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半浮生提示您:看後求收藏(第六十四章 山間少年看細雪,此劍天上來,秋雨半浮生,試讀吧),接著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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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懷風自然是要輸給梅溪雨。
聽風吟一早便猜到了這樣的結果,所以那個離人間一千九百丈的故事他並沒有去看。只是去了一趟天涯劍宗,而後又在山道上一面沉思著,一面慢慢的走著。
一直回到聽風溪的時候,才發現那裡有個少年正在溪邊坐著。
大約滿山的人都去躲在山雪裡看陳懷風的劍去了,所以這處溪邊倒是隻有那一個少年。
少年穿著橘色的衣裳,抱著一柄劍,呆呆地坐在溪邊,也許是在想著什麼東西。
聽風吟看著狸笠這般模樣,有些古怪地走了過去。
“你不是去南衣城了嗎?怎麼,難道你沒有找到?”
聽風吟走到溪橋上,在自己常坐的位置拿了那壺酒,走到了狸笠身旁,一同坐下,而後把酒壺遞給了他。
狸笠看著聽風吟遞過來的酒壺,接了過去,喝了一口,然後嗆得不住地咳嗽,嗆到眼淚都流出來了,還沒有忘記說一聲多謝。
聽風吟也沒有客氣,只是點著頭。
狸笠看著手裡的酒壺,而後又捧了起來,送到唇邊胡亂地喝著。
一直喝了好幾口,才放了下來,大概是第二口便已經適應了,狸笠沒有再咳嗽,只是低頭看著溪水,而後輕聲說道:“找到了,但是.....”
狸笠眼中含著淚花,笑著向著聽風吟伸出手比劃著。
“找到她的時候,她只有這麼大了,你看,就是這樣,一個拳頭的大小,好像你用力握一下,她就會不見了一樣。”
聽風吟聽到這裡的時候,便已經知道是什麼情況了,怔怔地看了狸笠一陣,而後緩緩問道:“發生了什麼?”
狸笠喝著酒,輕聲說道:“她被人間劍宗的人打死了,是個少年,叫做胡蘆。”
聽風吟愣在了那裡,皺眉看著狸笠說道:“為什麼?”
“我不知道。”狸笠有些悽然地笑著。“我怎麼會知道呢?我很多年沒有下過山,沒有離開過那處山門,很多年沒有見過她了,我怎麼會知道呢?”
聽風吟沉默地坐在溪邊,大概也在想著那個遊蕩在南衣河上的小鼠妖。
“聽南衣城的人們說,她似乎是與胡蘆在河上起了一些爭執,於是胡蘆就發了瘋,把她打死了,沒有用劍,用的是拳頭,一拳一拳的,把頭都打爛了。”
狸笠自顧自地說著。
“但是如果只是爭執,又怎麼會用這樣的殘忍的方式?他分明有劍,但他用了拳頭。”
“後來劍宗的某個師兄,找到了我,和我說了一些東西。於是我才明白了,大概鼠鼠是知道了一些關於他們劍宗的秘密。”
狸笠說著,轉過頭去,靜靜地看著聽風吟,說道:“前輩知道嗎?”
聽風吟搖著頭,說道:“我不知......”
話說了一半,便愣了下來,聽風吟突然發現自己也許猜到了什麼。
這個常年坐在溪橋慣聽人間風聲的劍修,此刻怔怔地聽著那些風聲,沉默了下來。
鼠鼠常年遊走於南衣河上,南衣城的許多事她自然是知道的,更何況人間劍宗這樣一個便在南衣河邊的園林劍宗。
所以這個故事,也是柳三月故事的後延?
