生了一種生骨子裡的懼怕。
方才到底是怎麼回事,她並不清楚,但她明白,讓自己腦袋多個窟窿,劉景濁真做得到。
佘儒只得強壓下心中震驚,抱拳道:「那個人,那個人說了,你要是不信,就說實話,要是信了,那就這樣。」
劉景濁嗤笑一聲,「你倒是聽話。」
他緩緩起身,嘆息道:「我給你機會了,兩次,你一次都沒把握住,反倒一次次來試探我的底線。」
「佘儒,我劉景濁像是這麼好說話的人嗎?」
女子猛然間雙膝下跪,額頭死死抵著地面,「殿下!我若不這樣,扶桑木上的禁制便不會消散。佘儒自知理虧,不求殿下高抬貴手,可……可看在貞兒的爹也是戰死在歸墟的份兒上,等我煉出驚神丹後再殺我!」
劉景濁冷笑不止,「很好,你確實摸透了我會對什麼事心軟,那我再給你一次機會,說說你那夫君姓甚名誰,死在何時?」
佘儒苦笑道:「姓楊,名猊,戰死於十四年前,他也是……也是我的師傅。」
劉景濁轉頭看看了一眼,面無表情,「孟休還說什麼了?」
佘儒沉聲道:「真沒別的了。」
劉景濁沉默了好半天,終究還是看了戍邊人的面子。
他冷聲道:「楊猊的功是他自己的,我可以看在他的份兒上不殺你,但日後景煬王朝攻打浮屠洲,你要親自上戰場贖罪,險些害了半洲百姓的罪。」
拿著手裡印章走去佘儒身前,將那枚印章遞過去,劉景濁沉聲道:「佘山主,好自為之。對於青椋山也好,景煬也罷,但凡要一座積風山不存在,不用費多大力氣的。只有這次,沒有下回了,到時再搬來一罈子相逢酒,我也不會心慈手軟。」
圍繞此地的駭人劍意終於消散,佘儒磕頭如搗蒜,不斷說著:「多謝殿下,多謝殿下。」
海邊小亭之中,黑衣劉景濁抬頭看了看崔方,笑容玩味。
崔方苦笑道:「殿下,楊猊你認識?」
劉景濁當即收斂笑意。
「算不上認識,只是十四年前我就在歸墟,與楊猊有過一面之緣。他是跟龍丘闊同一天走的。」
這道分身也緩緩起身,準備走了。
臨走之前,劉景濁輕聲說道:「崔山君,轄境之內最大的一座山頭兒,發生了這麼大的事,你比我這個過路人還知道的晚。」
說完之後,黑衣瞬間消失。
兩道分身一前一後返回本體,身著蒼青長衫的劉景濁,此刻就躺在床上。
他緊緊皺著眉頭,孟休到底想做什麼?天門開後,他的天朝夢定然會破碎,想都不用想的。難不成他要阻止天門開?可他拿什麼阻止,為什麼阻止,阻止天門開,對他有什麼好處?
到達九洲之後的孟休,就是相當於脫離了那位教祖掌控,他的所作所為,其實有悖於那位教祖。
假如暫且把爹孃與青椋山的仇放在一邊,劉景濁與天外那位教祖,就只是理念不合,各自站在一方陣營而已,其實若是坐下來,是可以聊一聊的,但不妨礙雙方打生打死。
可對於孟休,他想做什麼,劉景濁確實捉摸不透。他做的事,好像並無什麼實質性的目的。
幾聲敲門聲音,打斷了劉景濁的思緒。
他緩緩起身,喝了一口涼水,然後說道:「進。
」
白小豆跟姜柚是不會敲門的,姜柚現在甚至開門都不用手,去哪兒都是一腳踹開。不過踹師傅的門,可能會輕一點。
來者是守在櫃檯的姑娘。
劉景濁略微詫異,笑問道:「這麼晚了,你來做什麼?」
楊貞皺著臉,嘟囔道:「我思前想後還是來跟你道個歉,雖然我做的沒什麼不對的,但你們這些個大前輩肯定一個個心思細膩,知道了我心裡罵了你。我姑姑說你是那種來頭很大的貴客,我想跟你道歉,能不能大氣點兒?」
這說的什麼話?我來跟你道歉,但我沒做錯,你要大氣點?
劉景濁氣笑道:「先前你真沒得罪我,現在是真得罪了,什麼叫能不能大氣點兒?」
楊貞一怔,隨即哭喪著臉,嘟囔道:「我太久沒睡覺了,腦子糊塗,你大人有大量行不行?」
劉景濁直想捂臉,心說這丫頭是真不會說話啊!
劉景濁無奈一笑,「大概多少年沒睡覺了?」
楊貞想了想,脫口而出,「四五年了,不睡覺不會難受以後,我就沒睡了。」
劉景濁點點頭,「賠禮道歉要有賠禮道歉的樣子,想要我不計較,你先睡一覺吧,我……」
話還沒有說完,楊貞忽然瞪大了眼珠子,破口大罵:「我就知道!你這人看著就不正經,一個大男人帶著兩個小姑娘,你個登徒子,敢欺負本姑娘,我跟你拼命!」
劉景濁臉黑的跟塗了鍋底灰似的,總不能踢兩腳吧?
想來想去,乾脆心念一動,把楊貞打暈了過去。
劉景濁緩緩起身,並指以自身真火點燃了一根蠟燭,然後走出房門,輕聲道:「柚兒,拿著山水橋守她一晚上,幫她睡個好覺吧。」
姜柚嗖一聲就來了,白小豆緊隨其後。
白小豆說道:「師傅,靈犀說它有法子,可以讓她一晚上不受夢魘襲擾。」
遠在積風山,佘儒一直注意著渡口動靜,她當然願意相信劉景濁不是那種人,但只要他劉景濁有歹念,當孃的,拼死也要護住女兒。
結果看到的卻是這一幕。
她紅著眼睛低頭看了看手裡印章,刻的很簡單,只一句可憐天下父母心。
直到現在她才明白,救了她的,不是那壺酒,也不是戰死歸墟的楊猊,而是她對自家閨女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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