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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布羅意沒有比賽結束後的第一時間和陳慕武分享此次奧運會上勝利的喜悅,而是選擇提前離開,自然有他的原因。

坐在車上,陳慕武漸漸發現,這輛汽車的目的地,既不是他這幾天住的靠近游泳池的那個房子,也不是前一段時間一直在訓練的那個郊外別墅。

這讓他在心中漸漸升起了警覺:孃的,總不會是自己大意了,這個司機其實和綁匪串通好了,偽造了他們主人德布羅意的字跡,想要對自己謀財害命吧?

他強行鎮定地問道:“司機先生,我們這是要去哪裡?”

“陳先生,請您放心,這是路易老爺指示說,您已經來了兩次巴黎,但是卻從未遊覽過巴黎。

“現在既然已經比完了全部的專案,而且還都取得了不錯的成績,所以路易老爺就安排讓我帶著兩位,到巴黎各大知名的景點去轉一轉看一看。”

陳慕武不知道德布羅意這是唱的哪一齣,有關巴黎的景點,他只知道有埃菲爾鐵塔,有凱旋門,有聖母院和盧浮宮。

但這四個景點基本都在巴黎城中偏西的位置,而游泳池所在地卻是在巴黎的東北角上。

而且陳慕武也並不是今天剛比完賽,明天就要離開巴黎,為什麼德布羅意非要在今天匆匆忙忙地安排他去這些地方呢?

坐在並不是很舒服的早期汽車上,陳慕武和貝斯特在司機的指引下,沿著橫穿巴黎城的塞納河一路向西,走馬觀花地欣賞著沿岸的景色與風光。

當車開到凱旋門的時候,天空中已經是夕陽西下。

司機開著汽車在此處掉了一個頭,然後基本上又沿著原路,馬不停蹄地開向了巴黎城裡。

又過了個把個小時,汽車才在一棟陌生的建築前停下,天空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這又是哪裡?

已經離開駕駛室,走到後排並開啟了門的司機,似乎是看穿了陳慕武心中的疑惑,他面帶微笑著說道:“陳先生,貝斯特先生,不出意外的話,路易老爺應該正在裡面等著你們,請下車吧。”

陳慕武將信將疑地推開了房子的大門,有一個早就等在裡面,管家打扮的人,領著他倆穿過長長的走廊,來到一個寬廣的大廳之中。

大廳的角落裡面,有幾個身穿燕尾服的人,正在那裡擺弄著各種樂器。

而另一側則聚集了不少的人,其中大多數還都是和陳慕武一樣,黑頭髮黃面板的中囯同胞,前些天他見過的張休猷那些人,也在其中。

看到今天的主角進入到了會場,大廳裡響起了如雷般的掌聲。

“瞧,冠軍先生回來了!”

多虧了陳慕武之前請德布羅意派人給張休猷他們送過幾次游泳比賽的門票,這才能讓德布羅意順利地找到在巴黎的留學生群體。

他請張休猷代為邀請更多的人,來參加今晚的慶祝宴會。

張休猷他們雖然在現場觀看了幾次游泳比賽,但隨著陳慕武的熱度越來越高,比賽門票也變得越來越難搞到,所以其實最後幾場,他們就沒在能進入到會場裡,只能在第二天的報紙上得到比賽訊息。

所以當德布羅意找上門來,並向他們通報了陳慕武毫無意外的奪得了第四塊金牌的時候,這些在法國勤工儉學的留學生們,也都十分高興。

於是大家一傳十,十傳百,在短時間內就聚集一大批人。

德布羅意也是一個好熱鬧的人,他巴不得人越多越好,派人把這些中囯留學生全部都送到了自己早就準備好了的這所房子中,打算給載譽歸來的陳慕武一個驚喜。

除此之外,他還請人到巴黎大學,把陳慕武曾經在索爾維會議上見過的那幾位物理學教授,也請到了這裡。

因為有朗之萬出席,所以居里夫人這次再次婉拒了德布羅意的邀請。

不過她的女兒艾芙,因為今天下午親自坐在德布羅意身邊觀看了陳慕武的比賽,也就自然留下來參加了這個宴會。

直到現在,陳慕武才恍然大悟。

敢情德布羅意今天下午神神秘秘的讓司機,帶著自己繞著巴黎城轉了一大圈,就是為了準備這個神秘的宴會啊!

