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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境十數國,皆是景煬屬國。景煬建國之後的頭一件事是平定吳越,第二件事就是進軍北境了,第三件事就是大軍下西南。
這三件事不是挨著來的,用了三百年,歷經十餘位皇帝才做成的事情。
北境真正全數歸於景煬王朝,是在趙煬手裡實現的。
所以有人說,天和一朝其實最沒和氣,攏共二十九年,至少有二十年是在打仗。好在祖宗留了豐厚家底,否則免不了被史書上寫成窮兵黷武勞民傷財。
駕駛飛舟,臨近積風山時,已然冬月初一。
自打於帕朵兒分開,半月時間,走到哪裡,雪就下到哪裡。
劉景濁換上了一身灰色棉衣,白小豆喜歡穿白,姜柚喜歡青色。
至於竺束,咋個都行,不穿都行,大不了化作原形嘛!
北境就是風大,即便魏薇已經定住了肆虐於積風山的大風,但終究是風起之地,總是比別處的風要大許多的。
姜柚一個正兒八經的南方人,最南方的人,即便如今算是見過世面了,可瞧見林中深不見底的積雪,還是嚇到了。
只不過她不承認自己是南方人。
她沒忍住說道:「好傢伙,這裡的雪,至於這麼厚嗎?」
劉景濁笑了笑,輕聲道:「至於,再往北去,雪只會更厚。就這還算好的,你要是走一趟鬥寒洲,去北邊冰原逛逛,那才嚇人。冰層數百丈之後,也不知道是幾萬年才形成的冰原,生人止步,煉氣士也不敢輕易深入。」
姜柚伸出手指摩挲下巴,笑道:「那有機會我可得去逛逛。」
劉景濁神色古怪,輕聲道:「你……還是別處逛去吧,鬥寒洲就算了。」
主要是怕她捱打。
姜柚要是去鬥寒洲,要是被某些不要臉的傢伙發現,那……
畢竟是奪了鬥寒仙劍洲仙劍二字的人。
這一路走來,沒少遇見書生,這不,又瞧見一個。
揹著箱籠,風塵僕僕,餓了只能啃幹餅子。
當然了,也碰見過那種跟搬家似的,光馬車就四五輛,隨從跟著百八十人的。
趁著休息功夫,白小豆攤開一張輿圖看了起來。
少女仔細看了許久,又撓了撓腦瓜,心說不對啊!要是去積風山,不得一直往北走嗎?怎的反而越來越往東了?難不成師傅記錯了路?
此地方圓數千裡皆是極其平坦的山林,應該是位於北海與南邊草原中間的寒樹國,人口極少,伐木為生。說是國其實都不太對,說是一個大型部落還差不多,與十萬大山邊緣的百越差不多。
姜柚取出水壺,心念一動,一股子靈氣溢位,水壺裡的水就是熱水了。
她扭頭看了看周遭,問道:「就這幾百裡不見人煙的地方,還有人趕考?」
劉景濁搓著手,輕聲道:「你們覺得的,人與蠻夷的區別是什麼?」
竺束都會搶答了,開口道:「讀書嗎?」
劉景濁咧嘴一笑,「對的,至少我覺得是這樣。這也是我為什麼要建議帕朵兒廣開書院,在平妖道五郡開設不收錢的蒙學書院,為妖族開蒙。」
竺束是聽見了這個,但他也聽見了只是蒙學不收錢,往後可以少要錢,但必須得要。
所以他有些不解,「既然蒙學都可以不收錢,那往後讀書,為什麼非得收錢?是辦學很花錢嗎?」
哎,劉景濁就喜歡這問題多的孩子,他笑著說:「不說學子吃喝了,筆墨紙硯哪個不要錢?但這都是次要的,主要是得讓他們明白,學問不是白得的,得花錢的。不過花錢是買求學路,可不是買學問。」
竺束有些不解,他曾經聽一
個過路書生說過,書上學問是一潭清水,錢財是茅坑裡的大糞,這兩者牽扯到了一起,人就臭了。可為什麼劉景濁會說需要花錢買?文人,不應該都有風骨嗎?
