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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文迪許實驗室的當務之急,不是解決卡皮察的護照問題,也不是讓陳慕武以一己之力來促成剛剛斷交的英國和蘇連復交。

這兩件事之間有著千絲萬縷般的聯絡,而他們什麼事都做不了,能做的只有“徐徐圖之”,換句話說就是乾等。

他們現在唯一能做也是必須要立刻得出結果的,是考慮應該如何把馬上就要製造好了的粒子加速器給發到蘇連去。

雖然這臺機器的出廠造價總共也沒有幾個錢,可是吧,賣不出去砸在手裡的話,依舊會讓人感到很不爽。

然而,作為蘇連物理學界安插在英國歐美的橋頭堡,卡皮察對此也沒有什麼好的辦法。

他想了半天,也只想出來了一句話:“要……要不,我給我的老師約飛教授寫一封信?”

陳慕武看著自己這位真誠的好朋友,臉上的表情有些哭笑不得。

彼得妙計安天下,賠了夫人又折兵。

——雖然他現在還沒夫人,但卡皮察作為仍然留在英國中的蘇連人裡有一定地位和社會影響力的人,肯定會得到英國當局的重點監視與照顧。

一方面,要防備卡皮察和他的同胞,還有遠在東歐的蘇連國內取得聯絡,暗通款曲,把卡文迪許實驗室和劍橋大學這邊的學術情報和其他情報給偷偷傳遞出去。

另一方面,英國人也始終沒放棄,想要藉此機會把卡皮查給歸化這件事。

所以不管是出於哪方面的原因,從英蘇兩國斷交的那一刻開始,卡皮查就已經開始處於被英國當局的監視狀態當中,他這個時候給蘇連國內的約飛教授取得聯絡,寫信也好,拍電報也罷,都會在電報局和郵局裡面被率先檢查過內容才允許傳送。

約飛給卡皮察的回電或者回信,同樣也會遭受到這種待遇。

英國當局如果知道了卡文迪許實驗室想要和列佇格勒的蘇連科學院那邊做一筆交易,而且還是有關最前沿物理學當中的最高精尖那麼個實驗儀器,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他們一定會在背後阻撓,這交易的最終達成,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英國人就是這樣,他們討厭蘇連人的時候,會說你卡皮察是間諜。

而當他們討厭蘇連的時候,又會說你是因為回國探親而被蘇連當局強行扣押的偉大科學。

想到卡皮察日後被雙重標準對待,陳慕武在同情之外,甚至產生了一些奇怪的想法:

他是不是應該感謝一下,正是因為他背後的祖國中華民囯不夠強大,所以才讓自己從來沒被英國人懷疑過是學術間諜、知識小偷?

不過推己及人地想到了自己,又想到了中囯之後,陳慕武終於找到了一個把粒子加速器順利運送到蘇連去的好點子。

英國封鎖的是蘇連,卻不封鎖除了蘇連以外的其他國家。

那麼其實只需要以把粒子加速器出口到其他國家的名義,混出英國的海關,出關之後的事情再如何發展,英國就鞭長莫及了。

陳慕武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去,查德威克雖然覺得這種欺騙英國政府的做法,對他一個地道正米字旗老柴郡人來說,似乎是有些“叛國”。

可一時之間,似乎也找不到其他能合理合法地把粒子加速器運送到蘇連去的辦法了。

所以查德威克覺得要不然就乾脆裝作是自己不知道這些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卡皮察對此倒是表達出了極大的熱情,上來就想要給陳慕武來一個熊抱,被後者靈巧地一閃身躲了過去。

“陳,真不知道應該如何才能感謝你,你真是幫了我們蘇連的科學事業一個大忙!就衝這件事情,我覺得你就應該被頒發一個勳章!”

不要。

蘇連的勳章看起來確實是逼格滿滿,可是在國內也有很長一段不吃香的時間。

如果再給自己扣上一個“蘇*”的帽子,那豈不是就得不償失了?

