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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撥人相向而行,越走越近,葉公超臉上笑意濃濃,陳慕武心裡怒氣衝衝。

“陳漢臣,劍橋大學的博士,現在已經留在劍橋取得了教職,是中囯乃至世界上最厲害的大科學家之一,也是我葉公超最好的朋友。

“漢臣老兄,容我向你介紹這幾位,……”

濃濃的酒氣從葉公超的口腔和鼻腔中傳了出來,這讓陳慕武很是厭惡。

他直接語氣不善地打斷了葉公超對他的吹捧:“公超,你晚上有沒有事?我這幾天剛好有一件事想要和你談談,正巧今天在路上碰到了,乾脆就擇日不如撞日,伱我到車上去談談吧。”

“可、可是,我還沒向你介紹他們呢!”

“沒什麼可是的,江湖路遠,日後見不見兩說,對不住諸位,我們先走一步。”

話說完之後,陳慕武直接上手,拽著葉公超的袖子,轉身便走。

身後傳來一些諸如“就他叫陳慕武嗎”“怎麼拽得和二五八萬似的”等宵小的議論聲,但陳慕武並沒往心裡去。

難道聽蝲蝲蛄叫,就不種莊稼了嗎?

如果兩個人真動起手來,那陳慕武絕不是自幼習武的葉公超的對手。

但他現在在氣勢上勝了一大截,再加上在劍橋相處的一年多的時間中,葉公超對陳慕武始終以兄事之,因此也就乖乖地跟在了他的後面。

德布羅意雖然聽不懂漢語,但只是觀察陳慕武的表情,就知道他現在很生氣。

這樣一來,他也沒有了繼續在唐人街再逛逛的心情,也就跟著轉身追上兩人。

不會說中囯話實在是不方便,德布羅意在心裡盤算著,是不是應該給自己找一個漢語的家庭教師,這樣以後和陳慕武再交流起來,就要簡單輕鬆不少。

一行三人走到汽車旁,德布羅意看出來了這兩個人似乎有話要說,他便屈尊就卑的坐到了前排,把後排座位讓給了陳慕武和葉公超。

上車之前,德布羅意就已經和陳慕武確認過了,所以他直接讓司機把車開往了這幾天一直都住著的位於郊外的別墅。

“漢臣老兄,你找我到底什麼事?”

本來葉公超喝多了酒頭腦就不清醒,現在又稀裡糊塗地跟著陳慕武上了車,即使到現在為止,他仍然是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

“十幾天之前,你說要提前到學校周邊熟悉環境,就從陸繹那裡搬了出去。所以你老先生所說的熟悉環境,就是熟悉到了酒館裡去了嗎?”

“他們,他們只是我最近認識的新朋友。你知道的,我剛來巴黎,又不會法語,就只能暫時和從國內過來的華人同胞們待在一起。”

“什麼狗屁朋友,不過是一幫狐朋狗友罷了。

“你自幼就在國外求學,可能中囯傳統文化接觸的不多,今天我就勉強給你上一課。

“後漢三國時候,有一位朋友管幼安和華子魚,他們兩個結伴讀書耕田,雖然生活貧苦,但也算是自給自足。

“有這麼一天,兩個人正在田間耕地,突然管幼安從地裡面,鋤出來了一塊金子,但他視金子與土塊無異,揮舞著鋤頭就把金子扒拉到了一旁。

“但是華子魚卻不這麼想,他扔掉鋤頭彎腰撿起金子,用袖子撣掉上面的泥土,小心翼翼的把金塊揣到了懷裡。管幼安見狀也沒說什麼。

“又有另外一天,兩個人坐在同一張席子上讀書,門外突然經過了一架裝扮得富麗堂皇的馬車,管幼安視若不見,仍然自顧自的讀著書,但是華子魚卻扔下書本,跑到門外仔細觀看。

“等馬車走後,華子宇轉身回來,卻發現原本一張席子,已經被管幼安割成了兩半,後者對前者說,你已經不再是我的朋友了。”