要是竺束聽過曾經的景煬國子監大祭酒的言語,他就不這麼想了。
那位老人曾說過:「讀書要先能填飽肚子,餓的跟條細長蟲似的,你還文人風骨?報國?你得文章都不掙錢了,還想用筆桿子戳死人?」
這話受過好多人抨擊,在劉景濁看來,其實很務實。
歇夠了,劉景濁輕聲道:「去撿柴禾吧,今晚上就在這裡,等人。」
姜柚二話不說就起身,見竺束動也不動,她瞪眼道:「想白烤火?信不信我把你烤著吃了?」
竺束嗖一聲起來,拔腿就往林中跑。
白小豆哈哈一笑,姜柚是把竺束吃的死死的,想必竺束如今怕姜柚多過怕師傅了。
她也緩緩起身,邁步走去林中。
原來師傅是故意來這裡,等人的。
其實她哪裡知道,劉景濁也是想著碰碰運氣,至於能不能碰見,還真說不好。
拒妖島上需要大量的煉丹師與煉器師,劉景濁人還沒去,名字都想好了。煉丹師所在之處,叫做藥廬,煉器師所在之地,叫做兵廬。
尋常煉丹師跟煉器師可以慢慢找,花錢請,都可以。但藥廬與兵廬的主事之人,得是有本事煉出仙丹跟仙兵的人。
但這等大宗師,人間少有。
曾經的笑雪峰主是一位可以煉出仙丹的丹道大宗師,龍丘家有一位丹道大宗師,破爛山也有一位。魚雁樓應該有,但劉景濁不知道詳情。當然不止這些人,但劉景濁知道的,真就只有這些個。至於煉器大宗師,劉景濁知道金鼎宮肯定是有的,但他還真沒本事弄來金鼎宮的煉器師,除非綁去歸墟。
除此之外,劉景濁有可能喊得動的,就只有前任冬官了,也是謝白頭的師傅。
好不容易才打聽來,這位如今擔任景煬供奉的煉器大宗師,居然就在寒樹國一個小部落裡當鐵匠。
要是能請來吳赤前輩擔任兵廬之主,那也算是解了一半燃眉之急。
至於丹師,且得找呢。
可惜了,笑雪峰屠師傅煉丹手藝,自個兒就學了個皮毛,至今都練不出靈丹,撐死了就能煉出來寶丹。
煉丹一事,屠師傅是寄予劉景濁厚望的,因為劉景濁身懷真火,免去了旁的丹師對於火候的煩惱。
結果,無心插柳柳成蔭,劉景濁煉丹不成,反倒是符籙與陣法一道略強,至少如今只靠自身就能畫靈符了,結陣更是已經有了宗師風範。
至於煉器,那更是一竅不通了。
很快就生起了一堆火,姜柚玩心大起,居然拿著山水橋去林中刨出了個雪屋,然後橫劍在膝,盤坐雪屋之中,好似閉關。
姜柚忽然睜開眼,看向竺束。
後者哭喪著臉,「我是竹鼠,真不會打洞的。」
姜柚嘆息一聲,「唉!人生哪得圓滿啊!」
白小豆咧嘴一笑,她覺得好玩,但沒想著去玩,而是看了看劉景濁,詢問道:「師傅怎麼知道等的人會在這裡過?」
劉景濁輕聲道:「謝白頭給的地方,我沒遮掩氣息,要是那前輩願意見我,自然會路過,若是不願意來,咱們就不打擾他,天亮後就走。」
話音剛落,便有人聲傳來:「你倒是會難為人,讓白頭那丫頭跟我說了你要來,還讓我主動找你?」
遠處山林之中,有個中年人拉著個雪橇車緩緩走來,車上放的全是鐵礦石。
還真是會去南邊的山裡自個兒挖鐵礦,然後自個兒鍊鐵。
劉景濁趕忙起身,離著老遠就抱拳,開口道:「晚輩劉景濁,見過吳前輩。」
個頭兒有些矮的中年人邊走邊說道:「好了,我見過你了,可以跟我家丫頭交差了,你也別攔我的路,要不然我就砍掉自己一隻手。」
白小豆與姜柚對視一眼,神色怪異。
是不是說錯了?怎麼還砍自己一隻手?
中年人看了一眼白小豆,淡然道:「他是景煬皇子,我是景煬供奉,我不敢打他,我還不敢打我自己嗎?」
呃……白小豆有些不知說什麼,還有人會這麼想?
劉景濁笑了笑,乾脆坐回原地,然後抿了一口酒,自言自語道:「人啊,舒服慣了,再上戰場就怕了,我這趟算是白來了。」
吳赤笑道:「小子你別激我,你爹見我都得喊吳老伯呢。不過也沒事,我不吃這套。」
劉景濁權當沒聽見,只自言自語說道:「唉!原本想著,日後我在拒妖島造一處兵廬,主事者會是一位可以煉出仙兵的大宗師,看來我高估這位吳前輩了。豆豆,柚兒,咱們走吧。」
明知道是在激將人,可吳赤就是覺得不舒坦,臉都拉下來了。
說我煉不出仙兵?打有狗那年我就能煉仙兵了!那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個尿池子邊兒上和泥玩兒呢。
氣歸氣,他還是硬生生擠出個笑臉,「你要不是劉顧舟的兒子,我不把你門牙打掉就跟你信。別激我,沒用的。老頭子上千歲的人了,只是瞧著年輕,不跟你見識。」
姜柚嘟囔道:「師傅這激將法,咋像小孩子吵架似的?」
劉景濁又笑了笑,隨即嘆息一聲,這次沒有自言自語。
「只可惜,前輩一生至此,還沒有煉出過一柄仙劍呢。作為脊背山傳人,未曾鑄造一把仙劍,多鬱悶?」
此話一出,吳赤立馬變了臉色。
他一把扯下拉車繩子,破口大罵:「你他孃的不要欺人太甚,罵人不揭短!更何況老子要是能有好鐵,怎麼就煉不出仙劍了?」
劉景濁笑了笑,嘆息道:「扶舟縣有句方言,叫人不行,還嫌人家炕不平。」
吳赤深吸一口氣,算了算了,他是劉顧舟的兒子,我揍他不值當,忍一時風平浪靜,莫生氣,千千萬萬莫生氣。
吳赤悶聲不語,拉起雪橇繼續趕路。
劉景濁也不說話,只是笑盈盈喝著酒。.z.br>
謝白頭說他這個師傅,最恨別人說他沒煉出來過仙劍了。
果不其然,走出去至多百步,吳赤再次一把扯掉韁繩。
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越想越氣!
「你他孃的要是能拿出來好鐵,老子當場給你煉劍。」
劉景濁猛然起身,轉過頭,對著吳赤重重作揖。
「那就墾請前輩等我訊息,移步拒妖島,我劉景濁定然為你討來可煉製仙劍的好鐵。」
吳赤點了點頭,「可以答應,但我氣沒地方出,咋個辦?」
劉景濁一步邁出,笑道:「那就請前輩出手,我絕不還手。」
吳赤破口大罵:「你大爺的!你們父子就他孃的一個德行!當爹的把劍架老子脖子上,逼我做首任冬官。當兒子的比他爹還能忽悠,騙我去拒妖島?想得美你!」
劉景濁眉頭一皺,轉身就說道:「咱們走,我還就不信了,天底下就沒有不怕死的煉器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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