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半浮生提示您:看後求收藏(第八十七章 雪在春日,春在桃花,我在浪漫,此劍天上來,秋雨半浮生,試讀吧),接著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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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撐著黑傘,站在桃花紛飛的春日湖邊,抬頭怔怔地看著懸停在人間的萬千劍光。

這樣的一副畫面,哪個少年不愛呢?

無怪乎陸小三每日背劍名背得爛頭焦額,卻還是堅持著來這裡背了那麼久。

南島也是這麼想的,所以在短暫的失神之後,卻是輕聲笑了起來。

草為螢在一旁歪著頭看著他,說道:“你笑什麼?”

南島將手中桃花劍送回鞘中,抬手輕觸著面前的一柄寒光之劍,當少年的指尖觸碰到那柄名叫琴心的劍時,劍身卻是不住的輕鳴著,無數劍意流轉,而後化作劍光射向遠方雲崖之中,又在不斷縈繞的劍鳴之中,落回南島身前。

“我在想,陸小三那個傻小子,要是看見了這一幕,會不會激動得昏過去。”

草為螢握著葫蘆喝了口酒,很是認真地想了想,說道:“大概會。”

南島輕聲笑著握住了那柄重新歸來的琴心劍,看向一旁的草為螢,說道:“這柄劍的另外幾柄是什麼?”

草為螢看著南島手中的那柄劍,想了想,輕聲笑著說道:“早服還丹無世情,琴心三疊道初成。”

南島沉思了許久,而後看著草為螢說道:“所以你是怎麼把它們分開斷句的?”

草為螢笑了笑,隨手招來一劍,上面只有一個字。

早。

草為螢先生在劍上刻了個早字,只是大概並不是為了提醒自己要趕早。

草為螢把手裡的劍給南島看了一下,說道:“你看,就是這樣刻的。”

自然無拘無束,想如何刻就如何刻。

可以刻一字,也可以刻一句,甚至一個字都可以分開刻。

譬如愁字都可以刻兩柄劍,一柄叫做秋,一柄叫做心。

只不過這大概也是一個需要注意的問題。

所以南島才會有此一問,不然總覺得有些劍名會稀奇古怪。

少年低頭看著自己手中的琴心劍,大約是劍在手中的原因,這柄才始從劍湖之中出來的長劍之上,卻也是開始帶著許多細雪,少年手中微動,那些細雪便落向了腳下,在一地桃花裡化作一場微渺的風雪。

“難道我真的要同時握住這麼多劍?”

南島看向一旁的草為螢,而後目光落在了他手中的酒葫蘆上。

草為螢輕聲笑著,說道:“自然可以,不過鎮子裡沒有這麼多的桃花釀給你喝。”

南島想了想說道:“不喝桃花釀也是可以的。”

草為螢挑了挑眉,看著南島說道:“你的酒量很好嗎?”

南島輕聲說道:“應該還行。”

草為螢輕笑一聲,將自己手裡的酒葫蘆遞了過去。

“請。”

......