葉公超雖然喝了酒,反應能力慢半拍,但也聽出來了陳慕武這是在指桑罵槐。

在酒精和羞愧的雙重作用下,他的臉色變得更紅,吭吭哧哧的想要辯解些什麼,但卻又說不出話來。

陳慕武繼續說道:“你當初說你要離開劍橋大學,前往巴黎繼續深造,我沒有反對。

“但如果現在這種情況,就是你所說的深造的話,那我想我可就要代替葉世伯,好好教育一下你這個晚輩了。”

葉公超知道他這次是自己做錯了事,也不再說什麼話,只能假裝把頭看向車窗外,打量著道路旁的街景。

大腦在攝入大量酒精之後,反應確實容易慢半拍。

幾分鐘之後葉公超才反應過來,於是又厚著臉皮把頭轉回來問陳慕武:“漢臣老兄,我們這是要去哪裡?”

“你跟我回路易那裡住幾天,和你這幫酒肉朋友斷斷聯絡,剛好我又有了一個新點子,而你的暑假還有那麼長時間,我看乾脆你就留在那裡,把這第二本書也寫出來得了。而且你剛剛不是還說,你還不會說法語嗎?巧了,我看你剛好也可以和路易學學法國話怎麼說,他可是正三色旗老巴黎,講話的強調也都是地道的貴族口音。”

陳慕武就這樣先斬後奏,又把葉公超帶了回去。

陳喬治系列的第一本才剛剛上市,銷售情況如何,使徒社的那幫成員還沒通知他。

但陳慕武估摸著應該差不了,畢竟這本神書放到現在,是足以碾壓英國推理界一切的存在。

於是他臨時起意,趁著自己還在巴黎這十天半個月,再最後薅一次葉公超的羊毛。

至於寫作的內容,那更完全不是個事兒。

這次,乾脆就先寫《無人生還》好了。

葉公超此時還是醉醺醺的,跟他講大體的內容和詭計,他也記不清楚,還剩等明後天,他的酒徹底醒了之後,再和他說也不遲。

於是陳慕武乾脆也靠著汽車座椅,閉目養神了起來。

他倒不是因為疲憊,而只是因為在車上有些無所事事。

上午雖然參加了一次奧運會,但那種強度,根本比不上他平日裡訓練時的一成。

……

人要是倒黴,喝口涼水都能塞牙。

麻煩的事情一件跟著一件,剛剛回到德布羅意郊外的那所房子,今天獨自一人待了一天的貝斯特,就又神色不善地找上了陳慕武。

“陳,你過來一下,我有事情和你說。”

“怎麼了,勞倫斯,是什麼讓你這樣大驚小怪的。”

“今天你去參加開幕式沒訓練,所以我也就跟著閒了下來。我看到你的報名表,發現你居然還報名參加了200米蛙泳的比賽?

“這麼重要的一件事,你怎麼從來沒跟我說過?我們這些天以來,可是一直都只練習了自由泳這一項。”

嗐,原來是這件事,這英國人至於如此嗎?

“我感覺,我蛙泳遊得也挺快的,所以也報名打算試一試,當然,主項還是這三項自由泳。如果能在蛙泳上也拿到成績,那當然最好,拿不到也無所謂。這只不過是一個副項而已。”

陳慕武安慰道。

可是貝斯特仍然不依不饒:“但這還不是問題的關鍵,看到這個訊息之後,我又去看了游泳比賽的日程表,從7月15日開始,你就將要面臨著一天雙賽的情況:

“15號,上午是200米蛙泳的預選賽,下午是1500米自由泳的決賽;

“16號,下午先是進行200米蛙泳的半決賽,緊接著就又是400米自由泳的預選賽;

“17號同樣,上午是400米自由泳的半決賽,下午是200米蛙泳的決賽;

“18號勉強算的上是休息一天,只在下午參加一場400米自由泳的決賽;

“然後到了19號,又變成了一天雙賽,上午和下午分別進行100米自由泳的預選賽和半決賽,

“最後是20號這一天,參加100米自由泳的決賽。

“如此高強度的比賽安排,我真害怕你的身體吃不消。

“蛙泳這個專案,能不能取得成績都無所謂,我只是害怕別因為多參加了一個可有可無的蛙泳比賽,到最後連勝券在握的自由泳比賽都給耽誤了

“陳,不然我們就棄權蛙泳,1500米自由泳也是重在參與,保住400米的冠軍,然後嘗試一下能不能再拿到100米的冠軍吧?”

