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數學同樣不完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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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啥,您二位先抽完這一袋,抽完之後我再進來。”
陳慕武在心裡是很想這麼說的,但是他不敢。
雖然師出同門,但玻爾是客人,盧瑟福又是自己的老師。
這種話如果真說出去的話,就實在是太不知分寸了。
“玻爾教授,這不是巧了嗎?過去一年間我們通了不少次信,可是自從在哥本哈根一別,已經這麼長的時間沒見面。您這次來到了劍橋大學,我也想著看有沒有機會和您聊聊天呢!”
說話間,陳慕武假裝漫不經心地一步步踱走到盧瑟福的身後,站在窗前,一隻手搭上了窗戶的把手:“今天外面的天空可真不錯!在您沒來之前,劍橋郡的天空連著幾天陰沉沉霧濛濛的。您來了之後,太陽也就跟著出來了!
“在我們中囯有一句話,叫貴人登門,即使是用竹子和茅草搭建的簡陋房子,也能像用黃金鑄造的房子一樣,發出萬丈的光芒。”
說完了這套恭維話,陳慕武“不經意”地按下把手,推開了窗戶。
冬日早晨的那股清新的冷空氣,總算是湧進了這間不大的辦公室裡。
他完全沒過腦子的一番話,讓玻爾聽起來很受用。
但是簡單思考之後,玻爾又覺得不太對勁。
不對吧,陳慕武這幾天不都一直和盧瑟福還有自己一起,待在倫敦嗎?他怎麼會知道劍橋郡的天氣呢?
盧瑟福看出來了玻爾臉上疑惑的表情,也早就聽出來了陳慕武話裡胡編亂造的那些瞎話。
“尼爾斯,你可千萬別被他給騙了。
“學術、體育……在各個方面,陳表現得都不錯,都很好,唯獨他的那張嘴,只要你稍不注意,就開始滿嘴跑火車!
“他剛才說的沒幾句真話,只不過是嫌棄你我兩杆大煙槍,把這間屋子裡弄得煙氣太大,想要趁著別人不注意,開啟窗戶通風罷了!
“陳,你放心,抽完這一斗我們誰也不抽了!”
“老師,我討厭菸草的味道固然是一方面,可這東西本身對人體也並不好,我勸您平日裡還是少抽點菸比較好,別讓身體落下一堆毛病。”
盧瑟福的一席話,說得玻爾心有慼慼焉。
他想到了自己此行來英國找陳慕武談話的其中一個目的,就是問他,當初為什麼要在超導問題上騙自己。
因而玻爾也接過了盧瑟福的話題,繼續對陳慕武展開批判:
“爵士,您說的沒錯。之前在哥本哈根,陳博士還和我說,他不想在我的理論研究所看到本人,所以才把那個仁科騙到了荷蘭的萊頓大學。”
“仁科?……芳雄?是叫這個名字吧?”盧瑟福有些不確定地回憶道,“他之前也在卡文迪許實驗室待過一段時間,後來就離開劍橋大學,聽說是去了德國的哥廷根?還是漢堡來著?尼爾斯,他現在已經到了你的手下工作了嗎?”
“是曾經在理論物理研究所學習過。這位陳博士對他說,未來物理學的主流方向是低溫物理學和超導,然後就又轉頭和我說,“未來物理學的主流方向絕對不會是低溫物理學和超導,他是在騙本人!
“結果到了第二年,陳博士就連發三篇論文,而且其中有兩篇都包含了物理學或是化學方面的重大發現!
“我這次來劍橋大學的其中一個目的,就是想問問陳博士,這件事情該怎麼解釋。”
玻爾故意繃起來了一張臉,雖然他的心裡對此並不怎麼在意。
反正不管陳慕武怎麼說,他也不會相信,未來的物理學當中,超導會成為主流。
“玻爾教授,我確實沒說錯啊?如果低溫物理學的前景真的那麼好的話,那為什麼我在倫敦就只待了半年多的時間,然後就又回到劍橋大學,在卡文迪許實驗室裡繼續研究粒……”
“喀、喀!”
