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半浮生提示您:看後求收藏(第一百九十七章 槐都來了什麼,此劍天上來,秋雨半浮生,試讀吧),接著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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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相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麼。
也沒有回頭,只是平靜地低下頭去,看著手裡的酒壺,淡淡地說道:“你不跑嗎?”
身後的孩童也許在瑟縮地張望著,也許在低頭玩著自己的衣角,也許躲在某個倒塌的院牆後面。
卿相沒有去看,所以並不知道,只是猜測著。
“我和朋友們捉迷藏,等了很久,他們都沒有來找我,等我出來的時候,才發現大家都跑完了。”
孩童停頓了少許,吸了吸鼻子,繼續說道:“我就只好繼續在這裡躲著了。”
卿相沉默了少許,說道:“那不能怪別人,只能怪你躲得太好了,你如果躲得拙劣一些,他們逃走的時候,肯定會把你揪出來的。”
孩童沒有再說什麼。
卿相坐在那裡等了很久,仰頭喝了一口酒,轉過身去,只可惜並沒有看見那樣一個孩童的身影,只是一些在山脈開裂的時候,倒塌下去的房屋與院牆。
這個白衣書生沉默了少許,對著那些廢墟輕聲說道:“你還在嗎?”
可惜沒有人回答。
卿相低下頭,將手裡的那壺酒開啟來,照著自己的模樣,白衣之上有著許多血色。
卿相一開始都沒有注意到這些東西。
在那些陳舊的血跡之上,有著許多鮮豔的血色,像是新開的梅花一樣。
這個白衣書生似乎有些不解的看著那些酒水。
自己分明都沒有殺人,為什麼衣袍之上會有血色呢?
如果整個南方的生死,都要落在自己的身上,為什麼身上又只會有這麼點血色呢?
卿相捏碎了手裡的酒壺,而後沿著長街緩緩走去,重新在街邊撿了一壺酒,這一次他沒有開啟蓋子,只是抬頭仰看著天穹安靜地喝著。
直到某一潑鮮血,自某些高處的街頭灑落下來,便傾灑在了卿相身前的一面酒旗之上的時候,這個書生才終於明白了為什麼自己身上會有著這麼多新鮮的血液了。
是的。
天上有時候確實不會下雨,但是會下雪,也會下血。
卿相安靜的長久地站在那裡。
那個孩童大概是看見了這個白衣書生身上的血色的時候,便倉皇地逃遠了,躲起來了。
我生悶氣了,不告訴你,讓你猜去。
卿相重新回頭看向了那樣一處街頭,可惜依舊沒有看見某個鬼鬼祟祟探頭探腦的身影。
又或許其實那樣一個孩童本就不存在,只是這個書生在某些痛苦的掙扎之中的一切幻想而已。
幻想著某些故事並沒有那麼沉重,幻想著某些被遺落的世人依舊可以平和地和自己說著閒話。
直到他照見了身上的那些血色。
卿相沉默地看了許久,重新轉回了頭來,繼續向著前方而去。
山中之城的街巷自然是起伏不定的。
卿相分明只是走過來一段安靜的長街,眼前卻是突然冒出了無數的烈火。
便熊熊的燃燒在前方的人間之中——山月城大概終究還是做過關於城破之後的打算的。
那些斷後的劍修一路向著北面而去,一路將那些儲藏的火油盡數點燃了,不可否認的是,這確實可以將那些大軍前進的步伐截停一些時間。
卿相在那處突兀聳起,又忽然垂落下去的街頭停了下來,重新坐了下去,握著酒壺喝著酒,看著那些穿梭在烈火之中的劍光道術與眾人。
烈火騰騰的燃燒在那些簷角之上,山中之城多古木,於是房舍之中的木質結構,自然也是眾多的,這種結構的房屋,一旦起了火,無人管制,便會不可阻擋地燃燒著,將看得見的一切都吞沒進去。
那些火焰在很遠的地方燃燒著,又好像便焚燒在卿相的身前。
這讓這個書生呼吸有些艱難,又好像有著許多輕鬆釋懷之意。
兩種分明處於極端的情緒,便這樣長久地在卿相心底交替著。
哪怕是卿相這樣的人,也是用了很久,才終於讀明白了自己心底的那兩種意味。
讓他呼吸艱難的,自然是對於自己親手摧毀了槐安南方的愧疚。
而輕聲釋懷的,則是一種在痛恨裡生出的快意。
天下有幾個至善至惡之人呢?
