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半浮生提示您:看後求收藏(第兩百一十六章 春去冬來,此劍天上來,秋雨半浮生,試讀吧),接著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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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路途並不遙遠。

遙遠的是知道某個少年在哪裡。

在程露趕到那處高山之上的時候,楚腰也趕了過來。

看著崖上那無比沉重的氛圍,這個終日唱大戲的女子神情也難免有些緊張,帶著兩相歡停在了那處山崖上。

那個少年正在與四破劍程露平靜地說著:“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師兄,不要拿我作為你達成某些目的的籌碼。”

很顯然,南島與這個流雲劍宗的弟子似乎也鬧得有些不愉快。

程露兩手空空,只剩下了身後的那柄斷劍決離還在身上。

他靜靜地看了少年很久,而後轉過身向著崖下走去。

“好。”

楚腰看向了另一個青衣女子。

那個顯然是人間大道劍修的妖族女子握著劍站在那裡,瞥了一眼匆匆而來的楚腰,又轉頭看向南島。

“那些戰事已經停下來了。”

南島轉頭向著人間東面看去,那些自海邊遙遠吹來的風裡的意味,確實已經平息了下來。

只是南島心中也清楚,這些自然只是暫時的。

白鹿妖事,遠遠還沒有解決。

所以他只是淡然地說道:“多謝前輩。”

而後看了一眼楚腰,點了點頭,同樣向著高山之下走去。

楚腰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也沒有多問,帶著劍跟著南島離開了這一處。

秦桑便安靜地立於崖上,看著少年一路而去,而後眉頭漸漸皺了起來,那個撐著黑傘的少年在春風裡並沒有離開白鹿。

而是一路向東,向著那些青山之外的平原之地而去。

南島的意思很明顯。

他要留在那處平原之上。

看著整個白鹿的故事。

倘若要打,要向死而戰。

那麼他可以幫一些忙。

倘若兩族張弓無落矢之地,那麼他便做那樣一個地方。

內部矛盾,最好最快的解決辦法,自然便是對外解決。

......

白鹿的戰事在世人所未曾知道的故事之中突然便偃旗息鼓了。

小少年陸小二揹著兩柄劍掛著幾條烤魚,像是無頭蒼蠅一般在白鹿境內亂竄了很久,直到烤魚都快吃完了,才終於在白鹿深處的一條有著寬闊的草甸之河邊,看見了自家師叔與那個叫做楚腰的師妹。

二人臨河而坐,身下大片青蔥翠綠,遠方有些鎮落在河水分流的支流中鋪開而去,水源之地,自古以來,自然都不會缺少人跡。

天青草綠,倘若不是這個故事出現的時間不對,大概這像是在散心的二人一般。

陸小二終於鬆了一口氣,把身上掛著最後一條烤魚拿了下來,有些疲倦地在那裡啃著,向著那片草甸走去。

陸小二吃完了烤魚,又覺得有些口渴,於是在河邊停了下來,鞠著一些河水喝著。

而後走到了二人身旁,無比認真地看著傘下的少年。

“你要向我道歉,師叔。”

當時南島說好的是要回嶺南,陸小二也一直以為二人真的是要回嶺南,倘若不是中途遇見了楚腰,這個小少年還一直被矇在鼓裡,說不定此時已經匆匆趕路,回到了嶺南劍宗之中。

南島很是平靜地坐在那裡,看著前方那些流淌而去的河水。

身旁的小少年便什麼也沒有說,只是靜靜地等待著南島的回答。

一直過了很久,南島才轉過頭,眸光裡帶著一些歉意,看著陸小二說道:“抱歉。”

被欺騙對於任何人而言,都不會是一件好受的事情。

陸小二這才坐了下來,從身後取下了那柄鸚鵡洲,還給了南島。

“師叔你的劍。”

那場曾經蓄過勢的風雪,他自然也見到了。

那一度讓這個小少年提心吊膽起來。

不過好在最終那些雪色消失在了這個二月的故事裡。

那是兩天前的事了。

陸小二心中的石頭落了地,揹著劍也不嫌硌,便直接向後倒了下來。

“師叔你看到了那些妖族了嗎?”