幸虧卡皮察他並沒有給人頒發勳章的權利,他只是隨口一說而已。

但該客氣還是要客氣:“彼得,你也不用太往心裡去,畢竟我同樣也是蘇連科學院的一份子,有義務也有責任幫助蘇科院獲得世界上先進的物理學技術。”

去過列佇格勒講學的陳慕武,可是第一批獲得蘇連科學院外籍院士這一榮譽的人,就連卡皮察這樣一個蘇連本國人也還能進入到蘇科院當中。

陳慕武略顯凡爾賽的發言,讓卡皮察繼續和他開著玩笑:“那我現在就不感激你,反而還有點兒嫉妒你了。”

於是就這樣,這臺粒子加速器發往的國家,從蘇連科學院變成了中囯的邶京大學。

但是因為長距離的貨物運輸嘛,總不可能百分之百全部運送到位,偶爾也會產生貨物破損甚至丟失的情況。

日後跟隨粒子加速器一起去中囯安裝的卡文迪許實驗室的工作人員,在回到劍橋大學之後,向大家報告了這一很不幸的訊息。

那一大箱子貨物,自從離開波蘭進入到蘇連的白俄羅斯境內之後,就因為自己的一個恍惚,而消失不見。

所以這次去中囯幫他們安裝粒子加速器的任務也就宣告失敗,不過幸運的是,他在原本運送粒子加速器的車廂裡去檢查“丟失”事宜時,撿到一個無人認領的包裹,裡面裝的滿滿都是英鎊,算是“陰差陽錯”地為卡文迪許實驗室挽回了損失。

驚險刺激的過程和皆大歡喜的結局都是後話,現在能夠找到事情的解決方案,對卡文迪許實驗室來說,已經算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了。

卡皮察說他要請客喝酒,出去慶祝一番。

陳慕武肯定是不會答應他的這個邀請,勸他還是別再大手大腳,把錢留到自己結婚的時候用。

除了忙卡文迪許實驗室這邊的公事,陳慕武還有一件私事要忙。

某一天他在《泰晤士報》上看到了輪船進港的訊息,提前數日就從劍橋趕到了倫敦。

皇家維多利亞碼頭,既然被冠以皇家的名號,那必然有其過人之處。

不但是倫敦泰晤士河中能停泊遠洋巨輪的深水港,碼頭周圍的各種配套設施都非常齊全,到此地的交通路線也很完善。

歷經將近兩個月的海上漂泊,他那一大家子終於從仩海來到了英國,大哥陳慕僑偶爾會在到港停留的時候,給小弟拍一封電報,告訴他請放心,家人們都在船上平安無事。

其餘的時間裡,雙方就基本上處於音訊隔絕的狀態。

而今輪船馬上就要進港,陳慕武不說是近鄉情更怯,但心中還是多多少少有些既激動又緊張。

冒著黑煙的煙囪越來越近越來越明顯,輪船跟在引導船後面從泰晤士河的河口慢慢駛來,汽笛長鳴兩聲,示意碼頭自己請求靠泊。

大船緩緩落了錨,纜繩也都一一在岸上的樁上繫緊。

輪船停穩之後,舷梯緩緩落下,票價最貴的大菜間乘客們最先下了船,在海上漂泊五十多天之後,雙腳終於再次踏踏實實地踩在了土地上。

雖然半年多以前才剛剛在仩海分別,但隔著大半個地球,一家人再次見面以後,仍然全都是紛紛激動地情難自禁。

見面的情形不必多說,在碼頭短暫相聚之後,全家人分別上了兩輛汽車,還有一輛跟在後面專門裝行李。

以往陳慕武從劍橋來到倫敦時,如果要過夜的話,他給自己選擇的住處,要麼是波特蘭大街的中囯公使館,要麼就是在皇家學會準備的屋子裡。

但今時不同往日,他不再是一個人而是一大家子,不論是去哪一邊打擾都不太方便。

而陳慕武他在倫敦和劍橋都沒買房子,——不是沒錢,而是不想買,沒有常駐的打算,二戰期間倫敦天天受到洗頭佬的空軍隔三差五地照顧,這種轟炸就算是買了保險,也絕對會被歸類於不可抗力裡面而被保險公司拒絕賠付。

