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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滿一樓春。
樓上的門早就關好了,只留了一點通風的地方,爐火旺盛,火鍋沸騰,於是那些酒水裡的淡淡綠意,也變得像是春日的色彩一般。
一眾師兄弟席地坐在爐邊,大概也有了些燈火閒坐,家人可親的意味。
樂朝天逃離了五小隻那邊,於是南島便被擠著到了五小隻的旁邊,陸小二陸小三眼巴巴地看著喝著酒的南島,眼眸發亮,舔了舔嘴唇。
“師叔,我也要喝酒。”
南島本想說小孩子喝什麼酒,但是轉頭一想,自己好像很早就開始喝酒了,只是為什麼喝酒,卻是忘記了。
於是猶豫了少許,拿了只杯子,說道:“少喝點,不然明天你師父肯定要打我的,她以前還唸叨著叫我少喝點酒。”
“沒事,我們偷偷的,悄咪咪地喝,絕對不會讓她知道。”
陸小三笑嘻嘻地說著。
“......”南島還是給他們一人倒了一杯。
酒壺裡的酒沒剩多少了,於是南島便提著酒壺去了一旁在罈子裡添了酒,重新放在了爐邊熱著。
五小隻捧著酒杯,一面小口地喝著,一面伸著頭,在火鍋裡夾著吃的。
一派心滿意足的模樣。
青椒那杯酒早就在倒好的時候便一飲而盡了,自然不用講什麼規矩,看著那邊又饞著酒又饞著火鍋的五個小少年,這個紅衣女子倒是站了起來,把一頭長髮束起,而後幫幾人往裡面添著吃的。
樂朝天笑眯眯地看著,而後和五小隻一樣小口的抿著酒。
這樣的姿態到了外面,哪怕不被說你和狗一桌吧,大概也差不遠了。
只是這個笑眯眯的師弟自然不在意這些,小喝了兩口,便把酒杯放到了一旁,夾著那些帶雪的小白菜往鍋裡放去,而後用筷子在裡面攪拌了少許,便一把夾了起來。
小白菜葉子上還帶著幾根已經煮了很久的粉條——這大概便是樂朝天心中最滿意的模樣。
南島清楚的看到,樂朝天夾起了那一筷子之後,眸中亮起來亮晶晶的光芒。
好像在很多年前,他自己說的那個少年時候一樣,他也曾夾起過這樣一筷子的白菜粉條一般。
樂朝天很是滿足的一口將整片白菜吃了進去。
哪怕上面沾了些張小魚這小子放進去的辣椒,亦是吃的津津有味,吃的人間滿足。
“妙啊妙啊!”
樂朝天放下了筷子,拿起酒又喝了一口。
眾人都看了過來,只見這個熱衷於弄曲子的年輕人,無比滿足的嘆息著。
“最是人間得意處,深山老雪一爐春。”
眼前的底湯淺紅的火鍋裡,咕嚕咕嚕的泛著水泡,浮浮沉沉的滾著香菇,晃晃悠悠的燙著白菜,還有一雙雙筷子在其中交錯著有如浪舟之槳。
而那處未曾關緊的門外,群山沉醉於風雪之中。
大概確實有些深山老雪一爐春的意味。
陸小三笑嘻嘻地說道:“師叔是不是喝醉了,怎麼今日只有這兩句?”
樂朝天大概卻是有些醉意,一面在熱氣騰騰的鍋裡夾著小白菜,一面擦著額上熱汗,得意地笑道:“老子閒謅,自然樂意幾句就幾句。”
這句話一出,便是慣於清冷的青椒都是忍不住輕聲笑了笑。
其實用慣於清冷,對於這個已經改變了許多的紅衣女子而言,未免有些刻薄。
只是她本身也許便是不太能夠熱烈起來的性子,於是便有些淡然的在那邊。
樂朝天帶著醉意微微笑著,說道:“我大概有上兩句了。”
張小魚和南島轉頭看著酒未過半,便已經有了些醉意的青年。
“少年持盞帶笑溫,紅泥野醪醉幾分?最是人間得意處,深山老雪一爐春。”
樂朝天自顧自的唸完,又拍手笑著,說道:“妙極妙極!”