小少年問道。

南島很是平靜地說道:“見到了。”

他們有著長耳朵大馬頭嗎?

陸小二自然沒有這麼問。

“他們要去哪裡?山月,還是?”

陸小二自然至今都不知道在白鹿這片土地上發生了什麼。

“他們哪裡也不去。”南島回頭看向北方。“他們在造船,打算渡海離開槐安。”

本來有些倦意的陸小二突然一下子坐了起來,看著南島那不像開玩笑的表情,又看向了一旁的楚腰。後者神情亦是平靜,顯然也已經知道了這件事。

陸小二很是震驚地看著二人,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些什麼,過了許久,這個小少年才理清了腦中的思緒。

“所以當初他們沒有再來雲絕鎮,便是在為渡海坐著準備?”

陸小二大概沒有想到這一層來,便是程露,都是沒有想到這裡。

“程露師叔他們知道嗎?”

楚腰心想你師叔都差點和那個年輕三劍鬧翻了,能不知道嗎?

“知道的。”這是楚腰的回答。

這個一直在一旁安靜地陪著南島的青衣女子很是淡定地說道:“而且他還差點殺了師叔。”

在知道南島已經踏雪境之後,楚腰叫起師叔來,自然也不會有什麼彆扭的。

這是遲早的事。

只是楚腰雖然淡定,但是陸小二自然淡定不下來,驀然轉頭看著二人。

“為什麼?”

“因為他不允許妖族渡海——這大概也是他們上境修行者公認的,所以他要借師叔的風雪來威脅白鹿城主秦桑。”

“然後呢?”

“然後師叔就把他的劍打掉了。”

陸小二覺得自己好像在聽什麼離奇的故事一樣?

好像懂了一些,又好像很是不能理解。

楚腰自然明白陸小二的這種心情。

在最初的時候,她也覺得很是怪異。

“所以你們留在這裡坐什麼?”

陸小二最後問了這樣一句。

南島平靜地說道:“等妖族渡海。”

陸小二怔怔地坐在那裡,看著這個傘下無比平靜的少年。

“師叔覺得他們應該渡海離開?”

南島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

“渡海離開自然是好事。”

山照水平靜地坐在那處壁壘之上,身旁程露與西門站在那裡,遠處鎮上長街之上,一個很是失落的北巫長久地停留著。

妖族渡海而去,也許真的是件好事,只是對於這樣一個企圖借勢在北方立足的北巫道年輕人而言,自然是最大的壞事。

寸功未建,如何能夠讓世人接受他們。

命運是擦身而過的,天意是從不由人的。

在最初想著的那些慷慨而赴死的理想化的故事之中,自然不應該是這樣的一個結局。

雲絕鎮的故事的大概有些美滿了。

他們不用面對那些洶湧而來的妖族,去死守這樣一個關隘之鎮。

然而對於北巫道而言,這是最壞的結局。

一如花無悲當初在南衣城賭輸了,死在了張小魚的紅中之劍下一般。

有缺也輸了。

妖族不來了。

他們也不能過去了。

那樣一個成道踏雪境的少年用一場風雪起勢,逼得整個白鹿的故事都停了下來。

有缺輕聲嘆息著,轉身吹著頗為寂寥的春風,離開了這裡。

至於妖族渡海為什麼是好事,他大概也不是很想去聽。

程露與西門回頭看了一眼那個離開的北巫,什麼也沒有說。

那是北巫道的故事北巫道的遺憾,而不是他們的。

“這為什麼是件好事?”