聽風吟沉默了少許,而後輕聲說道:“我不知道。”
狸笠沒有追問下去。
很多東西,當沉默當猶豫出現的那一刻,答案便已經很清楚了。
這個小妖少年在溪畔站了起來,將酒壺還給了聽風吟,而後擰著因為坐得太近,垂入溪中浸溼了的衣袍一角。
也許有些故事就像這個衣角一樣。
靠得太近,便會被打溼。
狸笠擰乾了衣裳,向著離開聽風溪的那條山道而去。
“狸笠。”
聽風吟在後面叫住了這個小妖少年。
狸笠回過了頭來,眼中似乎也曾有過期待,只是那些期待在聽風吟的再度沉默中消失而去,他似乎明白了這個坐在溪邊的劍修叫住自己是為了什麼。
所以他低下頭去,輕聲地說道:“我知道有些東西,自然是該保守住的秘密,前輩你是這樣,我也是這樣的——劍宗裡的風血,我依舊不會告訴別人。”
聽風吟輕聲說道:“抱歉。”
狸笠踩著那些已經被來來往往的劍修們踩得泥濘一片的山道離開。
聽風吟獨自坐在溪畔喝著酒,而後長久地嘆息著。
在這個溪畔的短暫的故事裡。
夾在兩個故事中的聽風吟自然是頗為糾結難受的一個。
一直過了許久,聽風吟才抬頭看向嶺南深處,那些層層山嶺之後的某處高峰。
高峰之上有著殘破的月色。
那裡的故事也許也要結束了。
但是有些東西自然還要繼續下去。
聽風吟揹著劍,向著聽風劍派的風來之崖而去。
風來之崖,自然也是風去之崖。
有些風聲,要從這裡傳出去。
上到那些聽風之崖上的時候,聽風吟卻是發現顧山鴻也在這裡,便在不遠處那些參差的石崖之間的懸橋上,聽著那些從人間吹來的風,也聽著吹往人間的風。
“你沒去看?”聽風吟向著顧山鴻走了過去,停在了一旁,一同聽著那些風聲。
顧山鴻回頭向著遠處的那座雪中高山看了一眼,而後搖了搖頭,說道:“沒什麼好看的。”
聽風吟輕聲笑著說道:“你還年輕。”
顧山鴻轉身靠著懸橋上的護欄,抬頭看著天空,笑著說道:“我還年輕?風吟師兄,我沒有比你小多少,也五十幾的人了。哪怕不是為了結果,去看那些劍道相爭的過程,又有什麼意義呢?從入門到小道六境,我走了四十多年,再往後的三境,便是上境修士,自然只會越來越難走,倒不如安安穩穩地在人間多快活幾年。”
聽風吟搖著頭輕聲笑著,說道:“我怎麼聽,都覺得你是看我天天在溪橋之上無所事事,羨慕得很。”
“誰不羨慕呢?”顧山鴻揹著劍,仰著頭看著天空。“該走到更高處的人,自然要看向更高處,該停留在人間的,自然也要留在人間。我是人間的劍修,自然羨慕師兄的快活。”
聽風吟聽到這句快活,卻是輕聲嘆息著說道:“也不快活,哪裡快活喲。”
於是二人看向了那些石崖上往來於人間的風聲。
顧山鴻也正經起來,重新在懸橋上站直,聽著那些風聲,說道:“我沒有想到陳懷風的解決方式是這麼簡單。”
聽風吟輕聲說道:“人間劍宗站得高,自然便簡單,像嶺南這樣的地方,自然想做什麼都難,因為世人不會聽我們的道理。”
“只是聽起來有些過於粗暴,也過於荒謬。”顧山鴻緩緩說道,眯著眼睛看向山雪之外的北方,“青天道離嶺南無比遙遠,哪怕世人知道有個青天道的弟子來到了嶺南,所謂的失手殺了一些妖修之事,也很難讓人信服。”
聽風吟輕聲說道:“如果這個訊息,只是嶺南的風聲,世人自然不會信。”
顧山鴻回頭挑眉看著聽風吟。
“你是說?”
聽風吟平靜地說道:“只要青天道承認,世人不信也信。”
顧山鴻沉默地站在那裡,而後輕聲嘆息一聲,說道:“是的,這樣的事情自然是很荒謬的,但是隻要青天道自己承認,那麼再如何荒謬,世人也很難起什麼風聲。但是師兄,青天道怎麼會認?”
