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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東海往北百里,某處平原邊緣的山間。
青山覆雪,無比寧靜。
平原之上有著無數的燈火聚落,如同繁花鋪落於原雪之上一般。
繁花中心是一處沿海小城。
叫做清角。
何由青山笑我,原是人間吹角。
憑誰教萬里明月,寥寥寂如空雪。
秋水帶劍走在原外雪山間的時候,看著山外那片平原之雪,卻是莫名地想起了這闋不知何時聽聞過的西江月。
但是今日的故事,卻是與那片立於十二月的雪中的平原之城無關。
只是山間某處石潭之下的一片月色而已。
一如卜運算元所說,這個在東海小鎮吃了一碗人間紅油臊子面的高崖之人,在踏著雪色與月色,帶著劍走到了二人停留的這處清潭邊。
王小花不安地站在卜運算元身旁。
她雖然看不見人間月色裡有著怎樣一個白髮女子而來,但是她聽得見那種踩雪的窸窣的聲音。
雪中落枝咯吱地斷了。
於是那些踩雪的聲音也停了下來。
王小花攥緊了卜運算元的手。
“缺一門謝朝雨,見過崖主。”
卜運算元立於清潭邊山月之下,握著王小花的手,很是恭敬地向著清潭對面的白髮女子行了一禮。
一身橘色衣裙的女子只是握著那柄劍站在月色盪漾的潭邊,看著潭中一瀑明月照雪,輕聲說道:“我既然已經下了崖,自然便不算崖主。”
人間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裡,都不會有崖主。
卜運算元緩緩說道:“枯守高崖,坐守人間,哪怕再往後千年,崖主依舊是崖主。”
秋水只是輕聲笑著,說道:“我以為世人不會喜歡崖主這個詞。”
世人也許喜歡,也許不喜歡,但是想來這個寂寥了千年的白髮如雪的女子,應當是不喜歡的。
卜運算元頗為嘆惋地看了對面的那個女子許久,而後說道:“所以人間應該叫什麼?”
“叫我秋水,或者叫我師姐,都可以。”
人間自然不會真的敢叫這個女子秋水。
哪怕她真的叫秋水,也真的是幽黃山脈南端,那條叫做秋水的冥河尾巴所化之妖。
人間也不會叫她師姐。
這個千年前前代崖主紅衣的獨女,在當下人間的輩分,自然高得嚇人。
所以說來說去,世人大概依舊只會叫崖主。
甚至都不會是宗主。
曾經存在於磨劍崖上,那個被稱作十年劍宗的劍派,早已經隨著前代崖主紅衣在冥河的死去,消失在了人間。
千年磨一劍,霜刃未曾試。
卜運算元的目光落在了秋水手中的那柄劍上。
劍形古樸,厚重,也沉悶。
這樣的劍,往往適合劈砍。
“這是人間千年來第一次見到這柄劍。”卜運算元輕聲說道。
秋水低頭看著手中之劍,而後緩緩說道:“你很失望?”
卜運算元輕笑著搖著頭說道:“曾經開過天的劍,哪怕它只是一根燒火棍,世人也不會失望,更何況,便在方才,我還受過一些劍意。”
秋水看著清潭邊的大片血色,卻是略有些歉意地說道:“這樣一柄劍,要從濁劍臺清泉中取出來,難免會有些劍意逸散,這是無意之舉。”
卜運算元自然知道這是無意之舉。
但凡有意,他便不止是吐血這般簡單。
千年前叢中笑的那一句想也不可以,想也有罪,人間自然曾經聽聞過。
那個前代人間第一劍,只是想了想拔劍,便差點被劍意碾碎在雲夢澤邊。
倘若秋水真的有意,那麼此時的人間,早已萬里明月如空雪。
二人各有嘆惋地在潭邊站了許久,而後目光落向了卜運算元身旁,那個惴惴不安的小女孩身上。
“大司命?”
秋水看著王小花那雙被矇住的眼睛,緩緩說道。
卜運算元輕聲說道:“是的。”
秋水靜靜地看了許久,而後緩緩說道:“千年前,他們還在的。”
卜運算元看著那個歷經了人世千年的白髮女子。
“崖主曾經見過?”