這個法國人,真是有心了!

在巴黎的留學生們,早就想見見這個聲名遠播的中囯同胞,所以他們一波又一波地上前和陳慕武打起了招呼。

於是這讓陳慕武在今天的會場中又看到了許多,以前只在教科書和百科詞條上見過的名人,而且還有很多都是他意想不到的。

最先過來的是一個帶著小圓眼鏡,身材矮小的中年人,身邊還跟著一個留著學生頭的姑娘。

陳慕武第一反應是,怎麼這麼大年紀,還來法國留學?

第二反應是,這人看著眼熟。

“老夫蔡元培,久聞漢臣大名,今日終於得以相見。無論是在物理學、在天文學還是在體育運動上,漢臣都為我中華贏得了尊重,蔡某人實在是佩服,請受我一拜。”

操著邵興口音的蔡元培說完話,就伸出兩手向前一拱,眼看著就要給陳慕武作個揖。

這怎麼使得!

眼前的這個人很複雜,他在邶大當校長的時候,對仲甫先生和守常先生他們創立嗯嗯主義學說,做出了不少的貢獻。

但他日後也是四一二的劊子手之一,然後又在不斷的政治鬥爭中逐漸靠邊站,最後在晚年認清了光頭的真面目之後,幡然醒悟,站在了人民的那一邊。

不過,眼下蔡元培的身份還是德高望重的前輩,遙領邶京大學校長,陳慕武是萬萬受不了他的這個大禮的。

“鶴公萬不可如此,學生晚輩,受不得如此大禮。”

電視劇裡經常能看到那幫邶大的教授叫他“孑民”,但是孑公這個稱呼,好像不不是那麼好聽。

好在蔡元培還有另外一個表字,叫做鶴卿,所以陳慕武才選擇了稱呼他為鶴公,這樣一來,就顯得高雅多了。

陳慕武手疾眼快地想著伸手想攔他一下,攔得住還則罷了,如果攔不住,他也做好了比蔡元培揖得更深的準備。

果然,這老頭兒只是客氣一下,並不準備真的給一個小輩行禮。

陳慕武和蔡元培之間其實頗有淵源,他倆不但是同鄉,而且當初陳慕武北上講學時,蔡元培是十分支援的。

他當時剛剛被愛因斯坦放了鴿子,急需一個人站住來給他找回面子。

結果陰差陽錯,陳慕武剛到邶京的第二天,蔡元培就因為和當時的教育總長彭允彝之間的矛盾,憤而辭職離京,於是兩人一直也沒見上一面。

蔡元培辭職之後,先是回到仩海,和自己之前的學生結了人生中第三次也是最後一次婚,然後帶著新婚妻子和幾個孩子,從仩海出發來到歐洲,又開啟了他的教育考察之旅。

時至今日,兩個人這才算是第一次見面。

蔡元培又對陳慕武誇獎稱讚了一番,然後在話語結尾處,才指著自己身邊的那個姑娘說道:“漢臣,這是小女蔡威廉,現在正在巴黎高等美術學校學習繪畫。你們都是年青人,又都在國外,彼此之間應該多走動多親近一些。”

繞了這麼一個大圈子,結果居然是給自己介紹物件來的?

你想當郗太傅,哥們兒可不想當王羲之!

礙於面子,陳慕武禮節性地和蔡威廉打了個招呼,握了握手,然後他就又垂手站立在一旁。

蔡元培見狀,雖然無奈,但也就只能帶著自己的女兒離開。

畢竟還有很多人都等著和陳慕武來打這個招呼。

很快又有人上前打招呼:“陳先生,在下椬興徐悲鴻,現在就讀於巴黎高等美術學校。近日在報紙上看到了先生在水中拼搏的身影,大為感動,於是照著上面刊登的相片,獻醜臨摹了一副素描,悲鴻畫技拙劣,還望陳先生惠存。”

還沒看見畫,陳慕武就知道這幅畫在日後一定會特別值錢。

等他接過來之後,發現畫上畫著的,正是自己在遊兩百米蛙泳時,在水裡的姿態。

不得不說,這位美術大家雖然現在還很年輕,但是眼光卻已經十分毒辣。

而且抓拍這幅照片的記者,拍攝水平也十分優秀,剛好拍到了陳慕武兩臂揮出水面的那一刻,正像是一隻破繭而出的蝴蝶。

“多謝徐兄贈畫,慕武一定好好儲存。”

