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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之後,陳慕武穿著三一學院的院袍,一身輕鬆地來到了他的博士論文答辯現場。

卡文迪許實驗室裡的這個房間,他應該比在場的不少人都更為熟悉。

因為這裡不是別處,正是之前陳慕武時不時就抱著打字機一坐一整天的那間會議室。

但和之前黑乎乎油膩膩的環境不同,畢業季臨近,盧瑟福讓查德威克提前把這間會議室勉強打掃了個乾淨。

答辯評審席上,坐著以老湯姆孫和盧瑟福為首的卡文迪許實驗室裡老、中兩代的物理學家。

其餘的也都是熟人,有盧瑟福的女婿福勒,有曾經借給陳慕武斯普倫格泵的阿斯頓,發明雲室的威爾孫,反正評審席上坐著的每一個人,都是鼎鼎有名的大人物。

一邊的旁聽席,卡皮察、葉公超和狄拉克等人都站在那邊。

陳慕武還看到了從隔壁岡維爾與凱斯學院過來的貝斯特,以及正和貝斯特聊天的另外一個他不認識的英國人。

除了這些,也有幾個劍橋使徒社的使徒,偷偷摸摸地來到了現場。

因為是神秘社團,在外人面前不能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他們彼此之間也只不過是點頭致意,並沒有開口說一句話。

預定的答辯時間前幾分鐘,今天又做起主持工作的查德威克找到陳慕武,通知他可以上臺。

心中有數的陳慕武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領,信步走上了會議室前部的講臺。

別看現場到了這麼多已經成名或者即將成名的名人,但陳慕武的這次博士論文答辯,完全就是一次“雷聲大、雨點小”的答辯會。

不像歷史上的德布羅意靠著一篇博士論文,難倒了評審席上的三位專家大拿。

導致他的老師朗之萬被逼無奈,專門拿著論文跑了一趟德國去找愛因斯坦定奪。

陳慕武這次畢業完全靠的就是一個實驗,而且還是前人已經做過的實驗,只不過是更換了一些實驗材料而已。

雖然陳慕武做這個基態氫原子的施特恩-格拉赫實驗,要驗證的理論很新穎。

但實驗就是實驗,所以只要他的實驗結果符合預期,那麼在卡文迪許實驗室裡,陳慕武的這篇論文很容易就能透過。

實驗結果就擺在那裡寫在紙上,還能有什麼好問的?

要不是博士論文在得到透過之前,必須要走這麼一個流程的話,那他們現在坐在的地方就不應該是眼下這間卡文迪許實驗室,而是走出大門,沿著自由校巷左拐,進入本篤街上的那家老鷹酒吧了!

所以無論是在評審席,還是在旁聽席,人人都沒有認真對待這次的答辯會,甚至有的人,乾脆就把他當成了一個茶話會。

全場只有一個人緊張,這個人,姓陳。

站到講臺上之後,兩世為人的陳慕武,第一次感覺到了博士學位,原來離自己這麼近。

當然,一百年前這個劍橋大學博士學位的含金量,比未來一百年後的他當時還沒拿到的那個,要高得多。

雖然默唸著我叫不緊張,但陳慕武感覺自己的心跳,還是比往日裡快了不少。

評審席上的各位早就已經看過了論文,因而陳慕武也只不過是簡單地陳述了一下,自己是如何設計實驗驗證了一下自己的理論。

接下來,就到了評審們的提問環節。

說實話,陳慕武面前坐著的這幾個評審,他們也想不出來有什麼問題好問的。

去年暑假裡陳慕武的高爾夫球友,老湯姆孫垂垂老矣,他此次來到答辯會現場,基本上就相當於是一個吉祥物般的存在。

關於原子結構問題,老湯姆孫一直堅持著自己提出來的葡萄乾布丁模型。

連現在坐在他身旁的自己的學生,盧瑟福提出來的那個原子太陽系模型,老湯姆孫都不認可。

他又怎麼會認可陳慕武這個電子不但像地球一樣圍繞著原子核公轉,還圍繞著自身地軸自轉這樣一個荒謬的結論呢?

阿斯頓和威爾孫也是同樣如此。

作為質譜儀和雲室這兩項物理學常用器材的發明者,這兩位對微觀世界的研究,只停留在原子尺度。

但陳慕武這個實驗,卻是透過一種宏觀的實驗現象,而證實了原子內的電子的一種特性,這已經超出了兩人的研究範圍。

而且陳慕武的憑空出現,對這兩人的其中一個來說是件好事,而對另外一個來說,則不那麼好。

陳慕武成功忽悠法國大金主買來了一臺高精度的真空泵,在他做完這次的基態氫原子實驗之後,就被投桃報李地送到了曾經借給他斯普倫格泵的阿斯頓那裡。

真空度一下子上升了好幾個等級,讓阿斯頓的質譜儀精度又有了很大的提升空間。

但對威爾孫來說,這次作出來散射實驗,並在雲室中找到了反衝電子的,不是原時空中的他和康普頓,而是陳慕武、卡皮察和布萊克特。

少了這項功績,也不知道他還能不能再獲得諾貝爾物理學獎了?