“……繼續研究粒子。”
盧瑟福用兩根手指頭抵住嗓子,不輕不重的咳嗽了兩聲。
在別人眼中,盧瑟福這好像是抽完煙之後,嗓子裡面卡了一些痰。
雖然說科學是無國界的,但老師一直把粒子加速器,當成了卡文迪許實驗室裡機密等級最高的一件事。
他可能是想讓卡文迪許實驗室成為世界上第一個造出這種東西來的地方。
或許也有一部分考慮,是想把保密工作做好,說不定之後能憑藉對外售賣粒子加速器來大賺一筆。
盧瑟福還特意叮囑過陳慕武,一定要交代自己的組員,注意保密工作,尤其是那個不靠譜的美國人。
結果那個不靠譜的美國人守口如瓶,反而他最喜歡的、也是手下最聰明的學生,把這個訊息透露給了他未來的丈母孃。
不過陳慕武也只是和居里夫人說了他們在做加速器,卻絲毫沒敢把其中的原理給說出來。
除了他們這個小組,實驗室裡也就只有盧瑟福和負責管理後勤工作的查德威克知道。
其他人或許會知道陳慕武很忙,但沒人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忙。
即使卡皮察曾經問過一次,陳慕武也沒有說。
盧瑟福在劍橋郡另外劃了一塊地方用來建設粒子加速器,一方面是因為老舊的實驗室樓確實裝不下這個大傢伙,另一方面,估計就是出於保密考慮了。
卡文迪許實驗室裡人多眼雜,隔三差五還會有從世界各地慕名而來的物理學者,到此參觀訪問交流。
看來即使是面對玻爾,盧瑟福也並不想和他透露這件事。
陳慕武從老師的咳嗽聲中聽出了不一樣的暗示,讓他立馬就“忘掉”了,粒子後面好像還有一個別的單詞。
“玻爾教授,低溫物理學真的沒什麼好研究的,不然我為什麼會不答應布拉格爵士的邀請,繼續留在倫敦,當那個即將建成的蒙德實驗室的主任呢?”
“可就是在這短短的半年時間裡,你就發表了三篇論文。這不正可以說明,低溫物理學前途無量嗎?”
“話不能這麼說,玻爾教授。我在幾個月的時間裡,還發現了太陽系的第九顆行星呢?這難道就能說明天文學的前途無量,其他人同樣可以用幾個月的時間,就再次找到太陽系的第十顆星星嗎?
“不,這並不能,只能說明似乎我的運氣比別人稍微好了一點。
“最直觀的一點就是,您說我沒和您說實話,我是發自內心地認為低溫物理學容易出成績,所以才勸仁科芳雄去了荷蘭。
“但算算時間,那個人到萊頓大學已經一年半了,他難道出了半點成果嗎?
“還是那句話,這隻能說明我比別人稍微多想了一些,運氣又比別人稍微好了那麼一點兒而已。”
陳慕武說出來的這些話,根本就沒人信。
但是又不能反駁他,運氣很多時候就是能否得到實驗現象的關鍵。
對於卡文迪許實驗室的這些人來說,更是如此。
如果不是倫琴運氣好,偶然把幾張感光底片放到了他的實驗臺上,就不會有X射線的發現。
如果不是盧瑟福和他的助手蓋革還有馬斯頓運氣好,偶然發現了用阿爾法粒子轟擊金箔的時候,會有一些發生偏轉或者彈回來,就不會有原子核的發現。
當事人就坐在這間辦公室當中,那麼當事人的學生,也靠運氣發現了一些物理學現象又怎麼了?
而且發現超導體磁效應這件事,後來寫科幻的那位威爾斯,事後還專門在《泰晤士報》上發表了一篇回憶性文章。
他在裡面詳細記述了戴維-法拉第實驗室裡的陳博士,是如何在和自己閒聊暢想太空旅行的時候,因為一個失誤發現了超導體磁效應的。
威爾斯身為早就成名的大作家,有他的作證,陳慕武完全造不了假,關鍵是他也沒必要造假。
倒是盧瑟福發現了事情的另外一面。
“陳,那你為什麼要騙本人,在我的印象當中,那個仁科好像是個不錯的年青人,在待人接物方面都彬彬有禮的。”
陳慕武從遣隋使和遣唐使開始說起,講了講本人的慕強文化。
近代因為東方衰落而西方崛起,本人又開始向西方學習,卻把昔日的老師踩在腳下,心裡完全不念當初的師生之情。
倘若有一天,世界上又有其他一個地方比西方更先進的話,本人肯定還會做出和之前完全相同的事情的。
接著他又把他之前在哥本哈根怎麼和玻爾還有海森堡解釋的,又向盧瑟福講了一遍。
他舉的仍然是法國和德國之間,有關阿爾薩斯和洛林那些地方的事情,也同樣說了最近幾年各種世界級學術會議,都不會邀請德國科學家參加這件事。
為了防止老師像當初海森堡一樣,說出“科學家有國界,科學沒有國界”這種話,陳慕武甚至還提前舉了一個例子:“似乎這些科學家們沒有直接參與到戰爭中來,但是在歐洲戰場上首次投入使用的毒氣,卻正是在這些科學家們的實驗臺上被研製出來的。”
盧瑟福聽完之後,思考了很久。
“陳,你的意思是,因為本侵佔了中囯很多領土,所以他才討厭本人,不願意在卡文迪許實驗室裡見到他們,對嗎?”