陳慕武客氣了半天,總算忍住了自己的衝動,沒再向徐悲鴻要一幅馬。

後來,又有人上前誇陳慕武那首歌《蘭花草》寫得很不錯,期待他創作出更多的音樂作品。

這是離開了哈佛大學,應清華學校邀請回國任教的趙元任。

也有人說陳慕武在物理學上取得的成就,讓他們這些中囯人在法國大學的實驗室裡,也得到了其他人的尊重。

這是朗之萬和居里夫人手下的幾個學生,嚴濟慈和勞君展。

碰到了物理學同行,陳慕武就很感興趣地與他們多聊了幾句。

嚴濟慈自然不必多說,他算是陳慕武上輩子的老校長之一。

而另外一位勞君展,似乎沒什麼名氣。

但陳慕武知道,她有一個為了“邱小姐”能夠順利“出嫁”,而隱姓埋名了幾十年的偉大的女婿。

陳慕武覺得自己身上擔子更加重大,這輩子他要儘自己所能,總不能讓這些前輩們,再過得像上一輩子那麼艱苦了。

……

人上一百,形形色(shǎi)色。

雖然陳慕武在這次宴會上沒看到葉公超的那幾個狐朋狗友,但是也聽到了一些不和諧的聲音。

又有人試圖說服他去參加一個派對,陳慕武周旋了幾句之後就趕緊離開了。

同時他又感到一絲奇怪,為什麼不論是在倫敦還是在巴黎,這些蒼蠅總能嗡嗡嗡地找上自己。

但是面對送上門的他,為什麼張休猷不來發展接納自己呢?

法國貴族的宴會,少不了跳舞這個環節。

從樂隊演奏的音樂聲剛一響起來,德布羅意就開始一直鼓動陳慕武下到舞池中央,還不住地暗示他去邀請艾芙跳上一支舞。

這次可真的觸及到了陳慕武的知識盲區,他穿越帶過來了很多技能,但唯獨不會跳這種交誼舞。

即使到了英國劍橋,因為日常交往中幾乎都是同性,所以陳慕武也並沒有開發出這項技能。

在場的那些留學生,可能是因為身處浪漫之都巴黎的影響,反而一個個都跳得有模有樣。

可能是看到陳慕武一直像個木頭一樣呆坐在那裡,所以在一曲結束之後,又和之前在布魯塞爾利奧波德公園照相時那樣,艾芙再次離開自己的座位,大大方方地走到陳慕武面前,伸出了一隻手:“陳先生,能不能邀請我跳一支舞?”

她這次說的居然是英語,雖然聽上去還帶著濃濃的法國腔調。

德布羅意火上澆油,暗中用胳膊肘捅了捅陳慕武的腰眼兒,這下他成了架上的鴨子,結結巴巴地答應道:“好、好的,居里小姐,我榮幸之至。”

陳慕武只能牽起艾芙的手,拉著她步入舞池。

當音樂聲再次響起的時候,陳慕武僵硬地把一隻手不扶在了艾芙的腰際,一邊用餘光快速掃視著場中的別人,不切實際地幻想著,能不能現學現賣。

但很顯然,這次他想多了。

前一秒陳慕武還是威風凜凜的奧運會冠軍,此刻他就成為了舞池中的焦點。

當然不是因為他跳的太好,而是因為他頻頻出現的失誤。

陳慕武笨拙的舞姿和慌亂的腳步,同樣也成為了愛笑的艾芙取笑的物件。

在不知道第幾次踩到艾芙的腳,說了不知道多少句抱歉之後,艾芙臉上帶著笑意,把頭湊到陳慕武的耳邊,她用還不太熟練的英語輕輕說道:

“陳先生,我媽媽經常當著姐姐和我的面,誇讚您的物理學水平。

“而您在巴黎奧運會的游泳賽場上,又向我展示了不為人知的另一面。

“我本以為您應該是個無所不能的全才,真沒想到,原來天才也有他不擅長的東西。

“陳先生,不必道歉,現在就很好。只有現在,我才能把您當做是一個和我同樣有不擅長的地方的平常人,而不是一個高高在上的膜拜的物件。

“等伱這次再回到英國之後,可別忘了給我寫信。我之前等你的信,可是等了好久。”