而盧瑟福,則是從斯通納的原子最外層電子實驗開始,就一直跟進著這一系列的實驗。

他又在索爾維會議上,聽過了陳慕武對論文的講演,也督促過卡皮察幫陳慕武做這個實驗,所以他應該是卡文迪許實驗室裡,除了陳慕武之外,對這個實驗的理論和現象最門兒清、最熟悉的第二個人了。

盧瑟福更沒有什麼問題,但是一個問題也不提的話,似乎有些說不過去,他只能裝模作樣地隨便挑了問題。

評審中,唯一一個有問題的福勒。

在葉公超家吃了那一頓飯後,狄拉克還是很好奇,陳慕武會給他一個什麼問題。

他也不顧什麼期末考試,而是在第二天,就向陳慕武要來了那個所謂的問題,以及相應的解題方向。

狄拉克想了一段時間之後,發現這個題目對目前的他來說,似乎還是有些困難。

所以他就找了個時間,向自己的老師福勒提出來了這個問題。

福勒覺得自己在短時間內,應該也不能找出這個問題的答案。

但他今天來到了陳慕武的答辯會現場,看著臺上那個越來越自信的年青人,福勒大腦裡莫名其妙地生出來了一個想法,那就是,臺上這個人,一定知道這個因子2是如何由來的。

他其實很想和陳慕武聊聊這個問題,但此情此景,福勒也覺得有些不太合適。

還是等回去之後仔細看看,能不能用狄拉克告訴自己的、陳慕武告訴他的解題思路,來找出這個問題的答案吧。

“紳士們,”盧瑟福的大嗓門再次於這間不大的會議室中響起,“時間差不多了,關於陳的這篇論文,還有人有什麼疑問嗎?如果沒有的話,我們就要祝賀陳慕武的論文透過答辯,即將在劍橋大學獲得他的哲學博士學位了!”

會議室裡漸漸安靜下來,有的人甚至已經舉起了雙手,準備鼓掌向今天的主角致意了。

“陳,我還有一個問題!”

一旁的旁聽席上,傳來了一句俄語腔調濃郁的英文,正是來自那個自詡為“陳慕武在劍橋最好的朋友”的卡皮察。

看到他臉上毫不掩飾的笑意,陳慕武已經猜到,這個開心果多半是想整蠱自己一下,借這個機會尋個開心。

“卡皮察先生,你請講。”

“陳博士,我想問的就是,等這場答辯會結束之後,我們要到哪裡去慶祝一番?”

“呼——原來就是這個問題啊?”陳慕武也配合著卡皮察的表演,假裝長長吁了一口氣,“嚇我一跳,我還以為你要問我什麼高深莫測的問題。慶祝好說,等結束之後,大家都去老鷹酒吧,今晚的一切開銷,都由陳公子買單!”

“Hooraaaaaaaaay!”

已經在會議室裡醞釀多時的掌聲,終於雷鳴般地響了起來。

陳慕武走到評審席,和今天來參加他答辯會的幾位物理學前輩一一致謝。

“從今往後,我就要叫你陳博士了,”老湯姆孫握住陳慕武的手,“博士畢業之後,伱有什麼打算嗎?”

打算?

當然是繼續留在英國刷名望了。

陳慕武現在絲毫沒有回國的打算。

他在心中快速計算了一下,現在是五月份。

即使要回國,等把劍橋這邊的一切事物都安頓結束之後,不論是坐火車還是坐輪船回去,等到了仩海的家裡,也都要到七八月份了。

1924年的秋天,可真稱得上是多事之秋。

待在仩海的租界裡吧,租界外面省的盧永祥和蘇省的齊燮元,兩個分屬不同派系的舊軍閥,乒乒乓乓地打起了仗。

跑到邶京呢,直系和奉系也爆發了第二次戰爭。

他倒是挺想親眼看看,馮煥章在景山上是怎麼架起大炮轟他孃的小皇上的。

但是隻為了這麼一件事情,就回國以身犯險,實在是沒有必要。

不過既然已經想到了蘇戰爭,陳慕武就陷入了思考,應該如何才能提醒遠在東亞的家人們,讓他們儘量遠離這場兵燹之禍?

“陳?”

看著眼前的年青人突然大腦放空陷入呆滯狀態,一直都沒給自己反應,老湯姆遜又試著叫了他一聲。

老湯姆孫不知道陳慕武在心中想些什麼,他還以為陳慕武也不知道畢業之後該何去何從,於是再次開口道:“如果你還沒有找好去處,那麼我可以在三一學院給你謀一份教職。當然,直接就成為學院的院士有些困難,按照傳統,可能還需要論資排輩。但是,如果你想像卡皮察那樣,進入三一學院當個研究員,那我現在就可以給你下這份聘書。”

“那就多謝湯姆孫爵士了。”

陳慕武沒想到,自己就是發了個呆的工夫,老院長就送上來了一份大禮。

有關陳慕武畢業之後的去處,盧瑟福早就已經找他談過。

和去年的卡皮察一樣,他也打算讓陳慕武繼續留在卡文迪許實驗室裡,當一個能獨當一面的分部負責人。

但博士學位即將到手的陳慕武,這次難得在自己老師面前“硬氣”了一次。

他說自己年紀太小,恐怕不太能服眾,所以他也不想當什麼負責人,只要能在實驗室裡偶爾做做實驗就可以了。

陳慕武這麼說,只不過是想偷個懶。

與其在實驗室裡,像個無頭蒼蠅一樣做盲目地實驗,還不如選個清閒的工作,這樣就能隨心所欲地上班摸魚,順便寫寫論文了。

現在,老湯姆孫的一席話,讓他在卡文迪許實驗室的工作之外,又能多領一份三一學院的工資。

陳慕武博士畢業之後留校的願望,終於在一百年前實現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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