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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一個東海人,當然不可能不知道青蓮這樣一個名字。
更何況草為螢還很是明確地說了十年劍宗這四個字。
從最開始的十年磨一劍,霜刃未曾試得十年劍宗,到後來的十年磨一劍,霜刃未敢試得磨劍崖。
儘管世人盡知那一代青衣有個弟子叫白衣,從這個名字便可以看得出來這是下一代崖主。只是當年在為那些師兄師弟們兜底的人,一直都是這樣一個叫做青蓮的青衣三弟子。
在後來的一些歲月裡,十年劍宗一度被稱作過青蓮劍宗。
尤春山儘管在東海只是一個清角城附近小鎮裡的世人,只是大概東海人對於磨劍崖的故事不說爛熟於心,至少也是耳熟能詳的。
在看見那樣一個巨大的,好似醉臥在大湖之中的身影的時候,倒是驀然想起了磨劍崖上的一些東西。
“白髮三千丈?”
草為螢不知道為何尤春山會突然說起這樣一件事,低頭看向那處天門之後的大湖,看了許久,大概是在認真地數著,過了許久,才輕聲說道:“白髮三千丈,緣愁似個長。或許確實是三千丈吧。”
尤春山很是驚歎的走到了這一處山崖的邊緣,撐著手摸索著,在那裡坐了下來,大湖之外的一切都是茫茫的,或許是雲霧,或許是繼續綿延去的天上之山,只是在那些細雪與皎月之輝中,卻是什麼也看不清。
“師.....前輩。”
尤春山很是誠懇的改了口。
只不過大概這樣一個稱呼並不是草為螢所喜歡的。
這個青裳少年握著酒葫蘆喝了一大口,很是瀟灑地在崖雪邊緣伸著一條腿坐了下來,眯著眼睛看著大湖裡依舊在睡著的那樣一個人。
“你繼續叫我師叔吧,前輩是他,不是我。”
尤春山聽到這樣一句話,倒是突然忘記了自己先前想問什麼,很是驚訝地回頭看著一旁的草為螢。
“那前....師叔與前輩是什麼關係?”
草為螢拿著酒葫蘆認真地想了想,說道:“或許,是一個夢?”
這個青裳少年說著,倒是笑了起來,很是肯定的重複了一句。
“就是一個夢。今日之夢,明日之夢,千年之夢垂落人間而去,於是人間無數草為螢。”
尤春山好奇地問道:“那夢裡有時身化鶴呢?”
草為螢低頭輕笑一聲,說道:“就是夢裡有時身化鶴的意思。”
尤春山其實聽得朦朦朧朧,好像聽懂了,又好像沒有聽懂,只是看著一旁那個好似誠懇,又好似隨意敷衍的青裳少年,這個東海年輕人最終還是沒有追問下去。低頭在那裡長久地看著大湖裡睡得很是安穩的那個白髮劍仙一般的人物,又抬頭看向了頭頂,頭頂細雪飄落,頭頂天光傾灑,一切都渺遠而朦朧。
“往上去,是什麼?是白玉京嗎?”
草為螢坐在那裡喝著酒,同樣抬起頭來,很是嘆惋很是唏噓地看著天穹。
“不是,天上沒有白玉京,天上的天上,依舊只是天上。”
風的後面是風,天空後面是天空。
尤春山不是很能聽懂這樣一句話。
只是喝著酒的青裳少年放下酒葫蘆的時候,卻是古怪的扭頭看著尤春山,很是突然的問道:“你為什麼會來到這裡?”
尤春山亦是突然想起來了這個問題,很是驚訝的看著草為螢。
“不是前輩....師叔讓我來的嗎?”
草為螢挑眉說道:“為什麼?”
尤春山很是認真的想了想,說道:“不是說天上白玉京,十二樓五城,仙人撫我頂,結髮受長生?”