美人在耳邊吹氣如蘭,陳慕武他的臉紅到了脖子根兒。

坐在觀眾席上的蔡元培看到此情此景,輕輕搖了搖頭。

他當然不是認為,陳慕武和一個外國女人走的太近有傷風化

不是認為,陳慕武不會跳舞給中囯丟了人。

也不是認為陳慕武之所以拒絕自己的女兒,是因為他有了心儀的物件。

蔡元培只是在心裡忍不住感嘆道,陳慕武能取得這麼大的成功,他是個天才是一方面,但一定還有其他原因。

眼前這個場景,不就是蘇東坡所說的“古之成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有堅忍不拔之志”嗎?

他一定是把別的留學生在舞廳裡學跳舞的時間,全部都用在了學習和研究上!

這場宴會,一直持續到很晚才結束。

在派人送走了前來參加的各位賓客之後,陳慕武、德布羅意和貝斯特三個人乾脆就住到了這裡。

他們今晚過得很充實也很愉快,只是似乎誰都忘了,遠在郊區的那幢別墅裡,還有一個因為陳慕武一時憤怒,而被“軟禁”了將近一個月,每天都在寫的葉公超!

……

《費加羅報》在7月21日的標題是,“游泳界新王誕生,陳慕武巴黎加冕”。

他們這拿破崙梗,真是玩的有始有終。

不過法國人的報道,可遠比上一次陳慕武在發現新行星之後,于格林尼治天文臺接受採訪那次,要詳實的多。

英國人總愛斷章取義,刪減了大部分陳慕武聲討那些種族歧視的話。

可是法國人卻把陳慕武在新聞釋出會上抵制種族歧視的話語,取笑《紐約時報》記者史密斯的段子,還有他向大家推薦的那本偵探,原原本本一字不落地登在了報紙上。

這是因為法國人,最近看美國人也很不爽。

正是在這幫美國佬兒用了陰謀詭計,讓法郎在前段時間瘋狂貶值,最終讓法國接受“接受道威斯”計劃,減免了許多德國的戰爭賠款,還逼著法軍撤離了魯爾工業區。

今天的報紙剛一上市,裡面的內容著實是震驚了一下巴黎及其周邊的法國民眾。

雖然他們中的大多數可能都對物理學還不太瞭解,不知道什麼叫光子,什麼叫電子波動性,也不知道什麼叫電子自旋,哪個是量子力學。

但他們或多或少都知道,前一段時間,有人發現了太陽系的第九顆行星,他們所居住的這個地球,又多了一個新的兄弟。

然後,今天的報紙上,居然說發現新行星的那個天文學家,和在奧運會游泳比賽上狂攬了四顆金牌的運動員是同一個人。

如果不是報紙上的鉛字就是這麼報道的,那麼只憑借普通人的想象力,是怎麼也不可能把這兩種東西聯絡到一起的!

不過此時,引起法國人震驚的主角,陳慕武卻仍然在屬於自己的房間裡睡著懶覺。

將近一個月的奧運會之旅,終於落下了帷幕,拿了四塊金牌的陳慕武,獎勵自己賴一會兒床,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但是,新科奧運會會冠軍,懶覺睡得也並不安生。

他隱隱約約覺得自己好像是在坐船,然後就又聯想到了從天侓到仩海那三天暈船的海上旅程,這讓他起了應激反應,猛然間睜開了眼。

然後他就看到德布羅意正站在自己的床尾,不太劇烈地搖晃著床邊的柱子。

還沒睡醒的陳慕武,一臉疑惑地問道:“路易,你幹什麼?”

“當然是叫你起床啊!”

“今天不是沒比賽了嗎?”

“正是因為沒比賽了,所以才更應該叫你起床,”德布羅意的語氣裡突然多了幾分惡狠狠,“你知道你那篇論文裡寫的矩陣,折磨了我多長時間嗎?你怎麼還睡得著覺!趕快穿衣服起來洗臉吃飯,今天你必須把這個該死的矩陣,給我講得清楚明白!”

下午睡午覺的時候,一個不小心把手機給碰到了地上,今天這兩章是定時釋出的,發不了圖了,抱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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