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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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沈辭舟把那一局的回放錄影給她調了出來。

點開的時候，他下意識地問了句：“你知道這場嗎？看過沒。”

只要稍微對遊戲圈有點涉獵的人，其實都是看過這場比賽的，當時這場比賽的反轉多，作為觀眾的觀賽體驗精彩刺激，而對於很多選手來說，這場比賽可以算得上是“教學模板”。

因為雙方不停來回拉扯，不斷反轉，但每一波的改變都能抓到關鍵資訊——

要麼是一方機會抓得好，要麼是另外一邊出現一個很重要的失誤。

甚至可能只是一個小小的決策。

電競比賽裡有很多不確定的因素，就連運氣成分也會影響比賽結果。

也不是每一場比賽的反轉都有這一局這樣如此精彩，有的隊伍輸掉比賽，只能說是隊員“上頭”或者一些低階的失誤，那些都沒什麼好說的，偶爾會被拿出來鞭屍。

但這場不一樣，這場可以看得出來雙方都打得很細緻，所以每一個環節的教學價值都很高。

宋厘看他點開，搖了搖頭：“沒看過。”

沈辭舟：“……”

他沉默了會兒，隨後說：“你還真是一點都不關注。”

宋厘“嗯”了一聲。

“我覺得自己還挺紅的。”沈辭舟突然說，“至少也是經常掛熱搜的選手，也經常在各個新聞裡出現吧。”

“是啊。”宋厘點頭，“我知道你是挺紅的。”

“但是呢——”沈辭舟尾音勾著，語氣有點奇怪，“你還是沒關注過，也不認識我。”

宋厘在內心輕哼。

說什麼不認識，明明是你先不認識我在先…

於是她點了頭：“確實對電競圈的事情沒什麼關注，抱歉呢。”

宋厘倒也沒注意到沈辭舟的臉又黑了一下，她只是自己想著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思緒飄回一下子就好多年前。

那些年她不想接收沈辭舟有關的資訊，就像在逼自己斷舍離，忘了沈辭舟，至少現在不要去想，如果以後還有機會的話，她站得很高了，一定可以被他看見吧。

郭沈雅還經常調侃她，說他們都沒在一起過，就是她單相思，怎麼還需要這麼決斷的斷舍離啊？

宋厘總是輕哼，她也不過多爭辯。

只是，只有她自己知道，那種很喜歡一個人的感覺，其實沒有在一起過比在一起過更難斷舍離，或許談過，還能不那麼去神化他。

一直單戀，那他永遠都是自己心中那不可觸及的模樣，就像是能時時刻刻陪伴著自己的精神寄託。

單戀明明才是最痛苦的。

在一起過，至少兩個人有過並肩的歲月，但單戀只能追著他的影子跑，還放不了手。

沈辭舟畢業以後，她沒有在學校見到他就覺得心裡空落落的。

雖然他一直都很受歡迎，但是宋厘只要見到他就會覺得安心許多，很多情緒都會消失，只是後來沈辭舟畢業去上大學了，她當時還在繼續收集那些關於他的資訊，每天恨不得把沈辭舟大學的官網和論壇都翻爛。

他剛上大一那年，宋厘都還關注著他。

沈辭舟又作為新生代表發言啦，沈辭舟又參與了學術研討會，沈辭舟參加了學校辯論賽，沈辭舟甚至還參加了校園十佳歌手…

沈辭舟今天去圖書館又被偷拍投稿啦，沈辭舟今天上課也好乖。

沈辭舟…

沈辭舟身邊有女孩子了。

沒有人知道他們是什麼樣的關係，爆料人在投稿的時候也很焦急。

-【啊啊啊啊啊求解，沈辭舟是談戀愛了嗎？他竟然會跟女生一起去圖書館！！】

-【又不像在戀愛，不是很親密的樣子。】

-【但是他沒有跟別的女生一起走過欸…你們真的相信男女之間的純友誼？就算現在沒有什麼，有什麼可能只是時間問題吧。】

大家總說沈辭舟身上籠罩著一股“生人勿近”的氣質，隔著很遠就把別人給拒之門外。

宋厘跟在他身後跑的時候總覺得自己是不一樣的，雖然兩個人關係不親近，但至少沈辭舟從來沒有趕她走啊！至少！這也算是給她開門了吧！

雖然到了很多年後，才意識到其實是因為沈辭舟根本沒把她放在眼裡。

根本沒打算記得她。

那時候的她喜歡了沈辭舟好多年，但擊垮她竟然只需要這一件很小的、沒有確定性的事情，也曾想過自己會怎麼樣，但沒想過是因為這個，她見不到他，也沒有任何理由和身份去見他。

