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冰與火 62王權的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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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

背叛……

我也討厭背叛。

可對於離開他，我認為這不算背叛。如果我說我要效忠你，在我清楚的，清醒的時候，認真的，鄭重的，用自己的劍和性命，以及榮譽來宣誓過，那我的離開叫背叛。

可情況是他殺了我，然後復活了我，我就這樣成為了他的手下，成了他的爪牙，成了他的幫兇。

他的這種行為叫謀殺，他這叫剝奪，或者叫強迫。

我說得對麼？

沒有人能強迫我做任何事情。我絕對不會允許被誰強迫！

“如果你在聖光之願禮拜堂就這樣……”

“也沒有人能要求我做什麼。”他打斷了我的話，“永遠不能。”

“我只是說假如。”

“當我將親手剝好的葵花籽一股腦地塞進嘴巴……”他說。“你嘗試過這種感覺麼？”

我愣了一下，然後笑了一聲沒有回答他。

“那你準備怎麼處理他？”

“我不會殺了他，也不會將他轉化為死亡騎士，我要讓他看著，親眼看著他熱愛的家園成為廢墟，他愛的人死在他的眼前，他守護的一切都在他眼前毀滅。”他說：“他是我的戰利品，我成為這個世界的王的紀念。”

“龍或許不會答應。”我說。

“如果龍真的願意管這些，他們早就來了。”他說：“你真相信那些爬蟲會守護這個世界？他們會救你們這些雜碎？”

他扭頭看向提里奧，“等我將龍骨荒野裡最大的那具屍體復活過來，你會看到龍應該是什麼樣子。”

“他們認為自己在拯救，其實它們什麼都不是，雖然它們可以幻化成人的樣子，但他們終究是爬蟲，是畜牲，是野獸……”

“而這個人……體內的火，就是從那些爬蟲嘴裡吐出來的。”他哼了一聲，“如果不是我替他降降溫，這個傢伙現在已經從內到外變成了一堆焦炭。”

“你是說……是你救了他對麼？”我接過話。

“可以這麼說。”他說。“是我讓他活到現在，是我讓他現在還活著。”

“那他呢？”我將目光投向後面的提里奧。

“我說過，我會讓他活著，讓他看到這個世界的變化，我要讓他求我殺了他，但我會拒絕他。我甚至有點迫不及待地看到他那張痛苦的臉，失望的臉，絕望的臉。”

“你只是擊潰了遠征軍……”

“你是想說他們還有反撲的能力是麼？”他的聲音充滿了輕蔑。

“你只是贏了一次。”我說：“他們還有人，還有不少人。”

“他們是精銳對麼？最精銳的部隊。”他說：“為了殺死我而萬里挑一的精銳。”他搖了搖頭，“但是結果呢？”

我不知道該怎麼反駁他，雖然當年的他實力確實不怎樣，面對伊利丹那個惡魔也並不能佔據上風，但是現在的他我感覺已經不是曾經的那個他了……他真的變強了！

或許他沒有說大話。

“而對於你……”他看向我，“你依然不會是我的部下……更不會成為我的……朋友。”

我看著她的臉，空氣一下子變得有些微妙，這種感覺我是感覺得出來的，其實這時候我已經在準備怎麼應對他對我發起攻擊了。

“你說的有一點我很認同，我……跟你一樣，從不喜歡別人命令我，也絕不允許誰強迫我。”

“誰也不行！”

“哼！”他十分輕蔑地哼了一聲。“你從來都是個討厭的傢伙。”

“你來到洛丹倫，後來又回來洛丹倫，你才是瘟疫，每一次你的到來都會帶來厄運。而我聽說過你，從烏瑟爾的口中聽說過你，你是個怪胎，他也是個怪胎，所以他才認為你是他的朋友，但很顯然，你並沒有把他當朋友，我說得對麼？比爾先生。”

“你訓練瓦里安.烏瑞恩，那個泥腿子王子，你好像還很上心，你是在針對我，對麼？”

“如果我是你的老師……”

“那你早就死了。”他再次打斷了我。

“我會讓你多活一段時間。”他說：“但你最好躲著點，千萬別讓我發現了你。”他用劍指著我，“你的心臟雖然沒什麼用，但我會留著，如果有一天我找到你，我會親手給你裝……”

“砰！”