一切生命裡的軌跡帶來的情緒,才是主宰善惡的存在。
卿相有時候都覺得,當初瑤姬一腳踩在了自己的衣袍之上的時候,或許已經看清了許多故事的結局。
所以自己做了一輩子的白衣卿相,反倒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在衣袍之上帶上了許多汙漬。
千年書生低頭看著自己衣袍之上的那些痕跡,也許是陸小二所想的血李子,也許是探春園中的那些紅梅,又或者,是某些從劍宗園林飄出來的一些桃花。
卿相自己也不知道那些究竟是什麼,也許沒有那麼多的遐想,只是一種殘忍的,鮮紅的血跡而已。
卿相抬起頭來的時候,原本昏暗的人間,卻是在忽然之間,有了一剎那的光明。
這個白衣書生驟然握緊了手中的酒壺,睜大了眼睛,看著天上的那道劍光。
那是某個黑袍人在山月以北的青山之中,拋向人間天穹的一柄劍。
於是一劍之下,被劍光與人間山火襯托的無比昏暗的一切,都瞬間光亮了起來。
卿相倏然之間站起了身來,抬頭不可置信地看著那一破開了一切的劍光。
也許驚詫於它來的這麼突然,來得這麼及時。
也許是驚詫於那一劍之中的意味,或者更多。
總之這個書生無比震驚的站在那裡,似乎看見了什麼不可思議的東西一般。
那柄劍卿相當然認識,那是靈臺,與方寸相比,頗為纖細靈動,只是這樣纖細的一劍,卻將整個山月城中的一切術法與劍光都壓了下去。
卿相的抬頭看著那一道讓人間重現光明的劍光許久,才終於將目光落向了山月城以北。
有人的劍來的很快,人來的也是很快的。
那些才在城中響起的喧譁之聲,鮮血潑灑之聲,還未持續多久,便有一個身材高大的黑袍人倏忽之間,從遠方青山之中而來。
整座青山之城,在那一刻都沉寂了下來。
所以那些茫然且震驚的看著天上那一道破開一切,向南而去的劍光的人們,在那一刻,都聽見了某一個書生很是遺憾的聲音。
“我以為來的會是神河。”
還有某個大猿那像是慣常的帶著微笑的溫和的聲音。
“沒關係,我柳青河來也是一樣的。”
卿相握著酒壺默默地站在街頭喝著酒,眸中的光芒也從驚詫變成了一種遺憾的色彩。
這如何會是一樣的呢?
自己將整個南方鬧成這個樣子,不就是為了要見一面那個人間帝王?
來的是天獄的柳青河。
這算什麼?
卿相有些意興闌珊地喝光了酒,棄了酒壺。
......
西門與竹溪很是震驚地站在山月城北的屋脊之上。
對於卿相而言,見到柳青河,無疑是一種極為遺憾並不如願的事情。
只是對於這兩個天獄院長,或者更多的,依舊在城中廝殺的天獄之人而言,見到柳青河,無疑才是一種不可思議的事情。
二人怔怔地看著那個從下方某處街道之上走過的金紋黑袍的高大男人。
後者抬起頭來看了二人一眼,微微笑了笑,說道:“西門,竹溪?”
西門與竹溪回過神來,匆匆自屋簷之上落了下來,停在了柳青河身前,很是恭敬地彎腰行著禮。
“見過獄主大人。”
柳青河很是唏噓地看了二人許久,抬起手來,大概是想拍拍西門的肩膀,只是大概又覺得只拍西門顯得對竹溪不公,伸兩隻手又太過蠢蛋。
所以那隻手抬起來,又垂落下去,負在了身後,微笑著點點頭說道:“辛苦了。”
西門與竹溪二人一時之間都是愣在了那裡,畢竟眼下的這一幕,確實過於怪異。
柳青河也沒有在意二人的神色,緩緩越過了二人,向著山月城南而去。
走了一半,又想起了什麼,回頭看著二人說道:“對了,讓所有人都退出山月城吧。”
竹溪與西門都是驚詫地看著柳青河,似乎不能理解這是什麼意思,二人向著山城之外的青山之中張望而去,可惜並未看見那些自槐都而來的大軍,青山沉寂,好像什麼都沒有。
“為什麼?”