人間無數草為螢。

草為螢只是當初少年順手取得一個名字而已。

那麼南島自然也可以是草為螢。

所以天上鎮也可以有著無數個少年醉醺醺的抱著風雪長劍在花海里躺著。

南島依舊坐在桃樹下,握著草為螢的酒葫蘆喝著酒。

大概就像那個去了人間的草為螢所說一樣,這個胡蘆是胡謅的仙家法寶。所以想喝完的時候,便可以喝完,不想喝完的時候,便可以飲盡生死。

胡蘆裡的酒早就不是桃花釀了。

南島在裡面喝到了很多種酒。

有天上鎮的,工藝粗劣,帶著燒味的酒,有南方細雨綿綿的酒,有北方風沙烈烈的酒,還有某種帶著歲月悠長意味的清苦的酒。

有些是酒,有些是水。

譬如東海之水,譬如冥河之水,譬如天上的雨水,譬如人間的泉水。

南島喝到後面,早已經分不清什麼是酒什麼是水。

所以也不知道哪個才是自己。

是正在喝酒的是南島。

還是早在醉意迷離裡,順手握了一柄劍跑去花海中睡著的南島。

也許是東島也許是西島,甚至可能是可能會寫詩的北島。

於是少年撐著傘,喝得人間輝煌,大湖晴朗。

喝得無數風雪落到了這處春日小鎮裡,鋪落成一場春雪。

鎮子在雪裡,桃花在雪裡,劍湖在雪裡,雲崖山嵐也在雪裡。

而雪在春日裡。

春天也在桃花裡。

桃花落了笑眯眯地草為螢一身。

草為螢笑眯眯地看著那個醉飲的少年。

或許苦難降臨人間,本就是為了化作浪漫一場。

浪漫的人間,酒裡的人間。

少年握著葫蘆,提起劍來,踩著那些紛飛在春日裡的雪花,向著劍湖之中踉蹌而去,直到執傘握劍立於劍湖雲崖之上,少年才停了下來,仰頭喝著胡蘆中的酒,而後轉回身來,將酒葫蘆掛在了腰間,醉眼迷離的面對著一湖劍光與風雪,輕聲說道:“請。”

草為螢依舊只是笑眯眯地坐在湖邊。

而那些滿是劍光風雪的春日大湖之上,卻是緩緩出現了一個白衣男子的身影。

南島那一劍自然不是請那個坐在湖邊的青裳少年,也不是神海中自己的心我。

而是所有的鬱結的東西。

只是那樣的東西自然不會出劍。

所以大概只有自己才會最瞭解自己。

桃花在南島說出那個請字的時候,便出現在了劍湖之上,抬頭看著風雪疏落的天穹,而後抬手握住了另一柄劍。

三疊。

琴心三疊道初成。

為了疏解一切所不能紓解的東西。

風雪之中,少年執劍而來。

桃花提劍而迎之。

兩劍相交,有鏘然劍鳴,有燦然劍光,有浩然劍意,有泠然風雪。

琴心三疊,一觸即分。

桃花拖劍而去,劍鋒走筆平湖,飄雪落花之湖中拖曳著陣陣波紋,而後一劍挑雪而來。

執傘的少年似乎在醉意裡找回了許多的東西,一手緊握著手中之傘,一手反執寒光之劍而迎之,在劍意橫流之中,盪開那一劍,而後如同風中翻飛之花一般,劍於湖面之上劃過一道如雪白痕,向著桃花橫斬而去。

桃花平靜地提劍傾斜,只剩一個腳尖落於大湖之上,待到那一劍鋒芒擦過身前,而後迅速回正身體,一劍定於大湖之上,萬千劍意流轉,盪開千層波紋,風雪劍湖之上,卻是瞬間無數劍光疏影橫斜般斬落。

好一個太白狗。

少年平靜地鬆開了手中的劍,握住酒葫蘆,一口不知何年的苦酒飲入喉中,而後身前出現了另一個少年,抬手握劍,穿越劍光風雪而去。

此劍,定勝負。

少年執劍停在了手中空空如也的桃花身前。

萬千劍光落於黑傘之上,彌散而去。

而身後那個飲酒的少年,卻是悄然散去,酒葫蘆落向大湖之中,沉浮著,向著湖岸而去,而後被另一個青裳少年撿了起來,笑眯眯地喝著。

劍湖之上兩個身影靜靜地佇立著。

而後桃花散去,只剩了那一個醉意裡清醒地看著春日風雪的少年。

......

“所以你贏了。”草為螢笑眯眯地看著面前抱著胡蘆喝著酒的少年。

南島帶著醉意坐在桃樹下,輕聲笑著說道:“是的,而後桃花散去,只剩下了那一個醉意裡清醒地看著春日風雪的少年。”

劍湖之上的劍光,來自這個喝了酒的少年的敘述。

這是可閒走人間八萬裡也可停於湖上席捲著劍風的心中之劍。

“所以你為什麼不斬下去?”草為螢笑眯眯地說道,“斬去心我,登人間高樓,以忘我之境踏天而去。”

南島坐在傘下,喝了口酒,向著一旁的大湖上看去,湖上風雪寧靜,劍光懸停,什麼也沒有發生,如同那裡真的發生過一場少年意氣的劍道之爭一般。

“我斬不下去。”南島輕聲說道。

沒有什麼理由,只是斬不下去。

心中之劍懸停在桃花身前,便意味那一劍依舊不是斬出的時候。

草為螢只是笑著。

而後看向凌亂的紛飛在整個天上鎮的那些風雪。

“我應該讓你翻過山去,再喝酒的。”

南島倚著桃樹,說道:“為什麼?”