突然的一聲巨響，我沒有絲毫的準備，他也是被嚇了一跳，而她背後發生的劇烈爆炸也將他炸倒在地。

阿爾薩斯轉身看向身後，就在他還沒來得及起身的時候煙霧裡跳出一個身影，提里奧身上發出刺眼的光輝，他高舉大劍跳到了阿爾薩斯面前。

阿爾薩斯舉劍就擋，但是這一下竟然將那把劍給打歪了。

提里奧猛轉身一擰手腕，灰燼使者轉過刀刃朝上猛地一撩，那一下直接把我看呆了。阿爾薩斯一仰頭，整個人飛了起來。

他剛一落地提里奧的這一刀又到了，阿爾薩斯舉劍就擋，但是明顯看到提里奧的這一下爆發出的力量有多強大，阿爾薩斯手裡的劍現在竟然只有招架之功毫無反擊之力了。

一刀，兩刀，三刀！阿爾薩斯猛地往後一閃身子，此時的他拉開了距離，他舉起長劍，這一下他可以反擊了，可是提里奧身上爆發的光芒已經不是金色的光，而是無比刺眼的白光，他迎著阿爾薩斯一刀砍了上去。

石破天驚，這一下絕對是石破天驚，那一聲巨大的碎裂聲讓我吃了一驚。我知道是什麼東西碎裂了，但在提里奧身上發出的極為刺眼的光芒下，我什麼都看不到。

忽然我聽到突然發出的極其悲慘的呼喊聲和憤怒的嘶吼聲，周圍忽然起風了，風非常大，我甚至有點站不穩了。

突然我被什麼撞了一下，一扭頭，我看到的是剛才從地下爬出來的天災士兵陷入了一種慌亂，它們似乎像是那種有意識的人受到了驚嚇一樣，開始四處亂竄。

忽然那種極度刺眼的光驟然消失，我扭頭去看，只見阿爾薩斯此時倒在地上，他身邊站著無數許多亡魂，那些亡魂幾乎都是透明的，這種亡魂還在逐漸顯現，而隨著風越來越大，這些亡魂就像雪花一樣被捲了起來。它們飛上了天！

越來越多！那些亡魂越來越多！他們在天空中盤旋，圍繞著阿爾薩爾，在他的頭頂上盤旋。那些嘶吼的聲音就是它們發出來的！

忽然阿爾薩斯的身體離開了地面他是被人託舉了起來，亡魂們全都伸出了手，它們憤怒地呼喊著。

這時候他的身體竟然飛了起來，真的飛了起來，他的身體似乎失去了重量，又像是被什麼吊著，他在掙扎，但現在的他就像提線的木偶，他只能在空中做無謂的掙扎。

提里奧手裡提著劍，他舉頭望著掙扎的阿爾薩斯。

就在這時候地上的亡魂逐漸飛了起來，它們圍繞著阿爾薩斯，將他團團圍住。剛才還不可一世的阿爾薩斯此時掙扎的樣子跟剛才的那種反差實在是太大。

阿爾薩斯的身體裡冒出了一道道的藍色光，那些飛射而出的藍色光團就好像在逃離他的身體一樣。

“你做了什麼！”我朝提里奧大喊。

提里奧聽到我的呼喊，他扭過頭來，“巫妖王就此終結了！”

提里奧的高聲呼喊讓我震驚，這就結束了？他做了什麼！

我趕緊頂著風走上前去，忽然我聽到了一個聲音。“比爾！”

雖然我已經沒有心了，但我還是感覺身體顫了一下，那個聲音我無比熟悉，我猛一扭頭！

是他！

“烏瑟爾！”

面前的他輪廓並不是很清晰，但我認得出他，那就是他！就是他死前的樣子！那身鎧甲！

“你……”我一時語塞。

“感謝你……”他說。

“不……”我難以置信地搖頭，“我……”我忽然有點說不出話來了，我難以置信，我萬萬沒想到竟然有這麼一天我還能見到他！

“你是來……替我報仇的麼？”

有那麼一瞬間，我感覺身體一下子失去了力氣。

“烏瑟爾……”

“謝謝你……”他說：“我終於……自由了！”

他說著緩緩轉頭，看向了被吊在空中的阿爾薩斯。

“這一切……”他緩緩說道：“都結束了。”

“我……很抱歉。”我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轉過頭來，將手輕輕地按在了我的胸前。“我知道……”

我詫異地看著他，他那張若隱若現的，半透明的臉上，那雙眼睛格外明亮。

“我知道他殺死了你！”他說，“我見過你……我知道！”

他的話讓我直接愣了。

他緩緩舉起手，指向了一邊，當我順著他的手指方向看過去的時候，那種感覺就像被人一棒子砸在了頭上。

我看到了我自己！

那個我就站在那，他就那樣站著，靜靜地看著我。

“你很早就被他殺死了，對麼？”烏瑟爾的聲音很是縹緲。

“當年，我死在了你的面前。”他說，“你還記得麼？”

他的話就像刀，刀刀紮在我的心上。

“兄弟……”他說：“我從未恨過你……”