秋水平靜地搖搖頭,說道:“我沒有,但是某個瘸子大概見過。”
某個瘸子,自然便是當年帶領萬妖渡澤的妖主,曾經槐安的禮部尚書。
“某個瘋子也見過。”
秋水無比平靜,無比淡然的,也無比釋然地說著。
卜運算元自然知道秋水說的那個瘋子是誰,有些故事,自然已經成為了陳年的歷史,隨著冥河而去,再不見蹤影。
“所以他們都是在這千年裡死去的。”
卜運算元輕聲說道。
秋水抬頭看著人間山雪之上的月色,以及那些月色之後,更為深沉悠遠的夜穹。
“也許是的。”
而後她低下頭來,身後一瀑長髮如同白雪一般在月色裡流淌著。
“讓她過來。”
卜運算元點了點頭,抬手摸了摸身旁小道童王小花的頭頂,輕聲說道:“去吧。”
王小花猶豫著,眼眸之中似乎有著什麼東西在不安地躁動著,像是某些深刻入骨的恐懼一般。
卜運算元握了握她的小手,輕聲說道:“沒關係的,我與你說過的,崖主是好人。”
王小花感受著卜運算元手中漸漸恢復的溫度,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些,在月色裡站了許久,終於鬆開了這個老道人的手,而後向著那個女子聲音傳來的方向,一步步緩慢的走去。
小道童踏在了清潭水中。
月色凌亂,卻也像是一條揉碎在了水中的清光小道,承載著小道童一步步,向著潭邊的女子而去。
直到可以聽聞那種雪月之下,極其細微的心跳聲。
但是那些心跳很是緩慢,很是輕微。
就像一個蒼蒼暮年的老人一般。
有隻手牽住了小道童的手,那隻手很是纖細柔軟,卻也冰冷,像是人間蒼老的,獨自坐在牆角曬著太陽的,在歲月裡流失掉了生命的溫度的老人一般。
王小花想起了卜運算元最開始說的那句話——有人要死了。
有人也要來看看自己。
不知道為什麼,當這兩句話聯絡到一起的時候,原本依舊有些惴惴不安的小女孩卻是安心了下來。
於是她也像捏著咳血的卜運算元一樣,捏了捏那個指骨冰冷的女子的手。
秋水笑了笑,看著面前的這個扎著朝天鬏的小道童,輕聲說道:“你叫什麼名字?”
“王小花。”王小花如是說道。
秋水笑著,摸了摸她的頭,說道:“還真是人間氣啊。”
王小花聽著這句感嘆,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些什麼,也許什麼也不用說,只是一句尋常的感嘆而已。
然後她便感受到了一隻手輕觸在了自己繫了很久的眼帶上。
王小花下意識地伸手抓住了那隻手,搖搖頭說道:“師父說了,不能取下來。”
“沒關係,我只是想看看你眼睛裡的東西。”
秋水輕聲說道。
王小花猶豫了很久,沒有聽到卜運算元的聲音,而後緩緩鬆開了手。
於是很久都沒有見過的人間月色與雪色,一併落入了王小花眼中。
王小花怔怔地看著那些清皎的月色,清冷的山雪,還有面前這個神色柔和,模樣溫婉,一點也不像卜運算元所說的那樣人間疏離而清冷的女子。
只是當她正想說什麼的時候,眼眸裡突然出現了一個衣袍寬大的黑色身影。
而後清潭邊似乎有著劍鳴聲。
王小花驚惶地想要往後退去。
只是很快那道黑色的,被卜運算元他們叫做大司命的身影,便消失在了眼眸之中。
那柄劍也沒有出鞘,只是立在了雪地之中,那個叫秋水的橘衣女子一瀑白髮如流,平靜地抬手按在劍鐔之上。
什麼也沒有說。
也什麼也沒有做。
王小花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那條眼帶再度被蒙在了眼睛上。
而後那隻缺少了許多人間溫度的手再度緩緩地撫摸著她的頭頂。
“沒事了。”她聽見秋水輕聲說著。
那隻手抽離而去。
她便聽見了那種如同先前一般的踏雪聲緩緩離去。
卜運算元踏過清潭,來到了身旁。
王小花萬般不解地重新牽住了這個老道人的手,問道:“她做了什麼嗎?”