“天上沒有白玉京。”草為螢倒是輕聲笑了笑,而後轉頭看向了一湖細雪明月天光。“也不會有什麼受長生,大概只會幫你寸勁開天靈。”
尤春山沒有明白這是什麼意思,只是總感覺草為螢說得不像什麼好話。
這個東海年輕人在看見了草為螢之後,一度以為是這樣一個青裳少年讓自己來的。
只是倘若不是的話,那又是什麼呢?
尤春山很是不解地抱著膝蓋坐在那裡。
草為螢則是一直在打量著這個年輕人,這個青裳少年也確實不明白,為何這樣一個尋常的世人,為何能夠來到這樣一個地方。
“十二樓的人,修到最後,是不是都想來這裡?”
尤春山猶豫了許久,轉頭看向了這個青裳少年問道。
草為螢想了想,說道:“是的。”
“那以前有人來過這裡嗎?”
草為螢微微一笑,說道:“沒有。”
尤春山很是驚詫地睜大了眼睛。
“一個都沒有?”
草為螢誠懇地如實的說道:“一個都沒有。”
這個青裳少年回頭看向了那樣一處細雪天門之外的無比漫長的長階。
“這裡遠比磨劍崖的劍階要難走的得多。”
尤春山長久地看著草為螢,這個青裳少年的臉上有著一種意味不明的笑意。
“所以大概他們走到了一半,又回到人間去了。”
尤春山想起了一路走來的乾乾淨淨的山中長階。
倘若世人走過,大概確實不應該這般乾淨?
草為螢繼續微笑著說道:“其實來不來這裡,都是一樣的,踏上了這裡,未必便能夠比世人高出多少,不來這裡,也不意味著不能去更遠的地方。這裡.....”
青裳少年停頓了下來,歪著頭在那裡長久地想著。
尤春山好奇地問道:“這裡怎麼了?”
草為螢看向尤春山笑著說道:“這裡只是某個人睡覺的地方而已。”
尤春山很是驚詫地說道:“那人間傳得.....”
“人間傳的,便一定是對的嗎?”草為螢倒是很是平靜的說著。“道聽途說,不可信也,你是千年來第一個來這裡的,又為何還要去信人間傳的東西呢?”
尤春山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草為螢繼續喝著酒,那個青色的酒葫蘆裡的酒,好像永遠也喝不完一樣。
“不過有一點倒是沒有錯。”
尤春山好奇地問道:“是什麼?”
草為螢輕笑一聲,站在了起來,俯瞰著這樣一出天門大湖之地。
“一般人,確實走不到這裡來。”
就像嶺南的棲鳳山一樣,尋常世人,大概也很難走到那樣一處高山的山頂之谷中去。
只是這樣反倒讓尤春山更加不解了。
“所以我到底是因為什麼才來的這裡呢?”
這個問題確實連草為螢都難住了。
青裳少年長久地站在那裡,想了很久,而後說道:“你先前是在哪裡?”
“天工司中。”
草為螢挑起了眉頭,轉頭長久的看著這樣一個年輕人,繼續問道:“在天工司做什麼?”
尤春山誠懇地說道:“治病,大夫說我是寒骨症,過不了幾年就會萎縮而死,於是將我帶到了司裡的一座崖上,那裡有個大夫鑿開了我的腦袋,話說師叔.....我真的.....”
這個東海年輕人有些忐忑。
“真的不是死了嗎?”
草為螢倒是笑了笑,轉過頭去,喝著酒說道:“你死不了,你現在神魂強盛,倒是有種沛莫能御的意味,不說千秋,至少百年朝夕之事,安穩無虞。”
尤春山很是驚喜地說道:“真的?我以後不會平地摔了?”
草為螢有些不解地問道:“什麼平地摔?”
尤春山將自己平地摔之事與草為螢說了一下,這個青裳少年不知為何,卻是低頭向著人間看了一眼,而後微微一笑,說道:“大概是不會了。”
“那這確實太好了。”尤春山喜色溢於言表。
這倒是讓草為螢有些古怪的說道:“怎麼看起來這件事比你來到了天上還要讓你開心?”