聽風吟轉頭看向嶺南深處那座高山。
“我不知道,但是陳懷風說他會去一趟青天道。”
風來之崖之上沉寂了下來。
只有一些年輕的弟子穿梭在崖間,而後那些崖坪之上清冷而立的殘劍輕鳴著。
......
陸小三兩個小少年在一陣香氣中迷迷糊糊地醒過來的時候,樂朝天居然真的回去帶來了小火鍋,正趴在一旁泉拿著筷子美滋滋地吃著。
不知道是為了照顧陸小二陸小三,還是因為樂朝天確實能吃一些辣了,今日的火鍋裡倒是有些紅色了,在鍋中翻著紅浪,配上那些丸子菇頭之類的,頗為誘人。
陸小三嗅著味道,嚥著口水便向樂朝天蹭了過去。
“師叔什麼時候弄來的火鍋?”
陸小三一面說著,一面在小火鍋四周找著筷子。
樂朝天從一旁拿了筷子遞給他,笑眯眯地說道:“就在你們睡覺的時候。”
陸小三笑嘻嘻地開始夾著丸子吃。
陸小二也湊了過來,只是看了一眼四周,並沒有發現南島的身影,好奇地說道:“南師叔呢?”
“大概去外面看把戲去了。”樂朝天一面吃著,一面隨意地說道。“他不來是他的損失,又不是我們的,不管他,吃!”
陸小三頗為贊同地點著頭。
“今日的火鍋好吃,總算不是之前那種清湯寡水的,還要自己沾辣椒粉的了。”
“小三啊,你不能因為沒有辣椒,就說是清湯寡水的,人生百味,又不是隻有辣。”樂朝天很是誠懇地說著。
“我不管,沒有辣椒,就是不好吃。”陸小三理直氣壯地說道。
陸小二倒是沒有這麼多話,在那裡埋頭吃著。
陸小三不知道又想起了什麼,四處張望著,說道:“師父他們不會發現我們躲在這裡偷偷吃火鍋吧。”
樂朝天笑眯眯地說道:“不用擔心。”
“那就好。”
“他們知道的,小火鍋就是讓你師父找來的。”
“......”
“不過我是說拿火鍋來敲曲子用的。”
“嘿嘿。”
陸小三很是歡快地笑著。
這場火鍋吃得頗為愜意。
......
有人火鍋吃得痛快,有人卻是站在深山雪裡,靜靜地看著遠處那座高山雪谷上的動靜。
南島與青椒揹著劍,站在棲鳳山旁的某處山頂,抬頭看著那處高山。
身後大概有些山裡的野兔子被驚到了,匆匆跑過去,帶起了林間一陣落雪之聲。
“我很好奇。”青椒站在一旁,回頭看了一眼那隻跑遠的兔子,又回過頭來,看著南島,“你要過來看什麼?”
南島輕聲說道:“我不知道,只是這件事情是由我引起的,總要過來看看。”
青椒靜靜地看了南島許久,而後轉回頭去,說道:“所以你是擔心事情會發展到一個很是惡劣的地步。”
南島沉默了少許,說道:“也許是的。”
畢竟那一封信,捲起的是在人間劍宗與青天道之間的風雨。
青椒靜靜地看著高山明月。
此時是白日,不會有月色,那一輪明月,自然便是來自青天道的道術。
“其實這件事你做得很冒險。”青椒平靜地說道,“人間沒有藏得住的風聲,倘若嶺南不將這件事情扛下來,你猜猜青天道會怎麼做?”
