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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燭映輝煌,明亮如白光。

蓋頭驀地被掀開,安清眼前瞬間沒了遮擋物,她怔愣了片刻,視線下意識落在了正前方胤祺的身上。

十七八歲的少年,身形清瘦欣長,面容清秀俊俏,身上有著一股子沉穩英挺的氣質,但隱隱中還是略帶了些青澀。

安清一直都知道自己是有些顏控屬性在身上的,無疑,胤祺的長相在她這裡是過了關的。

旁的先不提,若無意外的話,日後要朝夕相處幾十年的人,看著不順眼總歸不是件好事。

胤祺怔怔地看著面前的女子,這就是他的福晉?

和預料中所有的模樣都不同。

與傳言中所謂的‘面若黑炭’更是完全相反,她肌膚白膩光澤,竟然比他見過的那些江南女子還要白上些。

燭光搖曳,兩人四目相對。

安清微仰著腦袋,濃密的睫毛顫了顫,心裡不禁泛起一絲疑惑。

他這是什麼表情?

不會是對她這張臉不滿意吧。

安清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壓根不會覺得胤祺這是被她的美貌驚住了。

說句不謙虛的話,她的長相是可以算到漂亮的行列,但絕不是那種國色天香的絕色。

胤祺身為皇子,自幼在宮中長大,什麼樣的美人沒見過,更別提還有個豔壓後宮的寵妃生母,宜妃。

他可不是那種沒什麼見識的毛頭小子。

安清此刻所有的心思都擺在了臉上,她壓根就沒想著遮掩。

胤祺也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剛剛的失態,眼底不由閃過一絲懊惱。

他輕咳了一聲,有些不自在地開口道:“你……餓嗎,我問了嬤嬤,她說你一天都沒吃什麼東西,要不要先用些膳食?”

安清怔了下,有點意外他竟然會去問嬤嬤這些,“謝謝爺。”

胤祺輕點了點頭,轉身去招呼人傳膳。

沒多久太監提著膳食盒過來了,都是些清淡好克化的食物,一碟一碟地擺滿了桌案,瞧著很是精緻。

安清確實有些餓狠了,雖然沒忘記教養姑姑教的那些規矩,但進食的速度還是快了不少。

胤祺之前在酒桌上用了些東西,這會倒是不太餓,吃的不緊不慢。

半晌後,他放下筷子,看向安清,神情中似是有些猶豫,“之前的事,抱歉。”

安清剛夾了一個水晶蒸餃,正準備吃,驀地聽到胤祺的話,有些沒反應過來。

她瞪著圓溜溜的杏眼望過去,一臉茫然。

之前的事,什麼事?

安清突然反應過來,他說的應該是剛剛揭蓋頭的事。

她把蒸餃放在碗碟中,一本正經地問道:“那我能問問原因嗎?”

雖說是各花入各眼,但少年勸你最好不要太膚淺。

胤祺頓了下,視線不由有些閃躲。

之前席間被兄弟們拉著喝酒時,大哥總是有意無意提到伊德日,胤祺又怎可看不出來他是故意的。

這是記恨之前被皇阿瑪責罵的事。

拜大阿哥所賜,這一晚上胤祺滿腦子都是伊德日的那張臉,揭蓋頭之前的掙扎,也是因為在努力告誡自己,無論如何都不能露出一絲異樣。

但不得不承認,他確實是受到影響了,其實那一刻已經預設安清也會和伊德日那般黑,所以,在待看清她的臉時才會有那瞬間的怔神。

“別多想,我當時只是想到了些旁的事,與你沒有干係。”胤祺道。

安清“哦”了一聲,故作失落道:“原來與我沒關係啊,我還以為……”

胤祺不解:“以為什麼?”

安清向著他眨了眨眼,俏皮地笑道:“還能是什麼,自然以為你是被我的美貌驚豔到了呢。”

胤祺怔了下,隨即也意識到她說的是玩笑話,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沒想到他的福晉竟然是這種活潑性子,不過也好,很鮮活。

看到胤祺的反應,安清心裡大概也有了譜。

她突然開這麼個玩笑也是存著些試探之意。

之前教養嬤嬤教她不少宮裡的規矩,她大概總結起來,那意思無外乎就是,皇家媳婦要端莊穩重,賢惠明理。

所謂的賢惠明理,就是不嫉不妒,替他管好後宅之事,這倒不難。

至於端莊穩重,這對安清就有點難了。

活兩輩子了,‘端莊穩重’這幾個字就沒和她有過什麼關係。

左右思量了許久,安清還是覺得沒有必要去偽裝什麼,性格這東西,裝的了一時裝不了一世。

退一步講,蒙古草原上姑娘的性子本就爽利,她這樣倒也不顯得突兀。

若是強裝溫婉含蓄、含蓄帶怯什麼的,才頗有些東施效顰的意思呢。

因著這一個小小的玩笑,兩人都放鬆了下來。

胤祺看安清吃的香,抬手幫她夾了些菜放碗裡,“來京城後可還習慣?”