離開這個校園以後，他們只是陌生人吧。

她甚至會羨慕別人，就算只是朋友身份或者什麼樣的關係在喜歡一個人，那想見面的時候至少還能見面，可她呢…只能傻乎乎的在這裡自己一個人發呆。

宋厘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會因為他跟別人有了羈絆和聯絡而難受，而傷心，她的情緒內耗到一度看不進去當時的書。

後來在某天，她去圖書館複習的時候，路過那很熟悉的區域，她隨手拿了一本書，從裡面掉出來一張借書卡，這本書很冷門，沒有什麼人借過，宋厘撿起來的時候，最後一行依舊是寫的“沈辭舟”。

她倏然回頭，看向那個以前沈辭舟喜歡坐的位置。

窗外綻開的白色的玉蘭花隨風輕蕩，微風輕輕，她看向那邊空蕩蕩的位置，恍惚間像是看見了他還坐在那裡的身影，依舊是那麼冷冷清清，他對面的位置一直是空著的。

宋厘最喜歡春天了，春天開的花種類繁多，有幾種類別開的花很像，偶爾會有屬於這個季節的花瓣落到書頁上。

她會拿起來，小心翼翼地放在帶可愛印花和淡香氣的柔軟面巾紙上，然後給沈辭舟寫小紙條——

【學長，你知道這是什麼花嗎？】

沈辭舟總是不抬頭看她，但會轉頭看向窗外，也會禮貌地在小紙條上給她回覆。

【梨花。】

一開始宋厘分不清楚桃花、櫻花、梨花和海棠花，後來她都分清楚了，沈辭舟也就畢業了。

今年開的是白玉蘭。

如果沈辭舟在的話，她今年就可以“驕傲”地給他寫小紙條說：【學長，這次我認識啦！這是白玉蘭哦！】

但沈辭舟已經離開這個校園。

他也會跟別人分享春天的花嗎，也會教別人怎麼區分這些花嗎，也會有另外的女孩子坐在他的對面嗎？

甚至，是坐在他的身邊。

宋厘忽然被一種鋪天蓋地的感覺給淹沒了，被席捲而來的浪潮給捲入了深海，無法呼吸，只覺得自己心口悶悶的，他在學校的時候竟然沒有這麼明顯的感覺。

反而是分別的現在，她發現自己好難受，不知不覺，已經這麼喜歡沈辭舟了啊…

可他不屬於自己，也不會為自己停留。

那天她心口痛到蜷縮在一邊，在無人的角落悄悄掉眼淚。

要怎麼樣才能被他看到…

要怎麼樣，才能站在沈辭舟身邊…

於是她像是被海浪狠狠拍打後渾身溼漉漉地爬起來，帶著鹹的海水和沙子，想要往另外一座高山上前進。

爬到山頂，爬到巔峰。

那她就可以看到廣闊無垠的視角，可以看到他更多的面貌，不在站在岸邊，隨時都有可能被沖走的可能。

在此之前，她告訴自己不要回頭再看著大海一眼，在沒有到達巔峰之前，都不再看了。

…

這局比賽的確很精彩，宋厘都看得入迷，沈辭舟沒有給她按過暫停，只是給了她一個簡單的觀眾視角。

即便已經提前知道了結局，知道沈辭舟在這天打了個漂亮的翻盤局，知道是最後幾十血翻的盤，但還是在那個瞬間屏住了呼吸。

結束的時候，就算只是錄播，宋厘激動地跳起來，差點去一把抱住沈辭舟，還好伸手的時候反應過來，及時收手。

“不好意思…”她笑笑，“太好看啦！有點激動哈哈哈！”

沈辭舟的眼神在她身上停了好一會兒，隨後一副可惜的樣子輕嘆了口氣，而宋厘還在自己差點“做錯事”中沒緩過來。

她絮絮叨叨：“這樣的對局，真的會百看不厭吧，每一次看都會覺得很精彩，那你自己重複看的時候，會不會有很成就感？”

沈辭舟挑眉，沒否認：“會。”

“真好。”

“當你打出這樣的對局了，以後每一次回憶起來的時候，都會為那個時候的自己感到驕傲，是可以不斷拿出來欣賞的記憶。”

宋厘的眼神閃了閃光，只是還沒說話，沈辭舟伸手敲了敲她面前的桌面，修長的手指輕點。

他說，“人生也是一場遊戲，每一道坎都只是一個關卡，當你打出漂亮的對局，也是值得未來回憶的。”

宋厘看著他，目光認真交匯著，她也在他的眼底清晰地看到自己，這一次，她沒有閃躲自己的眼神，因為宋厘知道，沈辭舟是來救她的。

“在裁判宣佈遊戲結束之前。”

“沒有贏不了的對局，沒有翻不過去的山。”

“別人隨便怎麼樣認為都無所謂，但至少，你自己要有這樣的信念和期待。”

所謂的絕境翻盤，只留給有信念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