草為螢笑眯眯地說道:“春雪固然有種肅冷的生機之美,但是終究是很冷的,我怕熱,但也不是那麼喜歡冷,雪自然是好看的,但是就像你們人間某個小子一般,又想看桃花,又不想讓它結果,於是便出現了那樣一株永遠盛開的桃樹。”

人間的某個小子,大概便是叢中笑這個將那本自己親手寫的《桃花美學》奉為圭臬的老傢伙。

南島輕聲笑道:“所以你是怎麼解決的?”

草為螢輕聲說道:“風吹開雲霧了,你倚坐在春日桃花暖陽裡,越過那些清冷的山崖,向著遠方看去,彎彎曲曲的小道在人間安靜地蜿蜒著,一片疏離的灰色的山脈之上,頂著一抹雪色。”

南島眯著眼睛想象著那種畫面,而後緩緩說道:“你漏了一口寧靜的春日大湖。”

草為螢哈哈笑著站了起來,站在湖邊向著雲霧山崖眺望而去,說道:“是的。”

南島坐在樹下喝著酒,而後將手裡的酒葫蘆遞給了草為螢。

“酒喝完了。”

酒自然沒有喝完,草為螢接過來,晃了晃胡蘆,仰頭喝了一口,緩緩說道:“神海里的劍意散盡了?”

南島平靜地說道:“沒有,我留了一些。”

草為螢挑了挑眉,說道:“是故意的還是不小心的?”

大概是故意不小心的。

所以南島說道:“在神海角落裡,我留了一片風雪,桃花會去蓋一個草廬,住在那裡面,就不用整天坐在樹下像個無家可歸無處落腳的人一樣了。”

傘下的少年說著,從身後拔出了自己的桃花劍,劍身之上劍意流轉,少年輕聲說道:“而且,這樣的風雪,確實可以淬鍊劍意。”

草為螢輕聲笑著,說道:“確實很好。”

二人站在湖邊,小鎮的春日風雪正在緩緩平息下來。

“這場雪怎麼辦?”

南島看著天上鎮的這場雪,又回頭看向花海之中——那些抱劍而眠的少年們已經消失不見,只有許多醉醺醺的長劍在花雪之中安靜的躺著。

草為螢笑著說道:“沒關係,讓雪再留一會,我也很多年,沒有見過這樣一場雪了。”

“不是說怕冷?”

“我可以克服。”

兩個少年相視而笑。

“鎮上的人呢?”南島回頭看著鎮子,那條老狗不知道跑哪裡去了,大概是第一次在草為螢的春日小鎮裡見到雪,曾經倉皇地叫過一陣,而後夾著尾巴溜到某家酒肆的爐子旁去了。

“他們總要見雪的,只活在春天裡,不能算做人間。”草為螢喝著酒靜靜地說道。

“他們要見草木生長,也要見萬物搖落。”

“而後在哭聲裡迎來新生,也在喧笑中迎接死亡。”

“然後罔視真假,誠懇地承認,這是我所擁有的一生。”

草為螢轉頭看著傘下的少年,微微笑著。

“就像你們,就像我們一樣。”

傘下的少年靜靜地看著青裳的少年,而後輕聲說道:“其實我並不能明白你在說什麼。”

草為螢輕聲笑著,沿著大湖走去,說道:“你以後自然會明白的。”

南島沒有在糾結這個問題,看著草為螢沿著大湖走去的身影,說道:“你去做什麼?”

草為螢想了想,喝了一口酒,抬手比劃著。

“想辦法把這些雪送到遠處,那些蜿蜒小道通往的疏離的山頂去。”

可見青裳少年確實還是怕冷的。

怕冷的人,一般也怕流離。

因為流離總是冷的。

......

南島撐著傘回來的時候,便看見陸小二抱著劍,帶著那頂狗耳朵帽子,坐在峽谷外的山石上,安靜地等待著。

人間風雪未曾止息,也分不清天色,南島卻也是不知道現在什麼時候了。

“你在這裡做什麼?”