南島看著樂朝天問道:“有名字嗎?”
樂朝天歪頭想了想,說道:“就叫朝天南遊觀五小兒吃火鍋吧。”
“.....”
南島默然無語。
張小魚卻是輕聲笑著,說道:“師弟倒是好興致。”
樂朝天一面吃著火鍋,一面笑著說道:“樂朝天樂朝天,沒有好興致,也不會叫這個名字。”
一眾人開開心心的吃著火鍋。
南島喝了幾杯酒後,便放下了筷子,站了起來。
樂朝天醉眼迷離的看著南島,問道:“師弟要做什麼?”
南島向著樓下走去,輕聲說道:“我去看下師姐他們。”
陸小二也放下了筷子,跟了上來,說道:“我和師叔一起去。”
南島回頭看了一眼陸小二,沉默了少許,說道:“好。”
......
一大一小兩個少年便離開了小樓。
滿山風雪依舊未止,人間已經四處茫茫不可見。
回頭看向那棟煮著火鍋燈火溫暖的小樓,一如樂朝天所說,這是人間妙極之事。
雖然南島有傘,但是陸小二並沒有走到傘下去,只是頂著一帽子風雪,深深淺淺的踩在雪裡跟著。
南島回頭看了一眼這個小少年,說道:“到傘下來吧。”
陸小二搖了搖頭,倒是認真的說道:“師叔的傘下有很多故事,這是草為螢前輩說的,我未必能夠擔得起,還是淋著風雪好一些。”
南島輕聲笑著,說道:“其實也沒有那麼嚴重。不過你跟著我來做什麼?”
陸小二揹著溪午劍,輕聲說道:“總要有人跟在師叔身邊,青....那個女人不來,那便我來吧。”
青椒留在峽谷,便是因為聽風吟說了山裡有不速之客,讓她來保護南島的。
這件事陸小二自然也知道。
南島沉默了少許,在山道上,說道:“只是這樣嗎?”
陸小二似乎有些猶豫,但是看著自己身前那個停住的撐著黑傘的少年師叔,還是緩緩說道:“師叔與草為螢前輩關係應該很好,我能夠猜得到他教我那一劍是什麼意思,沒有誰會平白無故教別人這樣一劍,我既然已經學了,自然便要保護好師叔。”
南島輕聲笑著,撐著傘向前走去。
“但是這樣對你而言是不公平的,那一劍你可以學,但是草為螢的意思,到底是什麼,並不重要。你既然叫了我一聲師叔,那我便要告訴你,陸小二,你學劍,只是為了自己而已。”
陸小二沒有再說什麼,只是揹著劍安靜的在雪裡跟著南島走著。
過了許久,陸小二才輕聲說道:“學劍難道不是為了顧著天下?”
南島沉思了很久,而後緩緩說道:“也許確實是這樣的,但是嶺南現在顧不了天下,只能顧著嶺南,你我也是這樣,我們不是能夠顧得了人間的人,於是只能先顧著自己,也許以後會是的,但是那是以後的事。”
陸小二在一路風雪裡想了很久,而後輕聲說道:“好的,師叔。”
但是小少年依舊跟著南島走著。
南島也沒有再說什麼,沿著山道一路走下去,先去天涯劍宗裡看了一遍,那些青色小樓裡冷冷清清,伍大龍應該還在小白劍宗那邊。
於是二人又沿著被雪厚厚的覆著幾乎難以分辨的小道,向著小白劍宗那邊走去。
陸小二對路熟一些,於是便走到了南島前面,拄著溪午劍,在風雪裡辨認著那些小道的方向。
走了一陣,陸小二卻是輕聲開口說道:“師叔。”
“嗯?”
“那個故事是什麼?”
南島沉默了少許,說道:“什麼故事?”
“就是今日來的那個你們都叫他師兄的大劍修。”
南島只是平靜地說道:“一些身不由己的故事而已。”
陸小二沉默了很久,而後說道:“師叔當初被師父從南衣城帶回來的時候,受了劍傷,陷入沉睡,生死不知,是不是就是他做的。”
南島平靜地說道:“是的。”
陸小二回頭看著南島,緩緩說道:“師叔為什麼不恨他?”