這話叫我感覺腦子裡“轟”的一下。

“謝謝……”他緩緩地說道：“謝謝你……”

你知道當時我心裡是什麼感覺麼？

無地自容。

有那麼一剎那，我心裡是這個感覺，無地自容！無法言喻！

我將目光投向那個我，那個我茫然地看著我，此時他的眼裡充滿了悲傷。他一定知道自己已經死了，他失去了這個原本屬於他的身體，現在他看這個已經不屬於他的身體，一個有了獨立思想的身體不知道他此時是什麼感想。

其實有那麼一瞬間我感覺有點尷尬。

“你們……見過？”我只能這麼說。

“所有被他殺死的人，他們的靈魂都會被吸收進那把劍，那把劍……就是一座牢籠，我們被困在那承受著劍上附著的邪惡力量的腐蝕和摧殘。我們越痛苦，它就越強大，死的人越多，它的力量就越強。”

他頓了頓，“但是現在……這一切都結束了，劍……碎裂了，這個監牢也被開啟了，我們……也就自由了。”

這是提里奧走了過來，“烏瑟爾！”

“我的兄弟……”烏瑟爾看向提里奧。

“是你麼！”提里奧難以置信。

“謝謝你，謝謝你們……”他再次表示了感謝，“你們……拯救了我……和這一切。”

當提里奧看到另一個我的時候他臉上的表情滿是驚訝。

“那是……”

“我們的靈魂。”烏瑟爾說：“我自由了，也要……離開了。”

他說：“我無法繼續停留在這個世界上，現在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時間，所有被釋放出來的亡魂……在對阿爾薩斯釋放他們的憤怒，找阿爾薩斯討回公道。”

“他……本……可以不要變成這樣。”我說。

“你是……這麼想的麼？”忽然我身後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我面前的眾人此時臉上的表情都變了。提里奧更是驚訝得瞪大了眼睛。

我一扭頭，那張威嚴的，熟悉的臉展現在我的面前。

“泰瑞納斯！”

“我見過你……”他說：“比爾……”他那張臉，那雙眼睛一點都沒變，他注視著我，“你在他身邊……你知道他經歷了什麼，對麼？”

我緩緩點了點頭，“是的。”

“你剛才說的……是真的麼？”他的話語和聲音裡一下子帶著一種來自於父親的那種關切和試探。

我眼角的餘光看到了周圍的每一個人，我輕輕地點了點頭，“他……原本只是想拯救他的王國，拯救他的子民……”我看向泰瑞納斯的臉，“他只想讓你……認可他……而已。”

他沉默了，沉默了良久。他緩緩搖了搖頭，“讓這一切都結束吧……”

他仰起頭，看著已經停止了掙扎的阿爾薩斯。“夠了！”他的喊聲依然有力，那種威嚴只來自於真正的君王。

圍繞在阿爾薩斯身邊的亡魂一下子都散去了，阿爾薩斯從空中跌落了下來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泰瑞納斯快步走了上去。亡魂們看到是泰瑞納斯全都閃到了一邊。

這國王死了也是國王！

阿爾薩斯此時倒在地上，那柄霜之哀傷碎了一地。

泰瑞納斯俯下身去，伸出雙手輕輕將他頭上的頭盔摘了下來。

此時的阿爾薩斯那張臉終於露了出來，此時的這張臉慘白慘白的，完全失去了血色，但是他的樣子似乎沒有多大變化，還是當年我記憶中的模樣。唯一不同的是此時他眼裡的那種藍色的光芒已經變得很淡很淡了。

“孩子……”國王扔掉了頭盔將他抱了起來。

“父親……”阿爾薩斯抬起手來一把抓住泰瑞納斯的左手。

“我的孩子……”此時的泰瑞納斯已經不是一個國王，他現在是一個父親，一個悲傷的父親。

“我好像做了一個夢……”他有氣無力，“一個漫長的夢。”

“結束了，孩子。”泰瑞納斯低沉的聲音裡帶著一絲悲傷。

“我夢到……我做了很多錯事。”他說：“我夢到……我殺了……很多人。”

“這個夢……可以醒來了，我的孩子。”泰瑞納斯說。

“父親……”阿爾薩斯望著泰瑞納斯的眼睛，然後他將目光投向了一邊的我們，忽然他的眼裡充滿了恐懼，“父親……他們……他們是來找我索命的麼？”此時的他說話的聲音裡竟然帶著一絲哭腔。

“孩子……你累了。”泰瑞納斯說，“我知道你累了……睡吧，就像你小時候，我會在你身邊，我會陪著你，當你醒來……你會發現我就在你身邊。”