卜運算元輕聲說道:“沒有。”
王小花沉默了很久,而後緩緩說道:“那她要做什麼嗎?”
“也沒有。”
“那這是什麼意思?”
卜運算元在那裡靜靜地站了很久,輕聲說道:“這是在告訴某些存在,人間還有劍的意思。”
王小花似乎明白了什麼,輕聲說道:“所以他們都是死在了劍下?”
“我不知道。”卜運算元的聲音很平靜,“那是越過了命運與人世之外的東西。”
王小花還想說什麼,卜運算元卻是已經牽著她的手,繼續往前走去。
“我們走吧。”
“去哪裡?”
“聽聽世人如何過年的。”
......
南島的第二個劍鞘做好了,伍大龍對於自己師弟的劍鞘,做得很是用心,用上好的礦石做了底料,又包上皮革,防止傷手。
但是南島還沒有來得及試,就病倒了。
是在和陸小二在下山的時候,陸小二說我肯定不會告訴別人。
南島說嗯。
然後人就倒了下去。
如果是陸小三,肯定會想,我不過是略表心意,你就這麼激動的倒了,那我怎麼辦?
陸小二不會。
南島倒下去的時候,小少年便眼疾手快地丟了劍,一把扶住了走在前面的師叔。
而後看著自己師叔那蒼白的臉色,又用著自己並不充裕的元氣探知著身體,可惜才始進入南島體內,那些元氣便被震了回來。
鬼知道陸小二這麼一個小少年,是怎麼把南島在嶺南風雪裡扛回來的。
回來的時候,樂朝天正在樓上面朝著風雪坐著,看著人間夜色。
陸小二精疲力盡地將南島拖到了樓上。
“樂師叔,我知道你不是一般人,快來看看南師叔怎麼了?”
陸小二一上樓,把南島放在了爐前,便扒著門對著門外坐著看夜雪的樂朝天匆匆說道。
樂朝天自然是在坐看夜雪,甚至還在彈著琴。
但是這樣的瀟灑裡,自然也是有著別樣的悽慘。
所以陸小二話說到一半,聲音便慢慢低了下去。
樂朝天臉色也是有些蒼白,身前的琴上還有血。
不過在聽到了陸小二的呼救之後,樂朝天還是站了起來,一面捂著唇低低地咳嗽著,一面走進了樓裡。
看見了南島那般情況之後,樂朝天心中大概也是有些瞭然,而後轉頭看向一旁的陸小二,說道:“你去樓下摘點剛好被雪蓋了一半的桃花,再找點溪邊沒有草中剛好沒過草莖的雪,化成水,最後再去天涯劍宗裡,打點酒來。”
陸小二一臉茫然地說道:“這樣可以讓師叔醒過來?”
樂朝天搖搖頭說道:“還需要一些東西,不過我這裡有,你去弄就可以了。”
陸小二雖然有些不明白,但還是老老實實地跑了出去,在樓外風裡翻了半天,找了一片被雪蓋了一半桃花,然後又撅著屁股,在山道邊的已經快被凍住了溪流旁,找了好久的草莖之雪,最後又跑去天涯劍宗的小樓裡,打了一壺酒。
等到陸小二重新上樓的時候,樂朝天正拿著一隻碗,神神叨叨的在那裡擺弄著什麼,碗中隱隱有些幽藍的色彩。
給小少年看得一愣一愣的。
老老實實地把那些聽起來很是古怪但是好像又沒什麼用的東西交給了樂朝天。
樂朝天一面面色蒼白的坐在那裡,一面把桃花,溪雪之水,還有那壺酒,一併混合,倒入了碗中。
陸小二便在一旁緊張的看著,然後只見樂朝天鼓搗了半天,把碗裡的東西在爐火裡過了好幾遍,然後才走到了南島身旁,託著他的頭餵了一些。
“這樣就可以了?”
陸小二狐疑地看著樂朝天。
樂朝天神色有些凝重,並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南島,過了好一陣,雖然南島臉上依舊蒼白,但是樂朝天的臉色倒是慢慢放鬆下來,出了一口氣,捂著嘴唇咳嗽了兩聲,看著陸小二說道:“接下來還要喂幾次,等喝完之後,就會沒事了,你先回去吧。”
陸小二看著樂朝天臉上放鬆下來的神色,倒也是跟著輕鬆了起來,長出了一口氣,說道:“好的,那我明日再來?”