說這一大段話的時候,貝斯特的眉頭從始至終就沒有鬆開過。

可見對陳慕武參加游泳比賽這件事,他確實上了心,而且他提出來的這個解決方案,在一般人眼中看來,也確實是最為穩妥的一種安排。

可陳慕武畢竟不是一般人,他輕拍了幾下貝斯特的肩膀,安撫道:“勞倫斯,關於這件事情,請你放心就好。

“我們中囯有個哲人曾經說過,叫做‘不打無準備之仗’,你今晚安心睡個覺,等明天起來之後,我再給你看個大殺器。”

陳慕武話說得很輕巧,但心事重重的貝斯特怎麼能睡得著呢?

開幕式第二天,7月6日,星期日。

田徑專案已經開賽,在科隆布體育場內,還出現了一個小插曲。

英國的短跑明星,埃裡克·利德爾拒絕參加100米跑的預選賽,原因是他是一個虔誠的信徒,而預選賽當天是星期日,是敬拜上帝的日子。

所以即使是威爾士親王愛德華王子親自下場勸說,利德爾仍然拒絕參與比賽。

這又讓跟在自己大哥身邊的阿爾伯特王子很開心。

當然他開心的原因不是因為英國選手利德爾退賽,而是因為在當天下午舉行的四分之一決賽中,跑出了最好成績10秒的選手,也是一名英國運動員。

正是之前貝斯特向陳慕武介紹過的那個、來自劍橋大學岡維爾與凱斯學院的哈羅德·亞伯拉罕斯。

但是貝斯特卻沒有心情,去關心自己的國家隊在田徑賽場上發生的種種事情。

他現在只想知道陳慕武所說的大殺器,究竟是騙他的,還是確有其事。

因為在貝斯特眼中,自由泳和蛙泳完全就是兩種泳姿。

陳慕武在自由泳上游得飛快,並不代表他同樣也能在蛙泳上取得好成績。

還真讓貝斯特給猜對了,在蛙泳水平上,陳慕武還真就不是太有信心。

但這並不代表,陳慕武不能在今年的奧運會蛙泳專案上取得好成績。

誰說參加蛙泳專案的比賽,就一定要遊蛙泳了?

至少在如今的1924年,陳慕武完全就可以在蛙泳比賽裡遊蝶泳。

蝶泳是四種泳姿中出現得最晚的一種,1933年才被髮明瞭出來。

而等它進入到奧運會,成為一個專門的游泳比賽分項,還要等到1956年的墨爾本。

在這二十多年的時間裡,蝶泳就一直當做是蛙泳的一個變種,在蛙泳比賽中大殺四方。

而他之所以能出現被認為是蛙泳而不犯規,則是因為蛙泳的標準名稱是breaststroke,直譯成中文也就是胸泳或俯泳。

陳慕武雖然蛙泳遊得不行,但是蝶泳作為他在自由泳之外兼的副項,他的速度也是可圈可點的。

所以當陳慕武用蝶泳的姿勢,在訓練池裡游完了兩百米之後,貝斯特再次望著手中秒錶上停留的的數字而失神。

這是什麼神奇的泳姿?

秒錶上的數字停留在了兩分三十二秒,比今年四月份德國人埃裡克·拉德馬赫在馬德堡創造的最新世界紀錄,兩分五十秒四,快了將近二十秒的時間。

陳慕武在泰晤士河裡,能落牛津大學的那個紐西蘭人幾個身位,就已經很讓人吃驚了。

但他現在這個速度折算下來,就相當於落了世界紀錄保持者二十多米。

別人還在泳道中間衝刺,他卻已經到達終點線了。

這是什麼怪物!

當貝斯特終於緩過神來,向水中的陳慕武報出了成績。

後者趴在岸邊,向前者挑了挑眉。

他那意思像是在說:怎麼樣?哥們兒沒騙你吧?