再說他們一家,早晚都要搬到瑞典去,早晚又都要重新迴歸祖國的。

幸虧陳慕武還有著過去幾年靠著自己的人格魅力所積攢下來的人脈,國際乒聯的那位主席先生蒙塔古,把自己家在倫敦市中心靠近中國公使館和唐人街處的一幢閒置房子,租給了他。

因為在去年年底第一屆世乒賽上幫了國際乒聯的忙,蒙塔古很想以低於市場價格的房租把房子租給陳慕武。

雖然知道對方是貴族家庭,家大業大不差錢,陳慕武也沒去佔這個小便宜。

能在倫敦市中心位置提供一套房子就已經是幫了大忙,再讓別人降價,也就太說不過去了。

而之所以把家人安排在倫敦卻不是劍橋,陳慕武也有他自己的考慮。

一是因為倫敦的房子既靠近中囯公使館,又靠近唐寧街白金漢宮這種英國的權利中樞。

老輩子人心裡面總是有一種錯覺,那就是越靠近這些官衙的地方,就越安全。

雖然中囯公使館現在已經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但看上去陳家人並不太在乎這件事。

他們的心中仍然是以北邊的政府為正宗,來到英國之後,看到報紙上報道的南方政府在仩海在遖京各種搞屠殺搞破壞的慘狀,陳老太太心裡依然認定,是小兒子無意中讓他們一大家子人又躲過了一劫。

而住在倫敦的第二個原因,是因為這裡畢竟是世界上第二大的都市,生活方便不說,在倫敦的中囯人也不少。

背井離鄉難免會想家,雖然回不去,但多見見黃面板黑眼珠的同胞們也好。

如果去劍橋郡的話,除了陳慕武和幾個從中囯來的留學生以外,就再也沒有中囯人的面孔。

如果讓老太太長期生活在那邊的話,陳慕武害怕她會為此而整日鬱鬱寡歡。

把家人在倫敦安頓好之後,陳慕武又匆匆趕回了劍橋。

接下來,他估計自己就要動不動地在兩地之間往返奔波,天天坐火車,在那種十幾米一個連線處鐵軌上叮咣叮咣,身子骨兒鐵定吃不消。

似乎確實要把買車這件事情給提上議程了,買輛什麼車好呢?

勞斯萊斯就算了,不是買不起,而是之前透過約克公爵找他們合作,對方的態度讓陳慕武十分不爽。

那是買奧斯汀,買卡皮察的那個拉貢達,還是等瑞典那邊的沃爾沃批次生產以後,讓小馬庫斯送給自己一輛?

回到劍橋大學之後,陳慕武久違地去參加了一次使徒社的會議,為的是對蒙塔古表示自己的感謝。

他已經很久沒有按時按點的每週六都來參加日常聚會,但使徒社的其他成員們對此也沒說什麼。

畢竟陳慕武早就已經不是每天在劍橋大學除了學習以外就無所事事的閒出屁來的大學生,最近又升了官,成為卡文迪許實驗室的代理主任,每天都有很多工作需要忙。

他現在在使徒社這邊,基本上就和同在劍橋大學任教的羅素同一個級別,不參加活動的話,沒人會有反對意見;如果得閒參加活動,則又有很多新人排隊想要同他結識。

陳慕武到達使徒社每週聚會的會場時,裡面眾人正在談論的一件事情,是人類歷史上第一次單人不著陸的跨越大西洋的飛行。

駕駛著“聖路易斯精神號”,在5月20日早上從紐約長島的羅斯福機場起飛,耗時三十多個小時,飛了近六千公里的不間斷飛行,最終在5月21日晚上降落在巴黎的布林歇機場,完成這一壯舉的美國郵政飛行員查爾斯·林德伯格,最近成為了全世界範圍內的英雄。

林德伯格在國內外所受到的待遇,和當初首次完成太空飛行的尤里·加加林差不多。

陳慕武很後悔,這位英雄沒能提早天完成跨越大西洋這一壯舉,否則的話,他剛剛好可以用這個例子向小馬庫斯說明飛機會在以後的人類社會當中越來越重要,讓他回國之後把Saab的飛機制造工業也著手建立起來。

但自從陳慕武到了會場之後,參會的使徒社眾人都暫時收起了對林德伯格的熱情,轉而歡迎已經很久沒見過的陳博士,哦不,陳主任。

費米在羅馬打著陳慕武的旗號,提出來的外星人這個概念,正是在林德伯格之前使徒社眾人熱議的話題。

現在當事人之一出現在了會場,大家總要和他聊上幾句才行。

但就算是想和陳慕武打招呼,順序也要按照遠近親疏才行。

國王學院的哲學教授拉姆塞根本就不顧排隊的順序,直接走到了最前面:“陳兄弟,真是好久不見啊!今天你來得正好,讓我像你介紹世界上的另外一個聰明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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