小少年似乎是在發著呆,驟然聽到有人說話,下意識的握住了懷裡的劍。

抬頭看見南島之後,才鬆開了劍柄,很是緊張地看著南島。

“師叔你回來了?你沒事吧?”

南島自然沒事,而且大概還想吃點梅子。

南島走到小少年身前,替他把肩頭的一些積雪掃去,笑著搖搖頭,說道:“自然沒事,昨天你樂師叔已經給我治好了。”

陸小二看著南島那誠懇的神色,點了點頭,又低下頭去,輕聲說道:“那太好了。”

南島看著陸小二那有些愧疚的神色,好奇地問道:“怎麼了?”

陸小二抱著劍從山石上跳了下來,在雪中走著,緩緩說道:“可能是有些怕吧,師叔對於嶺南太過重要了,那個東海來的女子陪你出去了那麼多次,你都沒有出什麼事,我陪師叔出去了一次,師叔便昏迷了......”

南島輕聲笑著,與陸小二一同往峽谷裡走去,而後問了個問題。

“你是聖人嗎?”

陸小二回頭看著南島,而後茫然地搖了搖頭。

“聖人都不知道禍福,你又怎麼能夠知道呢?”

陸小二倒是鄭重地說道:“聖人是能夠知道禍福而不想知道,我是想知道禍福卻不能知道。我也是讀過書的。”

青牛五千言這種爛大街的道文,自然誰都有可能看過。

不知道是被十一二歲的小師侄給辯駁到了,還是被那句我也是讀過書的給刺激到了,南島很沒好氣地在陸小二頭上敲了一下。

“我當然知道!”南島大概有些心虛,下意識地提高了音量。

“我這是為了勸解你寬慰你。”

陸小二回頭看了一眼這個沒比自己大多少的小師叔,大概是瞥見了一些發紅的耳根,所以倒也沒有再說什麼,只是點了點頭,說道:“哦,所以師叔先前是去哪裡了?”

南島回頭看著那處風雪之中安靜的,世人不可見的高山斷崖,輕聲說道:“我去浪漫了一下?”

“樂師叔不是說你去洗劍去了嗎?”

南島想了想,說道:“洗劍當然也可以是浪漫的。”

陸小二雖然讀過書,但是終究還只是小少年,故作穩重,不是穩重,假裝成熟,也不是真的成熟,所以很是好奇地問道:“怎麼個浪漫法?”

南島回想著天上鎮之中的那些事情,輕聲笑著說道:“坐於桃花樹下,與師友飲酒,大湖春風吹來細雪,於是執劍而動。以風雪烈酒與友人的笑聲洗劍,自然是浪漫的事情。”

請君為我飲風雪,請君為我滿金樽。

我欲執劍舞少年。

請君為我傾耳聽。

陸小二大概明白了,只不過穿過峽谷走去的時候,看著谷外那棟小紅樓,想了想說道:“為什麼不讓樂師叔一同去。”

南島挑了挑眉,看著小紅樓上那個懶懶散散地趴在護欄上笑眯眯地看著風雪的師弟。

“大概你樂師叔去了,就不浪漫了,就會很饞了。”

於是變成了——請君為我熱銅爐,請君為我炙魚膾。

陸小二抱著劍,在風雪裡很是瞭然地笑著。

而後看著一旁的南島,說道:“師叔當真沒事了?”

南島輕聲笑著說道:“自然沒事了。”

陸小二點了點頭,然後向著峽谷下方走去。

“那我去小白瀑那裡練劍去了。”

陸小二自然是勤勤勤懇的。

“嗯,去吧。”

南島一直目送著陸小二的身影消失在峽谷風雪崖坪上。

一旁青椒的小木屋中頗有些不寧靜,劍意環繞,大概也是到了越過斜橋之境的關鍵時候。

南島卻是有些慶幸自己那日的明智之舉。

不然若是青椒真的入了人間青蓮之境,大概自己哪怕借了風雪白衣,也不一定打得贏。

南島自然沒有去打擾她。

轉身向著小樓走去。

只是才走了沒幾步,便聽見樂朝天的聲音從小樓上傳了下來。

“師兄,你回來了,有沒有帶魚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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