貝斯特知道陳慕武是個天才,但卻從沒想到過,他能天才地開發出了把蛙泳速度提高了二十多秒的新姿勢。

雖然他也很想問問陳慕武,這姿勢到底是從何而來,但此時貝斯特卻盡職盡責地離開了訓練場。

他倒不是去向別人報告這個驚世駭俗的訊息,而是回到自己的屋子裡,翻出來隨身攜帶的那本國際泳聯和奧運會舉辦方聯合撰寫的競賽章程。

貝斯特想要看看陳慕武發明的這個新泳姿,有沒有違規的地方。

皇天不負有心人,倒真是讓貝斯特找到了這種新蛙泳的一個紕漏,那就是陳慕武的腿部打水動作並不符合規範。

不信邪的陳慕武要過來這本競賽規範,仔細閱讀了貝斯特圈出來的那段話。

還真是如此,不過貝斯特只找到了腿部的違規,那麼也就是說他新“開發”出來的這個划水動作,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不過還有一個禮拜的時間,足夠陳慕武對泳姿進行修改和適應。

他改用蝶泳姿態的劃手和蛙泳腿,就這樣嘗試了四五天之後,速度也穩定在了兩分四十秒之內。

因為從現在這間鄉間別墅,到游泳比賽所在的圖裡葉列露天游泳池的通勤時間比較長久。

所以在比賽開始前的兩天,德布羅意又給陳慕武換到了他在游泳館附近的一處房產裡。

……

本駐法國特命全權大使石井菊次郎,這個夏天過的可謂是喜憂參半。

在1920年舉辦的上一屆安特衛普奧運會上,本已經在男子網球單打和雙打中,分別拿到了一塊銀牌。

而在今年的這屆巴黎奧運會,本更是派出了由十九名運動員和九名教練員組成的龐大代表團。

這些個運動員,無不經歷了本國內選拔賽和由中囯、本還有菲律賓三國聯合舉行的遠東運動會的考驗,都是優中選優,強裡挑強。

他們的意圖很明顯,那就是為了能在本屆奧運會上一舉奪魁,替本拿到歷史上的第一塊奧運會金牌。

甚至連石井所在的大使館裡,也有一名叫做岡崎勝男的新人外交官,報名參加了五千米和一萬米兩項長跑。

只可惜“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眼下奧運會的賽程已經過半,可是本代表團不但在金牌數上顆粒無收,在獎牌方面,也只有一個叫做內藤克俊的運動員,在自由式摔跤次輕量級的比賽裡,為本收穫了一枚來之不易的銅牌。

田徑方面派出的運動員數量最多,足足有八個人,然而他們太過馬鹿,在所有報名參賽的專案上都沉沙折戟,全軍覆沒。

尤其是來自駐法大使館的岡崎,他在比賽之前信心十足,還一口氣報名了兩項比賽。

結果這個廢物,在跑五千米的時候直接暈倒在了賽場上,讓歐米鬼畜看了笑話不說,更是直接退出了接下來的一萬米長跑比賽。

真是豈有此理!

等奧運會結束之後,一定要讓這個岡崎勝男,在國旗面前切腹謝罪!

相比之下,人數第二高的本游泳代表團就很爭氣了。

7月14日,法國國慶日的這一天,石井菊次郎去現場觀看了摔跤選手內藤克俊獲得銅牌的比賽。

他才剛回到大使館不久,就又有工作人員向他報告了另外一個好訊息。

同樣也是在這一天,才剛滿十八週歲游泳小將高石勝男,在一千五百米自由泳半決賽中,以21分48秒2的成績,排名所有運動員中的第三位,進入到了將於明天下午舉行的決賽。

他的這個成績,很有希望能衝擊金牌。

所以在第二天下午,本大使石井菊次郎,就出現在了圖裡葉列游泳池的觀眾席上。

他和本代表團中的其他成員一樣,期待大本帝國的運動健兒們,在這個火熱的夏天,在浪漫之都巴黎,為六千萬國民,創造出一個清涼的夏日奇蹟。

這不是巧了嗎,這人他真的就叫菊次郎,真不是我編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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