安清點頭回道:“還好,挺習慣的。”

上輩子她大學就是在首都讀的,對這邊的氣候和飲食倒沒什麼不習慣。

“京城的東西都很好吃,前幾日,我三哥還特意給我帶了慶豐樓的烤鴨,特別香。”

慶豐樓是京城裡最大酒樓,胤祺平日裡也沒少去,他家的烤鴨確實還不錯。

“以後有機會我帶你去酒樓吃,剛烤出來的更香。”胤祺道。

安清自然滿口應了下來。

兩人都有心交談,不知不覺就聊開了,安清講了些在草原上的趣事,胤祺似乎很感興趣,也說了些自己幼時的趣事。

一來一往間,胤祺對自己這個福晉也有了大概的瞭解,和他之前預料的差不多,她果然不愛舞文弄墨。

胤祺自幼被太后撫養長大,知道蒙古人向來不重視文化教育。

其他兄弟的福晉都是出身滿洲勳貴人家,自幼便琴棋書畫培養著,除了滿語蒙語外,家裡還會有專門教授漢文化的師傅。

她日後在與其他妯娌相處時怕是會受到一些打擊吧。

胤祺不禁想到自己的遭遇,他因長在皇瑪嬤膝下,自幼說滿語蒙語,不擅漢文,去上書房讀書後可沒少被其他兄弟明裡暗裡笑話。

九歲那年,皇阿瑪領著大臣來上書房檢查他們的功課,扔了一堆儒家經典書籍,讓皇子們依次誦讀,大家都表現的很好,就連才五歲的老八,都能熟練的讀出來,只有他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回去後,他羞憤不已,自此之後雖然奮力追趕其他兄弟,但這些年來,終究還是一步晚步步晚了。

大概同病相憐吧,胤祺暗暗決定,以後定要多顧著她些才好,他的福晉不需要和任何人比。

“你平日裡喜歡做什麼?”胤祺突然問。

安清可不知道胤祺腦補出這麼一場大戲,也沒多想,隨口回道:“種點東西吧。”

胤祺微微頷首,下意識以為她所說的種點東西是種花,後宮中不少妃子都喜歡侍弄些花花草草。

“皇瑪嬤也喜歡種花,寧壽宮裡有專門養花的暖房,還有好幾個很會侍弄花草的小太監。”

安清抬頭看了他一眼,抿抿嘴,最終也沒解釋。

行吧,她偶爾也種些花。

兩人邊吃邊聊了好一會,用完膳後,時辰確實不早了,也該歇息了。

安清先叫陪嫁過來的貼身丫鬟紫蘇和翠柳進來伺候她去隔壁浴房沐浴更衣,她收拾完出來後,胤祺才讓貼身太監伺候他去洗漱。

待他回到寢房時,安清正在床上鋪被子,她穿著一身紅綢裡衣,姣好的身材若隱若現。

胤祺撩開帳子,上了床。

“安置吧。”

“好……”

紅燭熄滅,紅帳內兩人的呼吸交織在一起,清晰可聞。

*

晨曦初露。

安清在紫蘇的一陣陣輕喚中醒了過來,她揉著痠軟脹疼的腰肢睜開眼,“紫蘇,什麼時辰了?”