南島長久的沉默著,抬頭看著這場人間茫茫的風雪,而後緩緩說道:“因為我見過他的痛苦也見過他的猶豫——這是一個很複雜的故事。”
南島輕聲說著,他不知道陸小二是否能夠理解。
只是在說著這些東西的時候,他卻是在想著那個名叫柳三月的人。
也在墓山之上,聽見陳懷風說過的許多的東西。
所以大概便是因為這些種種,南島才沒有那麼深沉的恨意,才能平靜的繼續去面對那個白衣劍修。
人當下的選擇之中,當然會包含所有過往走過的路吹過的風。
所有最初的那個選擇,哪怕再過千萬年,也會決定著最末的那個選擇。
一如獵手立於山巔開弓之時,吹過鼻尖的那一縷風。
於是那一箭一生的軌跡,便都會帶著那一縷風的意志。
小少年陸小二自然不能理解南島的這些情緒,只是認真地說道:“如果是我,我不會原諒。”
南島看著走在前方的小少年,冬雪裡的陸小二戴著和陸小三一樣的大耳朵帽子。
快步走路的時候,小少年的那些帽垂都會上上下下的跳著。
好像是一樣的。
但是又是不同的。
陸小二遠比陸小三要沉穩的多,想得也會更多——大約是因為多承受了一些期待的原因。
“所以你才叫陸小二,我才叫南島。”南島輕聲說道。
名字當然沒有什麼特殊的意義,最大的意義,便是用於區分彼此而已。
就像你是你,我是我。
而不會是你是我,我是你。
那是桃花最愛說的話。
大雪裡的小白瀑依舊在流著,表層凝結了一層極為奇特的瀑流懸冰,然而在下面,依舊有著潺潺的流水。
在這樣大的數日山雪之中,這條從高崖而來的清溪依舊沒有凍結,顯然是極為罕見的事。
但是又似乎很是合理。
因為那條溪流來自某個少年的大湖之中。
二人從瀑下穿了過去,又穿過了那片紅葉覆雪,折落滿地的紅葉林,林中的雪也沒有薄多少,偶爾有幾片葉子或者折斷的枝葉插在了雪裡。
小白劍宗的某個院子裡亮著燈火。
一片紅白之中,看起來倒還算溫暖。
還有一些竊竊私語的聲音,只是風雪之中的兩個少年並不能聽清。
於是二人蹚著雪河,向著那處院子走去。
“師.....”
陸小二穿過劍宗的那處大坪子,跑到了那處院子外,正要喊著陸小小的時候,卻看見一旁的少年師叔很是古怪地搖了搖頭,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小少年連忙收了聲,不解的看著少年師叔。
少年師叔躡手躡腳地向前走了幾步,而後偷偷扒開了一線院門。
有一束溫暖的光芒從院子裡透了出來,照在了少年臉上。
小少年因為站在少年師叔身後的原因,什麼也沒有看到,所以當他看見那束暖光之下,自己師叔臉上那極其怪異的表情的時候,只覺得萬分不解。
師叔看到了什麼?
小少年提著劍躡手躡腳地湊了過去。
然後也愣在了那裡。
院中覆雪不知幾深。
簷下卻是點著一個小火爐,爐旁有兩個身影正盤腿坐在簷下,很是開心地吃著小火鍋。
陸小二大概知道了為什麼南島的表情會那麼怪了。
最是人間得意處。
深山老雪一爐春。
原來不止是在峽谷外的那處小紅樓裡有一爐春日。
這裡也有。
......
“青椒應該也去和師弟他們吃火鍋去了吧。”
陸小小從鍋裡夾起一塊浸滿了紅油的油豆腐,一面吃著一面看著伍大龍問道。
“去了的,我特意讓她幫忙拿東西過去了,不然到時候師弟他們還要糾結怎麼叫她。”伍大龍呵呵笑著。
陸小小點著頭,又往裡面下著水豆腐,白白嫩嫩的豆腐切成了方塊模樣,落到鍋裡隨著滾開的火紅的底湯上下浮沉著,很是誘人,陸小小一面看著一面嚥著口水。
“你說是樂朝天的粉條白菜火鍋好吃,還是紅油豆腐火鍋好吃?”