西門猶豫了少許,還是向前一步,行了一禮,滿是不解的問道。
柳青河停了下來,靜靜的看著那些遠方的大火與諸多修行者。
“因為沒有意義,一場修行者與巫鬼道參戰的戰爭,你們投入到其中,哪怕死得再多,也是沒有意義的事。無非讓這片人間多增添一些血色而已。”
西門沉默了下來。
自然是這樣的。
這也是為什麼,一旦那樣一處壁壘被打破,整個山月城便再無抵抗之力只能且戰且走。
一者是已經堅守太久,城中劍修哪怕沒有死,也已經大多傷殘,很難再有什麼正面迎戰之力。
二來自然也是城破之後,那些人間大軍,面對著劍光術法,很難再有什麼作用,只能成為一些穿行在街巷之中的靶子而已。
“倘若我們便這樣放棄了山月城,懸薜院自然便會長驅直入,哪怕前方有流雲山脈阻隔,他們同樣可以轉走白鹿方向,繼續深入,除非......”
西門長久地看著面前的那個黑袍人,輕聲說道:“除非大人送出的那一劍,不是止戰之劍,而是鎮守之劍。”
柳青河微微笑著轉過頭來,看著西門說道:“你是要槐都帶頭不守人間規矩嗎?”
西門沉默了下來。
他自然明白了柳青河的意思。
那一劍,只是止戰之劍而已,所以在斬破了一天劍光術法之後,便沒有停留的向著南方而去。
柳青河亦是袖手行走於這樣一處山月之城中。
這個槐都大猿轉過頭去,慢悠悠地在長街之中走著,淡淡地說道:“我知道陛下在東海的事,讓世人心中開始有了一些動搖,開始質疑著天下大修,是否開始真的不再顧及人間。”
“只是有些東西,也只能在東海。”
柳青河平靜地說著,只是並未解釋為什麼有些東西必須在東海,依舊緩緩向前而去。
“人間的規矩依舊是在的,旁人不守規矩,那是旁人的事,如果槐都也不守規矩了,人間的秩序,才是真正的崩塌了。你應該清楚,在這樣一個大道興盛了兩千多年的人間,一旦禮崩樂壞,會是什麼樣的一種後果。”
一直沒有說話的竹溪此時卻是沉聲說道:“但獄主大人總要給一個讓我們便這樣離開山月城的答案。”
柳青河抬頭看向山中之城某處高處街頭,看著那個站在那裡的白衣書生,微微一笑,語調溫和地說道:“因為陛下打算將山月城送給卿相院長。”
西門與竹溪有些不可置信地站在那裡,一直過了許久,西門才輕聲說道:“所以陛下確實做了對不起懸薜院的事?”
柳青河斂去了笑意,惆悵地嘆息了一聲。
“千真萬確。”
二人沉默的站了很久,什麼也沒有再說,轉身向著山火之外的人間而去。
......
隨著柳青河的突然出現,這樣一場短暫卻也不無慘烈的戰爭,終於落下了尾聲。
那些叛軍與懸薜院修士停在了山月城以南,神色複雜地看著那些在這裡固守了許久的劍修們緩緩的離開這座山中之城。
劉春風與方知秋已經來到了卿相身旁,劉春風沉默地站了許久,而後輕聲說道:“我們還要繼續往北而去嗎?”
卿相握著酒壺,小口地喝著酒,平靜地說道:“你覺得我們還能往前嗎?”