程露自然不能理解這個人間劍宗師兄的看法。

當初山照水從白鹿北面走來的時候,自然便看見了那些故事,只是他什麼都沒有說,也沒有做,只是斬落了秦桑的劍,而後告訴她自己在雲絕鎮等她。

這個縱使上了年紀亦是顯得如同青山照水一般乾淨俊美的師兄,當然在所有人都還被矇在鼓裡的時候就知道了那些東西。

所以此時很是平靜。

“我知道你擔心什麼,妖族是化物族群,匯聚之地成為妖土,自然會不斷催生新的妖族誕生,他們的壽命久遠,一旦假以時日,自然會成為人間的一大強敵。”

山照水所說的自然便是程露的想法。

“難道不是這樣嗎?”

程露皺眉說道。

山照水輕聲說道:“自然是這樣。只是程露啊.....”

這個年輕三劍之一的四破劍側身認真地聽著。

“你想想千年前的故事。”

山照水微微笑著。

千年的故事是什麼,世人自然誰都清楚。

妖族初生,被槐安后帝李阿三舉槐安之力,一路驅逐而去,帶著殘餘的妖族,遠渡大澤,越過黃粱誅妖軍的追殺,奔赴幽黃山脈。

他們在幽黃山脈上待了二十年,而後便開始重回人間。

“他們不是當年的妖族。”山照水抬頭越過青山,如同可見白鹿北面的那些正在伐木為舟的妖族一般。

“當年妖族初生,便是自己都未曾真正適應認知接受這個人間,所以才會在倉皇之中,狼狽而去,在貧瘠得只有黑土與傘樹的幽黃山脈上屈居下來。”

“但是現在與當年不一樣了。”

“他們已經在這個人間生活了千年,便是他們自己都未曾意識到一些東西——他們也會把人間叫做我們的人間。當年的那些妖族們都會想著故土難離,更何況這些已經在人間生存習慣了千年的妖族?人間的繁華,不止是我們放不下,便是他們,也很難捨棄。”

“當今局勢,南方確實面對著前所未有的困境,黃粱之變導致了整個人間都不得不為之警惕,繼續與妖族僵持下去,自然只會讓南衣城內外交困。”

山照水輕聲笑著。

“所以不如任由他們暫且離去。人間之勢,確實堵不如疏。那個師弟說得很對,雖然有可能是氣話。”

程露默然無語。

倘若當時他沒有拔劍指向那個傘下的少年,讓他想起了南衣城頭的故事,大概故事也許尚且不會這麼快速地發展到如今之地。

“倘若妖族真的適應了幽黃山脈的處境呢?”

西門輕聲問道。

“世人都不能,妖族自然也不能。”山照水很是平靜地說道。“幽黃山脈,縱使在當年黃粱神鬼庇佑的時代,都是被稱為死地絕地,除了黑土傘樹與高山風雪一無所有,而且那樣一個地方,距離冥河太近,會使人的生機剝離。你覺得妖族如何能夠長久地存留在那樣一處地方。”

“他們今日渡海而去,來日自然會沉默地渡海而回。”

山照水站了起來,緩緩說道:“世人在人間已經生活了不知多少歲月,我們對於這片遼廣卻也狹窄的人間的瞭解,遠甚於任何存在——包括神鬼。那是一種存在於生命本能力的選擇,告訴了我們哪裡可以去,哪裡不能去。”

“是謂傳承。”

“而妖族要明白這個道理,依舊需要很長的歲月。”

山照水轉頭看著身後的兩個年輕人。

“所以由他們去吧,春天去了,冬天他們就會回來。”

程露與西門安靜地坐在那裡,似乎在思考著這個人間劍宗師兄的這些話。

......

北巫道的人在傍晚時分,離開了雲絕鎮。

白鹿的故事在一些雪色裡停了下去,他們自然也便沒有繼續留在這裡的必要。

那些北巫之人們在青山裡向著山月方向而去,他們要借道山月,繼續往北而去。

白鹿的妖族渡海離開了,但是依舊有些地方沒有。

飄風不終期,驟雨不終日。

白鹿的驟雨來的急去得也急。

但是南方還有許多地方的春雨,依舊在斷斷續續地下著。

他們要去趕赴風雨,希冀能夠從其中追上一些命運的尾巴。

西門很是客氣地送了他們一程。

同時也很是疑惑地問了一個問題。

“北方真的有這麼好?”

