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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皮察歡天喜地,陳慕武唉聲嘆氣。

他現在總算是把自己給逼到了一條絕路上,讓自己時隔若干年之後,再次體會到了什麼叫做死線是第一生產力。

關於理論研究的那些事情,倒是不用陳慕武太操心。

有他和沒有他,基本上差別不大。

拉姆塞的數學論文,他基本上幫不上忙。

而那本量子力學講義,已經拿到博士學位的狄拉克現在開足了馬力,他的身邊還有奧本海默和馮·諾依曼的幫忙,最近又新加進來了一個海森堡。

這些個人的智商水平,要說連一本量子力學講義都寫不出來,那陳慕武本人是一百個不相信。

但要說他們編寫出來的量子力學講義,未來用這本書上課或者自己學的學生們能不能看得懂,這個陳慕武還真不好說。

愛因斯坦雖然是相對論的發現者,但是現在的德國物理系學生上課,使用的課本上寫著的都還是“泡利著”。

不過這本講義,在第一開始就是福勒指示狄拉克來寫的,他應該早就能預見到,他的這位高足會把一本書給寫成什麼樣子。

既然他都不怕,那陳慕武就更不怕了。

反正這本書作者欄上的名字十分豪華,丟人也不丟他一個。

在臨走之前,陳慕武給這個講義編寫小組,留下了一條錦囊妙計。

他讓他們時不時地就去三一學院的找院長老湯姆孫聊聊天取取經,畢竟現在劍橋學生所使用的很多物理和數學方面的教科書,都是由他老人家編寫的。

這些人中,只有馮·諾依曼會偶爾來和陳慕武聊天,談論一些問題。

他們兩個人合寫的那篇有關可決定性的論文,已經投遞到了倫敦皇家學會的《自然科學會報》。

編輯部的編輯們,雖然不知道陳慕武在為什麼最近一兩年的時間裡,一改之前的方式,不再獨來獨往,而是天天和別人一起發表文章。

但只要作者欄中有這個明顯不符合英語拼寫規則的中囯名字,而論文內容又是和科學大致相關的話,不論是理論還是實驗,他們都會盡快安排發表。

之前,編輯部對陳慕武的信任僅限於在物理和天文方面。

那篇不完備性原理的論文,編輯部上上下下拿不定主意,只能給在英國的知名幾位數學家發了信,請求他們幫忙審稿。

後來的結果是什麼?還不是陳博士的論文正確無誤,而數學界的領頭人吃了個癟麼?

對陳博士論文的不信任,不是和陳博士過不去,而是和他們自己過不去。

既浪費了時間,還支出了一筆審稿費,到最後得到一篇從一開始就準確無誤的論文,何苦呢?

於是陳慕武和馮·諾依曼合寫的這篇數學論文,到了編輯部之後,沒再享受前一篇數學論文的待遇,而是直接校對排版,打算發表在最新一期,也就是陳慕武離開英國去蘇連的那一期《會報》上。

馮·諾依曼現在來找陳慕武,討論的問題當然不再是可決定性這件事。

他對陳慕武為了驗證這個問題,搞出來的陳機很感興趣。

如何才能把這個僅能依靠大腦想象出來的虛擬機器器,變到現實生活當中來呢?

馮·諾依曼每次提出各種相關的問題,陳慕武只能含糊其辭地應付幾句。

他雖然知道答案,可是這答案沒法說啊?

電子管、電晶體、晶片……

姑且不考慮對方聽到這些話題之後的驚訝程度,就算用幾天幾夜的時間,把這件事情從頭到尾地給馮·諾依曼講上一遍,天資聰慧的他也能夠一聽就懂。

但陳慕武覺得,即使給他們十年甚至二十年的時間,也做不出什麼可以拿得出手的成果來。

這個東西,還是再過個二三十年,等回國之後,到邶京要一塊叫做中官村的地方,蓋些大樓和研究所,再進行研究也不遲。

到時候如果馮·諾依曼願意跟著自己回國的話,估計即便他入鄉隨俗,取了中國名字,所裡的大部分也都願意他們的所長,喊他的暱稱,老馮。

給瑞典王儲回了一封電報,說自己同意陪他一起訪華,又把理論方面這一塊的工作都大致安排好之後,等著陳慕武的,就只剩考克羅夫特那邊的質子源這件事。

如果說起電機是一臺打炮的話,那麼產生質子的粒子源,就相當於是裝填進去的炮彈。

有了“炮彈”之後,才能透過長長的“炮管”加速,最後轟擊到靶子上面。

這粒子加速器,何嘗又不是一種電磁炮呢?