“嗯。”
樂朝天坐在那裡淡淡的應到。
小少年精疲力盡地走下了樓去。
樂朝天等了許久,挪到了門邊,穿過風廊看著陸小二在雪中遠去的身影,鬆了一口氣,反手拿起一旁的那碗頂多算是桃花水酒的東西,一口悶了下去,輕聲笑著說道:“開什麼玩笑,我是唯物的道門修行者,又不是什麼江湖神棍。”
不過神棍自然也有神棍的生存之道。
譬如用神神秘秘的東西來治心病,他們很是擅長。
樂朝天自然看得出來,小少年一路扛著南島頂著風雪回來,又驚又怕,心神不寧。
所以乾脆裝模作樣的治了一下病,只不過這個病,不是給南島治的,是給陸小二治的。
至於南島。
樂朝天喝完了酒,有些醉意上頭,只是抬手給這個握著傘昏迷著的少年把了一下脈,便什麼也不管,在一旁擠了擠,開始安安靜靜地睡著覺。
......
第二日的清晨的時候,陸小二便過來了。
跑到樓上看著已經恢復過來,正在悠然地睡著的南島,又看向一旁被自己吵醒了的樂朝天,眸中閃著異樣的色彩。
“師叔,您可真是神醫啊!”
樂朝天的面色倒是依舊蒼白,懶懶散散地揮著手,打著哈欠說道:“小事而已,行走人間,總要會三兩絕技,只會彈曲子,自然是不夠的。”
陸小二點著頭,又看著樂朝天的臉色,問道:“師叔你這是怎麼了?”
樂朝天輕聲說道:“昨日彈琴,被自己嚇到了而已,陸小三沒告訴你嗎?”
陸小二搖搖頭。
樂朝天大概清醒一些了,看著一旁的小少年笑眯眯地說道:“不過我很好奇,你是怎麼知道我不是一般人。”
陸小二想了想,說道:“自從上次你和師弟師姐他們在峽谷裡吃魚,然後我又剛好撿了一條魚回來之後?”
樂朝天歪頭看著陸小二,說道:“原來是這樣,那我有多不一般?”
陸小二誠懇地說道:“我不知道。”
“你不怕?”
陸小二想了想,說道:“你不是師叔嗎?”
樂朝天輕聲笑著,說道:“不,我是師弟,師叔是要擔責任的,就像昨晚你找我一樣。”
“師弟呢?”
“師弟啊。”樂朝天笑眯眯地說道,“師弟就是——師兄,我要吃魚!”
陸小二下意識的看向了一旁的南島,可惜南島並沒有醒過來,依舊在那裡睡著。
“對了,你的劍呢?”樂朝天看著陸小二問道。
陸小二這才想起來自己昨日把那柄溪午劍丟在第二峰了。
正想著會不會丟掉的時候,卻是突然又想起來,那柄劍應該會自行回到天涯鎮的吧。
陸小二想著,走到外面的廊道上,看著依舊未停的風雪,想了想,輕聲說道:“溪午。”
風雪之中,有一道劍光而來,落入了陸小二手中。
正是昨日遺棄在了外面的溪午劍。
只是大概因為被遺棄在風雪裡,溪午劍很是不滿地輕鳴著。
陸小二看著手中的劍,想了想,說道:“我保證下次絕對不丟下你了。”
溪午劍鳴才停了下來。
陸小二抱著劍走了進來,又看著哈欠連篇的樂朝天和一旁安靜地睡著的南島,說道:“那我先回去了。”
小少年自然也困。
樂朝天打著哈欠點點頭。
頭有些重,也不知道是昨日咳多了,還是喝酒喝悶了。
待到陸小二離去之後,樂朝天卻是又推了推南島,輕聲笑著說道:“師兄,我是真想吃魚。”
少年眉宇間似乎有些無奈的神色,只是依舊閉著眼沒有醒過來。
樂朝天輕聲笑著,在爐邊躺了下去,說道:“我可真是個神醫啊!”
大概確實是神醫。
治好了少年的睡不著的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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