劉春風雖然知道柳青河大機率不會出手,只是終究還是說不出那樣的話來。
對於他們這些懸薜院先生而言,大概確實也沒有臉面再去理直氣壯地說出這些東西來。
方知秋這個風物院先生倒是什麼都沒有說,只是安靜地站在那裡,抬頭看著在短暫的明亮之後,又向著暮色裡墜隕下去的人間青山。
“今晚月色應該不錯。”
方知秋這樣一句話很是突然。
只是當卿相與劉春風抬起頭來,看見了東面的那一輪輪廓已經很是鮮明的白月的時候,卻也覺得理所當然。
七月中旬的山月城,當然是可以看見極為皎潔的月色的。
“但讓人遺憾的是,這樣的月色之下,我們卻做了一些並不美好,也毫無用處的事情。”
方知秋繼續說道,抬手握住了腰間的那一截指骨,長長的嘆息著。
卿相沉默了很久,輕聲說道:“遺憾當然是不可避免的,就像青師當年,一直想要在黃粱考取功名,卻無果而終一般。”
三人什麼也沒有再說,只是默默地看著那個暮色裡走來的天獄之主。
一直過了許久,卿相才輕聲說道:“你們走吧。”
劉春風沉默少許,緩緩說道:“都走到這裡了,還走什麼?哪怕我們真的從這個故事裡苟活了下來,世人也不會誇讚我們迷途知返。”
卿相平靜地說道:“要看月色,自然各看各的,我喜歡獨自飲酒。”
劉春風此時倒是明白了卿相的意思,看著那個正在向著這裡而來的柳青河,沒有再說什麼,與方知秋在長街之上緩緩而去。
柳青河穿過了那些街巷走上來的時候,這裡已經只剩下了卿相一人,還有半壺酒。
這個天獄之主很是唏噓地在那處街頭停了下來,而後回頭看著西面的落日,與一片殘紅的人間。
“陛下雖然一直沒有提及與青懸薜臂骨有關的東西.....”
這個天獄之主開門見山地說著。
“但是你應該也知道,像陛下這樣的人,閉口不談,自然也是代表了一種愧疚。”
卿相平靜地站在那裡,看著柳青河說道:“然後呢?”
柳青河微微一笑,說道:“所以陛下決定將山月城,包括這些青山,全部送給你,”
卿相長久地看著柳青河,一直過了許久,才緩緩說道:“從嶺南至流雲山脈之間的一切?”
柳青河輕聲說道:“從嶺南至流雲山脈之間的一切。但是.....”
這個槐都大猿平靜地說道:“但是青懸薜的臂骨,他不可能還給懸薜院。你應該很清楚,那樣一個東西,可以給世人帶來什麼。”
卿相當然很清楚。
那樣一個千年前的天命之人,能夠讓青衣之劍自行認主,讓大道原本甘心去被墊桌腳,哪怕已經死去千年,依舊可以有著極大的用處。
譬如方知秋手裡的指骨。
卿相冷笑一聲,說道:“倘若是在故事的一開始,陛下便願意這樣做,人間又何至於此?”
柳青河平靜地說道:“陛下不是你我,世人都知道,卿相是個閒人,柳青河是個閒人,但陛下不是閒人,他要做的事情太多了,你有訴求,完全可以一紙文書送往槐都,而不是將整個南方,陷入血與火之中。”
這個天獄之主很是遺憾地看著面前的書生。
“你看,事情走到了這裡,誰來了,都沒有辦法扭轉了。”
卿相深深地看著柳青河,目光落向人間北方,可惜哪怕是卿相,也沒有能夠看見在那些北方的青山之中,看見什麼大軍的痕跡。
柳青河微微一笑,說道:“槐都來了數十萬兵甲,只是大概現在依舊在東海與流雲劍宗的劍道之線上。”
或許是擔心這個白衣卿相不能理解。柳青河又追加了一句。
“他們不是為了山月城的事來的,所以走得慢了一些。”
卿相沉默了很久,看著柳青河緩緩說道:“所以槐都來了什麼?”
柳青河很是唏噓地站在那裡,看向人間,輕聲說道:“大羿之弓,十三架大羿之弓和十三個錨點機括師。”
槐都大猿回頭看著白衣書生。
“陛下決定用山月城,為你卿相和懸薜院陪葬。”
這大概便是大羿之弓開路的事,開的不是通往山月城的路,而是通往大澤彼岸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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