尤春山誠懇地說道:“因為我知道我的天賦很差,連引氣入體都做不到.....”
草為螢打斷了尤春山的話,拍了拍他的肩膀,輕聲說道:“無敵的人才能無敵,能來的人才能來這裡。”
尤春山覺得這個青裳少年似乎在說著一句廢話。
只是他卻看見這個少年抬手自那些細雪之後,引來了一道很是皎然的白芒,比之月色多一分濃稠,較之寒梅少一分清幽,那道白芒落在了這個東海年輕人身周,繚繞不止,不知是何意思。
尤春山很是古怪的看著那一道白芒,看著他在自己身周環流了許久,而後試探性的抬起手來,於是那一抹白芒落入了手中。
那一刻,這個東海年輕人很是震驚的愣在了那裡。
一股極為充沛浩瀚的意味,自那樣一道很是微小的白芒之中而來。
“這....這是什麼?”
尤春山怔怔的抬頭看著青裳少年問道。
草為螢微微笑著,看著那樣一個側臥於大湖之中的身影。
“這個啊.....”
“我們把它叫做仙氣。”
尤春山怔怔地站在了那裡,耳畔卻是響起了當初那個天工司司主與自己所說的那樣一句話。
“你想成仙嗎?”
草為螢看著尤春山,說道:“所以你有沒有想起來什麼?”
尤春山一直過了許久,才輕聲說道:“所以我是成仙了嗎?”
草為螢聽著這樣一個粗魯的詞語,倒是輕聲笑了笑,說道:“如何能夠叫成仙?”
“師叔不是劍仙嗎?”
“那難道劍聖就是聖人嗎?”
劍仙當然未必是仙人。
尤春山默然無語。
一直過了許久,這個年輕人才不解地問道:“那我這叫做什麼?”
草為螢很是認真的想了很久,低頭看著腳下那一處天門之山,輕聲笑道:“你上山了,所以叫做山上人。”
生豬上山。
尤春山想著自己攀爬的那麼久遠的一路,卻也不得不承認,自己確實是上山了。
只是山上人,那不就是仙嗎?
然而那個青裳少年卻好像明白這個年輕人在想著什麼一般,轉過頭去,靜靜地看著細雪傾下,雲霧繚繞的人間。
“只是人而已。”
尤春山很是不解這是什麼意思。
這樣很是清楚的一句話,遠比先前的那些含糊其辭的話語更讓他不能理解。
“那十二樓的人圖個什麼呢?”
草為螢只是微微一笑,說道:“是啊,他們圖個什麼呢?”
這個青裳少年低頭看向了人間,輕聲自顧自地說著:“我也只是此間人,我又如何不能騙人呢?”
只是這樣一句輕微的話,那個正在苦苦思索的東海年輕人大概並沒有聽見。
尤春山在細雪裡坐了很久,而後終於從萬般不解裡醒過神來,這個東海年輕人肩頭已經覆了不少的雪,倒是有些沉重的意味。
尤春山將肩頭的那些雪掃了掃,而後看向了那個自稱是青蓮一夢的青裳少年。
“我還能回去人間嗎?”
草為螢輕聲笑著,說道:“當然可以,但是大概以後想來這裡,就很難了。”
尤春山誠懇地說道:“這裡沒有火鍋吃。”
所以意思就是來不來,大概也沒有那麼重要。
草為螢聽見這樣一句話,倒是很是燦爛的笑著,說道:“是的。”
“不過我有個師叔,他說不定日後也會來這裡,如果他能來的話,我會想辦法讓他給你帶句話。”
尤春山很是認真的說道。
草為螢挑了挑眉,說道:“那你為什麼現在不說呢?”
尤春山想了想,說道:“因為現在說,大概不夠誠懇。”
草為螢並未說起很多的東西,只是微微笑了笑,說道:“好。”
這個東海年輕人也站了起來,站在那處不知去天幾尺的高山崖邊,低頭張望著。
“我要怎麼離開呢?”