只是炮彈比常規的稍微小了點兒而已嘛。

這臺范德格拉夫起電機,可以製造出很大的正電高壓。

如果把在最低端為了傳送帶供電的那個直流電源接反,讓傳送帶送上去負電荷,也能按照相同的原理,製作出負電高壓來。

但是對現在而言,負電高壓也沒什麼用,雖然能加速帶負電的粒子,可實驗室裡常見的帶負電的粒子只有一種,那就是電子。

用加速到高速的電子去轟擊靶原子核,那感覺,比扛著裝填bb彈的玩具槍上戰場還搞笑。

至於如何才能製備大量的質子。、

質子和氫原子相比,兩者之間只差了一個電子。

氫原子是組成氫氣的唯一一種原子,而氫氣又能很容易地在實驗室或者工業當中製備。

所以想要製作一個質子源,最麻煩一步,就是如何從氫氣當中,把氫原子的原子核給分離出來。

直接上刀切肯定不可行,他又不是北科大的侯小明院士,沒有那麼精湛的刀工,能直接從磁鐵上把磁單極子給切割下來。

但也沒必要靠著刀工,從氫原子裡剝離電子。

只需要把氫氣注入到真空環境當中,再用具有一定能量的電子束與之發生碰撞,把氫分子電離成質子。

然後再從這個由氫分子、電子和質子組成的等離子當中,利用高電壓把裡面的質子給吸引出去,透過整流之後,就能得到一個不錯的質子源。

原理很簡單,過程比較複雜。

理論問題,陳慕武已經講得明明白白。

但如何才能把這個理論變成藍圖,又如何才能照著藍圖生產出實物來,就要靠考克羅夫特這位工科出身的動手專家了。

裡面最重要的器材是真空泵,但對卡文迪許實驗室來說不是什麼問題。

之前德布羅意捐了一個,陳慕武做完電子衍射的實驗之後,就到了研製質譜儀的那個阿斯頓教授手裡。

他對這臺高價購入的真空泵進行了仿製和改進,現在卡文迪許實驗室的真空水平和精度絕對算是世界領先的。

可是實驗室中的人全都志不在此,沒有人願意像杜瓦和昂內斯在低溫物理學當中展開競賽那樣,為了追求一個世界第一的高真空度而加大投入和研發力度——也沒必要辦這種費力不討好的事。

大家的態度也很務實,工作重心肯定是要放在粒子物理學上面的。

至於真空度,夠用就行。

劍橋郡你那間裝有起電機的房間,早就沒有了卡文迪許實驗室裡每天六點一到準時下班的習慣。

陳慕武、趙忠堯和考克羅夫特加班加點,花了若干天的時間,總算是把質子源的設計方案給敲定,並把所需用到的、需要額外製作的零部件的尺寸形狀,畫到了藍圖上面。

和製作起電機的老規矩一樣,同樣需要把這幾樣需要金屬加工的部件的藍圖,送到和實驗室合作的工廠,請他們幫忙製作。

由於又是需要定做的特殊形狀,具體多少時間能夠完成生產送到劍橋大學來,也還是一個未知數。

陳慕武覺得自己離開之前,這個東西肯定不能研製成功。

但是他回來以後,又能不能趕得上參與第一次人工參與的核嬗變呢?

如果兩個月之後,效率低下的英國工廠還沒把零件給製作好,那他趕上是沒問題的。

但心急的盧瑟福,應該不會容忍這件事情。

即使工廠給出的回覆,做這麼幾個零件真的需要兩個月,他也一定會三天兩頭地給工廠方面寫信拍電報打電話,甚至親自跑到廠房裡面進行監督催促。

陳慕武覺得自己多半是趕不上這第一次實驗了,他只能在臨走之前,再三叮囑考克羅夫特和趙忠堯。

一定要堅持堅定自己的信念,絕對不能一時心軟遵循盧瑟福的要求,用氘核當靶來做實驗。

用高能質子轟擊氘核靶不但不會出任何成果,而且生產出純度較為高的氘氣來還頗為麻煩。

把這番心裡話說完之後,陳慕武立馬就後悔了。

自己怎麼就這麼心直口快,毫不藏私呢?