南島低頭看著腳下已經變成了冰粒一般的積雪,輕聲說道:“我不知道,所以其實在將那封信送出去之後,我很後悔,但是後悔是沒有用的事情,那些東西已經被送去了北方,我只能不安地等待一個結果。”
這大概便是這段時間,南島有些異常的沉默的原因。
山嶺之間有劍風吹過,落在這一處山林的時候,依舊帶著一些風雨鋪面的生冷之意。
青椒低頭看著自己手上那一道被劍風吹過的傷痕,好在高山足夠高,二人大概也沒有真的要既分高下也決生死的想法,所以劍意離開高山落向人間的時候,已經沒有了多少的殺傷力。
“倘若我心懷深仇大恨。”青椒看著那道劍意,又抬頭看向高山。“那我也許也會做這樣的事情。但是你做這件事,我只能說是愚蠢。你當初和我說過,上了山也是人,也是世人,是的,但是終究你要明白,上了山的人,和山下的人,所遵循的是不一樣的規則。哪怕是人間劍宗,這個在世人眼中無比貼近人間的地方,當他們握著劍在修行界中的時候,也不會講人間的道理。”
“我當然知道劍上的道理。”南島平靜地說道,“我也是劍修。”
當初在靜思湖的時候,秋溪兒便與他說過。
在修行界中,倘若有人不講道理,那你只能拿劍去與他講更大的道理。
青椒轉頭靜靜地看著南島。
這個終日站在那柄黑傘下的少年,只是平靜地說著:“我心口那道劍傷還沒有消失,有時候依舊會想起四月的時候那一劍。我可以理解師兄的苦衷,但是並不代表我可以真正平和地接受那一劍。所以你如何覺得我沒有深仇大恨?”
青椒轉回頭去,沒有再說什麼。
一直過了許久,直到高山之上的道韻與劍風都停息了下來,這個當初被南島用世人的說話辯駁過的紅衣女子才緩緩說道。
“所以說到底,其實你也不是世人——你只是想做世人而已。”
南島輕聲說道:“是的,但是大概我這樣的人做不成世人,人們不知道我這柄傘下有著什麼樣的風雪的時候,都會懷著怪異的目光,看著無時無刻握著傘的我,那樣的目光,讓我總會覺得我始終無法融入到這個人間去,所以從小到大,我其實孤獨了很多年。而倘若世人知道了這柄傘下的東西,我只會向著更被推離世人的方向而去。大概卻是就像師弟所說的那樣,人生到底,不過是孤獨之境。見山知水出關,聞風聽雨踏雪尋梅,哪怕是修行之道,那些意味也都是向著孤獨而去。那又怎樣呢?”
南島將手裡的傘微微傾斜了一些,也鬆開了一些。
人間有些細雪落下。
南島抬手接住那些雪,看著掌心裡的一些血痕,重新將傘握緊,隔絕了這片人間。
“反正最後每個人都孤獨。”
南島平靜地看了一眼遠處劍風止息的高山,陳懷風輸了,他也看得出來。但他什麼也沒有說,轉身向著山道而去。
“傘下有什麼?”
青椒站在原地,看著那個忽然之間,便開始孤獨地拒絕世人的少年,輕聲問道。
“你不會想知道的,也不會想見到的。”南島的聲音從山道上傳來。
“見過的人都死了。”
青椒怔怔地站在原地。
那些少年方才傾斜傘,鬆開傘的瞬間,落向人間的細雪,依舊在山林間緩緩飄著。
這個紅衣女子沉默了很久,而後抬手接住了一片細雪。
細雪自然是冷的。
比這片山嶺之中,積蓄了數日的大雪要冷得多。
就像是有什麼存在,目光冰冷地藏在無比渺遠的天穹之上,靜靜地看著人間,找著某些東西。
青椒沒來由地生出了這樣一個想法,看著在掌心之中,融化成水,而後變成一點鮮紅氤氳開的細雪。
在那一瞬間,像是有什麼無比冰冷也無比凌厲的東西,落在了她的眼眸之中。
像是一柄劍一樣。
青椒抬起頭,怔怔地看著方才南島曾經看了一眼的天空。
山雪之上的天空無比陰沉。
但是已經沒有雪了,沒有風雪,也沒有細雪。
如同方才的一切,只是錯覺一般。
但是掌心的那一點血色依舊存在著。
所以自然不會是錯覺。
這個慣於清冷的女子轉頭看向那個山道上安靜地走著的少年。
沒來由地生出了一些憐憫。
“是的。”
青椒輕聲說道。
黑傘下的少年轉回頭來,看著這個停留在原地的紅衣女子。
“你是孤獨的。”
青椒如是說道。
......
我也不想這麼樣反反覆覆。
反正最後每個人都孤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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