草為螢喝了一口酒,說道:“跳下去。”
尤春山看著那片雲深不知處的人間,惆悵地說道:“我能不能走下去?”
草為螢搖了搖頭,說道:“倒也可以,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不夠誠懇。”
於是人間大概真的掉下個尤春山。
......
來自東海缺一門的老道人與槐都天獄之主很是安靜的站在懸街之上看著人間。
“人間算命的,哪怕真的能夠算得出一些什麼,也不會隨便給人算。”
卜運算元看著槐都人來人往,輕聲說著這樣一句話。
柳青河一襲黑袍罩在風裡,頗有些招搖之意,轉頭看向了卜運算元,神色大概確實很是誠懇。
“為什麼?天機不可洩露?”
卜運算元回頭看著不遠處的那一家麵館,平靜地說道:“因為你算了,總有人想要找茬,想要證明你是錯的,除非你能夠拿出足夠的代價來。”
柳青河好像明白了什麼,輕聲笑著說道:“比如給錢。”
卜運算元嘆息著說道:“是的。”
“命運本身便是多變的,因為人間的一切都不可確定。書生苦讀十年,學識出色,沿襲人世經驗,世人都能夠看得出來他日後必定會有所成就。只是那不是必然的,一切都是存在著極大的變數的。”
柳青河這樣的人,自然能夠理解卜運算元要說的是什麼,低頭俯瞰著人間。
“所以缺一粒子觀測謬誤值,便是命運的最後一道關口。缺一門算出來了嗎?”
卜運算元的腰間並沒有懸那樣一面鏡子,那樣一面可以推衍人間絕大多數事物的鏡子,依舊在缺一門中,等待著觀測模型的修復與重構。
道人很是惋惜的說道:“沒有。”
二人靜靜地站在那裡。
一直到晚風吹了一遍又一遍,柳青河才緩緩說道:“所以當初你是真的算到了,那個東海年輕人,會走到這樣一步來?”
卜運算元沉默了很久,輕聲說道:“南衣河上的那個小妖,我都不知道她會是在那樣的命運裡死去,這樣的一個變數更多的故事,我又如何能夠算得透徹?”
柳青河輕聲笑了笑,說道:“所以這大概才是我們所不能理解的事情。”
卜運算元平靜的說道:“命運便包括談吐命運的一切言語與行為。這才是觀測謬誤值的真正意思——缺一粒子便在那裡,但我們無法確定當我們去看的時候,它究竟會是怎樣的一種狀態。”
這個道人說著,倒是苦笑一聲,說道:“所以缺一門的故事看似玄之又玄,其實只是一種企圖在人世的風聲裡,總結出一切經驗並將其施加於往後歲月的愚笨的行為,一旦經驗主義的正確性被推翻,一切關於命運的邏輯都將不復存在。”
柳青河並未對此發表什麼看法,只是默默地站在一旁。
一直過了很久,這個天獄之主才惆悵地說道:“太高太遠太深了,謝朝雨。”
卜運算元站在晚風裡笑了笑,說道:“那便當成是一個苦尋無門的老道人自訴衷腸吧。”
柳青河笑了笑,目光繼續遊離在人間之中。
“李石雖然被我嚇走了,但是倘若他真的想要對你動手,肯定還會回來的。”
只是聽到這裡的時候,卜運算元倒是很是平淡的笑了笑,說道:“這並不是什麼重要的事。”
柳青河挑了挑眉。
“一旦你的對於命運的觀測的判斷被推翻,謝朝雨,大概那便不止是道心破碎這般簡單了。”
這個來自東海的老道人平靜地回看著人間,人間某處來時的平川方向。
“我是對的。二尺九或許確實高於三尺,但是我是對的。”
柳青河皺眉看向了這個神神叨叨的道人,緩緩問道:“什麼意思?”
“因為我已經聽見了鐘聲。”
謝朝雨平靜的看著人間,說道。
“這個人間命運的故事,不止是觀測缺一粒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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