真應該讓老師他們撞撞南牆,在氫氘碰撞這件事上多浪費一些時間。

這樣一來,自己從國內回來的話,說不定還能趕上這個驗證質能方程的實驗。

雖然因為推翻了希爾伯特的美好設想,他和愛因斯坦之間的關係緩和了不少。

但陳慕武覺得,他們兩個人之間的關係,還是再靠近一些才好。

沒錯,就在陳慕武和趙、考兩個人在小屋子裡面焚膏油以繼晷的時候,卡皮察那邊,也已經給他辦好了去蘇連的簽證。

講道理,他已經在國外漂泊這麼久,三年多的時間沒有回家,空著手回去不合適。

英國和美國之間的交通往來那麼方便,貨物進出口也不低。

但奧本海默去年年底回趟家,不是也還大包小包買了那麼多東西嗎?

只是陳慕武的時間實在是緊迫,他必須在現在出發,才能在蘇連參觀訪問講學半個月之後,和從瑞典出發的瑞典王儲一行人會合。

反正這次的旅行之後,家裡人一定會被他給接到英國來,帶不帶什麼禮物都無所謂了。

陳慕武甚至連他的劍橋大學畢業證書都沒往行李裡面裝,他只帶了路上的換洗衣物,還有筆墨紙硯文房四寶,打算在去列寧佇格勒的火車上,給此次講學擬定一個粗略的提綱。

沒錯,雖然名字叫做蘇連科學院,但是這座以國家名冠名的單位,目前還不在蘇連的首都莫斯科,而是在沙俄之前的首都,聖彼得堡。

在卡皮察給他的規劃行程中,他此次的訪問基本上全在這個城市,只有坐火車走西伯利亞線的時候,才會途徑並短暫停留莫斯科。

陳慕武和瑞典王儲約定的碰面地點,同樣在這裡。

他這趟旅行不但事出匆忙,而且準備的過程也都在秘密進行中。

卡文迪許實驗室的人,基本上全被矇在鼓裡。

拿到了簽證的陳慕武,跑到主任辦公室去請假。

聽說陳慕武要離開劍橋,盧瑟福身上的汗毛恨不得都立了起來。

但聽說陳慕武要回國探親,並且兩三個月之內一定會回來,他的心才放了下去。

這個理由沒辦法拒絕,盧瑟福只能叮囑好學生快去快回,往返的路上,注意安全。

不過卡文迪許實驗室裡,反應最大的不是盧瑟福,卻是奧本海默。

他聽說陳慕武要走,當即就要去蘇連大使館辦簽證,跟著他一起去。

但陳慕武再過兩三天就要出發,他的這本簽證,肯定不能那麼快速就下來,這讓奧本海默著急得要死。

他只能和自己的老師說好,讓他在列佇格勒等著自己,等簽證辦下來之後,就立刻跑到那裡和他匯合,跟著他一起去遙遠東方的中囯去走一走,轉一轉。

奧本海默話都已經說到這個份上,再拒絕就不禮貌了。

提前讓他見見東方的風土人情也不錯,畢竟他對遠東還是很有感情的,未來甚至還會把兩個寶貴的孩子,都送到遠東的本去。

克勞瑟是一個新聞報道的天才記者,他又一次地在這件事情上借題發揮。

第二天的《曼徹斯特衛報》的頭版,重點新聞預告上,出現了一行黑體大字:

“陳慕武博士即將離開劍橋大學”。

不明真相的報紙讀者,紛紛被這個標題所吸引。

大家都還以為前些日子因為支援罷工,劍橋大學的校監貝爾福打算開除陳慕武這件事,最終迎來了大結局。

有的人想看陳慕武的笑話,一箇中囯人,就算取得了那麼多的學術成果,又如何?

不受劍橋大學的待見,讓你滾,不也悄無聲息地滾了嗎?

但大部分人,都覺得陳博士很可惜。

真理沒能戰勝強權,他只能黯然離開。

等他們按照報紙上的標記,翻到對應的科學技術版面之後,果然發現了“陳博士即將離開劍橋”這個標題。

但是這個標題下面,還有另外一行小字副標題的存在:

“……離開劍橋,受蘇連科學院的邀請,前往蘇連參觀訪問。”

嗐!

白高興/失望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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