紫蘇回道:“福晉,寅時了。”

安清瞬間痛苦臉:“這麼早啊。”

紫蘇清楚自家主子最是怕早起,每次都要磨蹭好久,但這會沒法子,只能好聲勸道:“福晉,待會要去宮裡請安,可不能再睡了。”

胤祺在外間由太監伺候更衣,進來恰好看到自家福晉賴床時哼哼唧唧的模樣,眼底不由染上絲笑意。

“今日是早了些,要先去太和殿前行謝恩禮,等晌午歇響時,可以再多睡會。”

根據祖制,不管是宗室王公,還是皇子阿哥,若是奉御旨賜婚而娶蒙古王公貴族之女,婚後第二日則要去太和殿前行謝恩禮。

所以,他們在進宮請安前還要先去趟太和殿。

安清自然是知道厲害關係的,她就是習慣性賴一下床而已,沒想到卻被胤祺撞了個正著,不禁有些不好意思。

小宮女陸續端著熱水巾子進來,待熱巾敷上臉後,安清總算是徹底清醒了幾分。

胤祺這會已經梳洗完,去了正殿。

安清比較麻煩些,洗漱完畢後,還要梳妝打扮。

旗頭梳起來比較繁瑣,負責梳頭的小宮女是內務府送過來的,手藝還不錯,待梳完頭,紫蘇便替代小宮女的位置,來給安清上妝。

敷脂粉、抹胭脂、畫黛眉、塗口脂……最後,紫蘇從首飾盒裡拿出了那支七鳳銜珠赤金釵插在旗頭上才算大功告成。

“咦?福晉,奴婢怎麼發現您好像有些不一樣了。”翠柳在一旁驚歎道。

安清有些好笑,就一晚上那個不見,能有什麼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了。”

翠柳又歪著頭看了幾眼,“好像更漂亮了。”

安清以為她在故意逗自己,“是嗎,那我可要好好瞧瞧,要是發現你哄我,今個可要罰你了。”

說罷,她把旁邊的銅鏡拿近了些,當看清鏡中的自己時,突然愣了下。

好像是有些不一樣,尤其是眉眼間多了些成熟的韻味。

這不禁讓她想到了兩人昨晚折騰到了半夜的事。

胤祺畢竟不是不知事的毛頭小子,昨夜雖不算節制,但在這事上著實體貼,整體來說,體驗感還不錯。

安清很務實,也很識時務,既然已經嫁了過來,那行夫妻之事便也是水到渠成。

在這個朝代,她有自知之明,也沒想過去公開挑戰什麼封建制度,至少對她來說,不現實,也沒必要。

滿蒙聯姻是政治聯姻,這樁婚事也早已經不是她一個人的事了。

換句話說吧,就算日後她和胤祺是人盡皆知的怨偶,那兩人也只能綁在一起,根本沒得選。

既然如此,又何必多此一舉,節外生枝呢。

康熙曾評價胤祺這個兒子,說其心性甚善,為人淳厚,雍正也公開表揚過這個弟弟秉性和平,持躬謙謹,可見其品性不錯。

而經過昨日,安清對胤祺的性情也算略略有了些感知。

他確實是一個還不錯的人,對安清來說,這些就夠了。

日後,他給她福晉應有的體面,她替他管好後院,相敬如賓就很好。

*

安清和胤祺從阿哥所出來後,便一路來到太和殿,行完謝恩禮後,又直接繞道朝著乾清宮而去。

乾清宮,東暖閣內。

康熙剛下早朝,便有太監來稟報,說是五阿哥和五福晉過來請安了。

“什麼時候來的,他們在何處?”康熙問。

梁九功笑著回:“來了有一會了,奴才瞧著萬歲爺您還要一會才能下朝,便讓人領到隔壁耳房坐了會。”

康熙微微頷首,“讓他們過來吧。”

梁九功忙應了下來,隨即擺了擺手,讓旁邊的小太監趕緊去隔壁請人。

康熙坐在桌案前,手裡雖翻著奏摺,但思緒早已不在上面了。

說來也是無奈,不管是太子,還是其他幾個成婚的兒子,他們的太子妃/福晉也都是由他親自指定的,卻沒一個像老五家這個兒媳婦讓他這般操心。

前幾個月,康熙親征噶爾丹時,在寧夏又見到了跟在岱布身邊伊德日,那小子也不知怎麼弄的,好像又黑了些。

康熙當時心裡就不由又泛起了嘀咕,老五這福晉不會也……

他本有意派人不動聲色去確認一番,但因班師回京後,被朝堂上太多事耽擱了,等科爾沁的送親隊伍來到京師後,他又不好再有什麼舉動,以免旁人揣測錯聖意,再輕待了這個兒媳婦。

就這樣陰差陽錯,以至於到現在他都沒確定這個兒媳婦是否如傳言那般。

就在康熙走神之際,小太監領著安清和胤祺走了進來。

聽到動靜,康熙忙抬頭朝門口的方向望去。

兩人的身影越來越近,待看清安清的臉後,他懸著的心總算重重落了下來。

還好,沒真給老五指個黑福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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