“老師,正是如此。”陳慕武點了點頭,順便說出來了仁科芳雄給自己寫信,推薦他的同胞荒勝文策報考卡文迪許實驗室這件事。
他請求盧瑟福一定不要把這個人招進實驗室,找個理由把他打發走。
“我還是有點不理解,陳,按理說俄國也侵佔了不少中囯的領土,可為什麼你和彼得,仍然能走得那麼近?”
陳慕武本來找了一個還算說得過去的藉口,想把這件事敷衍一下就算完事。
但不知盧瑟福是上了年紀還是怎麼樣,反而像個硬座車廂裡“上知天文、下曉地理”的中老年人一樣,突然就關心起國際形勢來。
這個問題要怎麼回答?
總不能說因為仁科芳雄未來要替本人研究原子彈,但是卡皮察不會吧?
且不說陳慕武為什麼能預知歷史,單說原子彈是什麼東西?
哦,核裂變啊……
可核裂變又是什麼?
哦,用中子轟擊……
中子又是什麼?
他現在敢說出中子,盧瑟福就敢把他關在卡文迪許實驗室裡,一天不把中子找出來,就一天不讓他出門!
陳慕武組織了半天語言,才找到了一個還算能糊弄過去的理由:“呃,老師,因為我覺得本人絕對不會安於現狀,他們未來一定會對我的國家另有所圖。”
“那你怎麼能保證紅色俄國不會呢?他們也是你們的鄰國。”
盧瑟福雖然很喜歡卡皮察,但這並不妨礙他對這個新興政權帶有成見。
在卡文迪許實驗室裡,談論紅色永遠都是禁忌話題。
“因為莫斯科離遠東太遠了,就算蘇連覬覦鄰國的領土,那也不會是遠東,我認為可能會是……波蘭?”
“行了,行了,”玻爾不忍看到話題走向越來越歪,於是出聲制止做起了和事佬,“爵士,您就答應陳博士的這個請求,不就萬事大吉了嗎?反正十個本人也比不上一個陳博士,如果真因為招進來一個本學生,讓陳博士不願與之為伍,從而離開卡文迪許實驗室的話,那我一定會在第一時間感到劍橋大學來,把陳博士請到哥本哈根去,並且發自內心地感謝您。”
他又轉頭望向仍然站在窗邊呼吸新鮮空氣的陳慕武:“陳博士,你最近到底在忙些什麼?大家都盼望你能在量子力學上再搞出些新成果的。結果日日盼夜夜盼,有關量子力學的論文一篇都沒有。
“雖然我們哥本哈根理論物理研究所,上上下下都站在你這一方,但是德國的愛因斯坦教授卻不這麼想。他從英國回去之後,一直仍然堅稱量力子學是不完備的,雖然現在還找不出,但等將來一定會找到能支援這個觀點的證據來!”
“完備?他們德國人倒是一直都很迷信這一點。從希爾伯特教授那裡最先開始,現在又傳染到了愛因斯坦教授身上。
“我很尊敬希爾伯特教授,但是卻對他在前兩年提出來的那個希爾伯特計劃不太滿意。
“殊不知他的那個計劃連根基都不牢靠,就連數學家們引以為傲的數學,都是不完備的!”
玻爾覺得自己剛剛試圖結束盧瑟福和陳慕武之間有關國際關係的談話,把話題轉變到正軌上這件事,成功了,但是又沒有完全成功。
現在的話題確實不再是什麼本和俄國,可也不是物理,而是再次成功地偏向了更讓人頭疼的數學。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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