“.......”伍大龍拒絕回答,只是夾著咬一口便冒著油湯的油豆腐,大口的吃著。
然後便被陸小小拿著筷子在頭上打了一下。
“快說。”
“豆腐豆腐。”伍大龍嘿嘿笑著。
豆腐當然是伍大龍自己做的。
先前去山下采買的時候,便買了一些黃豆和鹽滷水。作為一個扛著天涯劍宗向前走了這麼多年的三十五歲老男人,自然是會做豆腐的,過往的時候,還會做一些下山去賣。
二人在深山夜雪裡點著爐火吃著火鍋,說著一些閒話。
只是並沒有提張小魚之事。
伍大龍當時來的時候,陸小小便一個人坐在院子裡,看著風雪發呆。
陸小小雖然也心心念唸了樂朝天的那場火鍋很久,但是既然張小魚在,她顯然是不會去的。
伍大龍也沒有勸她,只是在簷下陪她坐了一陣,而後問她你吃不吃火鍋?
陸小吃。
於是老男人便迴天涯劍宗去,拿了個小火鍋來,又帶了些食材,陸小小一同在小白劍宗裡吃著二人火鍋。
這場火鍋遠沒有風雪上方的那場火鍋熱鬧,但是寧靜也有寧靜的溫暖。
二人慢慢的吃著,卻是發現不知何時院門開了。
伍大龍還在鍋裡伸著脖子扒拉著,陸小小踢了他一腳。
“你是不是沒關緊門?”
伍大龍轉頭看了一眼,發現門確實是開啟了一些的,撓撓頭想了想,說道:“關了的吧,可能被風吹開的,我去關下。”
說著老男人便放下了手裡的筷子,裹了裹衣裳,穿過了院裡的小道,走到門口張望了一下,並沒有看到有人。
只是風雪裡有些腳印。
伍大龍低頭看了兩眼,什麼也沒有說,關上門走了回去。
“你剛剛在看什麼?”陸小小一面從鍋裡撈著已經煮得滾燙的水豆腐,一面看著伍大龍問道。
“沒什麼,有兩隻兔子剛剛跑到了劍宗裡來了。”
伍大龍呵呵笑著,又重新坐到火鍋對面。
只是話才說完,就又被陸小小敲了一下頭。
“那你愣著幹嘛,逮回來下火鍋啊!”
伍大龍揉著頭嘿嘿笑著,說道:“已經跑了,算了。”
“那你以前把我養的兔子偷去吃了的時候,怎麼不想想算了?”
“......好漢不提當年勇....哎呦,錯了錯了,是少不更事年幼無知,哎呦哎呦。”
......
小少年與他的少年師叔躲在了小白劍宗的某棵桂花樹下。
隔著風雪依稀可以聽見裡面傳來伍大龍的慘叫。
陸小二很是不解的問道:“師叔,你說為什麼師父那麼喜歡揍伍師叔?”
南島沉默了少許,說道:“大概你伍師叔比較欠揍吧。”
陸小二:“.......”
小少年自然不信這種鬼話。
二人在風雪樹下待了一陣,想了想,還是決定回小樓去。
於是又苦哈哈地踩著滿山大雪,向著落楓峽谷而去。
兩個少年頂著深夜風雪安安靜靜的跑下來,結果像是路邊的無辜的狗一樣,莫名其妙就捱了一棍子,於是愁眉苦臉地穿過山道回到了峽谷。
只是才始走完山道,停在峽谷外那一片雪坪之上的時候,二人便知道,大概有人可能會更愁眉苦臉一些——青椒的小木屋在歷經了連日大雪之後,終於在今晚,在這場蒼茫的山雪之中,被壓垮了。
從‘盒’字型,變成了‘益’字型。
很是孤獨地沉寂在風雪峽谷外。
兩個少年大眼瞪小眼。
滿山沉寂。
而不遠處的小樓裡依舊有著許多的歡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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