有缺當時沒有能夠正面回答這個問題,只是看著那些沉默向暮色裡而去的北巫們,想了很久,緩緩說道:“我們還不知道,畢竟想象與現實,總是有著莫大的差距,但假如日後我們知道了,就會告訴西門大人。”

西門嘆息一聲說道:“誰知道我們還能不能活到那個時候。”

如果是在以前,西門這樣的人自然不會說這樣的話。

以前的人間,安安靜靜,平平穩穩。

像是一條偶有風波但難起湍流的大河。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聽說在流雲劍宗更北一些。

那個叫做陳青山的人遭遇了一些伏殺,那一場戰鬥之中,他沒有禮人間,直接拔山而戰。

人間也許也震撼於那樣一個拔山的道人。

只是對於西門他們而言,陳青山拔出的不是山。

而是人間平穩了千年的基石。

北巫道便在那些令人很難心安的暮色裡離開了這處鎮子。

......

北巫道尚且趕上了這場白鹿的對峙。

從南衣城而來的姜葉,卻只看見了在小鎮簷脊上看山看水的山照水。

山照水的名字不算久遠。

姜葉只是一眼,便認出了那個坐在屋脊上喝著淡酒的師兄。

“我好像來晚了,師兄。”

姜葉揹著青菜劍,停在了雲絕鎮的街頭,看著那位五十歲的師兄說道。

山照水低頭看了一眼姜葉,輕聲笑了笑,說道:“來了就不算晚。”

姜葉似乎沉默了許久,而後看向北方說道:“師兄既然出現在了這裡,那麼應該見到了那個少年。”

白鹿的那個故事,正在向著南面擴散著。

姜葉哪怕來晚了,終究也是聽到了一些風聲。

山照水微微笑道:“見到了,而且出了一劍,那個少年很是厲害,把我的劍都打掉了。”

姜葉沉默地站在那裡聽著這個胡編亂造的天方夜譚的故事。

“春雪師姐也沒有對他動手,大概唯一做了一些實事的,就是天塹鎮的楚師兄。”

楚腰出了手,只是很可惜在機緣巧合之下輸了。

姜葉抬起頭來,這個劍宗弟子晚來了一些,自然是因為多走了一些地方,看著山照水,輕聲說道:“這與我當初所想的不一樣。”

山照水輕聲笑道:“當然不一樣,南衣城的事南衣城解決。人間的事,才需要人間解決。更何況,不欺人間年少六個字,你覺得我們有什麼理由向著那樣一個少年真正出手?”

鍾掃雪當初替秦初來掃雪,便是因為張小魚走在人間,被逼得不得不上山而去。

而且大家都不是什麼少年,自然該如何便如何。

姜葉沉默下來。

山照水倒是嘆息了一聲。

“其實我倒確實想過真的動手,畢竟我離開南衣城的時間,還不算久遠。只是那個少年太坦然了,坦然得我都不好意思下手——所以南衣城的故事,到底是怎麼個事?”

姜葉安靜地站了許久,而後輕聲說道:“這大概需要從雲夢澤起了一場霧開始說起。”

“......”

山照水揮了揮手,說道:“算了,太長了,我也懶得聽了,這個故事就到此為止吧,不要讓人間別的師兄們為難了。”

姜葉沉默了少許,說道:“好。”

“所以那個胡蘆娃怎麼樣了?”

“已經無礙了,只是大概沉浸在夢裡,不肯醒過來。”

山照水輕聲笑道:“那看來應該是一場頂級美妙的夢。”

南衣城之中的那個少年的那場夢,自然是很好很好的。

鼠鼠沒有死,張小魚也回來了,陳懷風娶到了媳婦。

團團圓圓,美美滿滿。

對於那個少年而言,這是人間最好的一個夢。

姜葉亦是如此認為。

二人在鎮中寒暄了一陣,這個揹著青菜劍的劍宗弟子繼續向著北面而去。

來了就不算晚的意思就是,人間自然還有一些地方需要劍宗的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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