“父親……對不起！”阿爾薩斯的手在顫抖。

“睡吧，孩子，不要再醒來，這一切都結束了。”他竟然在安撫這個親手殺死了自己的逆子。

“一切……都……結束了？”阿爾薩斯的聲音裡帶著一絲難以置信，一絲疑惑，一絲悲傷。

“結束了。”泰瑞納斯的聲音縹緲。

“我想……證明給你……”他說：“我可以創造……一個更偉大的……國家。”

“王權……沒有永恆……沒有永恆……”泰瑞納斯說：“放下吧，去擁抱光明吧，放手吧，你可以解脫了。”

“父親……”阿爾薩斯的聲音已經非常微弱，“我感覺好冷……”

他的聲音輕輕地顫抖著，“父親……為什麼我的……眼前……只有……一片黑暗……”

當他的手從泰瑞納斯手上滑落的那一瞬間，我忽然有點恍惚。

剛才他殺了所有的精銳，算是全世界最精銳的部隊在他面前也像老虎面對羊群，他是最強大的人，他是巫妖王，所有亡者的王！但是轉眼間……他竟然就這麼死了！

這個反差讓我有點接受不了。

可他真的就這麼死了。

看著地上的阿爾薩斯，他那張臉還是那麼年輕，這麼多年來，這裡的冰雪也凍結了他的年齡，他的頭髮隨著風在飛，他的父親悲傷地看著他唯一的孩子。我不知道這一刻他內心是什麼感覺，還有沒有對他抱有仇恨和怨念。

可當我扭頭看向一邊的烏瑟爾的時候，我卻發現他面色凝重，他那張嚴肅的臉上似乎帶著一絲糾結。

我將手輕輕他的肩膀。我似乎觸控到了什麼，但又很空洞。這種似有似無的感覺很奇怪，但我感覺到了冰冷，感覺到了悲傷，感覺到了糾結和痛苦。

“都結束了。”

烏瑟爾愣了一會然後輕輕地搖了搖頭，“不，並沒有。”

我有些吃驚。

“他做的那些罄竹難書。”他說，“我作為他的老師……我感覺很自責。”

“每個人的人生道路都不相同，每個人所要面對的經歷的也不相同，結局……因人而異。”我說：“但……這就是你的命運。”

“我們倆都一樣，一樣的結局，都死了，但是不同的是我死了之後要繼續為他廝殺，繼續助紂為虐。”我哼了一聲，“但……他現在得到了他應有的報應。”

他搖搖頭，“不，並沒有結束。”

泰瑞納斯接過話來說道：“他的死亡只代表著他生命的結束，但他帶來的很多事情還要繼續。”

泰瑞納斯抬起頭，“這個世界不能沒有巫妖王。”

這話叫我一下子愣住了，“你說什麼？”

“你沒有聽到哀嚎麼？”他看著我。

“什麼哀號？”

“亡者的哀嚎。”他說：“阿爾薩斯死了，巫妖王的統治結束了，但是他的死亡帶來的是所有亡靈天災將失去管束。”

“我們可以消滅他們。”我說。“這場戰爭終會結束。”

他搖搖頭，“你並不知道這片土地之下還埋藏了多少秘密以及還未釋放的能量。”

“我沒有明白你的意思。”我說，這時候在我的思想裡，巫妖王死了，他的統治結束了，他的亡者世界也就要被毀滅了，斬草除根是必然的事情，即便是首領死了，剩下的也一定要清除掉。

“你還知道什麼？”我追問。

“巫妖王……”他說著放下阿爾薩斯撿起了地上的頭盔。“當我在那柄劍中的時候，我經常聽到一個聲音，那個聲音不光來自於那把劍，也來自於這頂頭盔。”

“那就砸掉它！”我指著那頭盔說。

“不……”泰瑞納斯說，“我聽到的不是一個聲音，而是好幾個聲音。”他將頭盔伸到我的面前。我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後接過了那頂頭盔。

就在我接過來的這一瞬間，我瞬間感覺……很奇怪！

是這種感覺，很奇怪的感覺，這比我接觸上古之神還要奇怪。

這個感覺怎麼形容呢？就是很……詭異，這跟我接觸到的黑暗還不一樣，就像你在黑暗中看到了紫色，紫色上帶著紅色和藍色。

但有一點我可以承認，這個頭盔所蘊含的力量超過了我接觸到那兩個上古之神。而這個頭盔裡我至少聽到了三個人的聲音，一個是薩爾薩斯，那個聲音我不會聽錯，一個是粗重的聲音，另一個的聲音有些沙啞，還有一個我聽不清，是那種似有似無似真似幻的感覺，極其縹緲的感覺。

我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即便是阿爾薩斯的聲音也聽不清他究竟說了什麼。但是他們似乎融為了一體，再也無法割捨。

“這個頭盔……我要了。”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